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横了他一眼，转头对情僧道:“献丑了。”俯身下去就要弹奏，却听情僧惊讶道:“石师傅，你也不带假指？”
原来但凡弹奏琴筝之类乐器，为防伤到手指，演奏者都会戴上一种假指甲加以保护，此物又因材质不同，分为玳瑁，象牙诸类，往往制作精良，价格不菲。
此时石玉空手要弹，情僧自然诧异。石玉会意一笑，摊开双手亮给他看，却见他五指纤细，手白如玉，无名指和大指指肚处结着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十几年苦练磨出来的。
情僧看罢不禁叹服，点头道:“冰冻三尺果非一日之寒！贫僧多虑了。”石玉道:“大师是哪里人氏？”
情僧道:“河南吧。”
石玉点头道:“即如此，小可奏一段河南板头曲罢。”说着俯身一按，双手挥洒之下，一段“高山流水”从指下流畅淌出。
板头曲是河南筝派开场前的小调，往往在以曲会友时使用，这首“高山流水”又寓意伯牙子期，知音相会，此刻弹奏十分恰当，一是调弦活手，二来表达敬意。
他双手勾按挑捺，用神专注，业已沉浸其中。众人只觉初始时候，一股平稳开阔的节奏弥漫开，心情也随之翕动，渐渐的音色增高，奔放激荡起来，仿佛一座大山横在面前，巍峨雄伟，气势嵯峨。过了一会儿，忽的曲调一变，又如高山夹瀑，飞流直下，激起碎玉千万，再后来筝音淙淙，汹涌水势皆息，慢慢化作潺潺泉水，崖头砥石，渐入河江。
说不尽的幽深意味，道不出的心旷神怡。一曲终了，听的诸人心潮难平，尚留余音绵绵，在心头挥之不去。
“好！”王文收率先拍手叫赞。
“妙哉。。。”情僧低叹道。
石玉气不长出，表情平静道:“能入大师法耳，小可没有白来。”
情僧道:“石师傅技艺非凡，贫僧大有身临其境之感，还望不吝辛苦，再奏一曲如何？”
石玉道:“大师谬赞，小可敢不从命。”
情僧道:“贫僧静候佳音。”
接着，石玉重整架势，二度起手，这一番又是不同，他右手弹弦，左手在在该弦上连续上下地颤动，犹如一人在吟咏叹息，哀伤之余带着壮烈之感。情僧听在耳里，心同其伤，压抑的有如窒息。他人听了也是这般，只有王文收听不惯这种悲伤调调，拧着眉头不满。
忽然曲风一变，石玉不停的拨动弦柱，增强音高，节奏也由慢趋快，乃至越来越快，势如大海烹舟，孤舟一叶独抗惊涛骇浪，又像狂风暴雨中，一人无遮无拦毅然奋进，令人震撼而惊奇。
高潮迭起，声音越拔越高，突然一下戛然而止，却是石玉沉醉之下，筝弦居然被他硬生生按断了。
他额上汗珠莹莹，望着断弦发愣，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总算断了。。。”王文收长舒口气。
“你！”石玉勃然变色，拍案欲起。
“石师傅不要动怒，”情僧拦下他，皱眉道:“此筝贫僧会赔给阁下，只是可惜了这曲崖山哀。”
石玉咳嗽几声，道:“小可也不愿和俗人一般见识，让大师见笑了，这曲崖山哀是小可平日擅长弹奏的曲子，今日算是丢丑了。”
情僧沉吟道:“崖山哀是潮州筝派的名曲，是为了纪念南宋丞相陆秀夫抱帝跳海的大义而作，曲调本身利用颤音较多，阁下情难自禁，压颤过猛，也不算意外。”
石玉眼睛一亮，称赞道:“大师果然是行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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