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僵硬的空气并没有因为办公室的空调呼呼作响，而有半分的松动。
周正语严肃的表情丝毫不变，注视着柳岚。
而她眼中满是焦躁和无奈。
“柳医生，你之前说的……”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看到二人站着相顾的场面，愣了一下，随即抱歉说道：“啊，不好意思，我、我看电脑上您没有预约所以才……”
“没事，他是我朋友，没关系的。”
柳岚笑笑，朝着她的方向走去：“怎么了？”
“您忘了，之前您说的要清洁剂和抹布……”
小护士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要不要我帮着…？”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去忙吧，谢谢了。”
送走了小护士，柳岚自顾自地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包酒精湿巾和一块崭新的抹布，以及一小瓶子清洁剂。
“岚姐，你这是？”
“没法子啊，我好些天没来医院了，办公室里脏得不像话，我只是把桌椅板凳擦了擦，就找不到清洗剂了。”
柳岚踮脚拿出湿巾，在柜子顶上擦了起来。
“我来吧。”
周正语凑了上去，也跟着擦了起来。
“不用，我哪敢让周公子您帮忙啊。”
柳岚用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岚姐，你就别损我了，让我来吧。”
周正语苦笑着继续擦拭着。
她哼哼两句：“刚刚瞪着眼睛，跟想要吃了我似的，现在怎么又帮我干活了。”
“哪有啊，我刚刚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想开一点。”
想开一点，好让自己能够顺利报复。
“我早就想开了，不用你帮我。”
柳岚一边用湿巾擦拭着办公室的边边角角，一边吐槽 ：“而且，你所谓的想开，恐怕是想让我帮你一起报复黄途吧？”
“对，没错。”
周正语一点也不藏着掖着，而且也不会半途而废。
说报复，就报复。
“那你就别想着回事儿了。”
她很是坚定，擦了擦桌椅之后，又开始清扫窗台。
“这灰可真够大的，保洁阿姨怎么没说帮我扫一下呢。”她嘀嘀咕咕地说道。
“为什么呀，岚姐，你真的就不恨他吗？”
擦完了柜顶，他又帮着擦玻璃，疑惑不解问道。
“难不成，你真没那么讨厌他了？还是说你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喜欢上了……诶呦！”
他的耳朵被柳岚捏到了手里。
“胡说什么呢，你岚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人？！就算是全地球的男人都灭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他！况且我……”
她突然不说话了。
“嘿嘿，岚姐别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
周正语更加卖力地擦拭着玻璃，还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话让柳岚动了真火。
“知道就好。”
柳岚嬉皮笑脸地揉了揉他的耳朵。
“我也明白，你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她叹叹气道：
“我当然恨他，怎么可能不恨，他差点害我丢了工作，让我在别人面前的名声扫地，我恨不得狠狠踹他几脚…但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知道，很多事情，可能获得了一时的快意，很可能换来的是之后的悔恨。”
“岚姐，你是想说，我报复他之后，也会被他报复？”
“嗯。”
柳岚点点头：“那个人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一样的，可能打架还打不过我，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你的报复被他抓到了证据，他可以立马把你告上法庭。到时候，不管是你能不能胜诉，恐怕都不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周正语死死咬住牙齿，泄气一般地松开了。
真到了那一步，不说别的，自己是别想顺利毕业了。甚至可能这两年学都白上了。
“看吧，你也知道后果。”
看到他这样子，柳岚也无奈一笑。
“如果、如果我能不让他知道这是我的报复呢？”
柳岚没有说话，反而放下了手中的活，站到了他面前，双手放到了他肩膀上。
“岚姐？”
周正语有些不明白。
她缓缓凑近了，直到他能清晰地看清楚她的瞳孔。
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被她牢牢抓住。
“这是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做的第二个原因。”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让你成为一个，为了仇恨而冲昏头脑的人，也不想让你为了这一时的挫折苦恼，就做出不好的事情。”
她的眉眼都分毫毕现，展示在周正语的眼前，可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暖暖的，无暇顾及其他。
这种话，几乎是明说，不想让他堕落成为明知故犯的恶人。
“可是……”
他还是有些犹豫：“难道真的，咱们就要服软吗？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咱们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展颜一笑，柳岚的脸让他猛地心跳了一下。
“我只是说，不让你现在去用一些幼稚的想法报复，我可没说，坏人做了坏事不需要受到惩罚。”
“那你是……”
“没听过说一句话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视线不敢再看她，努力撇过，但也能看到她勾起的好看嘴角。
苦笑着回应：“难道还真让我等十年啊？”
可实际上，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有点太近了。
周正语鼓起勇气，想要推开她。
“我可没说真要你等十年啊，我的小君子。”
她盈盈一笑：“我是说，等到了你足够承担这一切的风险之后，再帮自己出这口恶气。”
“如果你是单纯为了我，那其实，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
周正语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我的小君子”这句话，让他头晕目眩的。
轻轻推开她，周正语笑得很是勉强。
“因为……”
“柳医生，你马上有个……”
刚刚那个小护士直接推门进来，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刚刚推开门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僵在那里。
“小南，怎么了？”
柳岚好像没事人一样地把手从周正语肩上拿下，疑惑地看着那个小护士。
“怎么不说话？”
“柳、柳医生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小护士脸上煞白，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呀？”
柳岚一头雾水，挠挠头：“小南，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啊？”
护士小南直接宕机了。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刚刚看到了柳医生，在和那个男的亲密…可自己直接闯了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完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护士，要是被柳岚这种主任级别的人给挤兑，她怀疑自己甚至都不用下个月，过三天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是她为什么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自己可是撞见她的……
难道医院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她已经到了，在自己办公室里偷…被人发现也不在意的程度了？
不过出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这个小护士，还是战战兢兢道：“柳医生，对不起，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啊？”
柳岚更是迷糊了，嘴里嘀咕着：“不该看到的东西？”
“额。”
周正语的这一声响，让她扭头看了过来，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有些明白了。
“噗，哈哈哈哈……”
她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小护士的肩膀边笑边说：“诶呦小南啊，你可真是想象力丰富得很啊。”
“他是我弟弟，你想到哪去了？”
“弟、弟弟？”
小南的脸上瞬间涨红一片，磕磕巴巴说：“他、他不是你朋友……”
“干弟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岚瞪了她一眼，随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诶呦不行，笑死我了。小南，你还真以为，我是…我是那种人啊？”
“对不起！”
小南的脸上红的都要滴出血来，直接弯腰道歉，逃也似的飞奔出了办公室。
“诶呦我去，笑得我肚子疼……哈哈哈……”
柳岚坐到了凳子上，捂着肚子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岚姐…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周正语蹲在她面前，神情低落。
“…嗯。”
她也慢慢止住了笑容，用衣袖沾了一下发红的眼角。
“对不起…”周正语这句话，说得很干巴。
“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柳岚看着窗外，带着鼻音说道：“都说了多少遍，这事情和你没关系。”
“嗯…好，我不道歉了。”
“答应我。”
她突然扭过头来，用自己发红的眼睛看着他：“别做傻事好吗？”
“…好，我答应你。”
她立刻破涕为笑，嘴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正语，没想到咱们俩也有被误会的一天呢。”
“嗯。明明也没怎么样，那个护士就想那么多。”
对啊，明明没怎么样，为什么自己的心跳这么快。
周正语捂着脸，无所适从。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了，也忘了和柳岚是怎么告别的。
总之，他没能说出口，而且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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