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雪觉得奇怪，她见过太多不同的人，很有社会经验，看人很准，往往见到某个人的第一面，就能大致判断出她的年龄、性格、家庭环境等要素。
那天她看到的程水水乖巧文静，属于家庭富裕的大小姐，可能心里也有点反叛的想法，却被死死压制着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那副样子，和她见过的大多数乖巧懂事的千金小姐一样，这辈子的路都望到尽头，也挺没意思的。
可今晚的程水水完全不同，从内到外都变成了不同的人，除了样貌和声音相同，林落雪看不出来她还有什么熟悉的地方。
甚至连样貌也有所变化，人的外貌不光有五官，气质和穿着的影响也很大。
今晚程水水穿着纯黑的洛丽塔洋装，华丽高贵且神秘，像来自中世纪的魔女，她的表情冷傲，白晳的小脸娇媚却冷淡，一双美眸清澈如水。
望着林落雪，瞳孔中却好似没有林落雪的身影，似乎把全世界都不放在眼中。
眉目间分明流露出的冷峻，使得乌黑浓密的丝发所彰显的娇柔之美，似乎很是不合时宜。
林落雪想问她是不是有长得一样的孪生姐妹，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怪事。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从苏辰和程水水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这人就是那天的程水水。
简直是太奇怪了。
程水水问她：“落雪姐姐觉得现在的我，适合喝什么呢？”
她很期待林落雪给出的答案，让她知道自己和另一个程水水的区别。
林落雪忽然转换话题：“我们这家酒吧的名字叫红皇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芝加哥大学进化生物学家范瓦伦，曾经根据《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故事提出一个假说，描述物种之间持续的演化竞争，这就是红皇后假说。在这个国度中，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
“不进即是倒退，停滞等于灭亡？”
“对，听起来是不是蛮拽的，据说这是我们店主想的名字，我学习不好，我要讲的不是这个什么假说，而是店里的特色酒红皇后，属于隐藏酒水，只有特别的人才能喝到。”
特别的人才能喝到，这引起了程水水的兴趣，此刻高傲的她满怀激情地说：“我就要喝这个！”
“或许你可以试试看，味道相当的……奇妙。”
林落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悄然瞥向苏辰，苏辰只是默默地喝酒，看起来没有半点神态变化，他的内心却波澜滔天。
红皇后啊，他再熟悉不过，一开始这家酒吧是没有特色酒的，店主没想玩这么多花样，这个主意是顾玥想出来的。
她喝的微醺，红着脸坐在吧台高声地说：“我要再来一杯，我要喝红皇后！”
“抱歉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叫红皇后的酒。”
“你们这家店就叫红皇后，怎么可能没有这个酒喝，我不管我要喝，你们给我调个这样的酒出来。”
苏辰把顾玥往自己的身边拉，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姐姐她喝多了，你们不要见怪。”
“嘶，臭小子你的手摸哪里呢，占我便宜啊。”
调酒师看他们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心里肯定在骂人吧。
苏辰尴尬到无地自容，很想把这位喜欢说疯话的漂亮姐姐，带回花园街公寓，丢到床上狠狠地打屁股。
顾玥真的喝醉了吗？可能没有，她醒着的时候也挺疯癫的。
大半夜在街上捡陌生的苏辰回家，和他说自己杀爹证道，还和重伤的他搂在一起睡，能是什么正常人，精神病中的精神病，精神病院都不敢收的那种。
但这个精神病偏偏长得那么漂亮，魅力四射。
她在苏辰怀里依偎了一会儿，坐直身体对调酒师说：“你要是不会调，我教你调这个叫红皇后的酒吧，然后你和你们的老板提议一下，把这个加入酒水单，或者搞个什么隐藏酒水，多好玩。”
没人能拒绝长得这样好看的女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稍微娇纵的要求都能被应允。
调酒师按照她说的，把她需要的材料都摆出来。
顾玥的手微微摇晃，还不太清醒，朝调酒壶里面加入四分之三盎司的龙舌兰，再四分之三盎司的冷萃浓缩咖啡。
她抬头看调酒师：“你要记着啊，我现在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只调一遍，下次调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调酒师呆愣着：“我……”
他全神贯注地看顾玥的脸，谁有心思看调酒啊！
苏辰说：“没事我记着呢，稍后把调酒配方写下来给你。”
“噢噢好的，谢谢。”
顾玥朝他投来‘臭小汁干得不错’的眼神，继续朝里面加入一盎司的甜苦艾酒，一盎司金巴利，一点点柑橘苦精，最后斜着插入削成四边形的柑橘皮。
她拍拍手：“完美地创作！”
顾玥端起酒杯给调酒师：“你尝尝，好不好喝？”
调酒师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带有咖啡香的甘醇口味，又不像那些普通的低酒精浓度咖啡利口酒那样甜腻，芳香四溢，馥郁且平衡，好神奇的口感！”
与此同时，苏辰要来圆珠笔，把他记住的调配过程写下交给调酒师。
苏辰以为这就是开玩笑闹着玩的，没想到后来店主真的采纳了这个意见，红皇后从此成为这家酒吧的特色隐藏酒。
那时林落雪还没在这里工作，红皇后为顾玥所创作这件事不知道她是否知情，应该知道吧，不然干嘛在这时提出，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一次是坏女人，一辈子都是坏女人，林落雪的心思多着呢。
苏辰用眼神的余光看着林落雪熟练地调酒，林落雪本来和顾玥长得就像，那熟悉的配方让他恍惚看见顾玥的影子。
很烦，不喜欢这样。
“我去上个厕所。”苏辰找借口离开，他得去清静一下。
程水水对这个红皇后很感兴趣，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苏辰，她的目光被苏辰勾着走了。
“怎么回事，阿辰好像不太开心？”她嘟囔着。
林落雪说：“他一直都不开心，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没开心过。”
顾玥消失不见，从前的苏辰也跟着消失，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无法再爱人的躯壳。
程水水不明白林落雪的话，很多年前，那是什么呢？
她想起苏辰和她说过，曾经有喜欢的女生，大概是那个教他调制咖啡的女生，她还在电影院里接到过苏辰前女友的电话。
前女友说你听过我的名字么，我叫顾玥，阿辰向你介绍过我吗？按照阿辰的性格，对熟识的人，他会坦诚地说出心底深处的秘密，一些隐藏的情绪，除非只把你当做普通朋友。
苏辰还没有认真仔细地和她介绍过顾玥，她只是依稀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对顾玥的性格、样貌都全然不知情。
这个讨厌的女人还说马上就要回来了，要和她公平竞争。
程水水嫉恨地咬紧牙齿，现在她的处境危险，和苏辰的好感度刚刚达到合格线，算是迈过道门槛。
可苏辰身边的女生太多，有热情的夏学姐，粉头发很会调酒的林落雪，前有狼后有虎，她这个人格不能长时间出现，这些烂摊子丢给那个软弱的程水水，很难办好。
顾玥再回来，那就要乱了套了。
她必须尽快得知更多的关于顾玥的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去问苏辰。
程水水干脆问林落雪：“落雪姐姐，你知道顾玥吗？”
“知道，苏辰和你说她了？”林落雪的表情微妙，她以为这是苏辰仅和她说过的秘密。
程水水也知道，说明她不再是特殊的存在，有点失落呢。
“嗯我和阿辰聊天的时候，他简单提过几句，是阿辰的前女友对吧？我想对她多了解些，阿辰好像以前挺喜欢她，那她们为什么会分开？”
程水水再次露出小恶魔的笑容：“毕竟我要热烈地追求苏辰，这位前女友犯过的错，我可不能再犯。”
她说的话有试探和撒谎的成分，林落雪有可能察觉得到，不过随便吧，她想知道关于顾玥的事，这很重要。
林落雪笑了：“追求苏辰，却向我这个情敌问问题，小妹妹，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糊涂呢，你不怕我说谎害你？”
程水水直摇头：“我不怕，我看姐姐不是那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人，咱们就坦坦荡荡地较量嘛，要是姐姐真的骗我，害我被阿辰丢弃，我会……杀了你哦。”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姐姐可以当我是在开玩笑，虽然我是认真的。”
在软弱的程水水回归之前，她得帮忙说点威慑性的话，她真的想不出好的威胁人的办法。
不听话的人就把她杀掉，小恶魔程水水的思维方式如此简单。
苏辰不在这里，她也不用太注意言辞。
林落雪看着她，好像在看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你平时这样讲话，你的父母不会教训你么？”
“在父母面前我就不这样了，其实每个人，都有两幅面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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