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朝着自己未曾取走的红木柜子走去,那里面放着几本沈诗遗留的书,记着她些许字句,还有姜吟的一些并不重要的玩意儿,年少时候的排遣,却上了一把崭新的锁。
“知道你宝贵这些东西,我就让姜云想办法上了把锁,免得让打扫的下人不小心磕碰了,没想到这么久的东西,你也保存的这般完好。”
“是啊,小时候的东西,就我还留着。”
“送你的小玩意,也就你拿来当个宝贝存了这么久。”
“闲话就不必多说了,我是偷偷溜出府来的,婉姐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唐婉点了点头,便从袖中拿出一卷撕裂的锦帛,似乎是什么人情急之下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唐婉一打开,却发现锦帛里的字迹十分潦草,泛着深沉的暗红色。
“这是明澈被困于府里,用指尖血写下的,里面有详细的记载,他养育的暗卫就存于长景城外,随时待命,若有此手书,和他手里的一块残破玉珏,他们便会听你的号令。”
姜云补充道:“姜家虽交出了兵符,但也有不少门客,你若还有需要,大可来找我。”
“多谢哥哥好意,想来也是不必了,在我练成天朝引之前,长景城暂时也是安全的,婉姐姐,哥哥,你们不必担心,但倘若真的有什么事,你们速速离开长景城,我会让沈君临前来接应你们。”
唐婉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沈君临,他不是……”
“不是出逃西楚,逃亡大祁,途中被大祁士兵误杀?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你也信?一个皇子,即便被逐出京城,那也不至于被母国之兵所杀,姐姐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可是……他为何要帮你。”
姜吟敛眸,“我之前救过他,说来话长了,我事情还有许多,恐怕也来不及与你们多说,就这样罢,哥哥,婉姐姐,千万珍重,我们日后再见。”
“阿吟。”
姜吟刚刚转过了身,听见姜云唤她,却并不回头,姜云却道:“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随意丢了性命。”
“……知道了……”
姜吟推开房门,正对着那一树红枫,当年沈暮云曾经在这颗树上对她笑着说,“小将军,跟我走吧。”
姜吟猛然惊觉,那时候的暮云,是真正的他,还是心魔?是装作在意的他,还是将她放在心间,万分宠爱的沈氏远之?
当她惊觉过来的时候,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快马加鞭地回了二皇子府,在墙角处,她看见了待她的沈君临,沈君临见了她来,似乎很是松了口气,助她进了院内,这才拜别离去,姜吟再三感谢,沈君临只好笑而不语。
推开房门,姜吟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思琴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局促道:“郡主,您回来啦?”“你……是沈暮云叫你回来监视我的吧?”
“奴婢……”
“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姜吟掀开珠帘,开始打理自己的长发,铜镜一角,她曾经拿极细的簪子在上面刻了几个小字,识破了心魔之后,她便抹去了,但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暮云春树里。
这是沈暮云名字的由来,十分悦耳好听,姜吟曾经还艳羡过他的名字,沈暮云知晓后却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唤她的闺名。
兰因絮果罢了。
“郡主……”思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殿下说今日晚上要来,叫您仔细准备着,不要误了时候。”
思琴说得十分委婉,却没有提起宠幸两个字,姜吟冷笑一声,“是他的原话?”
“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吟挽好头发,却再也没有管她,自顾自地便走开了。
姜吟刻完了最后一点,于是开始研究天朝引剩下的法阵,只看了几页,天色却已经黑了下来。
“我们两个本不是同一人,姜吟,不要再把我当成是他了。”
“你本就是他,何来区分?心魔罢了,你敢说你用着的不是他的身体,胸膛里跳动着的,不是同一颗心脏,爱的人,也不是同一个人吗?”
“简直荒唐!我怎能与他一样?”
姜吟指着他的胸口,“你竭尽全力想要与他不同,你作出这幅模样,不过是积怨已久罢了,到了而今,你从未变过,只不过世道不公,害得你变了心性,你是心魔,但亦是沈暮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就是想要救这个亡国吗?我答应你,这还不够?!”
姜吟一双眼睛定然看着他,似乎透过那一双眼,能够看清楚他的心,沈暮云往后退了半步,却听她道:“无论如何,你终究还是你。”
姜吟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回头,一名小厮正奔着他们而来,神色焦急。
“殿下!皇子妃,不好啦!皇宫里出事了!”
姜吟一掀衣摆,跨过门槛走出院门,沈暮云面色凝重,紧随其后。
“是四皇子,他带着禁卫军,去了宫里,要逼得陛下传位于他,二殿下本去拦着了,奈何敌不过,皇子府四面八方的消息被隔了,是二殿下逃了禁制,九死一生遣人送来消息的。”
姜吟听罢,却对沈暮云道:“沈盛之此举妄图坐收渔利,决计不能让他得逞,这东宫,可不能让他这么白白坐了,想要捡这个白来的便宜?真是想得太美。”
沈暮云颔首,姜吟却转身进了屋内,取出她平日里常用的一把长剑,“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出发,还得先同哥哥汇合,整理兵力,才好与沈盛之对峙。”
姜吟负剑于身后,“太久没有打仗了,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时间自然紧迫,姜吟于是牵了一匹快马,将沈暮云放置在她身后,“虽然我很想和你继续方才的话题,但现在事态紧急,若此事罢了以后你还觉得你与他不是一人,那我自然也不再坚持,只希望你记住唯一。”
“长路浩远,莫失本心。”
姜吟话罢,一扬马鞭,带着沈暮云绝尘而去。“阿吟!”
姜吟勒紧了手中的缰绳,翻身下马,对着唐婉勉强一笑,脸色煞白,“婉姐姐,我哥哥呢?”
小厮上前来扶了沈暮云下马,唐婉福身道:“臣女请二殿下安,请二皇子妃安。”
“唐小姐?你怎么会在姜府?”
姜吟回道:“唐侯府被封了,唐家的人怎么能容她回去,她没地方去了,是我让哥哥收留她的。”
“阿吟,怎么了?怎的这次这么急?”
“你们也没有收到消息吗?明明将军府离得这么近……竟然也不知晓……沈盛之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唐婉自知事态严峻,于是揽她道:“此处说话不便,姜云现如今出门去取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们还是先进来吧。”
“好。”
三人于是一同进了府内,唐婉便张罗下人烹上一壶香茶,蒸上糕点。
“沈盛之想要篡权,现如今他手中有了禁卫军,禁军轻易不被调动,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竟让他有这等本事调走这么些人,但现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阻止他,所以我带了暮云,前来找哥哥帮忙。”
“可是兵符是在陛下手里,即便是姜家手下的人,恐怕也不好调动吧?”
“姜家军识人不识符,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只不过到了陛下这儿,这个规矩似乎带来了一些不应当有的东西,说来话长,待日后有了时间我同你慢慢讲。”
“那……有没有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姜吟沉吟了一会儿,缓道:“婉姐姐能够见到唐侯爷吗?”
“能,但是……”
“那就去找他,你说明原委,他定然会相助的,他没有选择。”
“好。”
沈暮云坐在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唐婉道:“二殿下不一起想一想办法吗?啊……臣女的意思是……”
沈暮云吹开一片飘零的茶叶,漫不经心道:“有她就行了。”
“这个?”唐婉拉了拉姜吟,小声道,“你不是说二殿下如今有些问题吗?可我看来他和往常一样,对你一般无二啊。”
“咳咳,说来话长。”
房门轻扣,侍女轻声道:“唐姑娘,小姐,将军回来了。”
唐婉莞尔一笑,“好,我知道了,多谢你了。”复对姜吟道,“这儿的事我不便插手,你们多聊些吧,我去看看糕点怎么样了。
”唐婉站起身,房门打开,姜云走了进来,同唐婉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向他们走来。
“哥哥。”
姜吟捅了沈暮云一下,沈暮云看了她一眼,却并不反应,姜云却已经就这放才唐婉的位置坐下了。
“阿吟。”姜云道,“我已经知晓事情原委了,远之,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定当鼎力相助。”
姜吟颇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听沈暮云道:“多谢你了,我向来对你都是不客气的,既然你已经开口,我倒是真想问你借一个人,只是不知此人会不会答应相助。”
“远之但说无妨。”
“柳洛书,字枫愁。”
姜吟皱眉,为难道:“洛书已经没有打仗许多年了,刚刚大病初愈,不愿见人,何况洛书性子寡淡,且生性多虑,最叹恨的便是皇室,最不喜便是插足朝政,请他……是不是太难了?”
沈暮云轻挑眼角,“事关国家大事,他不会不帮。若姜云无法说服,我去便是。”
姜吟抽了抽眼角,方一想起他心性狂躁时候是如何对人的——
让他去对付柳洛书,还不如直接单枪匹马去会一会沈盛之,至少还有几分胜算。
“你在怀疑我吗?”
沈暮云看着他,姜云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姜吟尴尬道:“唉,没有的事,我……我只是觉得枫愁他……”
姜云长叹道:“他是我的战友,我们曾经同生共死,他也曾教与你剑法,曾经带着你策马同游,要说他不愿帮助我们,我是不信的。”
姜吟抱着茶杯,淡色的茶水涟漪阵阵,可以看见她自己的一点影子,姜吟思索了片刻,于是道:“好,既然他肯相助,那自然再好不过的。”
“沈盛之为何要反?”
沈暮云与姜吟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月妃。”
“月妃?她不是……”
“恐怕皇贵妃是被他陷害的,不若沈长枫为何被步步紧逼到而今?总归还是有人暗中挑唆,从中作梗,沈长枫败绩虽是我与暮云想看见的,但是总还是给了沈盛之机会。”
“他可是个孝子啊……”
沈暮云冷笑,“不成器的东西,摊上这么一个娘,倒真是小看了这个妇人了,心如蛇蝎,当初我母妃之事,恐怕她也从中做了不少好事。”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早些计划的好,哥哥,我陪你去城外调兵,希望赶上还能让盛之回头的时候。”
“不行。”姜云否决道,“你得和暮云在一起,而今你出现在我身边不妥,你既然嫁给远之,便是入了皇室,我是你哥哥,若当真去调兵,有心之人发现我们手中没有兵符,会以为我们妄图篡位。”
“我们与他们之间,不能连最后一点信任也没有了。”
沈暮云握住了她的手,“呆在我身边。”
“阿吟?”
“我知道了。”
房门被唐婉推开,沈暮云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姜吟拉住,十指相扣。
姜吟的目光略带恳求,就像燃尽草灰后最后一点火星,一点微风,便会消失不见,再不复存在。
“你是爱我的,对吗?”
沈暮云握紧了她的手指,“是,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没有你可以活着,但我没有权势却活不下去我爱你,但却不能刻骨铭心,我不同他,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姜云轻呷了一口茶水,似乎司空见惯,唐婉打翻了茶盏,茶水飞溅,烫红了姜吟的手。
唐婉拿着手帕慌忙替她擦拭,却发现她红了眼角,“阿吟?是不是烫着你了?你怎么哭了啊?”
一滴泪珠滑落,滴进茶杯之中,“他从来不会这么和我说,你是你,还是他?”
“我永远都只是自己。”
“真的……好疼。”
姜吟站起身,对着唐婉虚弱地笑了一下,“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一会儿若是出发,烦请你们差人叫我。”
“你犯了风寒,还是不要出去再受了寒气,我去吧。”
姜吟看了他一眼,不语,转身走了。
唐婉手中捏着一方洁白的锦帕,目光略带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吟小孩子心性,闹点脾气而已,你去忙吧,不要多管了。”
“可……”
“去吧。”
唐婉迟疑着点了点头,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姜吟很少哭,她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了,远之,我把姜吟托付给你,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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