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应王冰燃、碧忧恋的不是别人,正是黛秋丵。
作为赤夏皇帝与圣母司的重点关注对象,王冰燃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他离开的国境的那一刻,黛秋丵便被圣母司叫去问话了,如果不是碧忧恋跟随在王冰燃的身边,圣母司一定会给她安一个叛国的罪名。
经历了这场事故,黛秋丵也从圣母司那里得知了王冰燃的【火种】身份。
苍游洛那种不世出的天才都不是火种,为什么王冰燃却能够有火种的资质呢?
在赶路中,她不禁感叹命运的不公,如果苍游洛是火种的话,那么他也不会被皇帝逼上绝路,同样被皇帝视为眼中钉的王冰燃却是倍受皇帝的“爱护”,这真是极其讽刺啊。
如果当年的苍游洛也能够像王冰燃一样对她抱有着期待,那她也有理由与他共赴黄泉了,正因为她无法给予自已一个明确的身份定位,才如此彷徨于世间。
她的命运,像那满是瘴气的沼泽一般朦胧而泥泞,无论投之以何种感情都无法逃离出去,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可能是放弃了感情的原因,她在技艺之上实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她的灵魂仍然被束缚在过去,或者说徘徊在空无的记忆回廊中,再也找不到方向了。
所以,她无法像碧忧恋一样成为黛之王。
王冰燃造访她在湖下的宅邸时,她是很意外的,被苍游洛无视的她,真得有吸引人的地方么,所以她根本不清楚王冰燃为什么要向她告白。
她清楚他不是一个单独的好色之徒,所以才困扰,如果他只是好色,那她便有的放矢了,自已的姿色或者是其它的外在具备着吸引男人的魅力,若是这样,她或许会考虑找个男人,享受随处可见的恋人光景。
然而,他不是啊。
他看中她的内涵么,可她哪里有什么内在,她只是个空壳,甚至被按在床上也不会露出任何娇羞,只有木讷。
在离开帝都,踏上前往边境的道路时,姬晨司将碧忧恋留下的信转交给了她,信中说,让她务必前往边境,言辞十分恳切,难道她是料到了圣母司对她的质询么,不,不应该只是这么简单。
作为唯一有所来往的朋友,她十分了解碧忧恋的为人,皇帝和圣母司在她的眼中都不怎么重要,不是他们的地位与身份不重要,而是他们无法引发她的兴致与感情。
碧忧恋这封带着强烈感情的信,就像是情感的地震与海啸,所以她对于这次边境之行抱上一丝迫切之感,她想要知道,是什么让碧忧恋如此别开生面的召唤她,以往的她从未用过这种感情表达方式的,大多会直接传达给她,不会是信件之类的方式,她那种洒脱的人是不会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联络方式的。
无论胸口此刻多么地翻江倒海,她已经来到了边境,即将与碧忧恋会面。
~
会面的时间与地点设置在由赤夏西部方面边境军管辖的一处酒楼,这里的安保措施相当完善。
在侍从的带领下,黛秋丵来到了最高的雅间,见到了碧忧恋、王冰燃、阿丽莎,以及一位陌生的少女,她头上的独角很是熟悉,世界上并没有长角的人种,所以她很清楚她的身份。
初步的打量之下,她便明白了王冰燃的赌术策略,一定是向碧忧恋打听了她的过去,然后找到了她的弱点,以这种她难以拒绝的事情来得到她。
她的心里的确感激王冰燃所为她做的事情,但是,这种动心不是心动,只是情感得到了慰藉的地步,尚且不足以让她的心灵复苏。
不过,她也不能够和一个少年计较太多,他想要得到她,给便是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未来的设想,委身于他兴许会被安排上一个不错的未来,侍奉于人类的火种也算是作为人的荣幸。
下了决心之后,她舒展颜面,准备向王冰燃认输。
可就在她酝酿着感情时,少年将始皇帝剑拿了出来,带着一脸洒脱的愧疚表情说道:“真是抱歉,我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挽回您的心,这是我输了,碧之王殿下会做个见证人。
这赌注是您的了,对了,虽然有些厚脸皮,但是以后还望您能够以平常心教诲学生,不要将学生的狂言妄语记在心中,大人不计小人过……”
为什么?
他不是完成约定么!
她的心灵因岁舞漪的治愈而得到了宽慰,由她的学生代她补偿了岁冰银,她已经能够放下一些过去的愧疚了啊!
难道是碧忧恋自已拜托他的事情?
“别看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和他聊天时,他听说了我们神兽朋友的事情,便无私地奉献了,收下吧,你这可是赚大了,交上了始皇帝剑,我想皇帝和圣母司都要对你感恩戴德呢,自由什么的是唾手可得!”
碧忧恋不会说谎,她不会为了谁而曲解事实,她的我行我素在帝都可是人尽皆知的。
“你就是舞漪吧,小的时候,我抱过你的,你的母亲有没有和你提起我呢?”
黛秋丵越过王冰燃的身边,她的内心当然无比震撼了,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王冰燃会无私奉献。
“我记得您的气味,爹爹很好,你不要伤害他……”
岁舞漪躲避到了王冰燃的背后。
“爹爹?”
她的身体不禁为之僵硬了起来,她的爹爹只有苍游洛,怎么会是和她几乎同龄的少年。
“冰燃小兄弟,就告诉秋丵来龙去脉吧,她可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真是的,这么大这么闪的始皇帝剑,你们两个就没一点欲望?要给我一定天天抱着,睡觉也不放开了!”
碧忧恋伸手拉住了她,认真说道,“实话说吧,他确实有找我商量办法,但是最终反悔了,不想拿舞漪来交易,他这回可是赔了血本,我可不是那种热心市民,帮人不索要回报。
剑你就收下吧,之后的事情我来解决。”
“为什么!”
她不理解,不能够理解这种事情。
“说实话我也很意外,我可不是一个做好人好事不求回报的人,只是看到了舞漪对生命渴望的纯粹意志,选择了不去亵渎生命的无价。
而且,这一路上,我也想了很多,已经醒悟了过来,我啊,没有资格也不可能唤醒您的心灵,之前之所以冲动地去见您,是受到了我家女仆的怂恿,当时我只是看不惯您一副心如枯井的模样,结果做了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您尽管拿着始皇帝剑就是,我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比起凭借着神兵利器取胜,我更希望自已能够以技艺取胜。
殿试的结果,说实话,不是我想要的。”
王冰燃挠着头,流露着少年的腼腆,无比正直地陈述着自已此刻的心情。
“那舞漪?”
她再次追问着。
“放心,我会帮少爷一起照顾的,您的过去和我们没关系,舞漪小姐现在是少爷的被监护人,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女仆阿丽莎礼貌地回复道。
“好吧……始皇帝剑我收下了。”
她的身体渐渐舒缓了下来,嘴角流露着微笑,从少年的手中拿起这把令无数人为之渴望的文明开辟之剑。
“那我们就回帝都吧。”
“不。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忧恋,女仆小姐,你们带舞漪吃些夜宵,天色很晚了,不适合出门,明日一早再走,我和冰燃还有些事情要谈,劳烦通融一下。”
她将剑放到了桌子上面,决定今晚就在这房间里休息了。
“不,我要和爹爹一起~”
“听话才会让爹爹喜欢,走,姨母带你玩些好玩的事情。”
碧忧恋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拉着岁舞漪离开了房间。
“两位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太晚’!”
阿丽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
随着午夜来临,酒楼中的喧闹声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房间中的烛光不断地跃动着,将窗纸照得红艳迷人。
“老师?”
王冰燃似乎还有些不太明白事情的走向,黛秋丵居然走进卧房,招呼着他过去,这算什么?
难道又是新的考验,还是惩罚?
他有猜想过其它的可能,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私下叫我秋丵,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加个称谓也可以,别一直站在那里,过来坐我的身边。”
黛秋丵的脸颊上也有着一丝红晕,她和男性单独相处的情况非常少,尤其是这种敞开心扉的时刻更是绝无仅有了。
“您别吓我,我之前确实是不敬,那个,我当时也‘狠狠’地看了您的素体,可我绝对没有其它的想法了……”
王冰燃脸色有些发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知道,一个处男,你要是不多看我几眼,我还觉得奇怪呢,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和你说些体己话,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是告白。”
黛秋丵将始皇帝剑与自已所背负的剑都解下放置在卧榻旁的柜子上。甚至脱掉了手腕上及肩膀、腰间等处的护甲,示意自已没有威胁。
“我不过去,这个距离就可以,您说,我听着。”
王冰燃这可是吓到了极点,女人心可是最难琢磨的,他才不傻,黛秋丵要是直接铁拳制裁,那有得他受的,关于第一堂课的印象他到现在可还记忆犹新呢,这个老师的教育方式是斯巴达的!
“好,那我就说说吧。
我的确没办法将过去的一切置之尘埃,毕竟我的青春全部留在了那里,我没有办法忘却那一切。
可是,现在,我想要尝试增添一些新的记忆了。
不瞒你说,十多岁的我,可不像现在冷若冰山,更像一个到处找着美男子的花痴少女,我的才能也没有现在这般优秀。
有些类似粉烟罗同学的情况,而且还是个没心眼的笨蛋,当时我其实是不太敢接近苍游洛学长的,是忧恋的怂恿,才鼓起勇气表白,这便是一切悲剧的开端了。
后面的事情,你已经在忧恋那里听过了,我便不再赘述一回了。
我呢,不是一个太聪明的女人,我只是一个容易陶醉在自已所虚构世界中的单纯女子,所以,即便苍游洛学长不喜欢,只要他对我展露温柔与笑颜,那便足矣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愚笨的人,也会随着经历见识而认清现实,我无法像忧恋一样将那一切扫进记忆的角落,更不可能深入权力的中心勾心斗角。
经历过一次痛苦之后,我更是害怕向任何人坦诚心迹。
所以,我将自已封闭了起来,只是因为有着寿命才活着。
冰燃,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爱,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害怕,因为你的用心纯粹无比,你只是看不惯我的封闭生存方式,在看到舞漪时,我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说实话,我心动了,我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只要不去封闭内心,大概很容易会接受他人的爱意,如你所见,我这个人,脆弱,胆怯,所以受过了伤害,就再也不想体验。
你对舞漪的纯粹之心,让我解开了封闭的内心,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拥有幸福,活得精彩……”
黛秋丵那双冷艳的青黑之瞳渐渐地晃动起来,像是有秋波在里面泛滥一般,散发出了无比柔和的视线,吐气为之温柔下,一对冰冷的唇角也为之鲜红起来。
“秋丵老师……”
王冰燃乖巧地走到黛秋丵的身边,贴着她坐了下来,好啦,好啦,不怕了,这温柔而舒缓的声线太勾人了,要醉了!
“嘛——!你不算是个帅小伙,以前那个以貌取人的我肯定不会接纳你这种相貌平平的家伙了,毕竟接吻的动力都没有。”
黛秋丵在王冰燃靠近后,轻哼着将脸颊扭向了一旁。
“额……这打击挺厉害的!”
王冰燃苦笑,这可比那啥铁拳制裁厉害多了。
“不过有句话,说是情人眼里的对方就是唯一,你的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就是我的唯一,再帅的人也不能够取代,这是一张我可以吻到窒息的脸,哪怕老到枯皱,我也会充满心动的捧起他!”
黛秋丵纤细的指尖搭在王冰燃的下巴上面。
“那今晚?”
王冰燃有些忍不住了,考虑今晚正式从少年毕业也不错。
突然来个回马枪,这招真得是太强了!
“不行!我害羞得紧,我的身心封闭了十几年,所以还是少女,能够跟你说这些话就是我的极限了,而且啊,我很清楚,我不够资格成为你的第一个女人。”
黛秋丵微微摇头,收回了手指。
“嗯……”
王冰燃苦笑,这可真太折磨了,万万没想到,黛秋丵居然还是个未绽放的鲜花,这倒是让他收敛起欲望了。
“我会陪伴着你,在你的理想达成之前,仍然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当然,私下里面,我不介意你和我亲近,送我花或者首饰或者是为我庆祝什么的,我非常想要!
我对你动心了,冰燃,一个封闭了十多年内心的女人,那澎湃的恋心可是能够将理智都冲垮的,真实的我是个喜欢恋爱、浪漫,傻傻的人。
你明白的吧,也就是说我不是忧恋那种富有心计的女人,我也不想再次陷入权利的漩涡。
所以,我只能辅助你成为一个才能卓绝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男人,这就注定了我不能够和你有任何的关联,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但也是说,即便是私下,你只能够和我谈情说爱,不可以和我谈论权利之类的事情。
你接受么?
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对你有利的女人,这样,我的身心就都交给你了。”
黛秋丵知道王冰燃终究也会成为像苍游洛那样的男人,可是她不想掺和这些,只想做一个单纯恋爱的女人,当然,会殚精竭虑的辅助他变强,这是她能做到的,是作为教师的职责所在。
“您这么说,也就是说,您之前的悲剧,是因为陷身政治了?”
王冰燃明白了,真正摧毁黛秋丵心灵的真凶就是权利之争。
“是的,为了苍游洛我在黛家取得了话语权,可是当我肩负起黛家继承人的职责时,我却要为了家族而牺牲他,我啊,只是个想要恋爱的女子,这不是折磨我么?
最后,我愚蠢而明智地站在家族这边,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虽然我很清楚,即便我不做为,苍游洛也依然会迎来悲剧,可我痛苦的是这个引线是我啊,哪个恋爱的女孩愿意伤害自已喜欢的人?
我对苍游洛是有着一些恨意的,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我的不幸不正是他造成的么,他利用了我,让我走上权利之路,是,他很温柔,可是,他真正的温柔,只给了岁冰银!
我再怎么愚笨也会有看清一切的一天。
苍游洛的穷途末路也正是我的人生终焉,我的人生被他绑架了。
忧恋这样的人,或许对此不甚敏感,可我不同。
如果你利用舞漪来获取我的身心,大概你得到的只是个死人,为了满足你,或者会佯装活着。而你纯粹无暇的选择,让我有了将心交给你的感动。”
黛秋丵伸手环抱着王冰燃,将脸颊紧紧贴在了这个比自已小的少年身上。
“……嗯。”
王冰燃没想到黛秋丵是个如此纯粹的女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就挤入他的内心里了。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不能够再停留了,否则我会忍不住让你抱紧我,然后就是……
今晚我的告白你不能够跟任何人讲,还有记得,要经常光顾我在湖底的宅邸,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发掘你的才能。
最后,你要不要吻我一下……”
黛秋丵期待地望着王冰燃,这可是她敞开心扉后的首次期待。
“秋丵……”
王冰燃已经感觉到怀里的女子全身都温热了起来。
“……”
“嘭!!”
“少爷,洗脚的时间到了!”
阿丽莎“适时”地一脚踢门而入,哼,什么时候轮到鸠占鹊巢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啊,黛秋丵这个人居然是个如此痴情的女人,快把她的男人迷坏了,这可不行,明明是她先来的啊,凡事要讲先来后到。
她要不来阻止一下,黛秋丵今晚就走不出去这道门了!
正好。王冰燃的情绪已经被黛秋丵激起来了,她来享受后半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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