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音，其实……”
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犹豫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许言知道，诗音在等待着自己开口，等待着作为“背叛者”的自己的自我辩护。
清冷的月光洒在金色长发上，折射出纯白的光辉。
身穿宽松校服的少女垂下长长的睫毛，仿佛入睡一般，宛如一尊美得不可方物的古希腊雕塑，静静等待许言的后续。
“在诗音你回到英国以后，我认识了一名大姐姐，她帮了我很多。而她对我的恩情，是我无法轻易偿还的。”
他略过了陈文婧和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提到自己所遭遇的校园霸凌，单单只是陈述了，楠姐存在的这一事实。
大概，这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惩罚吧。
“嗯。”
“她曾经对我说过，会在南大等我，后来，她也的确考进了那个学校。”
当然，那可能只是年长者对于后辈单纯的期许。但即使如此，许言也想要达成两人曾经的这个约定。
就算楠姐，已经将这件事给彻底遗忘了。
就连有着这么一名堂弟，也早已消失在记忆最深处也说不定。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诗音的声音，略微颤抖。但她仍握着铁链，努力不让自己失去控制。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忘记我们当年的约定，我们当时约好……”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气中响起，震碎了凌冽的夜空。
诗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许言面前，双手紧握铁链，怒视垂着脑袋的许言。
“我们约好要永远在一起对吧！”
“是这样没错……”
许言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无法抬起头来直视她。
是愧疚，也是无奈。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曾经的诺言！叛徒！”
那个夏天，哭花了脸的金发女孩，和握着她娇嫩小手，有着坚毅眼神的男孩。在朴素情感的驱使下，他们彼此约定好要再次相见，并在对方的陪伴下，直到永远。
这一画面，在许言心中再次浮现。
他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这样！渣男！”
迎着诗音那冷酷的目光，许言中心无名的郁结，却突然被打破了。
大脑从未有过如此明晰的思路，仿佛受到神明指点一般豁然开朗。
望着那毫无瑕疵的纯洁碧瞳，他忽然开口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喜欢的人，只有诗音你一个人而已。”
话刚说完，他便垂下脑袋，脑袋嗡的一声，激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除了风声，耳畔再无任何声响。唯有清冷的月光，依旧洒在混凝土地面上，扭曲了俩人的影子。
待回过神来，话已出口，已是追悔莫及。
糟了，这么突然的告白，要是加深了诗音对自己是“渣男”的印象该怎么办……
许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向仍挡在自己面前的这名金发双马尾少女。
诗音抿着嘴，羞红了脸。
凌乱的发丝遮掩了她的面容，那片绯红，在月光的映照下，却越发显眼。
“小言，你说的，是真的吗……”
尽管气若游丝，但许言还是听见了诗音这如蚊子叮咛般的声音。
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压下：“是真的，我喜欢的人，只有诗音你一个人而已。”
“忽、忽然这么说，太卑鄙啦……”
一瞬间，诗音失去了力气，双手从秋千铁链上滑落，搭在了许言的腿上。
“明明我想更加强势一点，让小言你变成我的东西的……”她苦笑出声，神情纠结，“但是果然，我还是没法成为小言理想中的女性啊。这么做的话，根本毫无意义，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才不是这样！”许言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感受着来自少女的清凉，他微微用力，“我喜欢的诗音，不管你是五年前的样子，还是如今的样子，我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心意。”
“骗人的吧，你一开始明明都没没有认出我。”
少女幽怨的声音传入许言耳中，让他一时间失语。
如果当时的场景能再正常点的话，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吧，嗯，应该……
“所以许言你要是真的喜欢我的话，那就放弃考上那所学校吧。”
“这……”
抬起头来，许言看见的，是少女毫无表情的精致面庞。
她的语句中，没有一丝感情。
唯有无尽的深渊，仿佛想要将许言吞没般，奔涌而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让小言你和任何女生接触。明明我一直都在忍耐啊，小芸是，班长也是，你知道当我听说那个女生和小言告白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震动感顺着手掌传递过来，波及到心房。
让许言不禁为之一颤。
“小芸，是我的妹妹啊。而且班长那件事，不是也证实是误会了吗？”
“是啊，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一直在忍耐啊。”
“从五年前分开时开始，我就一直在忍耐着啊，小言！”
晶莹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下，砸在许言的手背上。
“明明我不想离开，明明不想从小言身边离开，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被母亲带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认识小言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我不知道啊……”
漆黑的情绪喷涌而出，将四周湮没，就连月光也变得黯淡下来，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她挣脱了许言的双手，捂着脸颊向着后方退去。
没有一丝犹豫，许言站起身，伸手将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女抱入怀中。
就像许多年前，安抚那个害怕打雷声的金发女孩一般，他再次将不安的少女拥入怀中。
“已经没事了，诗音。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毕竟我们，终于再次重逢了，重头来过吧。”
“嗯……”
她依偎在许言怀中，感受着少年的炙热，听着那规律的心脏跳动声，她像是释怀般，低声道——
“我一定会将你牢牢抓住的，不会给偷腥猫任何机会。”
“才没有偷腥猫啦……”
“我会变成，小言所期望的期望的样子的……”
她以许言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道。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月光终于恢复了光泽，升至半空，将光芒平等地洒在这座偏远城镇的每一个角落。
···
正沉浸在记忆中，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后方响起，打断了许言的思绪。
糟了……
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将课本翻到下一页，不过后方的数学老师，还是点了点他的课本。
“你上去，把刚才讲的那题的解题过程写出来。”
冷漠的声音，传入许言耳中。
至于是哪题，显然老师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虽然陆子康不露痕迹地点了点自己的课本给许言看，不过离这么远，完全看不出是哪道题。
以这位老师的性格来看，与其坦白说自己上课分神了，倒不如老老实实在黑板上挂一会说自己不会写。
叹了口气，他拿起粉笔，正打算装模作样写个“解”，老旧铁门被推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报告。”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但是推门而入的，却是自己毫无印象的女性。
不，并不是毫无印象……
而是诗音她，将头发散开，而且那头亮丽的金发，也被她染成的黑发。
唯有窈窕的身姿，与那无法掩盖的碧瞳，诉说着她就是诗音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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