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你说的卓骁是谁，不过我可以告知给你的一切，基本上都在这封信里了。”
路永夕就取过娅尔薇忒从衣服里取出的、还带着温度的羊皮纸，然后顿时无语凝噎了：TM这又是哪国的文字？他之前被魏君卿鞭策用毛笔学写繁体字也就罢了，私底下跟人学当地的语言文字纯粹是生活所迫和好奇心使然，毕竟自家老师那个开了药方就不管人死活的态度，和他一起出门的路永夕都怕被人一闷棍给砸了，可现在他的古文写作勉强能说是入门，也还能读懂当地人的文字和给人写药方，这下又来一门语言？
难不成以后要他跟《数码宝贝》里的八神太一一样当两个世界的外交官？
虽说老子本来是个学生，但老子以后才不想选什么文科读什么比较文学！不对，貌似新高考政策落实后不会分科了？那大学专业要怎么选？
“能不能给我翻译翻译？”
娅尔薇忒微笑，摇头：“具体原因还是等你学了再说。”
路永夕也没办法，毕竟他自己也看不懂，就只好收起这张纸，放入怀中，又跟娅尔薇忒说：“不过你到底又是……”
“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了地方，你学卢恩文字的时候一并说好了。”
这卢恩文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
娅尔薇忒所说的地方，是一个边境的小村庄，更边上就是危险的、以霜落森林为界的蛮荒，村子里人烟稀少，貌似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但奇怪的是，虽然这些人的衣衫大部分都比路永夕以前住的那个乡下地方的人要破旧许多，但他们看到这位高贵的大小姐时居然都是很熟悉的样子，有一个青年还在打招呼的时候敌意十足地审视一直和大小姐手拉手的路永夕。
“尼尔斯，尼尔斯·弗罗斯特。”
这个猎人打扮的高大青年朝路永夕伸出了粗糙且指节粗壮的手。
路永夕便想抽回手和他相握，但偏偏娅尔薇忒死死地抓住不放，路永夕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但反复几次都没抽出后，发现她就是故意的，就想动真格，然后少女很巧妙地在他骤然使出全力的那一瞬间松了手，饶是路永夕从小就学太极，也差点被这手给弄得失去平衡，就不免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娅尔薇忒见状，露出了恶作剧的微笑，又推了他一下。
“我靠！”
那小鬼先是向后栽倒在了雪地里，然后在口中吐出意义不明的骂词时又一跃而起，他那身宽大的漆黑外袍便带起了簌簌的雪尘，而在这时，娇艳的贵族少女已经笑着提起裙角像森林里矫健的小鹿那样跑远了，却又忽然停下，朝那小鬼招手。
青年看着他们嬉闹走远，就铁青了脸，在原地僵住的伸出的手一时间不知到底该不该收回。
“汉内尔大叔，梅里亚不在家吗？”
但在不久后，贵族少女说话的声音又让他不免魂牵梦绕起来。
“不在，她两天前进森林里去了，说是有一种果实快成熟了，正好用来做一种药剂，要十天后才会回来。”
“就她一个人？”
“有两个精灵顺便请她去部落里做客。”
娅尔薇忒就点了点头，就想拉路永夕进那间暂时没人在的屋子，却听到那个大叔说：
“这位是？”
“我的朋友，你就叫他艾伯特好了，这是汉内尔大叔。”
“你好。”
路永夕心里还在腹诽娅尔薇忒随便给自己取的那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就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但陡然间，他却感到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近在咫尺，像是在眉心外的十公分处有刀剑在徐徐推过来，他仿佛受惊的鸟雀般抬头四顾，只看到那个普通的、满脸乱糟糟的胡须的中年大汉眯起了眼在审视自己！
这种气息，就算不是先天，也绝对不遑多让！
什么是先天？
是武者体内的奇经八脉完全被打通，是肉体的潜能可以被武者大幅操控、释放出来，是真气可以外放，是剑意已经初生，自此，武者才可以说是脱离了凡人的桎梏，才可以跟协会里那些天赋超绝的异能者一较高下，才可以说得上是拥有了绝对的自我边界。
这等人物，就是在那座一郡之主的庄园里他都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里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而且，既然她都结交到了这等人物，为何那个领主还会中吸血鬼的诅咒乃至痛苦到那种程度？
她又是为什么会拉自己到这里，难不成……
但少年只是听到他说：
“梅里亚的家里已经快没有柴火了，但我家还有多的，小伙子，你就跟我一起去搬吧。”
路永夕瞥了一眼娅尔薇忒，贵族少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握紧了交错的手：
“我也一起去。”
名叫汉内尔的中年大汉就来回打量这两个年轻人，然后说：“娅尔薇忒小姐，他这样，不是更让人怀疑他是在挟持你，你就引他过来让我对付的吗？还是说，你真的看上了这个小伙子，所以……”
“他不是敌人。”
“然后呢？”
娅尔薇忒想了想：“那就要看他怎么选了。”
“可要是他选的不合你心意呢？”
“我的心意？”
娅尔薇忒先是笑了笑，然后幽幽地看着路永夕，说：“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
路永夕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心想老子选个鸡毛，老子最多跟你学学那什么卢恩文字、搞死那个吸血鬼，顺便搞清楚卓骁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讯息就要跟老师走了，说到底卓骁算个屁啊，自己当回事只是怕他给自己留了什么隐患，等搞定这个自己为什么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为了你吗？
他心里倒是微微一动，仔细看来，娅尔薇忒那近在咫尺的、堪称完美的容颜还是很让人惊心动魄的。
只是……
“那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年轻人就自己解决吧。”
汉内尔却在这时出声，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
当夜。
等路永夕和娅尔薇忒整理好他们的临时住处，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那个猎人尼尔斯还上门送了两条风干的鹿肉给他们当晚餐，只是他看路永夕的眼神分外怨毒，路永夕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态度为何会如此，毕竟如果苏梨在他眼皮底下带来一个异性还住到了一起他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
但他也只是平静地接过鹿肉，走到厨房，煮了一锅肉汤，和娅尔薇忒分食完后，两人就忽然安静下来，这个小屋中只剩下壁炉中的柴火燃烧“噼啪”的响声。
“你一定有不少问题吧。”
娅尔薇忒忽然说。
路永夕的心里翻译好这句话后，又不免想吐槽说“你才有问题”，但最终也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卢恩文字？”
贵族少女叹息：“你真的很聪明。”
“不用你说。”
娅尔薇忒沉默了片刻：“本来我是想让梅里亚来教你的，既然她不在，我就勉强说说好了。
“卢恩文字，是由大神奥丁发现的。”
“奥丁？”
“大神奥丁，他是众神之王，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路永夕当然听说过奥丁这个名字，毕竟原来那个世界用北欧神话当背景的作品并不少，但这并不是他疑惑的地方，而是他之前从那个牧师借来的宗教经典里写的明明就是：“你们要述说陈明你们的理，让他们彼此商议。谁从古时指明？谁从上古述说？不是我耶和华吗？除了我以外，再没有神！我是公义的神，又是救主，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别神！”
所以他一直以为这鬼地方是基督教的地界！
但现在看来，这是北欧神话的世界观吗？
这帮贵族真的不是在自取灭亡……
不，当初罗马帝国不也是在最开始抵制基督教的传入，但后来不还是让基督教成了国教？
“一开始，大神奥丁为了更好地统治这个世界，就去找智慧之泉，但守护泉水的巨人‘弥米尔’跟他说他要取得泉水，就要付出大神奥丁自己的锐利的右眼，于是，奥丁就将自己献祭给自己，吊在树上九天九夜，这才得到了智慧之泉，发现了卢恩文字。这就是卢恩文字的由来。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那张羊皮纸的文字，并不是卢恩文字的本体，只是某种类似于影子和地名一样的形状。”
“影子和地名？”
娅尔薇忒想了想，将碗倒扣在桌子上，指着它的影子说：“你看，你可以只凭这个就想象得出来这个碗本来的形状吗？”
“这不就是投影和坐标吗？只不过，立体的文字有什么意义？而且造出来实体也不困……”
不，不对。
他忽然明白过来。
或许不只是三维，不只是立体。
而是四维乃至于更高维的信息！
他在这时忽然想起了自己那时的“死后世界”的见闻，现在想来，之所以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还是那么模糊不堪，就是因为自己就根本无法领略到那个更多的维度的世界本来的面目，而所谓的“卢恩文字”的本体，也许就是存在于那个世界的某处，所以这种被视为“一切魔法的源泉”的文字，才会显得这么高深莫测。
但问题是，他要如何透过这种羊皮纸，去看到那些卢恩文字？
“我算是明白你说的那个卓骁为何会选中你了。”
娅尔薇忒听到路永夕说出自己的想法，沉默良久，才说。
“选中我？”
贵族少女点了点头。
然后，那点稚嫩的气质在刹那间从她的眉宇间褪去，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是那个有些活泼调皮但温柔安静的贵族少女，而是一个从无数尸山血海的战场里杀出来的百战百胜的英雄，只是坐在她的对面，路永夕都快觉得自己要被那填塞了整个房间的森冷杀气给压得窒息，甚至不敢去直视她那双如星月般灿烂但冰冷之极的眼眸：
“我是瓦尔基里，是女武神，是司掌战斗的命运天秤的女神，我就是大神奥丁的长女，娅尔薇忒。
“这就是我当初可以将你从死亡的世界唤醒的原因。
“而世人若想要得到卢恩的智慧，除了被诸神选中、给予他们洞见真实的恩赐之外，别无他法。若你现在与我订立誓约，我就可以直接让你看到那些文字的本体，甚至保证你以后的每一场战斗的胜利。”
她冷冷地注视路永夕，右手虚握，仿佛是在骑高大的白马上对垂死的敌人宣告最后的判决：
“拒绝吗？”
路永夕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拒绝的话对方会直接一枪捅死自己。
此时他的心神被无边的恐惧占据，下意识地要点头答应，灵台却在忽然间一片清明：“不对，老子不就只是想弄清楚卓骁到底是什么意思吗？而且这张纸不还是她自己硬塞过来的，我干嘛要跟她订立什么见鬼的誓约？而且这女的说自己那么牛叉，怎么连她老爹都……”
“你父亲……到底是那个叫西林的领主，还是大神奥丁？”
娅尔薇忒美貌无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然后，那冰冷的神色便绽开了丝丝缝隙，很快，仿佛风雪消融般，房间里满溢的杀气在顷刻间消失，那股不可思议的霜寒再度从她的眉宇间消失。
良久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也满是涔涔的水迹。
“我……你……到底……”
她又沉默了良久，最后抬起头，对路永夕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先去洗澡，你不准偷看。”
路永夕只是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出神：
自己的到来的背后到底是谁在谋划。
娅尔薇忒这个状态又是什么情况？
照那个状态下的娅尔薇忒的说法，只有成为某个神明的神选者才可以看见卢恩文字，自己算是被卓骁选中的人吗？如果不算，那么那种状态下的少女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压迫自己做出选择？
卓骁这张纸里面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吗？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探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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