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兮将手臂插入脑袋里,手掌从另一侧穿出。
“这个造型能吓哭多少小孩子呢?”
她陷入心理学的异端问题,纠结级别直逼“世界是先有鸡·鸡还是先有蛋·蛋”,幸好她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索精神,或许她成不了三好学生的原因也全在于此。
马厩里,一盏油灯弥散出橙黄的光。
颜良站在深得离谱的粪槽里,马粪没到膝盖。许多以粪便为食粮的小虫子“嗡嗡嗡”地围绕他打转,臭气熏天。
即便如此,他还是默默地清理着粪槽。用铲子把褐色的污秽物一勺一勺地倒入上方的木桶,有时不小心在中途粪便滑出铲子溅自己一脸,也只能继续干活。
作为青羽家的家侍,就算每天的工作排得满满的,一般也不需要摸黑。只是颜良的少爷对他“特别照顾”而已。
如果告诉明雪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她肯定会有主意帮助自己。可是为什么不呢?
颜良很清楚,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不仅止于“侍与主”了。
在温泉,她利用自己的无礼之举要挟,令自己每隔几天就得深夜赴会给她些许鲜血。听她的解释是“以前使用禁术遗留的副作用”。
要用鲜血来缓解的副作用——那禁术得什么级别啊?
“喂小白脸,请你别把‘视女人如粪土’的主语和宾语调换,好吗?”
颜良缄口。
“话说回来,本姑娘很在意那个【粉蝶花】的话语啊,呐,你真的不知道?”
少年的动作僵直了一下,夜兮看在眼里“哦呵呵”地哼了几个鼻音。
——怎么会不知道呢?
颜良眺望。隔着溟濛夜色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想象出:
要塞中心一柱矗立着的擎天阴影——巨大树。夜兮要是看到它那种——普通树木以几何级数生长发育而成的变态植株,一定老半天合不上嘴。
已是春末,想必一朵朵粉红色的花苞零星散落到了枝叶里,不多时便会盛开。
巨大树的花,俗称【粉蝶】。它的花语,帝国里人尽皆知。
“呐呐,小颜良,告诉姐姐好不好,粉蝶的话语到底是——”
“毁灭的爱恋。”
颜良一字一句。说罢,又低头继续铲除粪便。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苦涩,夜兮也困窘得不好追问。她“啊哈哈”地做了个话题过渡,指着马厩里高大威武的飞禽问道:
“这些长着翅膀的马是什么?养来吃的吗?”
颜良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是用来吃的。那是『双翼蹄兔兽』和『四翼疾风驹』,是荒兽的一种。因为其性情温驯,擅于长途跋涉,所以是远程运输、贵族外出的上等之选,同时它们也作为『天空骑兵』的坐骑,被用去——征战。”
“你们不是也有翅膀吗?为什么还要坐飞马呀?”
“别看我们的翅膀这样,其实它很不可靠的。”
颜良顿了顿。
“我们动用『魂力』将它从某种状态中实化,它被一种引力牵连在我们的脊背上,我们维持它的形态需要『魂力』,扇动它则纯粹是靠脊部肌肉的力量。
问题就在与之连接的肌肉仅有一块,就算是强壮的成年人,飞出三百米也得气喘吁吁。喂,你有在听吗?”
夜兮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一匹四翼疾风驹前,冲它扮着鬼脸。
“嗯嗯,为了贯彻适者生存的真理,本姑娘可是非~常非~常认真地听着呢。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是四只羽翼而那两个在空中围杀你的人却是两只呢?”
“因为我们的种族不同。『火之一族』和『月之一族』全部是双翼,只有『啐之一族』才会拥有四只以上的羽翼。
啐之一族中,四翼为最普遍,六翼也是凤毛麟角了,八翼和十翼千年难得一见,十二翼更是要追溯到远古的传说才能见识到。但……”
“但?”
“没什么。总之,羽翼的多少对于飞翔是至关重要的,决定性的。二翼在飞行术上绝对赢不了四翼,而四翼又绝对赢不了六翼。”
夜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所在,问道:
“那你们『啐之一族』比其他两族都要多羽翼,你们岂不是……”
“没错。我们『啐之一族』是以卓越的飞行能力著称的种族,《帝国法典》上称之为『啐之天赋』。就算是明雪,她在飞行上也绝对赢不了我。”
颜良的鼻子发出愉悦的“哼哼”声,飞行可是自己唯一能盖过少女的长处。
“哦呵?你很在意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吗?想超过‘巨·乳妹’好在她面前抬头挺胸?”
“她叫明雪!”
颜良纠正道。
“有什么关系嘛,一个称呼而已。”
“当然有关系!”
说完之后,颜良才发现自己冲夜兮吼了。平时他说话的音量都是偏小的。
“哦呵呵呵~~~”
夜兮飘到颜良跟前,目光暖味地将他三百六十度看来个遍。
少年低头避开夜兮的视线。在意吗?他扪心自问。
遇见明雪之前,自己从来不觉得“做个家侍”有什么不好,可是此刻,少年的心不安分地索求着——更多的金币、更强的能力、更高的地位,用这些客观条件来换取——更多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更好地创造两人的记忆、更完美地将自己呈现在她眼前。
答案已经不再重要,颜良蓦然发觉——她的出现改变了自己。
夜兮见他沉默不语,吹了个口哨。
“清理完了,回去吧。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颜良用袖子擦去脸庞上的马粪,飞离马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东方天际开始泛白,穹隆上深邃的蓝如潮汐退去,晨星寂寥。
“我们这是回先前那个教堂?”
大概是当“灵魂”的新鲜感没了,夜兮恹恹然地跟随颜良掠过黎明的天空。
“先去洗个澡,不然一身臭烘烘的去唤醒少爷又要挨打。”
“哦,洗澡啊……”
一秒,两秒……
“哈?洗澡?”
……
火之王侯国属于帝国的东南部,四季分明,气温宜人,雨量充沛,水脉丰富。要塞里修砌的河道四通八达,满足日常居民洗漱炊煮的用水。
颜良除去衣衫,在清凉的河水里一番清洗,少年的秀气渐渐被释放出来。
暗银色的秀发,皮肤是偏向灵气的白皙,每天的劳动给了他一身线条顺畅而内敛的肌肉,湛蓝色的眼眸映上湖水的粼粼波光,多了几分忧伤的韵味。
“古人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噢不对!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上方,夜兮捂着脸反复念着晦涩古文,脸蛋却依旧红彤彤的。
颜良一抬头,她粉白色花边短裙挑逗似地飘扬,阳光在裙摆下绽放了七彩的光晕,颜良眯眼看不清楚。
他沉默地收回目光。这是继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以及吕某乔同学的“鱼的记忆”之后,少年自觉萌发的——狼的智慧。
明雪举手投足间就能令自己心如鹿撞,可面对夜兮的如此风光颜良还是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为什么呢?
无从思考,颜良摇摇头索性不管了。他从放在河道边的脏衣服里摸索出一支『口风琴』,捧在手心把玩。
口风琴是妖精帝国里昂贵的乐器,外形是长两寸的长方体玉器,表面的玉石被打磨得光滑,并刻有藤萝般柔和舒展的花纹,内里被精密地雕琢出许多细小的气孔,往不同的气孔吹入气体就会发出不同的音色,音律偏向清婉、悠长。
颜良可买不起口风琴,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财产。
小时候母亲总是用它吹奏《摘星者的眼泪》哄自己入睡。回想起来,温馨依然填满心间。
可十年前,母亲病故。临死前,她说:
——“对不起,颜儿。妈妈要将一份‘很痛苦很痛苦的东西’交给你了。对不起……”
在温泉颜良没有骗明雪,母亲将这当做临终遗言交代自己。
可母亲为什么要把“死亡”形容成“一份给自己的、很痛苦很痛苦的东西”呢?还是“很痛苦很痛苦的东西”有着更深的含义?颜良未能悟彻。
至于父亲,颜良从乡亲父老的闲谈中得知,小时被骂作“杂种”并没有错,自己真的是【红莲之战】的产物。
……
再次上街时,阳光从大坝般的东方山脉间倾泄而出,为要塞城墙的顶端鎏上金边,毗邻楼阁漂浮着一层层薄雾,清澄的光渐渐从西城漫溯过来。
夜兮也真正领略到异世界奇特的风景。
扑打翅膀飞行的人们在空中穿梭,倏忽而过,不时有飞马拉着悬浮的车厢“叮铃叮铃”地驶向城外。
几个孩童在屋顶上嬉戏打闹、相互追逐,妙龄女子挎着菜篮子上街,降落时飘扬的裙摆十分美妙,老人缓慢扇动翅膀低飞着在原地转圈圈,似乎是某种锻炼。
大街上,两边店铺的老板忙着开张,行走的人群川流不息,乍看之下让人联想到古时长安,只是会有人跃起从别人头顶上飞过,撒下几根羽毛。
俯瞰的话,紫烟要塞仿佛一个庞大的蜂巢,白花花一片。
“咦?好像没什么火之一族的人呢?都不见绯红色出现。”
“你也知道紫烟原本是红莲吧?其实在【十六年前】,这里因经济繁荣,商会密集,曾是火之一族人口最密集的城市。只是【红莲之战】中——这也是我听说的。在那一战中兵败的火之一族遭到了非人般的待遇。
男性被虐杀,女性则被强·暴,连身体尚未发育的女孩都被吊在木架上,当众被士兵们蹂躏。
我妈妈是火之一族,当时就居住在红莲。”
颜良攥紧了拳头。
“呵,《帝国法典》里虽然没有任何有关屠杀的记载,可就算十六年后的今天,要塞里的农夫们还不时挖出骸骨来呢。”
夜兮看着少年的眉宇浮上阴霾,想说点什么,嘴唇几次噏动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她在异界混熟了也清楚地知道:
绯红是火之一族的标志,银色头发和双翼是月之一族,而银色头发和四只以上的羽翼是啐之一族的特征。
少年的头发偏向暗银色,恐怕是因为一半是火之一族血统,一半是啐之一族的血统。
颜良松开了拳头,咧嘴无声地笑笑,语气平淡道:
“现在,火奴们都分布在矿产最多的『不朽开罗』,或者贵族最多的『帝都·塔耳塔洛斯』。剩下的大抵逃往【独立都市·银辉城】。”
说着,颜良在青羽府前收拢羽翼降落。
青羽家是城上三大贵族之一,如今颜良作为它的家侍,是名默认的外门弟子,按规定是不能在府邸里飞行的。
一个时辰前颜良打扫的马厩其实在它的后院,只是夜里少女没有看清青羽府的真名目,现在,殿宇楼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禁发出“喔~~~”的长叹。
“真是‘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她联想到了《诗经·小雅·斯干》的句子。殿宇庄严耸立,好像巨人跂立,四隅棱角分明,好像箭头般笔直,房屋排列整齐,好像鸟的羽翼,屋檐飞扬上翘,好像雄鸡展翅。眼前青羽府用此句来形容正好不过。
“哎呀,想不到本姑娘能够出口成章了咧!”
其实,夜兮以前的成绩一塌糊涂。她吸烟、喝酒、干架、钓凯子、夜不归宿,头发也染成橙色,完全一个不良少女。
父母老师都说她到了叛逆期,过去就好。夜兮听了,“呵呵呵”地一个劲傻笑,眼睛里却闪动着泪光。
那些日子,她和社会青年厮混在一块儿,故意用深色的文胸搭配半透明白衬衫,裙子的话,稍微有点风就能走光。
可她并不觉得有多难为情。心底下,她是鄙视那些社会青年的。
整天开着便宜入手的改装摩托,引擎轰隆隆的似乎随时能爆掉,以“自我感觉很拉风”的速度奔驰着,宿醉之后隔天夜里醒来再到处找乐子——干脆腐烂了回归大地不就好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他们呢?为什么就没人察觉到呢?
“其实你只是希望有谁能认同你、包容你——对吧,夜兮?”
他出现了。夜兮还以为他骑着白马来。
在他的鼓舞下,夜兮重新回到学校。与他从朋友发展到情侣。
一次,闺蜜问起来自己和他是不是在交往的时候,她踌躇了半晌却说不出话来,搞得气氛尴尬。
为什么不应是呢?他成绩万年第一,为人又好,长得也帅,挂上这样一个男朋友,做人都能底气十足,挽着他的手臂走上一遭,能享受所有同辈羡慕妒忌很的目光。
深秋,夜兮十五岁生日,他约她出去逛街,租下KTV一个包厢给她庆祝。夜兮看着他给自己唱生日歌,他的几个兄弟和女同学在旁边帮忙起哄,忽然有种夹杂妒忌的寂寥掠过心头。
“你哪来那么多钱啊,这家KTV好像很高端的样子……”
“没事儿,家里给了不少零用,再加上我自己的一些奖学金,足够了。”他拍拍胸脯。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姑娘就不客气咯。”
“哎呀,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张口一个‘本姑娘’闭口一个‘本姑娘’啦。服务员,再来一……”
傍晚,他们两人玩转了游乐园,回程途中下起小雨,街景霎时被洗去了鲜艳的颜色,交融的霓虹在灰蒙中愈发绚丽。
他带着自己,有意无意地选了一条偏僻的巷道。夜兮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有拒绝。
雨中,她献出了初吻。他为了吻她,放下了雨伞,大概觉得还很浪漫。
雨水带着初冬的寒意,即使裹着围巾,穿着连帽外套,那股寒意还是侵入骨髓,他嘴唇没能温暖她的心间。
许久,他大概累了,终于停下来。
“分手吧。”她也累了,丢下一句,转身抱紧肩膀小跑离去。
他缠着自己要问个究竟。
“或许会有人懂我,但他绝对不是你。”夜兮说道。
“为什么不能?”
“呵,呵呵呵……”夜兮笑得有几分癫狂。
骤雨倾盆。夜兮偏头凝视街边橱窗上的自己,明明为了约会曾去过美容院,可是此时,俏丽的斜刘海,紧贴脸颊的柔顺鬓发,内卷而很有空气感的长发末梢——这个把脸蛋修饰得十足可爱的公主发型一刹那被雨水浇毁,自己像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你怎么会懂?”夜兮竭斯底里,“那个高高在上,从来没尝过冷落滋味的你,怎么会懂拼死想惹来注意的这份心情,怎么会懂明明希望谁能承认自己,却又在不甘和无奈中堕落的心情,你怎么会懂在抗争与逃避中作茧自缚的这份——叛逆者的悲哀!”
喊罢夜兮跑进雨幕,趔趄的身影看起来狼狈不堪。
原因不明,总之很快夜兮变成了乖乖女,冷言冷语几句后他恼怒地丢下一句“谁稀罕”,就再也没出现在夜兮的世界。
奇怪的是,变成乖乖女后,被告白次数急剧上升,但夜兮通通拒绝掉。
父母老师都说她长大了。
因为成绩优秀,她沉迷于网游、小说之类的也没人管。
——好像失去了什么?亦或是从来没有得到什么?
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她偶尔在人群中像是忽然梦醒一样停下脚步,惘然不知何去何从。
迷迷糊糊地到十六岁,回过神来,她已经穿越了。
与颜良费劲地交谈了一个时辰,当她了解到自己真的穿越时,感到的不是恐惧和不安,反而——心跳不已!
她隐隐有种感觉,在这里,一定,一定能够找到,填补内心巨大空洞的东西。
……
颜良低着头穿行在青瓷铺盖的屋檐下,被粉刷得赤红的走廊上,许多跟颜良一样特征的妖精穿行着,一样的家侍打扮,一样有四只羽翼。
“青羽家是啐之一族中的贵族。他们和我一样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不同于内门,是要劳作的,就跟家侍一样。”
颜良看出夜兮眼里的疑问,提前回答道。
不一会儿,颜良来到一间独立的楼阁前,脸色难看。他回头觑了夜兮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
他深呼吸一回,“叩叩”敲响门扉。
“少爷,奴婢来唤您起床了。”
里面半晌没有回声。颜良踌躇一会儿,推门进去,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
只见,床榻上,一名与颜良同样暗银色秀发的俊美少年靠着枕头,脸上的百无聊赖不曾因颜良的出现而有任何变化。
“少爷,是时候该起床了,不然武道的修炼就要迟到了。”
颜良弓腰垂首,好一副奴颜婢膝!
少年缄默着坐到一旁的梳妆台前,颜良会意上前为其着装。
“哇啊~~~帅呆了!”
夜兮萦绕着少年看了好几圈,捧着脸颊,眼眸星光点点。
颜良望着镜中的少爷,确实——秀发比自己光泽油亮,祖母绿的眼眸清澈迷人,刀削斧凿的脸庞英气勃勃,一身结实而霸气的肌肉,还有……
虽然处于不可视的虚化状态,但颜良可以想象——那常人两倍长的黄金色羽翼,使得少爷年纪轻轻便名扬四方、象征着飞行领域中王者地位的十二翼!
“哇~~~不得了啦~~~!简直就是小白脸加上美少年再减去小白脸那样帅诶!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青羽笏臣。”
颜良小声回答。
笏臣的衣服是象征着显赫地位的『孔雀尾服』。
它以顺滑丝绸的白袍为底子,在衣领、衣襟、长袖上缝以光亮的皮革,腰间延伸出九条缎带,行走起来飘逸,使人气宇轩昂。始为帝都王侯们出席舞会时的正统服装,后流传开来,成为贵族外出、社交的正装。
它不仅价格不菲,而且它的九条『孔雀尾』需要有人帮助一根根地佩戴,在某种角度上说,它只允许尊贵的人穿着。
整理好少爷的衣领之后,颜良抓起木梳子给他梳头,不料头发打结,梳子卡在了上面。
毫无预兆地,颜良的裆部受到重击,他当即跪倒在地上,冷汗冒出。
“废物,连梳头都办不好吗?”
笏臣暴怒,一脚击出后嫌脏似地吐口唾沫到颜良脸上,又坐回梳妆台前。
颜良艰难地爬起来,颤抖着抓起梳子,小心翼翼地继续给他梳头。
夜兮呆住了,好狠一记‘断子绝孙脚’啊。
“颜良?你没事吧?好像不可能没事……这个人怎么回事!你干嘛不还手!你们世界有法律的吧?去告他呀!”
夜兮忿忿不平,更令她气愤的是颜良只顾给人梳头,置若罔闻。
“喂!我说,你虽然很适合担当‘受’的角色……呀!颜良,你快看床上!”
颜良转动眼珠子瞥向床榻——
绯红。火之一族的少女赤·裸地平躺着,娇躯轻微痉挛,如烈焰之颜色的眼睛空洞地注视天花板,粉嫩的嘴唇凝结了一块块血痂,脖颈、胸脯、腰肢、美腿,无处不是淤青,更恐怖的是——她的下体血淋淋的,不断地往外冒着暗黑的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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