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你们来日本做客,我是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贺,也是日本分部首任部长。”犬山贺说道。
三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在犬山贺的示意下入坐。
长桌两侧的女孩穿着和服,低垂着眼帘,跪坐着为客人倒酒,一副大和抚子我见犹怜的气息。
只是衣领处都大开着,看她们衣服松松垮垮的样子,似乎是没穿内衣。
网上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和服是为了方便男人和女人行房事研究出来的衣服,背后的大带子就是枕头,长筒的衣服其实是被子,只要兴致来了,在哪里都可以解开带子垫在脑后勺,把衣服筒当保暖的被毯用。
到时候如果怀上了,在小河边怀上的就姓河边,在水井附近怀上的,就叫井上,在松树下怀上的,就叫做松下。
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取名为大郎,生的第二个,就叫二郎,以此类推,至于女孩,就根据当天周围的风景和温度,随机取名为花子、风子、凉子...
虽然这套理论并没有史料作为支撑,但听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
总之,看这副架势,她们恐怕是想给孩子取一个“榻榻米上”的姓氏。
这间素净的和室的地板上铺着榻榻米,白纸糊的木格立在四面,装着清水的铜盆放在长桌上,撒上了新鲜的樱花花瓣,每个人的面前摆着一个木制的餐盘。
这样的地方本该是个适合禅坐或者格物的修炼室,但在女孩们的装饰下,却透露出一种与情人私会的异样感。
人们总是乐于见到极具威严和神圣感的事物跌落神坛。
日本人对此颇有研究,圣女、皇女、暗精灵女皇...见到这些高贵的女人被邪恶的魔物玷污,会让人的内心滋生出一种愉悦感。
在一间如此高雅的和室,做上一些低俗的事情,无疑是充满着刺激的行为,大概...类似于在教室里的那种刺激感。
不过路明非现在没空去考虑这到底有多刺激,他时不时地看表。
猫耳女仆正在为他倒酒,给恺撒和楚子航倒酒的都是一脸严肃的和服女人,到了他这儿,却透露出满满的二次元浓度。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人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是很难察觉到周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
人的视野其实只有最中间的一部分,虽然一眼望过去好像能看到一个锥形的风景,但其实只有焦点是能看清楚的。
不信的话,可以尝试着打开一本书,在阅读第一行字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把最后一行字也看清楚。
这是做不到的,虽然那些字在你的视野里,但你只能模糊地看清它们的轮廓,除非你把注意力转移过去,否则凭借余光,是不可能看清的。
路明非就是如此,他正在关注时间,没空去看给他倒酒的是大和抚子还是二次元女仆。
老唐此刻正通过“标记”监视着那个妄图使用“剑御”刺杀路明非的女人,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旦那女人离开,路明非就会收到震动信号,在那女人离开之前,每隔15分钟,路明非都会去厕所和老唐交换信息,以确定这个女人在这段时间里又干了什么事。
清澈的酒汇聚成一柱手指粗细的水柱,流入有蓝色同心圆的蛇目杯中,这种杯子除了被用来品尝日本清酒意外,还会被拿来喝茶、喝汤、吃荞麦面等。
叫蛇目杯是因为它内壁里的蓝色同心圆咋看之下很像是蛇目,不过这两圈蓝蓝的不止是装饰,通过观察白壁与蓝壁的分界线,可以清晰地判断酒液的颜色,以此判断清酒的品质。
在场所有人喝的都是同一坛酒,是侍女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拆掉的封条,不存在下毒的可能性。
目前看来,似乎只有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女人对他们抱有敌意,或许是日本分部的激进派,只是极少部分的人。
来之前路明非就做好了准备,这一趟肯定不会轻松结束。
他会把“white”的源头找到,彻底根除干净,这是三人组此次来到日本的可选任务之一,对路明非来说是必选,因为这是他答应那个少年的事情。
待清酒满杯后,犬山贺摆摆手,侍女们端着菜品出现。
纯白的瓷碟里放着摆盘精致的寿司和天妇罗,日本料理最注重外表和食材的新鲜,量通常都很小,所以外国人来到这里经常会有吃不饱的感觉,而且日本菜口味清淡,吃惯了重口味的人对某些菜品甚至难以下咽。
薄薄的一小片生鱼片放在凿成锦鲤模样的冰雕上,往外冒着寒气。
这些菜不像是菜,倒像是供人欣赏的工艺品。
“不知昂热老师最近可安好,我已经有60多年没再见过他老人家了。”犬山贺问道。
“校长很好,经常出席舞会,还和副校长一起举办了选美大会,坐在评委席上给同学们打分。”恺撒回话。
每年新生入学,副校长就会邀请昂热校长参加类似的活动,在夏天的时候,还会有一年一度的游泳大会,穿着比基尼的姑娘们会在泳池里尽情展示风光。
“校长依旧还是以前一样啊。”犬山贺语气感慨:“当年他来日本的时候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时光在他身上就像是凝固了一样,他还是六十年前的样子,我却已经老得快走不动路了。”
犬山贺举起酒杯,目光穿过长桌,来到几位年轻人身上:“世界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终究是要退场。”
三人心领神会,待犬山贺饮完一杯酒后,也都各自干杯。
随后犬山贺开始介绍起长桌两边的女孩来。
最近新崛起的当红电视女星,纵横棋坛的国手,舞蹈界的天才,编过流行曲目的音乐家...
这些女孩们不仅有着漂亮的外表,也各自有着天赋和特长,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犬山贺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收藏品一样介绍这些女孩,语气中带着炫耀。
介绍完毕后,拿着三味线的歌舞伎开始弹奏音乐,女孩们簇拥在犬山贺的身边,听话而又乖巧。
“喜欢谁你们可以直说。”犬山贺一手捏着女孩的脸,一手拿起酒杯豪迈地一饮而尽。
这些在公众面前不知道被多少人憧憬的少女们乖巧地排列在犬山贺的身后,埋下身,等待被三人挑选,并献上服侍。
只需一句话,他们就能像得到帝王般的享受,权与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犬山家主说笑了,我们还是学生,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自然是学习。”恺撒端起酒杯,“来,我敬犬山家主一杯。”
犬山贺大笑一声,端起酒杯与恺撒对饮。
他摆摆手,这些女孩们都埋下头退离了和室,只剩下一些负责歌舞表演的艺伎。
几人一边享受料理,一边聊起了学校的事情来,犬山贺也不再提那档子事,气氛一时其乐融融,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每隔一会,路明非就要去上一次厕所。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毕竟酒桌上,基本上是恺撒这个男女通吃的“交际花”在说话,楚子航和路明非只是适当地附和两句。
厕所中,路明非再一次和老唐交流。
“那女人怎么样了?还是没有动作么?”路明非问道。
“还是一样,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还没有暴露,准备一直伪装到底,她应该没想到有人能通过感知‘剑御’的力场察觉到她的位置,毕竟通常来说,除非‘剑御’的使用者主动暴露,几乎不可能被被常规手段检测到。”
“也是,既然第一次她的刺杀失败了,再来第二次也是无用功,现在她在明,我们在暗,没必要惊动她,如果她情急之下服毒自尽了,线索就全断了,老唐,你还能活动多久?”
“一小时,离下次苏醒最少要间隔10个小时,如果今天没有结果的话,你可以联系康斯坦丁,他也能感知到我定下的‘标记’。”
“嗯,我知道了。”路明非点点头,走出了厕所。
路明非不打算和那女人直接接触,毕竟有老唐的标记在,她怎么也跑不了,非得过去看一眼说不定还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心,让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再次回到和室入座,只是这次,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
“路明非,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恺撒开口问道。
“没有,怎么会呢?”路明非摆手道。
“那你怎么一直往厕所跑。”
“我一喝酒就这样。”路明非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别在意我,这是正常现象。”
“哈哈哈。”犬山贺忽然大笑,“没想到,新生代的‘s级’居然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我听闻是你斩杀了青铜与火之王,此事属实?”
“侥幸而已。”路明非说:“还是靠昂热校长。”
“昂热老师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屠龙者。”犬山贺话音直转:“但他终究也是要老的,我其实知道的,他一直在寻找接班人,这六十年来,也听说过几个名字,但都只是徒有虚名,要么死在了屠龙之路上,要么失去光环泯然众人矣,可惜我还不够格,老师从来没有过培养我当接班人的想法,听说很多人称呼你这个新学生为‘新时代的梅涅克·卡塞尔’,不知道,你今天是否有空,让我领教一下新时代的传奇?”
“传奇只是是别人杜撰出来的罢了,晚辈只是一个普通人。”路明非应道。
“普通人能斩杀龙王?”犬山贺语气中透露着锐利的锋芒,“还是说,你嫌我老了?不想欺负老人家?”
犬山贺震开和服,腰间露出一段深红色的木柄,名剑“鬼丸国刚”,日本历史上出名的斩鬼刀。
同时,他手臂处露出大块的纹身,阎魔般的狰狞恶鬼从那里显露出来。
楚子航皱眉,放在桌下的手握住村雨的刀柄。
日本分部和总部的关系如此紧张,犬山贺竟然敢在欢迎会上直接亮出武器,真刀搏杀的话,蛇岐八家和秘党的关系再难弥补。
恺撒压住楚子航的手,眼神示意和室的四壁。
所有的门被打开,刚才那些被犬山贺遣散的女孩一个都未离开,而是跪坐在和室外的榻榻米上,她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把收入刀鞘中的日式长刀。
“犬山家主,我们三人远赴万里从卡塞尔学院来到东京,长途跋涉多有疲惫。”恺撒审视着周围的女孩,“若是现在切磋的话,怕是不能让您尽兴啊,况且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犬山贺看过来,并未说话,气氛一时凝固。
路明非也握住了楔丸的刀柄,他先前已经被暗杀过一次,随时都保持着警惕心。
真要打起来的话,他也不怕,老唐剩下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足够掩护他们撤离了,甚至他狠一点,把在场的人全部处理干净,也是做得到的。
现场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十几秒,没有人说话,女孩们也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终于,犬山贺打破了沉默。
“少年出英雄,昂热老师的眼光果然是不凡的。”他大笑几声,和服收敛,重新盖住他的纹身和佩刀。
和室的门关上,歌舞伎又重新拨动三味线。
恺撒微微松了一口气,楚子航也松开握刀的手。
“昨日老师给我发了邮件,说是他最优秀的三个学生要来我这里做客。”犬山贺高声说:“我问他,有多优秀,他说,是他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三个,我自然是不信的,老师教导出来的学生何止千千万,如今的混血种,有大半的人都在他的手下念过书,难道这其中,一个都没有比的上的吗?我本想吓唬一下你们,把你们慌张的模样拍成照片发给他,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三位,果然是少年英雄,临危不惧。”
犬山贺把腰间的佩刀取下,横放在长桌上,注视着刀身,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其实昨天他问不是“有多优秀”,而是“比起我来如何”,昂热只回了一句话:阿贺,你觉得你长大了吗?
原来在昂热眼里,他就像是在大人面前争宠的小孩一样幼稚可笑。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出,他从未得到过昂热的认可,可这群岁数加起来都没他大的毛头小子,居然能让昂热用“最优秀”三个字来称赞,说实话,他心中是不服气的。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布满皱纹的手,磨刀60年,等来的却是一群学生。
恍惚间,他内心充斥着失望。
正在这时,忽然,刀光闪过,鲜血喷溅到他的和服上,染下彼岸花般的绯红。
一只瞪大眼睛的狰狞人面鱼头,如同皮球一样,咕噜咕噜地从长桌上滚到他的怀中。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灰色雾气,刹那间,冷汗浸湿了犬山贺的后背。
“袭击!死侍袭击!猛鬼众来了!”门外传来大喊。
枪声四响,和室的纸门被利爪划破,割裂成碎片,木渣飞溅到榻榻米上。
那沐血的少年站立着,手持长刀,犬山贺只得仰望他的身姿。
少年无声,踏步向前,在绿色的榻榻米上留下一条鲜红的印记。
犬山贺这才反应过来,把怀中的鱼头扔下,拿起鬼丸国刚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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