历史课上。
由于伊芙最近过于忙碌,她竟然在课堂上睡着了。此时,她把脑袋枕在了一本书上面,一侧的脸颊靠着柔软的皮革封面,两条胳膊垂在讲堂大桌之下,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伊芙不仅要完成训练所与学院两边的课程,还要去百里琳那边进行下一轮的训练,以及祸革曼宁那本小说的初稿创作。
耳边传来了几声轻笑,伊芙被这声音吵醒,身子也没动,只是勉强睁开了眼。她看到了正捂着嘴笑的锡林雅。伊芙此时睡意未消,她抬起头,捋了捋脸旁的碎发,然后又将脸转向另一边靠在桌子上继续睡。
又过了一阵子,讲堂里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这是下课了。伊芙颇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收拾着桌子上的书和笔记。
回去的路上,艾薇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锡林雅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看起来十分高兴,而玛拉则一直低着头,保持着一贯的低调。
现在时间接近饭点,无论是有课或是没课的学生都陆续出来活动。走在新堡的街道上,不少生的熟的面孔与她们错身而过,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伊芙终于察觉出自己周身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那些人在看到伊芙之后,要么露出惊诧疑惑的神情,要么表情古怪像是在憋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伊芙停下了脚步,其余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先是看向锡林雅,对方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玛拉仍然垂着脑袋,像是在想事情;艾薇拉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她在锡林雅的瞪视下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了伊芙。
伊芙拿起镜子,去看自己的脸。此时,有几道十分明显的黑印出现在她原本白皙透彻的脸颊上,左三道右三道。
伊芙将镜子还给艾薇拉,压下心头想马上揍锡林雅一顿的冲动。她走到锡林雅的身前,揪住她的衣领问道:“是你在我脸上画的胡子?”
锡林雅见她生气了,心里也有些害怕,但表面上却没有露怯,她看着伊芙的眼睛,点了点头,看起来毫无悔意。
“你报复心就那么强?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结束了吧?”伊芙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锡林雅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僵硬地,笑着摇了摇头,那举动在伊芙看来非常欠揍。
伊芙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浇了点水上去,开始擦拭自己脸上的印记,艾薇拉非常自觉地为她举起了镜子。
可无论伊芙怎样用力,那脸上的黑色痕迹却都没被蹭掉分毫,就连浸了水的手帕上都无一点墨痕。
“喂!锡林雅,你是用什么东西画的?”伊芙回头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此时仿佛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种描眉用的笔,擦不掉的,不过也不用担心,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褪色。”锡林雅将头转向一旁,淡淡地说道,“我没给你画个黑眼圈或者山羊胡子,已经很克制了。”
伊芙见她这幅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气冲冲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直接挥手扇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的声音既不清脆也不响亮,但却刺痛了在场的所有人。艾薇拉听着这声音,觉得心里难受,急忙上前拉住了伊芙,她是怕两个人再像上次一样打起来。
锡林雅并没有发作,她只是捂着自己被打得发红的左脸,与伊芙对视着。
“你好自为之吧。”伊芙说完,就拉着艾薇拉的手腕离开了。
锡林雅眼看着伊芙走远,眼圈便开始发红,心中难过至极,她缓缓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了臂弯中,小声抽泣了起来。玛拉也跟着她蹲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一句话也没有说。
伊芙扇了锡林雅一巴掌,事后却又没觉得有多解气,反而更加闷闷不乐了。她这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下午的课也没去上,只缩在卧室的床上,一只手搂着蒲公英,一只手擎着本书看。伊芙中午没胃口吃饭,而晚饭是艾薇拉买回来的,却也没吃多少。她脸上挂着三对猫须,一直耷拉着脸,看着可怜兮兮的。而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都戴着网纱帽子出门,只有上课时才会摘下,她与锡林雅这下子算是决裂了,双方不仅不再接触,甚至还会故意避开对方。
其实这三撇猫胡子也没那么难看,最多也就是看着幼稚了点,且论同龄人一辈,也只有迪更敢当面嘲笑她了。
他说她看着就像一只小狐狸,自从多了几撇胡子之后,就老是撅着个小嘴,连笑都不笑。
伊芙心情失落,不仅仅是因为脸上的胡子,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锡林雅那迷一样的态度,就仿佛是有人在背后拱火一样,每隔一段时间,锡林雅这家伙都要发作几次,而前几天那次尤为过分。
这几天,伊芙都没有去莎澜那,因为不好意思去。脸上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方看了就会以为自己是遭人欺负了,若是再追问几句,关怀几句,那估计自己就要在对方眼中落得一个懦弱和受气包的印象了。
但这天早上,由于巴浮罗坚持而热烈的邀请,伊芙到底还是去了莎澜家。
她从阳台翻进了屋子里,莎澜一见她的模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甚至还被口水呛咳了一声。
不用她提问,伊芙便简要说明了前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
“她说她用的是描眉笔。”伊芙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黑色条纹,问莎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一种炼金染料。”莎澜很确定地回答:“最早是用于祭祀时涂抹身体用的,如今在化妆用品里的确很常见,而且画在你脸上的这种,价格还不便宜。”
“这东西有办法去掉吗?”伊芙愁眉苦脸地问,“现在都快有一星期了,怎么感觉这染料根本没有褪色啊?”
“你最近出门一直都遮着脸?”
“是啊。”
“那就对了,如果你想让它褪色,那就要多晒晒太阳,持续晒上两个星期,这痕迹就能全部消失。”
“那整个脸不都得被晒黑吗?”
“又没让你暴晒。”莎澜说话时一直笑个不停,她一看到少女脸上的猫胡子就想笑。
“那有没有更快的方法把这东西弄掉。”伊芙见她笑得开心,便更是觉得郁闷,“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有些动物被主人剃了毛之后,会变得那么自卑。”
“好了,我不笑了。”莎澜深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也确实是有专用的溶剂能够洗去这种染料,但有一定的腐蚀性,所以我不建议你用在脸上。”
“那就是没办法了?”伊芙的肩膀垮了下来。
“也不见得。”莎澜站起身,“稍等我片刻。”
她朝着另一边的房间快步走去,伏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巴浮罗抬起了脑袋,也竖起尾巴跟着她的主人跑了,似乎是想跟上去混点好吃的。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莎澜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箱子东西。她将这精致的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瓶小罐,以及形状各异的刷子和笔。
“这是什么?你是要画画?”伊芙不解。
“我以前在东部城兼职过戏剧院的化妆师,这些东西好久没拿出来过了。”莎澜一边说,一边将里面的玻璃小瓶拿出来码放在桌子上,眼中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她说道:“给别人化妆还挺有意思的,可惜来到这边之后就没多少机会了。”
莎澜将不同的液体和粉末倒进一个玻璃器皿中,用一支平底刷搅动拌匀,使得那深深浅浅的颜色融为一体。她先是用一坨膏状物在那猫胡子细细涂抹了一番,又将方才调配好的液体点在伊芙的脸上与额头上,并用刷子轻轻抹开,涂匀。
液体冰冰凉凉,伊芙闭着眼睛问莎澜:“只涂在黑印那里不行吗?”
“那样不匀称,别说话,你等着看就是了。”
化妆就像是作画,要将不同的颜料有次序地铺在画布之上,由暗转亮,统一调子;突出你想让别人看到的,将次要因素过渡到阴影之中,细节层次渐进,整体疏密有序。
莎澜俯下身子,与伊芙的脸贴得很近。她用左手扶着伊芙的脑袋,右手指尖悬着一只细细的软毛笔,在给她画眼线。伊芙睁着一只眼看着莎澜,就这样半靠在沙发上,感受着那微凉的笔刷在自己的眼睑上游动。莎澜专心致志,手也端得很稳,她将伊芙那鲸须般整齐的睫毛根部仔细涂黑,不留一丝瑕疵。伊芙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她从未想过这种给别人化妆的举动竟会显得如此亲密——两人面对着面,脸靠得如此之近,伊芙抬眼便能看到对方专注的视线,而对方仿佛也在看着自己,她的脸因为靠得太近而显得有些失真;而从始至终的沉默,是既让人悸动,却又让人安心的。
伊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由于静不下心,她的双腿便开始不停地挪腾起来。
“别动,再忍一小会儿。”莎澜按住了她的腿。画好眼线后,她在少女的睫毛上轻轻吹了口气,化妆品溶剂混合着唇齿间淡淡的香味,沁人鼻息。
“你以前化过妆吗?”莎澜问伊芙。
“你觉得我这样还用化妆?”伊芙反问她。
“为什么不用?化妆又不是只用来遮丑的。”莎澜说道,“有时候,化妆就是一种塑造和暗示的过程,你要说服自己,成为今天镜子中里所看到的那个人。”
“就是……改善情绪?”
“嗯,有点类似。”莎澜从箱中拿出一根银色的长条物,拉开盖子,从底端推出一节深红色的软固体——竟然是一根金属管口红。
“这东西就不用了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上课,影响不太好。”伊芙咽了咽口水,她此时有些紧张,就好像此时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子。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很明显的,你就放心好了。”莎澜凑近了她,用温柔且命令的口吻说道:“把嘴唇张开。”
伊芙一下子把嘴张得老大,就好像是在看牙医一样,莎澜看着她的样子咯咯笑了两声,然后推着她的下巴让她合了合嘴,直到角度适中为止。冰凉而粘腻的固体在唇瓣的内侧滑动,带有一股脂类的香甜,给她一种“这是食物”的错觉。涂完口红,莎澜用一根笔刷在她的唇上轻轻扫动,由内向外,将那诱人的红色均匀铺散开来。
“莎澜,你今年多大了?”口红涂完之后,伊芙问她。
“你问这个干嘛?”莎澜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两人的声音很小,语气也很平淡,就仿佛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
“我是六八年出生的。”
“那就是二十九岁了。”伊芙一下子就算了出来。莎澜竟然比迪更还要大上一岁。伊芙心想。
“那你呢,你多大了?”莎澜问。
“刚好比你小十岁。”伊芙回答。
“十九?”莎澜停下了手上擦粉的动作,仔细端量着面前的少女,“你有十九岁了?”
“是有十九了。”伊芙说,“以前有医生说是因为种族方面的原因,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还在长身体。”
“是吗,那我可真期待你几年之后的样子。”莎澜做完了定妆的步骤,便拉着她起了身,领着她坐在了镜子前面的椅子上。伊芙看着此时镜中的自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涂大抹,一切都起始于她本来的容貌,却又更加透彻,仿佛是水中之莲,深深浅浅,星明影暗。那清澈动人的眸与饱满诱人的唇,就如同藏着某种魔法一般,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伊芙此时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瞧见自己这张脸的时候,那种难以置信,那样如梦似幻。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自己的脸,却被莎澜一把拉了下来,她吓了一跳,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脸上的痕迹再也看不出分毫。
莎澜看到伊芙表现得如此惊讶,不禁得意万分,她解开了伊芙头上的发饰与绑带,问她:“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用不着化妆?”
“抱歉,我不应该在我不熟悉的领域大放厥词。”
“怎么啦?我又不是让你道歉,怎么说得这么认真。”
“因为我实在是觉得你太厉害了。”伊芙透过镜子,看着身后与自己对视的女人,“你化出来的妆……就像艺术品一样。”
“是啊,你的天赋,我的技术,加起来就是艺术品。”莎澜揉了揉她的脑袋,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伊芙的头发很长,可以驾驭很多发型,莎澜给她编了一个发辫,盘在了脑袋后面,刘海也梳向了一旁,露出一只耳朵来;她的颈项在这古典发型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细长而又白皙。
莎澜看着镜中的少女,心头同样是惊叹不已。她为伊芙上的妆容是以成熟风格为主,而当青涩的少女以此种方式初露头角时,莎澜便已能够隐约看到她未来的模样了。
“我又有点不太想去上课了。”伊芙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总觉得自己这样去上课,有点不太合适。”
“挂着猫胡子都能去上课,稍微打扮一下反倒不好意思了?”莎澜笑道:“这又不是你愿意的。脸上的黑印不是你自己画上去的,遮掩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
伊芙被她说服了。
于是,在上午的一节草药学课程上,她的新形象便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迪更从少女进入讲堂时便一直关注着她,此时看她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迪更的视线更是无法挪动分毫,他如同一个患有癫痫的盲人一般,用手抓着身旁林辛的胳膊,对他说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她?皇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得努力了,争取早日当上皇帝。”
林辛满眼同情地看着迪更,他觉得自己这位同伴可能是要疯了。
虽然莎澜说得挺有道理,但伊芙发现,如今的情形还不如前几天挂着猫胡子来上课。上课时,大部分人都在偷瞄着坐在后排的伊芙,由于其频率之高导致台上的教员已经无法再忽视其行为,于是,这堂课也彻底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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