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大厦顶楼，男人吹着晚风，盯着天边璀璨的晚霞，眸里尽是凉意。
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照片。
照片里，小女孩梳着可爱的两个啾啾，拉着面无表情的小男孩比耶。
助理谭清拿着毛毯上来，看到姜燊又在盯着照片发呆，不仅叹了一口气。
“姜总，”他把毛毯放在一旁，低声道：“虞家派人过来了。”
姜燊眼皮都没有掀动，只是把这张照片放在了钱包夹层里，才懒懒道：“虞菲？”
“是的。”
姜燊哼了一声，他这个小妹妹，倒真是有趣。
时光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姜燊早就不再是那个被逼迫到想自杀的小男孩了，姑姑姜凉的帮助让他慢慢反客为主，五年前他夺回了姜家的继承权，成功上位。而他那个爸爸，已经自己离开，去了他已故母亲曾居住的庄园。
只有他的继母的家族，虞家还不依不饶。
姜燊是可以让他们无翻身之地的。
可是谁让虞家……害死了他的姑姑呢？
就让他们多蹦跶蹦跶吧，他要让他们所受的折磨，还在后头呢。
正说话间，虞菲探出头来，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漂亮又可爱。只是看到正在交谈的姜燊，她眸光有些闪躲，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姜燊哥哥，你在这里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姜燊冷笑了一声，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
虞菲是他继母的弟弟的女儿，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可她却总喜欢往他面前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姜燊却觉得恶心。
她这声姜燊哥哥，更是把他心里的恶心值拉到了最大。
“谁是你哥哥？”他冷目盯着虞菲：“我记得家父离开时，已经跟你姑姑离婚了。你们虞家和姜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吧？”
虞菲愣了愣，眸光里微微泛起了水雾：“可是……可是……”
谭清叹了一口气，谁不知道如今的姜燊有多冷血可怕，偏偏虞家就没一个长眼的。他看了眼两人，暗自退下。
虞菲可是了很久没有下文，姜燊冷笑一声，站起来，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阴冷：“你这么喜欢认亲戚？要不要去我妈坟前认个阿姨？”
他手用力极大，好像要把虞菲的下颌骨捏碎一样，虞菲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先一步落了下来。
姜燊嫌恶地松开手。
虞菲跪坐在地上，轻轻拉扯着姜燊的裤子角：“……姜燊哥哥，我知道你讨厌虞家人，可是……上一辈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迁怒于我呢？我……我喜欢你呀，姜燊哥哥。”
她眼角有泪，仰头看着姜燊，绝对弱者的角度，姜燊却似笑非笑，眼里一片冰冷。
上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迁怒于她？
他觉得好笑。
“是啊，不该迁怒于你。”
虞菲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惊喜地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他眸子里一片漆黑。
“那就迁怒于你们整个虞家吧。”
————
谁也不知道，如今掌控整个姜氏的姜少姜燊，依旧住着曾经被囚禁一样的小房子。谭清随他回到家里，替他把冰箱里填满以后，才跟他叮嘱：“姜总，您明天九点有一个跨国会议，资料放您房里桌子上了。”
姜燊点点头，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谭清习惯了姜燊这样好像失了魂的样子，但是心里看到他这样，还是很难受。
谭清走了，姜燊又拿出那张照片。
他拿着照片的手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把这唯一证明陆星闪存在过的证据弄坏。
十多年了，陆星闪就那样消失了，曾带着他和陆星闪一起去游乐场玩的陆家父母皱着眉告诉他他家没有小孩。幼儿园里也没有她的存在痕迹，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像是只是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只有他记得她的存在。
但是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呢，他会记得那么清楚。姜凉带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一起吃西餐，说以后要让陆星闪嫁给他……
姜凉姑姑走了，陆星闪消失了。
他人生里的两束光，都没有了。
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笑脸，姜燊低低笑了一声。
“星闪，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那天晚上，她急匆匆见了他一面，语气急促，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姜燊哥哥，你听我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小姑娘踮起脚尖抱了抱他，温软的小身子里带着微微的甜香味。
他若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若是知道后来所有人都不再记得小姑娘的存在……
他一定不会放开她。
次日。
“我知道了！啰嗦……反正只要阮雀姐姐不知道就行，哎呀，姜凉姐，我一定注意，我一定一定会准时回去的！”
挂了电话，少女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周围，感觉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熟悉感。
现在游神三巨头因为艾熙弥的事情早就自顾不暇了，她这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没想到一晃眼居然过去了那么多年，陆星闪盯着一个广告显示屏上的时间，有点儿发愣。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那这个时候，姜燊是不是已经三十岁了啊……她都离开十几年了，姜燊这个年纪都能够当爸爸了哎……
不知道为什么，陆星闪心里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觉得姜燊会忘了自己吧……哼，她就是为了姜燊才铤而走险，从元纪界溜出来的，还求了姜凉好久，姜凉才同意帮她的！
要是姜燊忘了自己，她就……
哼！
这样想着，陆星闪打了个的，想了想，决定先去原来姜燊的家里看看，如果他搬家了的话，她还可以问问房东什么的。
就是姜燊那个家庭有点复杂，也不知道现在他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些姜家的人有没有欺负他。
这样想着，陆星闪又有些担心。
她现在不敢用法术，毕竟用法术被其他人察觉的可能性太大了，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现在手里的钱也不太够生活，要是不能找到姜燊，她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边天马行空地想着，出租车已经到了熟悉的目的地。陆星闪给了钱下车，深呼一口气进了小区上楼，在熟悉的门口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
那她见了姜燊要怎么说？她恢复的真身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他以前又没见过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认不出来啊？
那……要是开门的是他的妻子怎么办呢？
要是他不记得自己了怎么办啊？
她见到姜燊要说什么呢？
陆星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她迟疑着不敢敲门，却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一把钥匙。
陆星闪：！
她记得后来她来的勤，姜燊特意告诉她，他把钥匙放在了哪个地方，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这把钥匙……
还在这里……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是姜燊搬家的时候忘了拿走了？还是……
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呢？
陆星闪心里百味杂陈，拿过钥匙，真的把门打开了。
屋里的摆设好像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好像更冷清了。她眨了眨眼，看得到鞋架上只有男士皮鞋，家里应该是有人的……
而且没有别的闲杂人等……
她关上门。
姜燊的房间虚掩着，陆星闪赤着脚，慢慢走近。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从房里传过来，一口流利的英语是陆星闪听不懂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她鼻子突然好酸好酸，就忽然有了特别想流泪的冲动。
陆星闪不知道有个词叫近乡情怯，可是或许她自己就是这种心情。
她知道她以前拼命想保护的少年就在里面，可是怎么也推不开门，踏不出那一步。
她只能慢慢蹲下来，坐在地上，揉着鼻尖，怕自己忽然哭出来。
难怪有那么多人不愿意回到元纪界，原来感情的牵绊会那么深，所以怕回去以后，无法再见，被想念吞噬吗？
陆星闪心里如是想着。
大概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十几分钟，陆星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了，深呼一口气想起身。
可是还没站起来，就听到房里的人好像要出来了。她一愣，慌手慌脚要起来，可原先受过伤左脚忽然一下子刺痛，她腿一软，晃着身子就要跌倒。
下一瞬，她落入一个冷冽的怀抱。
姜燊今天起来时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开会的时候那种感觉更甚，那种感觉好像心悸，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一样。
他自己的身体，自然清楚，但是他总觉得这像是一种预示。
上一次有这种感受，是他的姑姑姜凉去世那天，他失魂落魄来到陆家门前，打开门，陆父陆母却疑惑地告诉他，“我们家没有小孩子啊。”
这让他更加心神不宁，好不容易开完了会，他想出去透口气，却在打开门的时候，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怀里的女孩瞪着鹿眸，眼里还带着一点儿惊慌失措，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
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她却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一样，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呜咽起来。
“姜燊哥哥……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姜燊整个人都僵住了。
怀里的温软是那么熟悉，哪怕她已经长成大姑娘模样了，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熟悉，熟悉到他不敢碰她，怕这又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陆星闪哭了一会儿，结果姜燊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也有些奇怪，抬着泪眼看他，语气疑惑：“姜燊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星闪啊……”
还带着哭腔的声音那样真实，姜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过了很久才僵硬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沙哑：“我还记得。”
他还记得，每一个难熬的日夜，他都靠着和她的回忆，和那个好像永远不会被兑现的诺言撑着。
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再晚一点醒来？
陆星闪坐在床边上，晃着两只脚，盯着继续开会的姜燊：“所以你现在，已经是大总裁啦？”
她语气依旧那么轻快活泼，姜燊扯了扯领带，自己开了静音，听着下属的报告，边点了点头。
他开始接受这个梦境了。
陆星闪本来应该和他差不多大才对，可是现在看上去，像是只有高中生大小。虽然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是长开的眉眼更多了美艳和娇憨，姜燊费了力气才把她放开。
也许是老天可怜他，才让他做了这么真实的梦吧。
“啊，那你是不是很有钱啊——姜燊哥哥，啊，现在我得叫你姜总哎，姜总，我现在身无分文，你能不能养我啊？”
少女丝毫不知晓自己的话会有多大的歧义，开会的姜燊喉结微动，回头盯着她看，“养你？”
陆星闪眨了眨眼，觉得姜燊的眼睛一片漆黑，里面浮动的情绪让她觉得有几分奇怪，可是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呀。
“对啊，不然我连饭都吃不起了呀。”
她单纯澄澈的眸子里映出姜燊的模样来，他有几分怔愣，反应过来，自己忽然笑了。
“养你，养多久都行。”
他结束了会议。
陆星闪眼睛发光，像小时候一样，八爪鱼一样抱上姜燊，“我就知道，姜燊哥哥最好啦！”
姜燊又是一僵。
她温软香甜的身子那么真实，真实到不像是一个梦，姜燊伸手拖住她的臀部，防止她掉下去，哑着声音问她：“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陆星闪是精灵出身。
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她是最纯粹的游神，天真活泼，自然可爱。就算在轮回里，她也永远是小孩子的模样，好像是神给的偏袒，她永远不用长大。
所以她永远娇憨天真。
不知情事，不懂爱意。
眼下，她搂住姜燊脖子，丝毫不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多么情欲，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闷闷回答：“过得不好……我每天都很想你。”
想这种平静的生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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