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呢,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陪着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也会陪我。可是她有个坏习惯,总是喜欢到处跑,我老是找不到她。”
“这样啊….”我说。话说我怎么都不记得我小时候有这样子的朋友呢?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吗?
“夏晗,回家了!”妈妈的声音响起。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妈妈不是在叫我。小夏晗跑到她身边,妈妈搂着她,一脸戒备:“要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家吧。谢谢你陪我女儿。”看得出来妈妈心里有点担忧我是不是人贩子,但是还是竭力保持自己的礼貌。这正是我学不来的,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对着身边的人发脾气。
小夏晗看看我,又看看妈妈,然后可怜兮兮地说:“妈妈,英唯又走了,这个姐姐陪我玩了很久,还请我吃冰激凌。可是姐姐好可怜,找不到家了,我们让她来我们家好吗?”
妈妈有点犹豫,也是,谁会邀请一个陌生人去自己家里呢?我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妈妈却先开口了:“好吧,那你来我们家吃晚饭吧。”小夏晗对着我挤挤眼睛,我忍不住笑了,就算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对于小时候的我还是很怀念的。
回家的路上,我拉着小时候自己的手,问:“英唯是你的朋友吗?”小夏晗没有回答,紧紧拉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出汗。妈妈开口了:“对啊,是同一个小区的小朋友,也幸亏她陪夏晗玩,不然我时常不在家,夏晗会很孤独。对不对啊?小晗?”
小夏晗抬起脸,笑得眯着眼睛:“嗯!”
我越发觉得奇怪,首先是我不记得小时候有这么个朋友,其次我没有见过那个叫英唯的人。于是我又问:“妈…..阿姨,你有没有见过英唯?”
“恩?问这个干什么啊,英唯就在我们楼下,我当然见过啊。”
好吧,可能是我想错了。我摇了摇头。妈妈笑呵呵地说:“不过你啊,我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夏晗也挺喜欢你的。”我无奈地陪着笑,我是你女儿你怎么会觉得不熟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来了,这个必然的问题。不能说我叫夏晗,“我叫韩夏。”我回答,对不起,我改名了。
“韩夏?夏晗?哈哈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呢。你家里在哪里啊,你这么大了不会不知道吧。”
“恩…那个…其实我们家刚刚搬过来,我出门想找找有没有超市,结果迷路了。”
妈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小夏晗眯着眼睛看我,一副“我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样子”。呃,我就当没看见好了。
走在熟悉的路上,我们回到了我在初中以前的家,是很老的老房子了。家家户户把晾衣杆挂在窗台外面那种,从下面走过去要穿越各种内衣裤。现在是傍晚时分,有人家在炸带鱼,油烟的味道飘出来,香得让人想打喷嚏。不时从并不高的楼房的某扇窗户里传来“嗤”的炒菜声,让人情不自禁联想里面的家庭,也许女主人正在等丈夫回家,等孩子放学。日常没事的时候和丈夫拌两句嘴,然后又和没事人一样相亲相爱。孩子成绩一定不是很好,但是没人在意,生活过的快乐就够了。
楼下有人在乘凉,一只白色的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看见陌生人走过也懒得叫,耷拉着眼皮看一眼。它的主人拿着蒲扇,慢吞吞地摇两下。
这一切都很安静,很慢。除了这两个词语我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了。
但是比起这个….要命啊….我快哭了….我低着头,努力平复情绪。所幸妈妈和小夏晗都忙着开门,没有注意我。“吱嘎嘎——”年久失修的大门开了,我以前特别害怕这扇门,总是觉得门后面会有什么东西,后来搬家之后,门锁只要用指纹就可以打开,虽然不害怕了,可是也没有了回家的感觉。
我跟着妈妈和小夏晗进了门,家里是二楼,我们在黑漆漆又狭窄的楼梯上走,我没站稳扶了一下扶手,妈呀,一手的灰。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边没有物业,没有来管过卫生。等会洗一下手吧。”我“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上二楼,右转,再次开门。门上面贴着一个褪了色的福字,那还是爸爸贴的呢,后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妈妈和我过年也没有撕下来,就让它一直在那里了。门开了,飘来一股萝卜干的味道,是妈妈买的,菜市场里一块钱一包的那种,妈妈不怎么会做饭,萝卜干是我们平常吃的最多的菜。
我脱了鞋,妈妈把包挂到椅子上:“夏晗,你带韩夏去参观一下,我去做饭。”小夏晗兴冲冲地答应了,先拉着我去洗了手。
说是参观,不过六十平米的小房子,根本不能算是参观。墙上有夏晗身高变化画上的线,但是她站在旁边的时候明显已经高了一大段。“你怎么长这么高也没有新划线啊?”我随口问。
她的神情低落:“妈妈不给我划了,以前都是爸爸画的。”
我鼻子发酸,但是强作欢笑:“那,姐姐给你划一条好吗?”
小夏晗虽然有种不符合年纪的克制,但是毕竟也还是小孩子。听我这么提议就一蹦一跳地去拿了蜡笔。乖乖地站着。我靠近她,小心翼翼地用笔在她的头上方划了一条线。她睁着大眼睛:“姐姐,你打个电话回家,能不能留在我们家陪我。”
妈妈此时刚好把饭端上桌,听到她这么说,呵斥道:“这怎么行,姐姐也有爸爸妈妈的。”然后又对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孩子今天很高兴,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自从她爸爸离开这里之后….”妈妈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把一粒米蹭到了脸上,“也就英唯和她玩的时候很高兴了。”
我虽然听着这话有些动摇,不过小夏晗眼睛里含了泪水,但是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然后用手抹一把,又高高兴兴的样子,实在让我心疼。或者说是心疼我自己,原来我从那么小就开始装作不用人担心的样子了吗?自己都不记得了。
晚饭很简单,因为妈妈真的不会做饭,童年的记忆是爸爸在厨房里忙,妈妈在客厅里陪我搭积木什么的。爸爸离开后妈妈终于也开始学做饭,度过了一开始的艰难期之后,她也可以把菜和饭都弄熟了。今天吃的洋葱鸡肉盖饭,这是很简单的炒饭。只要把洋葱和鸡肉放在一起炒一下,放在饭上面就可以了。
小夏晗看见炒饭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装作没事一样爬上椅子开始美滋滋地吃起来。妈妈怜惜地笑了:“这孩子,我们连吃了快一个礼拜了,还这么贪吃。”我看见小夏晗愣了一下,然后把小脸深深地埋在饭碗里,不知有没有哭。
我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饭,细细的咀嚼。
怎么说呢,味道真是太糟糕了,饭根本没有熟,夹生的,洋葱也太生了,鸡肉却好像腌制过头了,很闲,而且干干的。饭里油放少了,盐也撒的不均匀。实在是很难吃的一顿晚饭,可是为什么呢,这个味道令人怀念到几乎想落泪。不,我已经哭了。
妈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哽咽了,然后狠狠趴了几口饭,“很好吃,是妈妈做出来的味道。可是….我妈妈…”
妈妈猜测道:“你妈妈?不在了?”我点点头,说:“她和爸爸一起走了,只留下了我。”
妈妈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我听到了饭桌上第三个哭泣的声音,妈妈也哭了。好吧,这顿饭我们吃的各有感触,哭成一片。
晚饭后,妈妈给我们热了两杯牛奶,然后又给我们去放热水。虽然她对我们关怀备至,但是我还是有点不习惯呢。
小夏晗拉着我坐在她的床上,说着悄悄话:“姐姐,你知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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