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蒋宸禹被误解的时候,说话就会这样,让人置身于冰窖一样,寒冷无比。他又气又怒,情绪得不到发泄,生生地隐忍着,不去爆发,但是,却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凛冽的寒气。
阿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只想要阻拦谢乔的手,收了回来,他对谢乔使了使眼色,仿佛是在安抚谢乔。
谢乔勾了勾唇角,努力地想要笑一笑,可是,一到嘴边,又变成了苦涩的笑容,她并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公司。
她以为至少蒋宸禹会留下她的,因为这件事情,确实是蒋宸禹太过武断了,都没有在意她的感受,没有尊重她的隐私。
可是,听蒋宸禹这语气,却像是根本不承认自己错了一样,谢乔心灰意冷,心里苦涩异常。
“总裁……”阿离走进了蒋宸禹的办公室,话语有些犹豫,脸上分明有着担忧,他想要问一问蒋宸禹到底怎么了,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助手,很多事情,确实不应该由他过问,也不好越过界限。
“什么事?”蒋宸禹闭着眼睛,脸上满是疲惫,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苍老,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每天真的已经很累了。
“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休息了。工作忙,但是也要注意身体。”阿离将满腹的疑问都憋了回去,化做了关心的话语。
“嗯。”蒋宸禹轻轻的应了一声,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像是根本没有认真在听阿离的话,连回应都变得有些敷衍阿离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蒋宸禹不休息,他也不能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宸禹突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冲正在埋头工作的阿离说道:“陪我出去。”
“现在是要去哪里?”阿离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去喝酒。”蒋宸禹的声音听来闷闷的,像是憋得慌,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面满是苦涩的味道。
“总裁……”阿离担忧地看着蒋宸禹,言语里面多有劝慰的含义,尽管他并没有说出口。
而蒋宸禹却是直接打断了阿离的话,说道:“少废话,收拾一下,就走了。”
阿离见蒋宸禹眼神如此决绝,也不敢有所耽搁,便跟在了蒋宸禹的后面。
他知道蒋宸禹心里苦,这么多的事情都堆在一起,蒋宸禹毕竟不是金刚,不是铁打的,又累又倦,又不能放松,偏偏最心爱的人还不理解。
阿离默默地开着车,却见蒋宸禹一声不吭,不由地透过后视镜偷偷看蒋宸禹,见蒋宸禹只是靠在车窗旁,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小憩。
蒋宸禹并没有说去哪里喝酒,阿离不忍心打扰蒋宸禹,便带着蒋宸禹到处绕着,也好让蒋宸禹多一点休息的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宸禹突然睁开了眼睛,见阿离还在开车,看了看窗外的景象,又看了看手表,开口问道:“你还准备绕多久?”显然,蒋宸禹已经发现了阿离的小心思。
阿离被蒋宸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蒋宸禹会突然想来,尴尬地问道:“总裁想去哪里喝酒?”
蒋宸禹看了看周边,然后指着前面的路边摊,说道:“就在那里吧。”
“那里?”阿离不可置信地再次跟蒋宸禹确认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蒋宸禹的脸上没有一丝奇怪的地方,仿佛并不觉得在路边摊上喝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然而,阿离却不是这么想,他只觉得蒋宸禹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么尊贵的蒋宸禹,竟然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喝酒,不应该是会所什么的吗?至少也会是在室内开个包厢啊,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呢?
想归想,阿离还是听话地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下去给蒋宸禹开门。
蒋宸禹还没有换衣服,西装笔挺地出现在了路边摊旁,着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顾自的坐在了凳子上。
这么脏,连阿离坐下来都要犹豫一下的,可是,蒋宸禹却像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竟然就坐下来了!
阿离目瞪口呆地看着蒋宸禹,蒋宸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
平日里,蒋宸禹是一个洁癖很严重的人,不允许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在面前出现。所以,他偌大的办公室都派了两个人来打扫,一定要确保一尘不染。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竟然不嫌弃桌上那厚厚的油渍,还有椅子上那清晰可见的灰尘,竟然就这样坐下来了。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阿离分明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这一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他也觉得奇怪啊,蒋宸禹怎么会选择在这么脏兮兮又乱糟糟的地方喝酒。
“来一箱啤酒。”蒋宸禹刚坐下,就冲那老板说道。
老板还没来得及给蒋宸禹介绍介绍,就听见蒋宸禹已经点单了,他分明看出来了蒋宸禹是个有钱人,周身还充满了贵族之气,他赶紧赔了笑脸,说道:“好嘞!先生还要别的吗?”
换平日里,老板一般都会称男人为帅哥,称女人为小姐,可是,看到蒋宸禹之后,他说话都忍不住变得官方了起来,称蒋宸禹为“先生”,既文雅,又尊重。
“总裁,要不要吃点别的垫垫肚子,空腹喝啤酒不太好……”阿离犹豫了好久,这才在开口说道。
蒋宸禹一记眼刀看过去,阿离顿时就噤声了。
需要吃什么?除了啤酒,他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阿离就知道他的关心都没有用,劝解蒋宸禹也都听不进去,如果谢乔在这里就好了。
“不用了,你快去吧。”阿离无奈地冲那老板说道。
看来,蒋宸禹是铁了心要伤害自己了。
老板搬来了一箱啤酒,一阵寒风吹过来,阿离不由地哆嗦了一下,看着这一箱的啤酒,心中犯愁,蒋宸禹不会让他也喝酒吧,他可是要开车的啊。喝多了啤酒也难受啊。
蒋宸禹看着这酒,半天没有动手,那老板拿着开酒器,谄媚地问道:“请问,要把这些都打开吗?”
老板分明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好像只要能够跟蒋宸禹多做一点事情,都是他的荣幸一样。
“不用了,阿离,结账吧。”蒋宸禹突然又站了起来,说道。
蒋宸禹看了看周围,确实很不喜欢这样招人眼球,而且,在这里喝酒,确实不太好看,加上他酒量很一般,所以,他得换一个地方。
阿离莫名其妙地看向了蒋宸禹,却见蒋宸禹已经转身就要往车里走,便开口问道:“那这酒……”
“带走。”蒋宸禹头也没回,径直就往车上走。
阿离付了钱,又给了小费,抱起那箱啤酒,也跟着蒋宸禹去了。
他将啤酒都放在了后备箱,然后回到了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回过头问蒋宸禹:“现在去哪里?”
“湖边吧。”蒋宸禹淡淡地说道。现在他也不想回家,只能在外面游荡着,去哪里又有什么差别吗?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就一次,明天起来,他又是那个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蒋宸禹了。
阿离只觉得哭笑不得,湖边的风,应该更大吧,还是车上暖和啊。
他不敢有所耽搁,踩了油门,就往湖边开去。
蒋宸禹下了车之后,就叫阿离把酒拿出来,他将那啤酒对着旁边的砖块砸去,那瓶盖一下子就被打下来了,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最后终于停了下来,那旋转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湖边并没有什么人,一眼望去,更是连人影也看不到。毕竟也这么晚了,谁没事出来溜达,还是大冬天的,阿离不由地将衣服裹得更紧了。
蒋宸禹一口气喝下了刚刚打开的那瓶酒,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蒋宸禹的,他并不是一个常喝酒的人,一瓶酒下肚,让他变得清醒了些,却也难受了些。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擦擦嘴边的酒水,脸上满是无所谓的表情。
“总裁,你不要喝这么急……”阿离将蒋宸禹喝啤酒竟然如此凶猛,忍不住劝慰道。
虽然啤酒的酒精度数不高,但是,这到底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也不好。
阿离知道蒋宸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可是,再怎么,也不应该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蒋宸禹像是听不到阿离说话一样,他将那个空瓶放在了一瓶,然后如法炮制地再次打开了一瓶啤酒,继续一口闷了。
阿离伸手,夺过了蒋宸禹手里的啤酒,大声地说道:“总裁,你不要再虐待自己了!”
“你说什么?虐待?”蒋宸禹冷笑一声,只觉得阿离的话很是可笑,什么是虐待,喝点啤酒就是虐待了吗?可是,心里的伤要怎么愈合呢?除了酒,还有什么更好麻醉自己的办法吗?
他伸手就去那被阿离抢走的啤酒。
可是,阿离却死死地抱住了那啤酒,不肯撒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坚决捍卫着手中的啤酒,可不能让蒋宸禹在这样喝下去了。
蒋宸禹看了阿离一眼,然后又从那箱啤酒里面拿出了新的一瓶,再次打开了。
阿离颓败地将啤酒放在了前面,他知道他今天是阻拦不了蒋宸禹了,他只能无奈地说道:“那我跟你一块喝吧。”
“这酒是个好东西,醉了多好。我以前也讨厌被灌醉的感觉,总觉得会让人在恍惚间丢失很多东西,我必须要保持清醒,因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去做决定。”蒋宸禹看着平静的湖面,淡淡地说道:“可是,现在,我才发现,酒真的是个好东西。醉了就醉了,有什么不好的呢?你说对不对?”
蒋宸禹像是在跟阿离说话,但是,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阿离灌下了一瓶啤酒,听着蒋宸禹的念叨,没有接话。
每个人都需要倾听者,蒋宸禹也一样,没有人可以在心里憋那么多的事情,说出来反而会好受一些,这也是一种发泄。
而蒋宸禹又开了一瓶,他没之前那样凶猛地喝了,像是在品尝着这啤酒一样,他慢慢地说道:“你看啊,人生有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要活着呢?活着忍受痛苦吗?”
阿离听着蒋宸禹的话,只觉得不可置信,这样的话竟然也会从蒋宸禹的口中说出来,如此死气沉沉,反而像是那种轻生的人说出来的话。
“总裁……”阿离担忧地看着蒋宸禹,却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劝蒋宸禹。
“她总是那么善良,总是那么忍让,总是被所有的人欺负,从来都不知道多留一个心眼,我怎么放心,怎么放心啊……”蒋宸禹絮絮叨叨,他低着头,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仿佛痛苦不已。
他的话语很凌乱,一下子说这个,一下子说那个,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他的脑袋里装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在这个社会扮演了太多的角色,他只觉得分身乏术,很累,真的很累。
阿离知道蒋宸禹所说的是谢乔,猜想今天蒋宸禹可能是被谢乔误会了什么,才会心情不好。
他知道蒋宸禹对谢乔的好,蒋宸禹做每件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谢乔。
而谢乔似乎永远都不懂得蒋宸禹的苦心,也或许是谢乔不愿意接受蒋宸禹自以为是的关心和爱护吧。
“我竟然这么疏忽。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人害得毁容了。我怎么会这么傻,让她呆在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旁边,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蒋宸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话语里多有自责和愧疚。
蒋宸禹只要一想到谢乔所受的那些委屈,他就恨不得杀了夏冰冰,没有人可以给谢乔那么多的伤害,除了他!
“总裁,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没有考虑夏小姐的为人。这不怪你,谢小姐也不会怪你的。”蒋宸禹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阿离看着蒋宸禹的模样,不由地劝慰道。
“她真的不会怪我吗?她心里是恨我的吧,我找了这么多的女人,她应该吃醋,应该嫉妒的,可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做,反而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些女人的保姆呢?”蒋宸禹的脸有些红了,说话也有些吐词不清,逻辑也变得混乱了起来,显然已经出现了醉态。
阿离放下了酒瓶,他只觉得摇摇欲坠的蒋宸禹就要倒下了一般,他从未见过蒋宸禹如此失态的时候。
一阵风从湖面吹来,那平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的涟漪,蒋宸禹被这风的寒冷吹得清醒了不少,他将刚刚喝完的空瓶放在了一瓶,“砰”地一声,又开了一瓶啤酒。
“总裁,你别喝这么多……”阿离伸手就要去抢蒋宸禹手中的啤酒,却被蒋宸禹灵巧地躲过了。
阿离无奈地看着蒋宸禹,只觉得现在的蒋宸禹真是个可爱又别扭的小孩子,他知道就算他拿走了这一瓶,蒋宸禹也会再开一瓶,索性,也不去抢蒋宸禹手中的啤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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