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雪花膏石铺地的长长走廊,卡埃蒂随着弗朗塞斯走入一间瞭望台式的亭子。这座亭子修建在绝壁上,前端微微凸出在悬崖之上,正对着幽密的青山与奔腾而下的瀑布。阳光温柔的抚摸着飞瀑,映出若隐若现的七色彩虹。五根大理石的柱子撑起亭子半圆的拱顶,顶部绘有无数身长翅膀的精灵的壁画。柱子之间的雕花扶手上勾勒着充满神秘气息的美丽花纹。正中是一张透明水晶的圆台,台面上刻着各种凹槽。卡埃蒂好奇的上前抚摸,圆台忽然射出淡淡的银光。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在她身后悠然响起:“你就是擅闯精灵族禁地的人类?”
卡埃蒂回头望去,心神立刻被震慑的一片空白。这是神话中才有的人物吧……?
白得几乎透明的细腻皮肤,尖耳朵上佩戴着七彩宝石的炫目耳环,金色的刘海遮隐去左边一半的脸颊,只看得到右眼紫水晶般的澄净瞳仁,但完全不影响他的俊美五官与高贵气质。长发在脑后梳成一束,几乎垂至地面。他周身都散发着太阳的灿烂光芒,美得令人窒息。
“我是森之精灵一族的王子,瑟尔吉德·盖塔·瑟兰德伊。”
“你、你好!我是格兰迪亚圣火骑士团的卡隆·西诺!”卡埃蒂不由站直身体,紧张的行了个礼。
“格兰迪亚……?”瑟尔吉德蛾眉微蹙,上下打量着卡埃蒂,“请诉说你的真相吧。”
“是、是!”
卡埃蒂将她与里奥的经历简单叙述一遍,瑟尔吉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星牙剑是精灵族第三任国王洛尔希德·基加·瑟兰德伊为其爱女所铸,为锋利无比的神圣之剑,但本身并不具备能令圣龙畏惧的法力。而圣龙也不会毫无理由的袭击人类。”他绕着水晶圆台缓缓踱步。
“我没有说谎!”卡埃蒂有些着急,“王子殿下,确实我们闯入了墓园,但绝对没有任何出格举动!我不知道金龙为什么突然发狂,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如果……如果一定要定罪,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她咬咬牙。
“为什么?”瑟尔吉德眯起美丽的紫色瞳孔。
“圣火骑士团不能没有团长!他是格兰迪亚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卡埃蒂的语气坚定不容动摇,“擅闯墓园、惊扰水晶、大战金龙,这些都是我做的,他用尽魔力一直处于沉睡之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一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无敌团长。”瑟尔吉德微笑道,“我与他也算略有交情。不过你——”他伸手抬起卡埃蒂的下巴,“为什么如此肯定,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卡埃蒂顿时语塞,目光被瑟尔吉德摄人心魂的眼神牢牢攫住,无法移开。
“少女,你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瑟尔吉德闭上双眼,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他伸手抚摸着水晶圆台,圆台散发出淡淡的银光,折射出奇异的景象:带着轮子自行移动的铁盒,映出无数人影的幕布,各式奇装异服快步前行的人们——竟然是卡埃蒂所在世界的样子。
卡埃蒂不由颤抖的捂住嘴,泪水瞬间崩落。
瑟尔吉德再次抬起卡埃蒂的下巴,微微皱眉:“‘卡埃蒂·西诺’,你就是‘枫’……不……不对,从你身上感受不到火焰的庇护……难道那足以令圣龙畏惧的银色光芒只是巧合……?”
卡埃蒂为难的低下头:“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去,——但是该怎么做?找到光之原石就能穿越时空吗?”
“光之原石……确实,它的力量足以改变时空的禁忌,但是要获得足够的魔力,从它降临在这世上开始,必须等待三年,那时它将彻底从沉睡中复苏。”
卡埃蒂泄气的坐在地上,喃喃道:“好吧,三年而已,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异世界的少女,我判定你无罪。另外还有一件事,作为对久未问候的地上王国的致意,请将口信带给格兰迪亚国王,‘异界的黑暗已经开始复苏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奥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抚着额头坐起身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舒适的床上。镶着金丝银线的青纱帐柔和的披在床栏上,乳白色象牙的镂空床栏在烛光下呈微微的透明,淡绿色丝绒被轻盈得毫无分量,吊坠着彩色琉璃的金色立地烛台映衬着珍珠般的火焰。身上的铠甲已被人解去,换成舒适的长袍,仔细端详袖口的花纹,是精灵一族的工艺。他不由皱眉。
看来卡隆已经顺利将他带回地面。对于体力异常差劲的卡隆来说,真是难为他了。
里奥来到窗台前,正对着窗下的巨大峡谷,银色月光为墨蓝的山川夜景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乐声。这是从未听过的音色,仿佛风震动金属片的声音,旋律清脆却悲凉,短音尖锐高亢,长音悠扬回转,刺痛着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这是情歌?还是思乡曲?他好奇的循声而去。
走出卧室,穿过装饰着精灵雕塑的走廊,越过一扇扇寂静的房门,拐角处有个小小的中庭,茂密的植物叶子纷纷从中探出头来。轻轻走进去,最深处的长凳上有个人影背对他演奏着乐曲,月光从天顶透射进来,正洒在对方身上,周身一片刺目的银光,无法看清更多细节。
“精灵么?”里奥蹑手蹑脚的原路返回,却不小心踩断了地上的枯枝。咔嚓一声,乐声霎时被惊断。两人视线相对,彼此都大吃一惊。
“卡隆??”
“团长大人??”
卡埃蒂第一反应是抓紧胸前的披风,一路小跑的来到里奥身边,双目散发着喜悦的光,“你终于醒了,瑟尔吉德的药真管用啊!”
“笨蛋!”里奥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拍卡埃蒂的脑袋,“格兰迪亚和森之精灵族一直彼此敌视,战史课上没教过么??”
“啊……可是,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呀……”卡埃蒂委屈的眼神忽闪忽闪,将一路发生的事一一叙述。
“原来是这样……”里奥想了想,“好吧,这件事姑且不论,半夜你在这做什么?”
“呃……我、我睡不着,所以来这吹口琴,打扰团长大人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她努力鞠躬。
“口琴?”似乎没听过这种乐器。“能给我看看吗?”
“啊……好……”卡埃蒂意识到说漏嘴,只好乖乖递上挂在胸前的口琴。
“这是拉比斯的乐器吗?”里奥好奇的翻看着,想不到这看似平平的细小金属盒竟能演奏出如此动人的旋律。“刚才的曲子很好听,能再吹一遍吗?”
“真的吗?”卡埃蒂像被称赞的孩子一脸惊喜,“以前爸爸总是嘲笑我吹口琴就像饿着肚子,他是口琴的高手,‘这里太慢,那里太弱,唉,你真是我的亲生孩子么’……”她兴奋的模仿着父亲的语气,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忽然从眼眶中无声滑落,如同一颗颗晶莹珍珠,无声消逝在柔软的土地上。
“想家了?”
卡埃蒂默默点头。
“哭吧。”里奥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披风传达到卡埃蒂心中,一阵酥麻。卡埃蒂闭上眼,吹奏着她最喜欢的《The Moon and Graves》。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渴望着这样的温暖,就像一个溺水者无助的浮沉在水中央,久久等待着救世主的到来。里奥的声音,笑容,动作,哪怕一个短暂的眼神,都如同宽阔无比的海洋,令她心甘情愿的沉浸其中,即使从此长眠不醒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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