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情绪实在是绷不住了,他站起身,转过身,抬头看着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安思朝纪宁走去,她轻轻握住纪宁的手,不言语,只是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她知道这时候的纪宁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他需要的是一定的空间。
傅母扭过头去,不再和纪宁说话,只是默默地抚摩着怀里傅昀的照片。
“阿姨,别难过了。您这样对身体不好,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呀,不然傅昀在天堂也不会快乐的。”安思蹲下身,伸出微凉的手覆在傅母枯瘦的手上。她现在明白了,明白为什么纪宁心底一直会萦绕着这种愧疚。看着这完全失去了生活希望的傅母,她突然想起了离世的母亲。
其实她早已忘却了母亲的音容,唯一能记住的大概就只有母亲离世时那绝望的眼神,安思轻敛下眸里的忧伤。她的母亲本是满身骄傲的一个人,最后离世却落得一身狼狈。她那时年幼,看不懂母亲眼里纷乱的情绪,亦不懂姐姐眼里的寒意。直至长大,她才明白,母亲是怀抱着怎样的情绪离世的,而姐姐又是承担着怎样的痛苦来生活的。
她一直被姐姐保护着,冰冷的心底仍旧留有一处温暖给她,呵护着她的单纯与柔善。哪怕自己早已陷入了泥淖,也努力让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安思在握着傅母手的这一刹那,突然想起了安栀,也突然顿悟了很多曾经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
傅母将视线放到安思身上,呆呆地,怔怔地望着安思的头顶,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轻柔的放在安思的头上,嘴里轻声呢喃着:“筱雅乖,筱雅乖,妈妈在呢。”
傅母的动作和话语瞬间戳中了安思的泪点,这熟悉的动作和话语点燃了安思那早已被岁月长河掩埋的记忆。在她小时候,她的母亲也曾这般轻柔的抚摸过,也曾温柔的说着相似的话。随着母亲的离世,这个让她觉得倍有安全感的动作也随之灰飞烟灭。即使时而姐姐也会做出相同的动作,但母亲的温度却不会再有。而傅母的抚摸,却令她久违的感觉感觉到了母亲的温度。
“傅姨,她不是筱雅,她是我的妻子。”纪宁也蹲下身,轻柔开口向傅母解释。望着傅母这迷糊的样子,纪宁的心酸涩的疼。
“哦。那我的筱雅去哪了?你有看到她吗?”傅母激动的从安思手中挣开自己的手,抓住纪宁的手不停的摇着。“她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你把筱雅还给我!”
“阿姨,别激动。她不在H市。”安思瞧着傅母激动的模样,怕她失智伤了纪宁,连忙阻止她的行为。
“不在H市?”傅母任由安思将她的手拉下来,无神的重复着安思的话。“筱雅不在H市?她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傅昀呀,她是不是在怪我呀。”傅母眼眶红红地看着纪宁,无助的呢喃。
傅母又将视线专向安思,看见她脸的那一刻,身子一僵,她无神的眼里突然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她缓缓站起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安思,朝她走去,连傅昀的照片掉到地上也顾不得了。
安思和纪宁都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纪宁挡在安思身前,傅母眼神里的恨意从何而来,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为什么要伤害他?”傅母看着安思,尖声质问道。
安思沉默,面对这充满绝望与愤怒的质问,安思觉得自己无颜以对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要害他?即便对他没有感情,又怎么能那么伤害他呢!他用他短短的一生去珍爱你,你却让他失去了生的希望……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许是因为身体太过病倦,傅母凛冽的气场收了不少,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声啕哭。
而安思的身形一晃,傅母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般砸在安思心上。她看向纪宁,纪宁的眼神里同样也充斥着痛楚。“也就是说,傅昀是拿着生命在爱她的?”安思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这句她不敢相信的结论。
纪宁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傅昀的行为。很多人说是傅昀痴情,其实也并非全是因为安栀的缘故,他才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更多的还是对生活的失望,对世俗的厌恶,而安栀的出现只是恰好成为一个推动器,即使不曾与安栀相遇,傅昀的结局并不会得到改变,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曾经去逃避这个事实,不过也是给自己的疏忽找个借口,将一切的怨怼都发泄在安栀身上,也只是自己的自私在作祟。纪宁知道安思心里难受,不是为了安栀导致了傅昀的死亡的缘由,而是她内心深处的那抹柔善在愧疚。
纪宁轻轻将她揽在怀里,眼里泛着疼惜的光。他懂安思,懂她的淡漠,同时也懂她的柔善。在这纷乱的世界,即使只有些许光亮都会不慎被黑暗掩藏,所以他会一直呵护着这份柔善,不被黑暗所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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