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火澄做了一个梦。
周围很暗,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紧闭着眼睛。
可以睁开吧,如果睁开的话会发生什么呢?今天过得很疲累啊,就连睡着后也不轻松。
畏畏缩缩地抖动着睫毛,到底还是不敢干脆地行动。
在半睁开眼睛的同时,原本感到飘浮的脚底理应该有赤脚踏在土地上的触感,自己却因为眼下的光景太具冲击力,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这应该是梦吧?
从周围延伸开去的是片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微风拂起的麦浪,涌现着层层闪光。连天空也被映照得金黄。在正面的视野尽头,宛如丝绸一般质地的金色光泽融合在一起,竟然分不清哪些是麦子,哪些是吸收着满满日照光辉的云彩。
自己正身处在麦田里。
虽说自己有时候能清楚地分清现实和梦境。但今天,不,该说是昨天的经验让自己还是不由得怀疑一下。身体感觉正常,可恶,竟然一切接收良好。虽然身体状态不比昨天差,但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只是不会太乱来就是了。
“在这个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竟是昨天才初次见面的草结。他徐徐地说道,宛如咏唱圣经。
火澄直直地盯着他看,不是看脸,而是他的打扮。草结穿着英伦风的棕色背心以及黑色的长裤,洁白的衬衫上系了红色的绳结。适合带上鸭舌帽的脑袋上,只有额头一边出现了一个日本传统的面具,向下压低遮住了左眼。
“身为开天辟地、孕育所有的原始神———巨人族,当初就是被下贬至这个村子。而其不可动摇的高贵身份,至今仍受到一些神族的膜拜。因守护着某件东西而隐居在下层界的某一神族,就将其奉为了守护神。”
草结说话的声音很沉静并不带感情,连表情也没有。但不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根本没有感情。
火澄虽然疑惑,但只要一被草结那木偶般的眼珠定睛看着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有视线随着他的转身望向了许多低矮建筑组成的一个村落。
“巨人族的传说一直被代代吟诵。连儿童也是耳熟能详,他们都说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所教导的。”
村落的上空流动着纱一般的金色霞光,那景色炫目得令人不禁陶醉。
没有升起炊烟,现在大概还未到傍晚时分吧。火澄不知不觉拥有了一种带入感,村落的景色在他眼里看来真的十分安宁,他渴望自己能真真正正地站在这里。
会不经意地回头,是因为听到了一个爽朗的小调。
“…炊烟袅绕撒萤兜,银月夜,编草蓝……”
在足足远离村落一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森林。被麦田簇拥着,显现出了强烈的对比色调,绿得苍劲有力。
火澄毫无自觉地奔跑起来。那个声音快要消失了,深绿色的树林还只能望到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声音游荡在金黄与深绿两色的交界线上。
无论是被麦杆挡住视线还是被绊倒,或是被麦芒刺了眼睛,火澄都无心理会。用游泳那般的动作拨开面前沉甸甸的麦子,行色匆匆的他脸上荡漾出欣喜的神色。
赤脚踩踏在麦子上的新奇感,泥土朴实无华的触感,整片望不到头的麦田景色在找到了那人的喜悦感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火澄忘我地朝唯一的目标跑去。
“其实,这只是梦而已。”
突然响起的草结声音紧贴在身后,自己应该早就跑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难道草结他跟上来了吗?有些气喘的火澄只是这样想着而没有回头。下一瞬间,镜头一转,自己竟站在了修整得平坦的大道上。
火澄险些向前跌倒。
一回头,那些高过腰际的麦杆大片大片地充斥着视野。村子方向已经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黑点,而左右两边的金色竟望不到头。
“喂,———,你听我说啊…”
一瞬间竟然出了麦田的火澄还来不及感叹,从树林里传出女孩清脆的说话声。
纵横交错的树影里,直至很远都无法清楚地看到什么东西。
火澄慢慢地走过去,踏上草丛,双手都扶上粗壮的树干。现在外界给他的感受与刚才完全成反比。大概离得有够远吧,女孩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带着森林里的零碎声响。
火澄犹豫着该不该走近一点。
“哈哈,———,你尝尝啊,很甜的。嗯~~很好吃诶。”
说实话火澄是很想早一刻也好,快点冲进林子里。不过女孩在和谁说话的样子,这样弄得火澄好像在偷听似的。
火澄带着觉悟的表情踏步向前,每每踩响脆叶的声音都让他想调头。
不知道在梦里对方能不能看见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看见自己之后会有的反应是不是真实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自己编织出的妄想而已。
说的也是啊,这,是自己的梦境啊。
“但是你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事物。”
突然现身的草结依然头带不协调的面具,无神地说道。
随着他的一句“或许是你闯入了他们的梦境”,火澄眼前展开了幅清新的画卷。
淡薄的阳光洒在透明的湖面上,因而落叶涌动起波光。响亮的鸟鸣声,静谧的空气却不刺骨寒冷,茂密的植物园里,火澄因坐在脚前的两只小兔子而惊讶地抖了抖肩膀。
那是堪称喜出望外的感情。火澄心里暖暖的,却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女孩矮矮的坐姿。她两手捧着甜瓜不客气地吃着,甚至还沾到脸上。火澄以俯视的角度看到她纤细的睫毛以及小巧的鼻子,沾着瓜肉的脸庞让火澄有种这才是她真面目的感慨。
依然比火澄高的身材的背上布满了长长的金发,散落在地上。头顶心翘起的一根头发让人犹为印象深刻,先前不但是因为身高问题,当时她还带着修女的头饰所以没机会看到。而在不远处同样背对着火澄的一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向湖里抛去石子。
应该是火澄不认识的人,因为头发的遮挡完全看不到脸。
“最近捎来了很多啊,真是有够吃了。”
看见另一个人不理自己,她嚼着瓜肉,然后宛如叹息一般放下瓜皮,‘唰’地一下站起来。这样子就像凸显出自己身材矮一样,让火澄不由得后退一步。
女孩没有低头看火澄而是直接跑向另一个人。火澄总觉得自己单方面地偷窥人家很不礼貌,所以边看着她跑动的身影边倒退出了一段距离。
在能依稀看到两人的位置上,火澄百无聊赖地向身旁的草结搭起话来。
“透露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吧。”
“我并没有控制着全局的发展。”
“只要一直这样看着就好了吗?”
虽然火澄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欣慰了。现在的白桐已经失去了这段时光而被迫处在一个非常异常的立场上,她解说员的身份对上层界来说是毫无疑问的背叛行为。如果现在这光景是白桐的过去,那是不是在这之后马上就发生了什么呢?
“你必须要选择。”
草结马上说道,口气一下子显得很严厉。
“一位少女以最真实的姿态接触了这个村子的守护神。”
难道刚刚的那个就是巨人族?
“那又怎么样?”
“然后那位少女的灵魂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啊?!到底发生过什么?!”
眼前的白桐就像是在谆谆教导着不听话的孩子那般不服地鼓起脸颊,而她的对手显然是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的样子。白桐不高兴地把他拉向自己,对方却硬是扭动身子要背对白桐,就这样两人反反复复地消磨着时间,其实两人都同一水准的孩子气。这也算是和平吧?火澄无论怎么联想,现在的心境都是阳光普照的暖色调。
“你要为了保住面前的光景而犯错吗?”
“犯错?你这样很狡猾哦。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桐现在会在那个教堂里?虽然那里的确能够挡风遮雨,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滞留感。对,就好像时间都无法流动那样的……”
“你会因为我的答案而改变主意吗?”
真是高明的回答。
火澄不服地挑动着眉毛,虽然现在面前的草结可能不是真正的草结,德行却一模一样。
“那至少让我知道我要犯的错是什么吧。”
“你或许会重拾‘玩家’的身份吧。”
意识至此截断。
晚上。
草结做了一个梦。
感受到徐徐有微风拂过,定睛一看后在对眼下的光景哑口无言之余,又多了些无奈。
“这次又是什么…?”
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麦子,宽广到让人想要跳下去游泳。
拂过脸颊的风中带上了夏天的气息,也只有收获的季节才能瞻仰到如此的景色吧。只不过有点冷就是了。
草结的第六感之类的向来迟钝,既无法对目前身处的状况进行判断,也不知道梦醒后的那一切是否真实。
昨天的一切一切真的像梦境那般的奇妙。
低头看了看身上,顺便扯了扯两袖子。在确认了自己仍然身穿睡觉时的衣服并没有穿鞋时,草结才初次估量起‘这是梦境’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身上的那套放下多余的部分袖子或是裤管便长得碍手碍脚的睡衣是从鲸那里借来的,以鲸的身高来看草结穿起来当然不可能合身,所以袖口提得很高。以胁迫的方式委婉地要求鲸的帮助,没想到对方是个好人,两人一顿大吃大喝之后,浴室、换洗的衣服、睡觉的房间、棉被,甚至为火澄稍做包扎的绷带和药品都一应俱全。
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旅店,不过附带一个没有好脸色的小厮。完全不顾及小厮颜面,肆无忌惮、毫无愧色地使用那些东西就像拿自家的一样的火澄,大呼过瘾后最终钻进棉被里马上睡熟,看来他这一觉就直到天亮了吧。
“不会被卖掉了吧…?”
仔细想想也不无可能。
因为自己对鲸来说毫无价值可言。依那个性格,这个可能性或许还比这是梦境的可能性高呢。天经地义、毫不惭愧、平平淡淡地在想着失礼的事情,这也是草结的风格。
道义对自己而言没有价值。不会对背叛的人感到生气也不会对背叛这件事有任何愧疚感。
“…炊烟袅绕撒萤兜,银月夜,编草蓝……”
这声音想必来自给予了自己一切奇妙境遇的罪魁祸首那里。歌词的音节用清爽的声音娓娓道来,虽然草结无意深刻体会什么美感,但光是声音就突显出存在感的人,近期内只遇见一个。
白桐.斯洛德。
对于那个看起来身世相当复杂的少女,草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相信了她的存在。
却无意做什么。
所以草结也懒得寻找她的方向,不管她是在麦田里奔跑还是在树梢上吟唱。自己既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么做的人情。
……
但如果这是梦的话,说不定一蹬脚就能越过这片麦田,穿越树林,要找到白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草结歪歪脑袋,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
那就蹬来试试看。
要说对白桐完全没有在意似乎是骗人的。那女孩在教堂里说的话别有意义,看似虔诚,实则污秽,简直像是在咒骂对方一般,极尽讽刺嘲弄之能事。
草结挺了挺腰杆,试着踏了踏地,踩歪了麦杆。眺望远方的黑色瞳孔里映出苍郁的原始树林,带着人的气息。
自己的确不了解白桐,两人昨天才刚见面一次,说过的话一共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句。自己没有资格对白桐说教,没有资格没有义务更没有人情。自己走过的这有些悲惨但还不算最糟的十三年人生中,学会了悠闲地过活。或许正因为得过且过的活法,才认为自寻烦恼的憎恨是很划不来的事。
就算大叫‘别傻了!快看看眼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也会被白桐嗤之以鼻吧。
“嘿呦!”
最后来个拱桥,撑在地上的手感受着粗糙的泥土质地,宽广的视野也一下子被丛生的麦杆充满,想着现在看什么都是倒立着的吧,但也只能看见离鼻尖不足三厘米的金色麦杆。挺起腰后也是时候出发了。草结的心情并没有特别起伏。
要有什么不满———就大声呼喊出来。
言毕用力往下一踩。
用的力道之大连草结自己都觉得大地或许会为之动摇。不过一转身便是青山流水式的冰凉气息,结果还是不错的。位置交换的瞬间自己应该没有闭上眼睛,但终究无法有所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镜头一转呐。
“这样上天才听得见啊。……”
草结欢愉地扶着粗壮的树干,在交错的树的生长间缓慢又不失灵巧地前进。
“不……权当发泄不也很好。…”
身后渐行渐远的金色,看起来就像天国的光芒一样。
自己离的越远就离找寻的东西越近,希望别是个潘多拉的魔盒。
就在草结这么想的时候,眼睛感受到了一股晨光。草结反射性地闭紧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是幅清新的画卷。
啼响的鸟鸣声不知不觉早就冲击着鼓膜,原本以为甚是冰凉的空气原来并不刺骨寒冷。
水果的香味。
脚前的两只小兔子包围在湖水动不动反射出的光芒和茂密夸张的绿意里,各自都旁若无人地刻画着历史。
这应该是白桐的过去吧。
“哈哈,———,你尝尝啊,很甜的。嗯~~很好吃诶。”
诶?怎么…白桐突然说话了吗?草结惊讶地后仰了身体,然后怎么想都觉得是白桐先前也有说话,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注意听所以漏过了。
“最近捎来了很多啊,真是有够吃了。”
见另一个人不理会自己,白桐撇撇嘴放下瓜皮。这个动作不知怎的让草结总觉得与火澄的行为很像。她小跑过草结的面前,草结便顺势转移到了她的后方。
白桐她像是年幼的孩子借着教训别人来强装自己是大人那般耍着脾气,几次说教不果最终她不爽地鼓起脸颊。不过白桐比起草结应该还大上那么三四岁,草结会有种‘真拿你没办法’的宠爱心情似乎有点奇怪。
单从稀稀疏疏传来的说话内容来看。
……
“我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嘛!”
“……”
“别把以前的事搬出来好不好。———还真是小肚鸡肠呢!”
看来完全是白桐的不对,大概就是这种死不低头的地方显得孩子气了。
而对方也一副没那么简单会原谅你的架势,应该是拗上劲了。他的身体被白桐挡在后方,连脸都看不大清楚。
这两人关系应该很好吧。
这只是草结事不关己的戏言。
算了,不管怎样知道白桐现在笑着或许就足够了。而且对方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自己也不是来卖弄嘴皮子的。至于‘这是自己的梦吧,为什么会梦见白桐的过去呢?’这种疑问先放在一边。
草结本来的目的是想知道白桐为什么会有那么悲伤的眼神,然而看到的却是她欢愉的过往。草结无意追寻事情之后的发展,只觉得如果之后的痛不欲生是现在的这份快乐造就的,全部都是这段时光的错,那那时身在教堂的白桐会不会憎恨这份快乐的多余,甚至想要消除这段时光。
不,这只是假设,完完全全是草结的臆测。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草结脑中浮现出两眼流泪、这样大声呼喊的白桐的脸。
说到底人情世故就是这种东西,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悲喜交加往往都牵扯在同一件事上,同时也是维系着个人与世界的红线。
这时这件事明明做对了,之后引来的发展却又是毁灭性的天翻地覆。人的世界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人心也是一样,当人真是太累了。
即便如此,草结也觉得身为人没什么不好的。
首先是比起猪狗来要有生存优势,就算社会很现实毕竟还得讲人权,需要利益可以去法庭,想要发疯可以去信教,甚至可以做到像寄生虫那样过活,可以把责任推给别人、推给国家、推给世界,完全不受规则束缚,就算是废材,没关系,社会很宽容的,宽容到让堕落的人自由,只是一味地鞭策上进的人。
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地过一阵子,国民会饶恕你。……呃…不对,草结不是想说这个。
这完全是草结的个人见解。
草结也觉得人的温暖是无法否定的。
这间屋子里没有半个人,对,不要说是人影,这里笼罩在连气息都十分难以辨别的昏暗环境里。
也就是说,角落里躲藏着魍魉也未可知。
不知道是否是空无一物,总之屋子中间一块显得很空旷,什么都没有。
不对……
细看会发觉地板上有一个圆阵,她是由十几行墨迹围着一个中心点铺展开来的探察装置。就像拿毛笔在柏油路面上留下的书法一样,成为了这房间地板的刺青。
只不过其内容实在难以称为文字,尽是些如同管道一般弯弯曲曲的线条。
圆阵上浮现着一层红光。而其中心是一只形态婀娜的松鼠。
“检测,发现周围有种子力量流动。位置……警告,发现有大规模种子力量泄露中。估算容量———不能,超出可估算容量最大值———”
要是一般人看见这场面或许会停止呼吸三秒钟,那只松鼠竟然在说话。
成熟的女性声音从松鼠那适合啃食松果的嘴里流泻而出:
“位置判断为C区。”
对于发生了紧急事态的现状,松鼠丝毫不成正比的平稳声音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淹没在了室内沉寂灰暗的空气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去十五秒钟,走廊里传出某人大力飞奔过来的声音,‘砰———’地一下打开门,就像在向松鼠要求声音的紧迫感一样。
“同时检测到职业能力魔导士的种子力量流动,等级为二,支援型封锁型能力。力量发动源———不明,判断其处于基本搜索范围外。广域搜索启动,广域搜索……———无收获。”
松鼠对闯入者莫不关心,也没有动物该有的防范本能。或许这位以滑稽的滑倒姿势登场的人———鲸是她的主人也说不定。
鲸慌忙地以抓在门把上的右手发力,还未完全地撑起身子便向前冲去,一件披在肩上的衣物掉落在地上。那是条裤子。
“使用对象的位置———C区。”
…C区
鲸的心中有了一些眉目,对于眼下的形势也大都掌握了,但内心还是不免一阵动摇。明明这是早有预测的发展,为什么会产生动摇呢,那就是因为自己太蠢太天真,竟然轻信他人,这阵称作‘后悔莫及’的激烈动摇在呵斥自己说‘明明不能完全排除危险性为什么没有设下任何防卫网!’。
“可恶…可恶……”
鲸在心中对自己一阵咒骂。
要是有什么损失,要向谁去请款啊———
转而消失在房间门口。
“种子力量反应消亡。”
松鼠的声音依然滴水不漏。向松鼠要求声音的紧迫感也很滑稽吧?但注视着鲸消失的地方,她的眼睛奇妙地眨了一下。
随着一阵越发临近的脚步声,鲸出现在了食客的房门口。
虽然很想马上冲进去大喊‘吃白食的!给我起来!’,但这里毕竟是敌营的入口处,也就是说鲸现在已经站在了鬼门关口了。压下对方是小孩子的概念,压下急促的喘息声。鲸小心翼翼地将背脊贴上了与房门相连的雪白墙壁。
这股显而易见的种子力量,强大到连流动过的痕迹都深深印刻在空气里了。
完全……超越了石珠所能包含的量的概念。
感受到现场气氛的鲸立刻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土生土长的上层界住民来说,对于遭受过侵略的上层界住民来说,没有什么感情比对种子力量所抱有的感情更加复杂的了。种子力量是神的力量,而住民全都是神的子民。这股力量是神用来孕育山川河流、大地生物,孕育同胞同族的源泉。这股力量也是人类用来践踏鲸的生活、鲸的容身之所、鲸的一切宝贵之物的手段。
在遥远的过去,离鲸降临于世还早得很的远古时代,种子力量被窃取的那会,这股力量或许就已经不再是恩惠了。连它的千分之一都不及的残渣般的力量就给上层界带来了一次灾难式的洗礼。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泥沼般的过往,鲸的手扶上胸口。呼吸再次显得沉重,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上了墙壁。想起了不堪的过往?嘿嘿……可能是吧…鲸无奈轻笑几声。
鲸一直在想,要是种子力量这种东西可以产生人格,那他一定是堕落了吧……
然而现在面对眼前的这股无形的气流,鲸不得不想,这里难道不是神亲临的场所吗?
洁净、高尚、一丝不苟又极其严肃——————
不会对凡人微笑,其光芒却永照大地——————
同时因为脱俗所以残酷——————
鲸不断冷汗直流,他完全被神的存在感压倒了。
原来造物主就是那种不顾后果的存在,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毫无顾及的。有时随意地拿人类来做实验,有时义无返顾地做会带来让人类全体灭绝的后果的事。因为他有资格,因为鲸也有一瞬间在想就算是他的丢弃式玩具也无所谓。那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才是应该追寻的目标。虽然可恨,但仍想追寻。
鲸默默地转过身来,直视那扇淡棕色的门扉。
其实种子力量取自根源之意,即神的存在本身。
那充满了种子力量的门扉对面,一定有神存在吧。
睁开眼睛迷糊地维持着浅薄的呼吸,尽管杀风景的白色天花板越入眼帘也难以与病魔之类的印象联系在一起,因为房间整体都散发出温暖沉稳的氛围。
火澄晃晃悠悠地支起上半身,因为感到了一股入浴般的炙热蒸汽,所以他把棉被掀了开来。
“诶…这哪里啊…”
闭塞的大脑还难以清醒。
不过在看到身旁趴着睡的草结和自己身上的行头时,火澄马上换了一个问题。
“诶…白桐呢…?”
还是没有清醒。
火澄挠挠头,在得知梦早已结束的时候心头不禁涌上一阵焦躁感。这样的失落逐渐演变成难耐的不安,这种感情与火澄心里没底的时候会产生的情绪相似。为转移注意力他随即转身摇动草结。
棉被下的人却怎么都摇不醒。
火澄无奈地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爬上了自己的双肩。温暖的氛围不知怎的消散了,室内温度回复到了秋天清晨应有温度的平均值。这间房间虽然有安装窗帘,昨晚却忘了拉上,白色的太阳光照得房间透亮。感觉到冷了,火澄便把棉被拉来裹住身体。
自己在害怕。
火澄的身体不停地微微颤抖,就算用棉被裹住也没有停止过。
他清楚地知道这点,同时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昨晚见到的白桐的确是梦,但该不会有关白桐的一切全都是梦吧?如果有人宣布‘根本没有那样的人’,想必自己也无从反驳,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见过白桐。白桐的存在就是那么虚幻。
不对…
应该还有,证明白桐的存在,与她相连的东西。
那朵菖蒲花!
火澄急切地想找到那朵花的心情就跟与失散多年的恋人安排见面时候的差不多,不过尽管他到处转身搜索地铺床头,那株菖蒲还是宛如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迹。
难道是我的睡相太差手一挥,挥落到哪里去了吗?
火澄想着开始在整个房间内到处走。
这间房间仅有最低限度的家具———靠墙放置的玻璃书橱和一个衣柜,是火澄从鲸手里夺来的战利品。照理说也没有死角什么的。
问题是……还是没有。
昨晚睡觉前明明放在床头的。由于起初委屈了它放进了校裤口袋里,结果花柄断成了两半,所以火澄更加爱惜地将它放离自己十几厘米远,没有看见残骸应该是躲过了被自己翻身压坏的命运。火澄小小地安心一下。
突然他发现连草结的那朵菖蒲花也不见了。
极大的不安感转眼变化成恐惧。火澄腿一软跪在草结床前。然后下一秒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全力摇晃他的身体,摇得草结的脸脱离枕头,‘咚———’一声贴在了地上。
火澄在两手臂间看着草结以生疼的表情稍稍仰起头。自己大概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并且期间都忘了出声叫他。
在火澄茫茫然的眼神中,草结碎碎叨叨地念叨着:
“…什么嘛……”
“几点了…”
“哇…身体好痛…”
———之类的一边爬起来。
火澄以一个箭步的态势向他迎去。
“喂!你还记得吧…还记得吧!白桐的事情,教堂里的事情,教堂里的白桐!”
语无伦次地发着问的火澄对上草结无神的眼光,不禁连梦中的内容都巨细无遗地回想了起来。草结对自己的提问,还有,现在的草结是正常的草结吗?
“你推什么推…”
忍不住朝他胸口一推的火澄顿时百感交集,这没好气的态度就是草结的态度啊。
盘腿坐着的草结挠着后脑勺,盯着火澄直看。最后开口问道:
“你傻啦?大清早的做什么?昨天可是超过两点才睡的耶。什么…才六点多嘛…诶…白桐,白桐怎么了?这么说来我昨晚梦见白桐了…”
“对!白桐!”
“……”
“你还记得白桐吧?”
火澄小心谨慎地问道。
草结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继续挠着头。他的表情也可以称为奇怪啦,问题是,不知道他奇怪的是火澄风暴一般的态度还是对火澄话中的人名没有印象。就在火澄逐渐丧失信心的时候,他平稳地说:
“就是把我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啊…啊…不对…也不是啦……”
他罕见地支吾其词,挺直了腰杆。
“…说到底还是我的好奇心使然…”
火澄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他的嘀咕了,转而露出了像是安心又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泪眼,紧紧抿起了嘴唇。
“诶…你这么紧张干吗?”
就像在等草结说这句话一样,火澄随即回答了起来。
“…因为…因为菖蒲不见了嘛!”
“………………”
“我们在教堂里收到的菖蒲花啊。不是白桐给我们的吗?”
“……诶………?”
“今天一早醒来却哪都没有了。”
火澄的话还没说完,立刻清醒过来了的草结便马上以匍匐状开始在地上搜寻。那拼命的动作,简直无法让人想象他刚不久前还睡眼朦胧的样子。
“诶?诶?真的不在了…”
草结的鼻尖离地面只有毫米之差。原先放置的地方空无一物,他弄翻了枕头,还在床铺附近找,接着掀开被褥。但就算把被子整条从床铺上移开,也没有收获。当然在他气急败坏地把床铺也掀翻后,还是没有找到会变成压花的菖蒲,徒留下飞扬的灰尘。
“搞什么,那可是我回家的通行证诶!”
原来他只在意那种事。
火澄无视他说:
“我还以为白桐这个人只是我会错意了,其实根本哪都没有的。想来那时在教堂里的白桐,其气质超凡脱俗,闪闪发光。那样的白桐对我们嘘寒问暖,还为我们端茶送水…呃……不对,那时我已经不想喝水了。反正…都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要不要给你手绢啊。”
草结嘀咕着一句“真是…”,安分了下来。即使面对火澄的做戏也丝毫不见他有任何配合,即使假惺惺地做出担心的样子也好嘛,真是个一不耐烦起来连笑容都不愿施舍的人。
呆坐着也没有成果,两个人开始分析现状。
起因在于,重要的菖蒲花不知为何消失了。
1.作为每个进入游戏的玩家都能获得的纪念品,时间一过便自动消失。
这个论点漏洞百出啊,既然是纪念品又怎么会有时限呢?
况且这里又不是什么游戏世界。
“说到底那朵花的功用都是我们枉加猜测的,当时白桐又没有做更多的解释。搞不好是什么宝物大赠送,用那朵花到指定地点去换取东西,不过时间一过就视为自动弃权那样的?”
“不要把那种游戏套路搬出来好不好,况且这里又不是什么虚拟的地方。”
比什么都要让自己不安的就是否定这个世界,否定这个世界就等于否定白桐的存在。
火澄急得直拍地板。
“不过宝物还是有的吧,比如说‘石珠’。”
“…诶?”
“那朵花搞不好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东西,光是从白桐手里递出来这一点来看它就不会是个平凡东西。”
草结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抬高了视线。在虚空中游离的眼神证明他在收集零散的记忆。
他继续说:
“不过这样一来便是无果课题了,很多事都太奇妙了,我又没有透视别人想法的能力。”
他垂下脑袋表示投降。
“现在想想真是傻,为什么那时候不向她询问清楚呢?———这花到底用来做什么的?白痴也会想到要多问一句的吧。”
他乱发脾气。看起来甚是苦涩,全身都散发出苦涩感。为什么当时草结没有多嘴问呢?火澄总觉得这个地方别扭,不像他。
“那该怎么办?”
“来想点实际点的吧。第二个选项,也是最后一个。”
2.被谁拿走了。
“既然不在了,就是被人拿走了。如果不是难道它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说的有道理。
推算至今也不用说明是被谁拿走的了吧,答案昭然若揭。
火澄‘咻———’的一下站起来,他要去找这的屋主谈谈。之前就觉得他可疑了,没想到奸诈到这个地步,就算让他哭着求饶也太便宜他了。
草结放松了身体,懒散的眼神表示他并不想跟着去。
“你很累吗?不会是生病了吧。”
察觉到他很怠倦的火澄理所当然地用手抵上他的额头,这个动作是千佳经常对自己做的。一般要是有些自尊心的男孩子都会很怄,想着‘别总当我是小孩子’,火澄就经常这么想。
不过草结没有任何反应,今天他看起来很迟钝啊,体温也稍稍有些偏高了。
“我跟你一起去。只怕万一…”
什么意思?
“我觉得自己眼光没那么差啦。如果认定对方是敌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要求住宿的,连进都不会进来的。”
草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看起来他的身体似乎很重。
“不是走投无路才那样说的吗?”
“这倒也有。”
他的意思是如果万一鲸是敌人的话,两人一起行动会比较好吗?多一个小鬼头在与强悍的鲸的比试中又能好多少呢?火澄不禁自问。同时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矛盾,刚刚还耀武扬威地说要让鲸跪地求饶的呢。对!不能自己泼自己冷水。不过是一个破鲸不要泄气啊!
待他这样的思考结束,草结已经准备着要开门了。
“喂!诶…?”
赶忙走上去的火澄听见‘哐当’一响,一个立方体从侧身对着他的草结身上滚落下来。基于本能,火澄的目光就锁定了那个立方体。
草结追寻起火澄的视线来,他也盯着那东西直看。
两人间就此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沉默。
“……”
“……”
那是个水蓝色的透明立方体,大小大概与普通的玻璃弹珠相仿。在棕色的木地板上,它的表面反射着淡淡光芒,与地板颜色的比差一目了然地显现了出来。
好像是玻璃制成的,究竟是什么材质还有待定夺。
“是你的吗?”
“不是。”
“你再好好想想。”
“怎么可能。”
“……”
“我在想啊,会不会就是那个。”
“哪个啊?”
“菖蒲啊。”
一股更大的沉默降临在两人之中。
怀着一副莫名其妙的心情,火澄与草结一起走出房间。
赤脚走在木地板上的感觉甚是冰凉。在瞥到身旁的草结以复杂的眼神将立方体高高抛起,再用右手接住时,火澄终于估量起他说法的可信度。
因为如果要简单地形容一下草结现在的眼神,那就是厌恶。
讨厌到极限的眼神,他这样的表情,火澄只见过一次。记忆开始复苏,火澄终于想起为什么当时草结没有多嘴问白桐花的用意了,因为当时他正拿着花当仇人似的看着。
草结说这个立方体给他的感觉与那株花给他的感觉相同。
“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耐不住沉闷的空气,火澄只有开口说话,否则照这情形草结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
两人行走的这条长廊两旁各有两间房间,棕色的门扉镶嵌在雪白的墙壁上。从走廊尽头开始并以可以下楼梯的一边为先的话,依次分别是火澄和草结的房间、空房、空房和浴室。另一头便是可以通往一楼的楼梯。
只有脚步声回荡的氛围被火澄一语戳破,不过也只有这样,因为草结没有答话。
如果火澄选择否定他的观点,那接下来的路未免太难走并且只有一条。
既然如此就先退一步试着肯定,只不过如此一来又有一个难题等着火澄。
说实话要火澄当场以草结一句话相信那个事实,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之后又发现的事直接让火澄瞠目结舌、在场惟有冷笑以对,这里就不多做说明了。那件事确实蹊跷,这火澄承认,可是光这点证据要火澄相信还是差一截。
不过,现在火澄总算有些信服了。
草结微微皱起眉头,嘴角似笑非笑地开启。
“嗯…只要把这个扔掉就会好些的样子。”
他恨不得把手中的东西扔得远远的,连看见都觉得脏了眼睛。可能他本人并没有发觉自己的情绪,又或者是在极力隐藏。他收紧了握有立方体的手,一脸茫然。
他轻松的口吻说着如临大敌一般的话,对那个无生命体的感受强烈到传染给了火澄。
“不能扔!”
这个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先反驳。
“我从前就与菖蒲花的相性不好呦,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那个,花粉症之类的?”
“那是春天的樱花吧?”
“我不太清楚。”
“我也不知道。”
“没查过吗?”
“……”
“已经讨厌到连想都不愿去想了,原来如此。”
“不过我并没有花粉症。”
一番对话下来,总算转移了草结的注意力。火澄撇开脑袋大叹一口气。
这栋房子只有鲸一个人住,在火澄两人来之前听说二楼是没人待的,因为鲸楼下的房间附有卫生设施,所以他并不会上二楼来用浴室。没想到那个家伙一个人住得这么奢侈。
随着一步步往前走,绕过栏杆,在二楼的楼梯口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阳光洒在一阶阶的楼梯上。鲸这个人,生活习惯虽然称不上奇怪但也不普通。需要的东西能少则少,整套房子就像未经出售的样板房一样。看着发出玻璃光泽的每根栏杆和整面石漆涂成的艺术品,楼梯上的阳光是因为一楼的楼梯口正面和旁边都装上了玻璃拉门的缘故。想到这火澄不禁淡笑起来,虽然简单却不守旧,又很独特。阳光中落下麻雀展翅的淡影,就像皮影戏一样。
草结毫无感受似地快步下楼,火澄便跟上他已经拐过了转弯口的身影。
“鲸他不会还在睡吧。”
“现在七点了诶!”
火澄回了话并直接表现出不满。
“昨天我们也的确打扰到他了,看他那副头疼的样子说不定会用睡眠来逃避现实。”
“什么嘛,还不是他自愿载我们回来的。他不仅是一时兴起救了我们还企图勒索诶。”
“他大概是觉得有责任吧。”
“什么责任,他是那种见了迷失的小孩就会主动提出帮忙的好心人吗?反正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了就火大。”
火澄一边接下草结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顺便再垂死挣扎一下。
两人会走出房间一是因为醒了过来不想再赖在被窝里了,即使火澄不是这个类型,今天的他也没有心情睡回笼觉。而草结是即使腰酸背痛也仍然说起来便起来,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型。
看着由于察觉不到走廊与厨房以及客厅有人气而犹豫着该不该敲鲸房门的草结,火澄不客气地说:
“没关系!”
“虽然我觉得能与他打声招呼是最好的了,但硬把他叫起来又不太好吧。”
“他可是男人啊!竟然在睡懒觉!没关系!”
随即敲门声轻轻响起。
草结想必很不舒服吧。火澄会一直对他说话就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把手中的立方体扔出去。
敲门声响了一阵但不见人来开门。他睡得倒舒服!火澄撩起如果刚才在楼梯口散下来再拖到地上,再让自己绊到,就会让自己连人带马一路滚下来的长长的裤管和袖子,正准备扑上去捶门,只听见一阵拖椅子的声音。
是从厨房传来的。
他起来了啊。火澄轻叹一口气与草结对望一眼,两人一起走向厨房。
打开房门,里面的环境甚是宽敞,那是连接了又一个客厅的组合大厅。厨房与客厅的界线并不明显,只有一堵做菜功用的大理石制围墙把它们隔开,镶嵌了流理台。客厅里放有长方形的黄色餐桌和八张椅子可以供一家人齐乐融融地用餐。
所以现在鲸一个人在桌子上撑起手臂抱着头的背影显得很是孤单啊。
今一大早没有睡回笼觉与草结一起离开房间的第二个原因揭晓,就是由于被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冲击得毫无头绪的草结建议向某个人讨教一下,所以两人就为此而来了。
当时火澄大叫着说“难道要我去向那种家伙低头吗?”。
“这可是有关白桐呐。”
草结一句话就把火澄击溃到体无完肤的程度。举白旗投降后也只有低头了。
“真的要低头吗?”
火澄小声嘟囔着。
不知为何,鲸的背影看起来非常沮丧,或者说是失落,或者说是生气吗?总之,鲸现在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低垂着头的样子就像考试失利烦恼得一宿没睡的应考生一样。明明外面充足的阳光透过玻璃拉门照进来,显得那么朝气。这个大厅也安装了四扇拉门,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采光问题。那些栏杆上的暗色釉漆和这些拉门,都像是鲸亲手安排打点的。
“不用担心。昨晚吃饭借宿的时候,也没看你说什么‘对不起…’、‘不好意思…’、‘请给我来一桌满汉全席…’或者是‘能不能让我借宿一晚…’之类的。不过是问些问题,你也一定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东西扔在桌子上说‘别磨蹭了!快给我解释解释!’。”
“你不也一样吗?”
两人交换着内容其实很没道德的话。这时鲸才初次抬起头,像才发现了两人那样缓缓转过头来,动作还很懒散。但在看到他的眼神后,火澄才知道他并不是懒散而是他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中。
“怎…怎么了 ?”
两人说的话就让他这么震惊?
他一下子拉开身后的椅子,站起来看着两人。骤然响起的刺耳声音降临在房间里。
然后看他咬了咬牙,沉默地向两人走来。
“什么事?”
被鲸抢先一步提了问。那低沉的声音让火澄不禁哑然。气氛怎么这么奇怪?火澄吞了口唾沫说:
“不,只是…有点事想问你。”
“是吗?那让我先问。”
“诶……?”
鲸露出了不带善意的墨绿色眼睛。这时火澄被草结向后方拉去,远离了鲸。鲸的视线却没有一丝疏漏,就那样锁定在两人身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鲸的口气带上一股憎恶,但那问题在火澄听来完全是莫名其妙。
“诶?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就那么单纯地反问回去马上就招来两股怪异的视线。不同的是,草结的视线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而鲸就是‘你不识相’的眼神了。
他明明一副必须再诱导质问的表情,却忍不住了似的揪起了火澄宽松的睡衣前领,火澄便一下子又被他往前拉去。诶?草结…不帮我了吗?那家伙动起手来了耶!
“真要说的话,就是普通玩家而已啊。”
“……”
“你还要我说什么?”
自己想要帮助白桐所以选择停留在上层界,但白桐却在高不可及的地方。她处于连接人类与上层界住民的中心位置,被怀疑是让人类与住民开战的罪魁祸首或是共犯。但火澄坚信肯定不是这样的,只是光火澄这样确信并不能拯救白桐什么。
火澄突然想起了昨晚鲸怪罪的眼神,当鲸知道火澄不受石珠效果影响的时候是怀疑的眼神,在知道火澄两人是仅有的见过白桐的例子时他露出的是怪罪眼神。火澄不禁好笑,难道他认为火澄也是整起事件的相关者吗?如果是的话,不用迷茫地团团转、无力地自责倒也是好事。
“难道你要我相信?”
“信不信由你。”
火澄不耐烦地拉开鲸的手,被他这样一直提着很有损颜面。
“那‘石珠’的事情呢?为什么可以抵消?”
“不知道。”
“那个叫白桐的解说员的事呢?难道不是认识的吗?”
“不清楚。”
“昨天半夜的事呢?为什么种子力量会出现在你们身边?”
“那时我正在做梦呢。”
温度降至零点。
就在火澄和鲸大眼瞪小眼的当儿,草结插嘴问:
“种子力量…指的就是被盗取了的那个…”
“啊。世界树的种子。取自世界树的智慧与种子的根源之意,是神的本质,也就是神的力量啊。”
鲸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两人看,草结只是嘟囔了句“哇,我们还真是显得很可疑诶”随即移开了视线。
世界树的种子?
就是那个打破了上层界的地皮,从此下落不明。还被人利用了洞口和残渣,搭建了虹桥,制作了石珠,堪称是所有事情的根源的东西吗?
打破了‘菲’的地皮,现在或许还坐拥着种子力量的人与让人类和住民开战的罪魁祸首可能是一伙的,也可能不是。也就是说现在这两方都与火澄和草结,至少与火澄大有牵连吗?
可是…
“可是,种子力量什么的…哪都没有啊。”
在鲸那种‘你在装蒜’的眼神中,火澄也无话可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种东西嘛。
“也不是啦…”
没想到这时草结站出来,手中拿着个立方体。
他把立方体举高给鲸看,随后‘咻———’的一声往外扔去。在火澄大惊失色的目光中,水蓝色的立方体在木地板上滚了两下,最后停在从玻璃拉门中透出的晨光中。
三人的视线聚集在一起。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草结看向火澄,难道他怀疑种子力量和白桐给的菖蒲有什么关系吗?在他催促般的眼神中,碍于两面夹击的空气,火澄也只有把东西拿出来了。
他把手伸进被鲸捏得皱巴巴的领口,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吊坠。
那是火澄从前开始就随身携带的白色勾玉,牛奶般的颜色和圆润的光泽。说实话,火澄早就记不清是何时开始带在身上的了。
早上让火澄震惊得无言以对的第二件事就是自己的勾玉不仅变了颜色,里面还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勾玉变成了水蓝色并且表面有着很多细小的裂纹,就像震碎的玻璃那样。小小的勾玉里有着黑不溜秋的两个小点,互相缠绕着延伸出来。
宛如繁衍的树枝那样。
与草结的立方体一样的水蓝色。
瞬间,鲸拉过火澄的勾玉盯着直看。由于绳子还套在火澄的脖子上,所以被勒得很痛。
“这是…兰竺石?”
“兰竺石?”
“兰竺市盛产的矿石。”
还真是吊儿郎当的名字。
“是大自然的产物,就跟你们地球的金刚石一样,在上层界是十分贵重的物资。尤其是这二十年来更甚。”
又跟‘二十年’这个时限扯上关系啦?看鲸的眼神就知道绝对是玩家的降临导致了这个结果。但奇怪的是,昨天也有提到会让身为人类的火澄两人很窘的事实,会完全没有不自然果然是因为鲸并没有带着责备去说。火澄总算知道,鲸虽然不恨玩家,不恨人类,但对那个玩弄了很多人的感情与人生的罪恶根源,他是绝对无法饶恕的。
“它是充满了种子力量的土地孕育出来的石头,当然与种子力量相性很好。在玩家的对战中经常被使用。”
“菖蒲花不见了,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被鲸看着,火澄只能再补上一句。
“我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们的那两朵菖蒲花是种子力量的封印。并且封得非常隐秘,你们进来的时候连我都没有一丝察觉。”
鲸说出了火澄已经算到了的话,但火澄还是吃惊了一下,总之感觉很不好。感觉白桐离自己更加遥远了,她被牵扯在巨大的关系网中。
“…难道那花是问谁拿的吗?”
“白桐给——————”
“检测,发现有种子力量流动。警告,发现种子力量泄露,位置右前方,对角线长度1米78厘米。”
“…——————”
“!”
当注意到自己已经忘记呼吸三秒种了的时候,那只由鲸的脚跟攀爬而上至鲸的肩头的松鼠也早已将想要传达的话说完了。
火澄眨眨眼睛,而草结是一脸茫然。
“警告!发现种子力量泄露规模突变,估算容量———不能!超越可估算容量最大值!”
这时火澄才把端详松鼠的视线转向前方。因为它注视那个地方的眼神传出警告韵味同时声音也透露出紧迫感。虽然松鼠会说话非同寻常,不,已经超越了火澄所认同的一般常识了!但这也让火澄变的重视起它的感情来。
那里只见唯一有着一个立方体。
也就是草结扔在地板上的立方体,开始渐渐融化。
从角开始融化,逐渐的面向火澄的一面凹进去一个大洞,流淌在木地板上的水渍仍然是浅蓝的色彩。
“这…这…这是……”
鲸显得很震惊。的确,看来又发生了会让他产生这种反应的事情了,虽然火澄两人是完全不懂奇妙之处,草结他竟然在说着“感觉好受多了”这样的话。火澄想鲸大概把近期内的惊讶全都花在了两人身上,光是遇到了两人就非常值得讶异,想必是天在作祟。
本来要不是站在这样复杂的立场上——————掠夺与被掠夺相对的立场上的话,鲸虽然会对两人身边接踵而至的奇妙事情感到惊讶,但不至于因产生了利害关系而携带仇视。
他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吧。
“啊~啊~总算舒畅了~~本来那朵花就让人感觉别扭了,那个立方体更让人感觉沉重得不得了———”
草结这时候竟然还在说这种风凉话。
“不会就那样化光——————吧…”
看到他突然停下来,不到一秒又急忙赶上前去。
轻轻地拿起地上的立方体,身体动作让人觉得又迟钝了起来,同时那摊水渍竟然像干涸了的蜡烛一样被连在立方体块上拿了起来。
这一切实在是不可思议,保持着水摊状的部分立方体又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填补了大立方体凹凸的部分。看的鲸和火澄是目瞪口呆,只有冷静的松鼠声音回荡道:
“警告,发现种子力量泄露规模突变。估计三米以内有人使用封锁能力,能力发动源———不明。”
“种子力量反应消失。”
“还是算了,说不定没了这个就回不去了。”
草结虽然不情不愿地说着,却把立方体紧紧地攥牢在手心里。
他回头看着两人嘴巴张得老大的表情,慢慢地走回来。
把立方体举高至鲸的视线高度,平淡地说:
“这个就是那个种子力量的凝结体吗?”
“你竟然在封印?!”
鲸闭上眼睛吞了口口水,想必他也没听到草结反问了一句“封印……?”,他没心思再听了吧。
他顺手就把草结手中的立方体拿走了,草结大概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所以任由他拿走。
“小棕,查一下。”
看起来像是在对松鼠下命令。鲸把火澄拉到草结身边,让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然后,对上了松鼠的视线。
火澄在那双漆黑润亮的大眼睛中找不到方向。那身棕色的皮毛和拜佛烧香般的手势,让人有种它在对人下咒的错觉。
随后,那塌鼻子下的嘴巴用女性的声音缓缓道出了语言。
“无职业系统能力,无石珠反应,无武器,初步判断为菜鸟玩家。”
总觉得它血口喷人呐。
“脉搏数———70、85,不偏离正常范围。体温———37度6、38度1,后者建议多喝温水,多加休息,多吃流质食物。血压———高压:155、低压:93;高压:130、低压:78———默认单位为mmHg,基于清晨血压起伏程度判断,未偏离正常范围。”
“身体状况的资料已经够了,你仔细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处于被附身的状态。特别是这个。”
这个是什么意思啊!这个!
被指的火澄挑动着眉毛。
“检测中——————无附…———无法判断。无法判断。无法判断。无法判断。”
什么嘛!总觉得像被搜身了一样让人不爽。
“一般性可能吗?封印着种子力量的人类?”
鲸说着说着好笑起来,他冲着草结说:
“你真的是人类吗?”
“你很失礼诶。”
“只有神类和鬼怪类,连上层界的子民也不可能操纵得了种子力量。子民的身体素质能够在上层界这块神的土地上得到调整和提高,这样就能稍微操纵一下十分少的种子力量,石珠解放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你区区一个人类竟然封印得住种子力量的全部,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的。当然前提得是你是人类啦。”
“哈……那要怎么办?”
啊!草结的态度也太悠闲了吧!鲸的话如果不是真的,那他就是在变着法骂你呢!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里都是得‘你傻啦!’、‘脑壳坏掉了吗?神经错乱啦?’、‘不要口无遮拦,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这样骂回去的时候!
———火澄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出声打断。但他也不禁侧目,草结他会不是人类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非常普通的、与自己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子啊。
“不,———”
松鼠说话了,火澄便把视线移向松鼠。
“这里的并不是全部。…———估计为…百分之五十上下。”
“一半啊…”
鲸随即看向自己,不,是看向自己的勾玉。然后没有任何询问火澄意思的表示,直接拿起挂在火澄脖颈上的水蓝色透明吊坠。
“难道在这个里面吗?”
当他想要将颈绳从火澄脖子上取下来的时候,火澄开口了。
“你很目中无人诶!”
“你先闭嘴。”
“不要!开什么玩笑!这东西跟我那么多年了,凭什么轻易就被你拿走。”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状况。”
看到火澄极度抵抗,鲸立马金刚立目地说:
“你们两个已经不是光用‘可疑’这点程度的话就可以带过的了。甚至当晚把你们出卖给神邸也无可厚非。”
鲸步步逼近火澄后退的身影,平稳的语气其实听起来反而让人寒毛直竖。
这家伙来真的!——————就在火澄这么想的时候,只见对方又露出低落的表情。
“因为这样一来,人类便可以与住民划清界线,从上层界的土地上消失,噩梦也会随之结束。”
的确,要是自己手中的就是种子力量的话,就可以用它来做到点什么了吧。
这样一来……
“这样怎么样?以内幕来交换如何?有关‘种子被盗事件’的内幕。如果鲸知道什么的话,就告诉我们吧,或许我们能以此为线索,连幕后黑手也帮忙找出来哦。”
草结突然跑过来挡在两人之间,他交易的手段一向高明。
他继续说:
“怎么样?与其把我们就此交给神邸一了百了,不把源头拔除是无法断掉祸根的吧。”
鲸又以怀疑的眼光来回打量两个人,火澄除了瞪他也做不了什么。
鲸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连句招呼也不打,就突然开始说明了。
“上层界是神的领地,所以到处都充满着神力。而下层界是人的领地,所以鬼类特别多。鬼是人意念的具现化,多起来不会有好处的。所以上层界的神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现身施恩于此地。世界树的种子力量就是神的本身,神的根源,神的核。但是并没有与神融为一体。神把种子力量从自己内部分割出来,并交由某一神族保管,为防万一让其隐居在下层界。”
鲸絮絮叨叨的声音与昨晚一样,但并不表示他对两人已经放下了戒心了。
火澄努力地整理思绪,突然的发现让他的心脏如棒敲鼓般用力地冲击着胸膛。
隐居、下层界———
“那一神族从此世代在下层界的版图上定居,或许像是族群一样搭建起了小小的村落。那样的生活明明很美好的,但无巧不巧,那块土地上还居住着神族的死对头———巨人族。虽然巨人族是被下贬到下层界去的,但其实声望很高,听说那一神族就称其为守护神。”
火澄还没回过神来好好地听鲸的话,第二个关键词就高声宣布了一切。
真是有种明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感觉。
不,这是火澄在听到那些零星词语的瞬间就察觉到的事情嘛。
眼前仿佛有草结窃笑着说‘我不是说过她是有使命的嘛,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就是———’———
———就是指白桐没有完成使命吗?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白桐脱不了干系。
火澄突然觉得全身都丧失了力气。
“种子力量就是由家族里巨人族的信奉者交给巨人族的。”
“打开洞口的就是巨人族?”
“对。”
这样的对话,火澄已经听不见了。
万事的始作俑者———白桐.斯洛德。
“喂!”
听到呼唤声,火澄从失落中醒悟过来。明显是对自己呼喊的声音,由不同的两个方向传来。
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在叫自己啊。
“什么事?”
火澄轻轻地问。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你们呢?”
“什么啊?”
“你们不是该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是有的啦。
“我们只是被迫卷入这场纷争的无辜小市民。”
“不要装疯卖傻!”
鲸跳起来直拍桌子。
“无辜?不要开玩笑了!你们以为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
昨晚,出现在鲸面前的并不是神,而是他捡回来的两只小兔子。
当他以冲撞的力道打开房门后,只见房中惟有稀稀疏疏的光点飘散空中。没有人气,这里是不容侵犯的圣域,然而一位少年背对着房门———也就是自己,宛如抗争着一般拒绝着气场。他的双腿还伸在棉被里,只是直接坐起来了而已。
另一名少年躺倒在棉被里,只有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他们的身上都有淡淡的光辉,是种子力量的绿色。
空中漂浮的光点如同跃动的生命一样,静止在空气里,连同空气一起凝结。
忽然,坐着的少年———草结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只是非常平淡的眼神,非常迷茫的眼神。接着便向后倒下一动不动了。
时间又开始‘滴答滴答’地前进。终于能听见再平凡不过的呼吸声时,鲸眯起眼睛发现睡前两个少年万般爱护的菖蒲花不见了。
“如果要是你们不在这个家里的话,大概连小棕也没办法察觉到这件事吧。是非常隐秘的即时封印,那个菖蒲花的容器一崩坏,同时就有力量把满出来的种子力量进行封印。小棕会发觉只是碰巧这项工作落在了她的搜索网里面。”
鲸的声音听起来应该蛮失落的吧。他很看中小棕的能力。
当时鲸犹豫了一下后选择关上房门。
他们并不像鲸猜测的那样可疑,具有危险性。
也没有神那般的光泽。
着实……普通。
起先鲸误会他们很普通,将他们搭救回家。然后一点点地感到不对劲,不用石珠抵消就消除了石珠效果、甚至与未曾露面的解说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明明都是关键线索鲸却还是因为他们很普通而疏忽地没有设下任何一个防卫网。
看到种子力量后,鲸当即应该作出判断将他们交由神邸处置的。却想亲口询问他们个中究竟,亲耳听到他们的答案。
当火澄敷衍地回答他时,谁都不知道鲸心里有多窝火吧。
在等到早上的期间,他想问‘你是谁’这句话都快想疯了。
“这样你们还要诡辩———”
“是白桐…就是白桐。”
“什么?”
“那个巨人族的信奉者就是白桐。白桐就是保护着种子力量隐居在下层界的神族中的一人,她与巨人族的人有接触,种子力量应该是由她的手交到巨人族手上的。”
火澄在两人吃惊的目光中冷静地把话说完。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被恢复过来的草结询问时,火澄回答说“是你告诉我的”,引来草结一个怪异的眼神。
“呵呵,那么说种子力量的失窃和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果然都是计划好的咯。”
鲸这样说道。草结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想的应该与鲸一样。
“他们的目的为何?”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巨人族呢?”
“让我先问,关于把种子力量出卖给巨人族的白桐之后的下落,你知不知道?”
“不清楚。她之后不是应该一直在虹桥的顶端吗?”
“那这种神界的惊天大丑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还那么清楚。”
“这事你别管。……那,那个巨人族呢?”
“不知道。”
“竟然套我话。”
“太糟糕了,糟糕到极点啊。”
草结突然发话,真是不吉利的台词。他的样子就像是极度忍耐着不逃跑,简直有股被拐上了贼船的悲哀。
“容我一问,如果有了种子力量是不是就可以做到什么,比如说做到填补破洞之类的?”
话锋一转,火澄细细咀嚼着他的说话。
“嗯,可以。”
“我想也是,喂,那边的你,现在可就有一个选择题了,并且感情与生命或许不能兼得。你觉得要不要把种子力量……归还给上层界呢?”
这样苛刻的问题,草结那家伙竟然直接丢给了火澄。
是否要归还种子力量。
在火澄眼里,现在身上的勾玉就像是菖蒲变幻而来的一样,是连接着白桐的证据。昨晚对于菖蒲花,鲸其实说过应该要用水养起来之类的话,被火澄断然拒绝,简而言之就是这花火澄根本就不想放手。
依现在的情况看,火澄自身也处于一个巨大的未知的关系网中,这样的自己接触到白桐或许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没有菖蒲花,没有勾玉或是种子力量什么的,自己的立场仍然显得微妙。
当然有了种子力量这样神一般的力量就真的是如虎添翼,因为自己想要帮上白桐的忙。
想要帮忙的理由,至今还没有答案。
说到底自己只是出于一时兴起的心态,为了这种宛如直觉般的想法,用这样的心情来看待种子力量真的好吗?
上层界的住民还是白桐,到底是哪边?———
现在已经发展到必须考虑这种深刻话题的地步啦?!
火澄立刻摆出一副‘不要问我’的表情。耳边却传来这样的对话。
“那个,那个,就算没有种子力量,一般的玩家也是可以普通地回去的吧。”
“回去?嗯,当然。”
“太好了。”
他企图从头到尾做个局外人,把烂摊子丢给了火澄。
“喂!好狡猾!”
“哪里狡猾啦?问题在于你,我才问你的。我只要能够回去,对种子力量本身没有执著,放的开种子力量。而你对其却拥有宛如信仰的执著。其实说实话,如果把种子力量归还了上层界,这样白桐也算是得救了。她不用再继续增加罪孽,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有人阻止她。”
“但是这样做,所有的内幕都没有搞清楚,任何一个罪魁祸首都没有被抓住,什么都没有解决,要叫我怎么认同。”
“其实你认不认同都无所谓啊。有个非常强势的人正盯着我们呢,没力量的你凭什么挣扎?”
草结竖起手指,火澄朝他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心情似乎不太好的鲸沉寂地回望两人。
“你们,刚刚开始就一直把那个叫白桐的女人说得像被害者似的,难道你们觉得她比无缘无故遭受灭顶之灾的我们子民还要无辜?明明她很可能就是主犯!”
鲸严厉地说道。他的威严根本不容许犯人再多狡辩一个字。即使如此还是有不知死活的人回击道。
“白桐肯定是被胁迫的!……肯定有隐情!”
本来想就白桐是被迫的这点紧咬不放、认定到底的,但在火澄说出口的时候看到草结皱了一下眉头,不知怎的这个动作让自己下意识地对说着的话进行反省,明明不可能有错的,但白桐乐陶陶地与巨人族相处的场面浮现在心头。
“一定有什么……对!与其说被蛊惑了,还不如说是出于朋友这样的关系,白桐才把种子力量给了那个巨人族的。这两件事可能只是偶尔凑在了一起,破洞有可能确实是巨人族打开的,但之后制作游戏的人一定与巨人族无关。”
“他利用了洞口和残渣,利用了巨人族,甚至现在还利用着白桐。”
火澄只能一个劲地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触动鲸的神经。再不说就怕没机会。
“一定是这样…”
“够了!”
果不其然,鲸怒火中烧地打断了火澄。他闭起眼睛,避开视线,不愿面对火澄是不是代表他对火澄失望了?
“这么说来,你宁愿把种子力量为那个白桐使用也要弃上层界于不顾…”
“我并没有…”
“那么把你们认定成共犯也可以吧!”
“糟糕,真是糟糕到极点。”
草结慢悠悠地走近到火澄身边,他的阵势简直就像在与鲸对峙一样。
诶?!这叫什么状况?!等…等一下!草结说的那句‘感情与生命不能兼得’的意思就是,如果火澄选了白桐,鲸就算是硬抢也要把种子力量抢回去,甚至不惜对自己下…下…下杀手…的确上层界的问题是迫在眉睫,但怎么突然就要与鲸开战?!该说鲸翻脸翻得太快还是该说事态真是一日千变呢?
鲸已经变成两人的敌人了。
要说这一触即发的空气是被门铃声打破的,那还真是个玩笑。
火澄在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他拍拍胸脯,望了望门口,然后又望了望鲸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毫无芥蒂地跑过对方的身边,去了走廊。如果在相遇的瞬间,鲸会对自己出手,那也无话可说,连火澄自己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情做的行动。
踏在木地板上的步伐实在说不上轻快,因为自己现在心情复杂。
在鲸那种苦大仇深的目光中,自己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也没资格那样说。相反,鲸就算杀了自己来夺取种子力量,也只是身为上层界住民的他尽了义务。这些事根本不需要草结提醒。
在开放式的客厅前立住了脚,火澄可以直接看见客厅里的桌子上放着些束口袋,因为这个客厅没有装门与走廊隔开。也因为如此,便在黑暗里与过道融为一体。
视线越发昏暗,从门上方的小窗里透出的光亮就显得越发晃眼明亮。
刺得火澄不禁眩晕。自己从未如此柔弱过,‘迷宫’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搅乱自己的心神,让内心产生迷茫和缝隙。其实现在自己动摇得就像大地正在发生七级以上的地震一样,虽然表面上自己还是平稳地站立着。
心里的立足点已经消失了。
‘丁冬———’———
门铃声又响了一次。
在火澄慌慌张张地推开坚固的大门后,面前出现了一位短发的妇人。
年纪想必和幸子差不多。
神态祥和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对方自然不是火澄认识的人,又听说鲸是一个人住,还来不及产生‘这是谁’的疑问,自己便因为心虚而乱了方寸,为了避免遭受怀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该解释什么呢?对方可不要把自己误会成小偷啊。
火澄乱得连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啊,鲸他还在睡吧。”
对方表情柔和了下来,就像重现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常光景一样。省略了询问对方身份的说话方式,充满了老朋友间的熟稔。
“啊…不是,他起来了。”
由于对方温和的态度使得火澄得以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啊…请进。”
总不能把人家拦在门外,火澄边用力往前推开门边靠边让出了路来。
对方抿嘴轻笑着走进屋来,然后跟随火澄一起走向厨房。当然火澄可不是看她手里拎着装有蔬菜、肉类以及鸡蛋的袋子才把她领到厨房的,纯粹是因为火澄想如果是客人的话就必须带她去见主人而对方也一言不发地遵从了火澄。
一路上她对火澄笑弯了眼睛。火澄虽然没有感到不快,但多少有些困惑。
这位人物穿着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装裤,整体打扮除了给人干净的印象外总的来说就是她或许很适合系围裙的样子。
“啊啦啦,鲸先生,你家来了小客人哦。”
这是到了厨房门口的第一句招呼。看来果然是鲸的熟人。
她的语气依旧,不包含嘲讽的意味,只是非常平淡、开心地称述道。虽然火澄没资格说,但这人似乎太没有警戒心。
火澄突然发现草结和鲸都坐在了椅子上,感情很融洽似的面对面坐着。鲸手上还煞有介事地拿着份报纸。本来剑拔弩张的室内氛围被一副堪称诡异的景象替代。
真是宛如暗号般的景象。
鲸从报纸上移开视线,随意地说道:
“向你介绍,由于一些突发原因现在借住在我这的……这个是…火澄。”
这个?
“…这是草结。”
鲸分别示意了下两人,随后对着两人说:
“喂!打招呼!”
“……你好。”
“你好。”
火澄就在女性身旁弯下腰去,而草结从椅子上站起来端正地鞠了一躬。
“哇啊,你们好,请多多指教。我叫瞒,算是这里的帮佣,叫我瞒姨就好了哦。”
瞒鞠了一躬,遮挡住脖颈的发尾看似经过了烫发处理,显得蓬松卷曲。手上的提包荡了下来。
被成人这么正式地打招呼,火澄和草结两人惟有再次低下头去。
打完招呼后鲸又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报纸,瞒说着“要不要我来做早餐”走向了大理石制围墙,火澄“…啊…嗯!”了一下。虽然她说自己是帮佣,却比这里的主人还有待客之道嘛。
不对!不该说这个!难道鲸的态度不显得奇怪?总之,火澄决定踩一下地雷看看。
“…呃…那个,鲸,刚刚说的种子———”
“啊!你说什么!肚子饿了!你这个家伙就不能多等一会吗?!到别人家也不学学什么叫客气。”
果然很奇怪。
碍于瞒笑嘻嘻地询问起自己说“诶呀,已经等不及了吗?那你想吃什么呢?”,火澄也只有回答:
“煎蛋!”
瞒笑嘻嘻地带起了浅色的围裙边开始着手料理。
无所适从又莫名其妙的火澄总不能一直原地呆站着,不管怎样先坐到草结身旁吧。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是很有依靠感的。火澄边想边迈开步伐却在经过鲸的身边时被鲸以险恶的眼神直盯着。
那副眼神只能称之为险恶吧。而且对方一直盯着火澄直到火澄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两个人便开始互瞪。
“你们啊,至少要装得和善一点。做不到的话索性无视对方。”
草结一边起身抽出鲸所拿的其中一张报纸,一边说道。期间没有与任何人对上视线。
随后他大幅度地摊开报纸,以此避人耳目。
“那么,鲸,稍微也要解释一下嘛。隐瞒我们特殊身份以及玩家身份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
草结一字一句循循善诱的语气似乎让鲸颇为不爽,但他并没有直白地表现出厌恶情绪而是增加了几分怀疑,眼神就像是大人们所有的应酬眼神,果然与对待自己时不一样。
毕竟火澄是处在为草结的话或惊讶或惊叹的立场上,完全只有当听众的份。原来鲸不向瞒报两人的姓是为了让两人鱼目混珠。
气氛颇为紧张,其实就像是冷战一样的气氛。
“反正不是为了你们。”
就这样被鲸打破了。
“不要以为种子事件就那么简单地会了结。——————你是这个意思吧。”
“啊。”
“那为什么要瞒住瞒姨呢?你们的目的和利益都应该是一致的。”
“与你无关。”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就算我打算归还种子力量,如果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中照样没戏。”
“你还没有资格怀疑我。”
草结像青蛙一样瘪下了嘴。鲸又嘀咕了句“不是为了你们”。
“那是为了瞒姨吧。”
出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不小心从火澄嘴里漏出‘咦?’的声音。
鲸不知道一开口又会被抓住什么把柄,只有皱起眉头静静地看着草结说下去。
“为了避免刺激到她。看来已经不是瞒姨对玩家有没有好感之类的问题了,玩家会让她心态失去平衡并让她为之崩溃。”
“你不要总是套我话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有套到哦。一切只是猜想而已。”
被草结的话左右的火澄理所当然地看向瞒,对方麻利地操纵着双手以及料理台上的一切,在日光的包裹下难以隐藏她明朗的气质。对方像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来,接触到火澄的视线后径直露出笑脸,火澄双肩一颤,完全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
心里甚至没有罪恶感。
明明可能是罪恶源头的相关者却从被害者那里接受那么温暖的目光,还没有丁点惭愧之情。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不像样呢?但是,真的无法感觉到。
这里一点都不现实啊。
因为没有了残酷和恶意,简直如同游戏那般虚幻,却又那么美好。
火澄一如往常发着呆而且忘了收回视线。这时草结说:
“啊,我口渴了。”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的样子,大得连大理石围墙那边的瞒也听的见。
草结对着瞒说:
“我要粥。”
瞒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的要求,而鲸对他沉下脸说“别随便使唤瞒!”。
置若罔闻的草结起身走了出去,火澄以为他要去梳洗。没想到他又转过头来对着火澄说:
“所以,试探性的话就不要说了。”
一瞬间火澄终于明白了,草结的一番话与其说是对鲸说的不如说是在告诉火澄自己。他怕火澄的粗枝大叶伤了别人还不自知,紧接着就又伤到火澄自己。
总觉得这家伙很喜欢看透别人,先不说自己,连鲸都显得很惊讶。
然后,草结‘吧嗒吧嗒’地走向瞒向她询问有没有新的牙刷,有没有新的漱口杯。
这一天又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由于出了太阳天气显得相当晴朗,瞒便把鲸收起来的晾衣架拿了出来。准备把两人昨晚睡过的棉被和床铺以及枕头架起来放在太阳底下好好晒晒,因为这两套床具已经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了。
为此,瞒出了客厅。
瞬间空气发生了质的变化。
正值上午十点,早就解决好早餐的三人在瞒面前不断地装成相安无事的样子,虽然火澄可以说无所事事的都快睡成回笼觉了,但其实期间气氛有着莫名的压力。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简直是动弹不得。所以在瞒出了客厅后,与其说气氛变得紧张了,还不如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啊,好痛。”
火澄勉强抬起紧贴在黄色桌面上的右脸颊,上面肯定残留下了红彤彤的印子,已经发麻了。
先前的气氛僵硬到让自己深刻理解原来自己也有不擅长应付的场面。
火澄猛的抬起身子并向后倾倒在坚硬的椅背上仰天长叹。
突然他的眼角瞄到一件东西,放在棕色橱柜上的香槟酒。
总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在自己受到冲击被草结拉着躲进仓库里时,当时的那间仓库里就储存了许多的香槟酒。
会眼熟也不值得奇怪。
“那个,是仓库里拿的。”
背后的草结若无其事地说道。
火澄心里生出一种‘啊!果然!’的感想,眼睛都忍不住快飙泪了。
“那能叫拿吗?!那叫偷啊!!”
“别冲着我叫,又不是我拿的。”
草结辩驳道,马上又说:
“是鲸拿的吧。”
“啊。”
对方也直言不讳。
火澄突然觉得这世道没有法律可讲。
他连话也说不出来,送向鲸的鄙视目光也被无视。接着又发现了放在香槟酒旁的两个灰色束口袋,是与早上去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束口袋一模一样的袋子。
“那,那里面又是什么?”
“什么都得向你报告吗?”
巧妙地被鲸避开了。
就在火澄打算纠缠不休的时候,草结发问道:
“昨晚那些集装箱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他的视线仍盯着报纸,上面登载着今早发现绿谷市的一座小型码头上残留下大量金属残骸以及肉片的报道,并且还刊登出了留下战斗痕迹的地方的照片。据周围民居报告,听见有爆破声响是在十点过后,警方推测这座小型码头上昨晚发生过乱斗。
“什么叫警方推测嘛!昨晚乱斗的一方不就是神邸吗?”
“有关阻击玩家的恐怖分子的存在,神邸会尽可能地进行情报控制。不影响住民的生活安定是两方不成文的规定。”
“你这样的说法就像是不把玩家包括在住民的范畴一样。”
“你没听出来吗?”
“把玩家当怪物,甚至连玩家的存在都想要隐瞒。”
对于鲸苛刻的态度,火澄不自觉地恼火起来。
“这其实就是不刺激上层界住民的做法,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做法还是值得肯定的。安定民心嘛。看来你们的神相当束手无策呢。简而言之就是无能。”
这翻话当然是草结说的。
鲸激动地脱口而出一个“你!”,强制性地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瞒走了进来。
“你说得太过了。”
火澄为难地对草结说而对方只是回了句“这是事实吧”,看来草结他一点都没在反省。
在教堂里的时候也是,总觉得他明明寺院出身却没有任何信仰。而且还利用这一优势,吓唬当时的瑞笑他们逃走。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草结定要被判个大不敬之罪。
瞒走近到靠墙放置的棕色橱柜,蹲下去翻找着什么。还以为她要拿什么出来,只见她手中握着一个网球拍。
鲸什么都没说,奇怪的只有火澄一个人么?
“那个,上次使用的拍打被子的拍子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所以稍微代替一下。”
“…啊……原来如此。”
火澄目送着瞒笑吟吟地转身出去。
“那昨晚的集装箱里都有些什么呢?”
草结又重复问了一次。
鲸这时露出了引人讨厌的表情,上牵了一边嘴角。
“你想要知道吗?”
“应该没有什么生鲜食物吧。”
“没有吧。”
火澄还一副为何草结那么执著的不明所以的表情,草结罕见地倒吸一口冷气。就像是明明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似的。
“你明明知道,还是炸掉了。”
到底里面有什么啊?鲸只是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呢”。
草结转过头来看着火澄的眼睛说:
“那是玩家的尸体。”
一瞬间,火澄根本无法理解草结在说什么。下一瞬间看见他手上的报纸里刊登出来的照片,那一块块的肉片根本无法让人想象是人类的手脚,火澄不禁涌上一阵恶心。
他的手捂住嘴巴,呕吐感还未消退,怒火已经涌上脑门了。
火澄终于理解那是被恐怖分子狩猎的玩家的尸体,他们难道是疯子吗?!
火澄虽然站了起来却被鲸先发制人。
“你们不也对我们做过相同的事情吗?”
“不要用‘你们’、‘我们’这类的词语!就算玩家有错但也不能随便迁怒啊!这些人不是你杀的所以罪不在你,但是你就没有让他们回归黄土的良心吗?为何有那种冷眼旁观的铁石心肠!你难道……没有感情的吗?”
虽然顺利地回击了鲸火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摇摇晃晃的他撞开了身后的椅子,天旋地转,他的脚步漂浮,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其实火澄知道这场将庞大的牺牲者卷入的恶性循环已经无关对错了,挑起这场误会的人最该死,火澄实在不想说出白桐的名字,而且这不是包庇白桐,其实将这场误会越演越烈的就是人自私的本性。
“没有感情就再好不过了,就是有了感情才会矛盾,才会挫败,才会憎恨,才会迁怒。”
鲸的表情确实没有显露出丁点的良心。他把报纸扔在桌子上俯视跪坐在地上的火澄说:
“然后逐渐变得铁石心肠。”
“但我不会饶过那个混蛋的!”
丢下这句宛如宣言般的话,鲸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说的混蛋是谁自不待言。
火澄坐在原地泫然欲泣地拉下草结手中的报纸。
报纸上照片的解析度并不低,照片里呈现的景象却显得相当杂乱。可能是恐怖分子设置在周围的那些避人耳目的咒术消失了后,他们来不及清理现场就逃走了吧。
何况,神邸也有可能派增援来。
火澄根本就无法面对报纸上的这些东西,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这是人类伤害了住民后又得到反噬的结果,或许身处这场战役中心的火澄决不可能说这是罪有应得。
手的颤抖久久无法停止。
“你要放弃种子力量吗?”
草结若无其事地问道。他毫不温柔地点出中心问题。这家伙还真会让自己吃瘪。
“我要……放弃…”
火澄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因为他的自我意识没有高到可以漠视这一切。
晚上。
瞒回去后。
是到清算的时候了。
这时火澄三人都围着桌子坐在组合大厅里,由于黄色餐桌上方的吊灯亮度不足,所以搞得像秘谈似的。但周围的空气并不阴晦,反而是相当的平凡温柔。今晚,就在这平淡的氛围中展开。
这场谈话是在一个前提下进行的。
草结两脚踩在椅子上将整个身体窝进靠背椅子里,手中捧着不断冒烟的绿茶。在他仰头喝了一口后,露出的表情就像老头子一样。
这家伙完全不打算打破现状,火澄心急地想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呐。看向鲸,对方也在无聊地掏耳朵。
这两个人实在是……
火澄郑重其事地咳嗽一声,问题是没有人理他。
“鲸虽然是第三势力,但不论是恐怖分子还是神邸,你都认识的吧。”
他勉为其难地打破沉默并用手拍桌子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曾经与神邸一起对付玩家。然后神邸因民意而重新立法,默认了玩家后,脱离神邸单独抵抗玩家,就变成了恐怖分子。现在嘛,算是自由职业者吗?”
火澄自己都觉得口吻听起来像警察在录口供一样。要是换草结来说,他忽悠的语调可以是退敌的不二法宝。因为他心里有底嘛。
就因为鲸没有回答现场便又回归沉默,自己的努力付之一炬。
“拜托你们别耍我。”
火澄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
这场谈话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进行的。名副其实的清算,就是在火澄两人愿意将种子力量交托给鲸的前提下,鲸表示愿意来场谈话。
“我没什么干劲,又很想睡……”
“我没什么兴致啦。”
这两个人实在是……
“鲸,他这么问。”
草结像个中转站一样把火澄的意愿传给了鲸。鲸虽然回答了起来但火澄不禁感到一股哀愁,自己这个人果真没什么分量。
鲸回问:
“你难道没想过我可能是神邸安置在恐怖分子里的间谍?”
他倒没有否认自己曾在恐怖分子的队伍里呆过。
只要经历过昨天的乱斗就不难察觉恐怖分子和神邸间微妙的关系,恐怖分子有可能是神邸里分裂出来的,况且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也不值得奇怪。而鲸还热情地对恐怖分子打过招呼。他们三方的感情纠葛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依草结的看法,现在鲸应该不隶属于任何组织,也就是说像外援一样地为哪里的组织打下手,但又不牵扯过深。他单纯是接受了委托要去摧毁恐怖分子的货,而这个委托的内容偶然与神邸的立场一致所以他还利用了神邸。
要说为什么呢,那是因为……
“是的话,直接把通风报信和摧毁货这两条……”
火澄立马打住。这个结论是草结得出的。他拉了拉盯着杯子里的茶叶直看的草结示意他自己说。
“这茶叶哪里产的?”
“不对!”
“啊,是的话,直接把通风报信和摧毁货这两条罪名推到我们头上就可以继续伪装下去,根本没必要暴露身份。总而言之,你的行为太随意了。像现在这样可以面对面说话,也是你没有立即向神邸通报我们存在的功劳。”
草结垂下肩膀继续说:
“反正不管你是神邸的间谍也好或是其他组织的间谍也好,鲸的行为自由度太高了,就算消灭那批货是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后便可以回老家,但总不会高调地在敌营露脸。”
总之就是鲸做什么都随随便便是成不了高层干部的。
“不管是哪种,你对恐怖分子而言都是叛徒。”
刺绣的时钟‘叮叮叮———’地响起,钟摆指向九点钟。
但火澄知道光是这点声音是掩盖不了草结那句无情的话的。虽然名字记不下来了,但曾经有个男人骂过一句‘可恶,叛徒!’,现在想来多半骂的是鲸。
对于脱离了本来队伍而又接受了他人的委托成为了队伍的敌人的人,当然要叫做叛徒。
鲸不服气地回了句“你又知道咧”,表情还是一样不正经。
他们三方的关系,的确没有外人插嘴的份。
火澄虽然知道,但紧接着发现的问题还是让他符合自己性格那般大叫出来。
“那你认识瑞笑他们还想拉他们为那批货陪葬?!”
他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看到鲸玩笑一般地准备开口时又无话可说。
不管鲸如何薄情寡义,让他不得不做出这些事的元凶就是玩家。
如果没有玩家存在,根本就不会出现与神邸对立的恐怖分子一方。而为了避免恐怖分子得到货造成更多的伤害,鲸做出了割舍瑞笑四人的选择。不管鲸是不是为了酬劳而做的,让他周旋在这泥沼中,把上层界耍得团团转的是玩家。
所以鲸现在一副玩笑的表情虽然没有带任何的讽刺,但足以让火澄自嘲不已。
“反正他们几人对神邸忠心耿耿,给他们一个扬名的机会不是很好吗?用那几条小命给货陪葬,如果达到了‘不让恐怖分子拿到货’的目的,以他们几个的性格还会感谢我咧,因为我让他们死得其所。这也算是我这个原先的同伴对他们的一点敬意。”
“你这种人不配当同伴,可以去死,”
火澄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感想。
‘咚———’一声草结把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怎么这么说呢?鲸,其实爆炸时机什么的,你是可以操纵的吧。”
他放下一条腿并抱住还踩在椅子上的那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可以设置在石珠启动的瞬间,也可以手动操作。如果要让瑞笑几人流芳百世的话,一早就做到了。你直到最后都在等待转机,连与我们搭话什么的肯定也是算好的。”
鲸‘嘿嘿’干笑了起来说“什么都瞒不过你”,眼神深处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或许是因为被看穿了而在生闷气吧。
这心情火澄也不是不能理解,被草结看穿觉得很逊吧,嗯,是很逊。
这场谈话的内容就沿着昨晚战斗的点滴进行了下去。对火澄而言这场谈话的全部目的就是想要考量鲸这个人,昨晚有些地方不得不让人怀疑鲸的品格。在草结说到“然后为了对卷进去的我们负责,你救了我们”时,火澄突然发现鲸这个人还不坏;在听到草结说“啊,你昨晚加班获得的就是顺手牵羊的香槟酒、摩托车和石珠”时,火澄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没有大人样子了。
期间鲸照样嬉皮笑脸的样子,对话一直在迟缓温和、宛如日常的气氛中进行。
接下来,火澄以这样一个问题打了头。周围充斥着风打击在玻璃拉门上的声音。
“为什么…要脱离恐怖分子的队伍呢……?”
鲸一下子露出尖锐的眼神,但马上又换回了普通表情。
答案显而易见。
“否则不是太蠢了吗?”
他不屑一顾地说道。
火澄也这么想。那个罪恶根源的做法就像是把不同种族归纳在了一起。并且听说二十年前他带领着一批人类入侵时,极尽破坏之能事。这样一来人类给住民的第一印象不用说自然泡汤,况且人类也不会轻易相信上层界是个现实,与火澄不同。
一切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连玩家其实也不过是牵了线的人偶。
鲸想必是对这样的现状感到绝望,所以以稍显疲惫的姿态从中抽身而出,把这一切归咎于时代洪流或许还比较好受,只不过他面前又突然出现了火澄两人。
他对过去是这样叙述的,带着平凡的表情缓慢又干练地道来。
在最初的时候,鲸还身为神邸的一员。
因为玩家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出现了,所以在他二十岁加入神邸的时候,或许早已忘记了上层界也有过既平凡又繁盛的时期。他的选择在对玩家的存在已经无可奈何的时代洪流下跟其他职种比起来,只是任务繁重了一点。
每天每个市至少会有八九起伤害事件,宛如处在地震频发的地区一样建筑物来不及修好马上又会坍塌。想当初神邸的办公室资料满天飞的景象让鲸吓了一跳,处于沸腾状态的室内环境也让他耳鸣。
鲸逐渐知道周围的人把玩家当天灾,这不是他们忘记了玩家不过是某起事件带来的附属品,而是无能为力地只能强迫自己这么想,否则就做不到对自己身为执法者的责任心妥协。因为连神都抓不到的肇事者,毕竟是凡人的他们要怎么才能抓到呢;连神都无法填补破洞,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这样的心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鲸也变的能够体会。
可以说那时就已经陷入了绝境吧。
接着上层界理所当然地分裂了。其实脱离了神邸后更便于调解玩家与住民之间的纠纷,因为不是以前神邸抵抗玩家的立场,也不是重新立法后神邸那对抗恐怖分子的立场。深谙某个人坐山观虎斗的情况下,这里应该极力避免本土内部分裂和狩猎玩家的行为。鲸却因为承受不了丧失感,心里想着‘啊,反正没救了。’就那样浑浑噩噩地加入了恐怖分子的阵营。
有一段时间他就跟随组织到处狩猎玩家,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也毫无感觉。那时候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这样混沌地耗完一生或是死在路边,堕落就像甜美的毒药一样让他对一切都毫无知觉。
‘反正什么都做不到。’
‘玩家不可能与住民握手言和,连本土内部都分裂了,说到底人类就是这种斗争的生物。’
这不是实话。
其实当时玩家已经融入了上层界社会,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住民交流,甚至有专门面向玩家的旅游景点和职业。即使两方还是存在歧视,但至少表面上能够做互动,要是没有恐怖分子的袭击事件情况还能大为改观。但是这么一来,恐怖分子又觉得这次自己被上层界抛弃了。‘那些人都是窝囊废!摇尾狗!’,喊骂声此起彼伏,自然鲸也是其中一人。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的很窝囊。
鲸叙述到这里时自嘲地‘嘿嘿’傻笑,眼神里却有极度的疲累和酸楚。要知道他当时自暴自弃地成为恐怖分子的行为增加了多少死亡率,又几度阻碍了玩家和住民希望共同生存的心愿。火澄两人是不可能懂的,他们也不可能理解鲸现在身上背负有多大的痛楚。
只有风打击着玻璃拉门的声音。
“之后让我清醒过来的是一次与神邸的对抗。那是我第一次直面神邸,也就是以前的同伴。狩猎玩家时没有感觉到的感情换了熟悉的人的话竟会那样强烈。说实话当时不要说是加入乱斗,我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
鲸清醒了过来后不断地悔恨,甚至还想过不再与世俗扯上关系,到哪个地方隐居起来算了。结果最后他都不能抛开上层界这个他土生土长的地方。虽然说不上是赎罪,但他开始认真追寻起罪恶根源的下落,遇见有关神邸或是恐怖分子的事就顺便插一脚,但往往无能为力,只让自己深刻的再次体会无力感。
“所以,能遇见你们我觉得很幸运啦。”
鲸若无其事地说道。
接下来是沉默,只有风拍打玻璃的声音。
火澄不可能有身临其境的体会,因为这并不是他的经验。像听故事那样地听完后,他只知道故事的结局是鲸会把两人当作线索控制在身边。
暖色调照明摇曳,极其平淡的这场会谈也是时候结束了。
草结将手中的立方体高高抛起,那个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了他手上的立方体在空中闪烁着光亮。火澄也把连着绳子的勾玉示意给鲸看。
“现在开始我将对你们进行监视,并保留对你们进一步追究的权利。”
鲸的话就像制裁的圣剑一样,如果火澄两人是种子事件的相关者就必须以遵从的姿态将这番话完整地接受下来。
问题是两人根本没有那样的记忆,也不知道真实的来龙去脉。那就去揭开真相吧,接触到神邸后才算是真正开始,神邸也不会简单放过两人的样子。甚至可能会出现两人与上层界的神对簿公堂的情况呢。
“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神邸。”
今天结束了。
第二天清晨一起来,第一眼瞟了时钟后无言地又再次躺下的火澄被草结拎着后衣领拖出了房间。‘滴里咚隆’地下了楼梯。来到厨房。瞒还没有来。
时间是七点十三分。
由于昨晚的一场谈话,心里的嫌隙少了大半。火澄能够坦率地从鲸手里拿起他递来的煎蛋和面包,三人一起用餐的景象也再也没了别扭。
“番茄酱给我。”(鲸)
“自己拿。”(火澄)
“帮我取一下啦。”(鲸)
“不要。”(火澄)
总之就这样结束早餐的时候,瞒来了。
两人被叫到房间里去呆着,想必鲸要与瞒说今天三人会一起出门的事情并且短期内不会回来,当然为了不使瞒担心,鲸肯定编了与今天的行程完全不同的妥当借口。
火澄心里边胡乱猜测着边慢悠悠地向C区移动。
鲸把这栋房子划分了区域。
现在踏响的是B区的二楼走廊地板,右手边的空房和浴室是A区,C区是火澄和草结的房间。再来楼下的走廊是E区,组合大厅是F区,鲸的房间和小型餐厅是D区。然后内院是G区。
他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小棕传述,就是那只棕色皮毛的松鼠,那只会说人话的松鼠。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不可思议,它的松鼠嘴巴吐出来的竟然是女人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种子力量吗?而且,它还拥有雷达一般的功能,侦测种子力量的流动,并能得出对象具体的位置、性质和使用对象的位置。为保卫鲸多方树敌的生活时刻处于待命状态。
这种荒唐事真的能有吗?
既然有,那能做到这种事的种子力量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昨晚,鲸并没有拿走两人的种子力量。因为立方体一离开草结就会开始融化。鲸说他没有能力封印。
但怎么说都显得太大意了。小棕的侦察只是一般模式,对能够封印种子力量的草结和自己竟然没有拿铁栅栏围起来,这样不是没有达到监禁的目的吗?房间里也没有摄像头和**,鲸所说的监视目前为止不过是对三人间的日常交往进行观察的程度。
或者说认为围追堵截这样的两人也是白费力气,所以索性选择了相信吧。
在鲸的家门口,三人全副武装地站在那里。
与瞒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后,鲸看似并没有多做什么准备,听鲸说绿谷市也有神邸的分部,所以并不如出远门的距离远。火澄两人当然也不可能有行李之类的东西,要说有也只有两身破烂的衣服了。
但现在火澄身上穿着干净的汗衫、深色夹克和及膝的厚质西裤;草结则是清一色黑色的连帽背心、长外套和长裤,他‘啪啪’地甩着外套上的束腰带。细心的瞒连应季的厚袜都为两人准备好了。透明的勾玉在火澄的胸前垂荡着,草结的立方体放在了口袋里。鲸是一身蓝霉果酱色的风衣。
“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干什么呢?”
半小时前去房间看到的是地上放着的两套衣服,当时瞒示意他们拿起来看看。
“给我们……的?”
“不知道合不合身。”
“但是……”
“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暖哦。现在虽然还是秋天,但温度一降下来就会很冷。还要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了,我给你们做浓汤,鲸就拜托你们咯。”
最后一句应该是玩笑话。
就这样,鲸把房门钥匙交给了瞒后,三人出发了。
“绿谷市所包涵的范围大约占‘菲’这块土地的四分之一。”
鲸指着远处架在类似信号灯的物体旁的广告牌说道。
蓝色的广告牌上用白色的字写着绿谷市三个大字并且下面还排列着更小的字。内容是指示通向四面八方的马路分别通往哪里。
“是六个市里最大的市。其他还有赤川市、兰竺市、神邸、晋香市、莲台。神邸是这块土地的唯一出口,有跟你们说过吧。”
鲸流利地解释着。
三人正站在十字路口。
伴随着刹车声,车辆都在右边停了下来。三人跟随着稀疏的人潮通过马路。
这里什么都显得很普通,不论是规则还是习惯。除了抬眼一看的信号灯不是用颜色表示‘停止’或是‘行走’而是用文字表示外,无论是推着婴儿车从身旁走过的妇女还是戴领带提公文包的男人都跟地球日常景象中的一环毫无差别。
“信号灯的颜色上层界与地球不同,为了玩家方便索性全都改成了文字。只要是从虹桥上来的,那上层界的语言和文字就都能听得懂、看得懂。是制作游戏的人玩的小花样。”
鲸这样解释道。身后传来转轴转动后定位下来的声音,对面的信号灯变成了‘停’。
“要怎么去神邸呢?”
“搭巴士。”
真的很普通。
火澄望了一眼不远处婴儿车里的婴儿。他既没有长着触角,也不是绿色的皮肤。
收回视线后跟上先走的两人。人行道边排列着店家,接连路过了医院和有喷泉池的广场后,不远处便能看见架设着一座灰色的铁桥。
火澄在铁桥上将脚步声踩得‘哐哐’响。
通过了长度大约六十公尺的铁桥,笔直进入一条宽敞的马路,路边就有车站的顶棚和坐椅。车站的显示屏幕显示出站名、班次和下一班车到达所需的时间,并且还播放有娱乐性节目。
没多久巴士就到站了。三人上了车。鲸买了三份车票。
车窗外,快速掠过了建筑物和人影。形形色色的街道景色和在地球时火澄对外界的感受相同。这其中也混杂着玩家,却没有表现出不谐和的一面,大概是因为火澄只看到了最最表面的东西而已。人口密集的商店街、排列整齐又安静的住宅区、铃声嘈杂的学校、孩童玩乐的公园,至少在火澄眼里上层界被玩家伤害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但是他心里知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三人都面对车窗站着,听见广播里报出一华街这个站名时,周围的乘客已经少了很多,窗外的景象也逐渐变得荒凉。人口密集度显然下降了,并且还出现了农田。
等听见神邸分部所在区域的站名时,最后三名乘客下了车。
火澄三人站在没有天棚、坐椅,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柱子竖在身旁,身后有一整片开阔的油菜田的车站。火澄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空气好新鲜。”
“我们要去那里。”
鲸指着与修整得平坦的公路背道而驰的油菜田对面,那里似乎有着树林。按距离来看要去想必得走上好一会儿。
“神邸吗?”
“不是,是处理你们两人的非常问题期间的住所。”
“你是说那里有人住?”
“我的一个老朋友。”
鲸催促着两人赶快动身,否则在中午之前会抵达不了。
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分。
“别急呀……还是说你想去蹭饭呢?”
鲸白了火澄一眼。
“别当真嘛。”
火澄像驼背的老公公那样把手背在身后捶了几下挺直,为之后的道路振奋了精神。而草结只是随便地把手插在口袋里,火澄想在抵达后他大概还能面不改色地保持这副样子。
三人不紧不慢地依次进入油菜田。田中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小的路。
在走了没五分钟,鼻腔便已经被清香充满。
鲸打头,草结殿后,自己像被护送着一样所以感觉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两个人都不爱说话,看来连鲸也是没必要就不开口的人。
就这样走上十分钟、半小时、三刻钟的话,肯定闷死自己了。
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火澄望起了眼前的油菜花田,这片景象与前天晚上的梦境重叠。
当时自己看到的是金色的麦浪景象。
其光泽就如同飘动的丝绸一样。
“我梦见过白桐。”
这只是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
“我也梦见过。”
没想到稍等一会后传来草结的回答。队伍整体的步伐没有改变。
火澄识趣地就此打住。
“就是见到白桐后的当晚。”
草结却毫不在意地开口说。
他的情况与自己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
火澄回答道。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何止一两件。现在想来火澄不单对白桐这个人印象深刻,在当初寻找‘迷宫’这台游戏机的时候就显得很执著了。之后奇怪的事接二连三,火澄似乎掌握着上层界的大局。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出了油菜花田。
暴露在眼前的是古朴的农舍,其中有供应茶水的草屋。附近还有一些开垦地。
农舍后面原来并不是树林而是一片竹林。
梦境中是树林呢。
这时鲸的肩头爬上一只松鼠。
“不用那么防备吧,又不是上战场。”
“他就是那种会玩两手的人。”
鲸一边说道一边绕开扎在土里的竹子向前走。
青翠细长的竹叶布满视线和鞋底,头也会撞到粗壮的竹枝。这竹林里的竹子应该是随处可见的一般品种,生长密度却非同一般,完全拒绝外人的入侵那样,连阳光也照不下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引诱火澄视线的是鲸肩上松鼠那条蓬松又巨大的尾巴。
好想拉一下看看。
这么做鲸会生气的。
火澄三人不单要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穿梭于竹竿间,还要避免踩到脚边钻出的竹笋。
“否则人家会要求赔偿。”
原来如此,不愧是鲸的朋友。
“警告,发现石珠反应。”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的瞬间,对面无法射下阳光的黑暗环境里闪现了一丝蓝色。
一丝、一丝又一丝。
左右摇摆的蓝色光泽勾勒出了裙摆的形状。
并且逐渐听到鞋底踏响地面的‘踢踏’声,照理说在泥土上是踩不出如此清脆的响声的,所以声音显得有些干瘪。偶尔的几声闷响,大概是踢上了竹子。
此外,有很多铃铛般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与竹叶在风中相互摩擦时产生的嘈杂声不同,与外衣和竹竿间的摩擦声也不同,更不是碰触竹竿、踢响地面或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零碎又极具规律,以黑暗中的人习惯行走的步调‘叮叮当当’地扩散开来。
“警告,发现职业系统能力。”
距这声警告六秒之后,对面的人总算在淡薄的晨光下现出了身姿。
‘叮叮当当’,他稍有动作,腰间的那串足足缠上了三圈的白色念珠随即发出零碎的响声。就像提醒对面的人别看呆了一样,他顺手挥了挥握在右手里的长形物体。
他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他手中的东西更加地让人不容忽视。
因为用麻布包裹着所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总之是非常奇特。
该说是气场吗?不,不对!那是气焰。强烈的,灼热的,就算用布也掩盖不了这种气势,就算淋雨也会将雨水悉数蒸发。
就是这样的感觉,火澄本能地知道了,那就是———
———石珠。
鲸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一瞬间是危险的表情,再来是顿悟又困惑的表情,最后他表现得非常惊慌。虽然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从头到尾没有松开过眉头一下,但他那副认真的表情根本在说对方强得不像话。
现在完全不是跟朋友玩两手的气氛。
也就是说三人遭遇了敌人。
那么,对方手里现在十有八九拿的是武器。
“你们手里的种子力量……”
对方一边说一边扯掉了扎住长发的丝带,一头宝蓝色的及肩卷发围住他那不像是有超过十五岁的纯真脸庞。他身上穿着与鲸一样的深蓝色外衣,不过因极度的收身效果使得参差不齐的短下摆在身后拢出了很多皱折,宛如蝴蝶的翅膀。里面是黑上衣外加白色吊带西裤。腰间缠绕长得吓人的念珠,手握长形利器。他的长筒靴踏起‘踢踏’声响。
“…我来接收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颗炸弹一样。
两方同时行动。
或许说鲸更快一些,他先任何人一步踢起了脚边的断竹再接住,然后向后伸手一通乱抓。火澄被他突然的行为惊得浑身一颤,对于现场这种气氛完全不知道该给予什么反应,然后眼角余光瞟到敌人凛凛地甩掉了武器上的麻布。
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肩膀,火澄反射性地知道草结被鲸给拉走了。
鲸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直接把竹竿硬塞给他后把他推向了鬼门关口。
草结在瞬间压下一切感情,只把竹竿往剑刃的来袭轨迹打下去。
‘咚’一声钝响。
剑刃切进了竹竿里。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柄剑身极其细长,有着零星装饰物的银色手柄的剑。这是一柄好剑,从明明卡在了坚固的竹节上,剑刃却丝毫不为所动这点可以看出。其实要不是草结故意让对方砍在这个地方,相信这么一根竹竿一定会一刀两断。
对面出现了对方有些不甘心再加上更多倍好战的脸,随即———
剑身覆盖上了火焰。
一种炙热无比的气场扩散开来。
橙黄色的火焰瞬间就侵蚀到了竹竿。草结能断言这绝对不是幻觉,不论是握在竹竿上的手还是裹在衣服里的身体或是脸庞,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灰烬般的感觉。这温度绝对超越了人体所能接受的范围,连把手伸进沸水里所带来的痛苦也无法比拟。草结急忙扔掉了竹竿。他会在与对方拉开距离前先检查手是否没事也不无道理,这是受了地上的那团黑炭影响。
“……………”
草结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咒骂鲸这个混蛋后重整站姿。
他不禁揣测起敌人的身份来。
对方会袭击过来就证明他是敌人。是神邸呢?还是恐怖分子?鲸也一向是多方树敌,所以两边都有可能。但是,不是的。他自己都说是冲种子力量来的了,所以两边都没有可能。
因为种子力量落在了两人手里这件事,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当初的菖蒲花是以封印的形式落到两人手里的,菖蒲花的封印解除后又有力量在同时封印所以除小棕外不可能有人察觉才对,就连现在草结也忍受着极大的疲累在进行封印。
所以说这是种子事件的相关者找上门来了。
种子事件的齿轮又要开始转动了。
这时敌人挥掉了剑上的炭灰,很有余力地朝草结咧嘴笑。草结不禁脊背发毛。不管怎么样,别再扯上自己了!其实如果对方愿意替自己带走种子力量这种麻烦东西,还真是感激不尽…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其实草结并没有资格投降,他有保住种子力量的理由,他非保住种子力量不可!
敌人如飞燕般压低身姿、准备弹跳。迎面而来的身影让草结在腹部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草结——————”
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余力回头。
“接住———!”
宛如应从了鲸的喊声一样,这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对方的身体突然整个僵直不动,草结趁机急忙去捡鲸扔在身旁的东西,这种机会不可能有第二次。
到手的是一把还未出鞘的刀。
被从头顶打来的草结赶紧用两手举起它,挡住了敌人的剑刃。在淡薄的阳光下剑刃隐隐地反射着光泽。
一条腿跪在地上的草结重心比较稳。对于下压的力量虽然没办法灵敏地脱身,但同时也牵制住了对方。对方将左手覆盖到剑刃上,瞬间他手下的剑就有了鞘,这是为了让手握住。敌人两手握剑一起发力,全力往下压。草结的脸色不禁变得刷白。
虽然知道消耗战毫无意义,但现在的情况下力量对决可能是最直截了当的决胜方式。
这样一来草结就显得有些弱势了。
他的视线无可奈何地捕捉到了对方腰间缠着的念珠,因为正巧对着。他发现那念珠用串皮带的方法串连在了对方的上衣上,乍看之下甚至会误以为是上衣的装饰品。这么一串长的念珠如今却少了一颗。
“你是001淘金者吧。”
鲸的声音突然从后方靠右边传出。
看来他在确认着某件事情。
“嘿~~没想到我这么有名。”
“你是骑士,却是白日属。”
“………”
“白日属的骑士是没有能力伸展空间的,连那把剑你也用得很勉强。”
用得勉强?草结倒没有看出来。
“………”
“你马上就要握不牢那把剑了。只要时限一到…对,比如说等你身上的兰竺石也就是念珠全都破碎之后,就不能再用那把剑了。”
草结的视线快速搜索到了地上的一颗物体,那本来是颗珠子,现在已经碎掉了大半。
这么说先前他全身突然僵直不动是因为耗尽了一分能量?
这就是他的弱点?
“………”
草结突然发觉手腕在打颤。对方这次死命地在往下压。虽然他没有回鲸的话,但显然被说中了,也被激怒了。本来就是会与自己用力量一决胜负的好胜性格,这下子…鲸那个白痴!尽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觉得他撑得过我的时限?”
这明显是在对鲸说话,眼神却索命般的看着草结。
不仅如此,还对自己的弱点直言不讳,看来对方还真是被戳到了极大的痛处。
“这倒也是啦。草结!你是什么属?”
草结充耳不闻,趁对方一个不注意瞬间卸力,降低身姿滚过了对方身边。对方的剑来不及,只有打到褐色的土地上。
翻过几个跟头后拉长了距离的草结迅速站起,对方马上就正面袭来,让草结连拔掉刀鞘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横劈还勉强躲过,但之后背部马上就靠上了竹子。
又无路可逃?
对方马上一个斩击下来,草结又旧计重施。惟有尽全力顶住。只见对方怪异地一笑,不知何时没了鞘的剑上纠缠起了火舌。
“!”
虽然刀没有烧起来,但光是近距离地站在那把剑面前就觉得快要融化了一样。还没有感觉到握在手里的刀体导热变得烫手之前,草结的皮肤就要被烤焦了。
他靠着身后的竹子,抬起一只脚猛的向对方的腹部踢去。
对方很灵敏地侧身躲避,也因此剑的着力点消失。草结迅速地从正面逃脱,拉开距离后发现对方失去平衡剑只是不小心刮到了竹子,刚刚自己靠着的那根竹竿就冒起熊熊大火,替自己受了灭顶之灾。
一想到自己也会有同样的下场,全身明明很热,但又觉得很冷。
自己虽然没有学过剑道,但是正经的攻击的话,靠挡或躲总能想想办法,就算全身伤痕累累好歹能活下去。不过这招必杀技可以吞噬掉一切,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对方明明被鲸切中弱点竟然不把这招必杀技省着点用,明明这招越是用得厉害念珠就会破碎得越快。
火势越烧越凶,整根竹子终于变成了火柱。
“啊……”
草结突然发现了一个现实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问题是有点……但是,再这么下去不会酿成大型火灾吗?
身后的鲸在大声哀嚎,原来如此,他在担心会被索赔是吧。
敌人背对着火柱,身上的念珠淅沥哗啦地落下来。看来刚才的那招用掉了他很大的能量。以火光为背景的他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是善类。
有股野兽觉醒了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对方被逼急了。
好…好可怕…
“喂!草结,你是什么属?”
鲸不知何时绕了过来,两人面前的敌人正在能量储备中。
“什么叫属啊!”
鲸很认真地盯着草结直看,不得已草结只有收回盯在敌人身上的视线回望他。
他拍了一下草结的肩膀。
“啊,反正不管怎样只要那些念珠全部碎掉了的话就是我们的胜利了!你好好努力!”
“你去死!你很明显对我失望了吧!放弃我了吧!所以说什么叫属啊!”
“那就没办法了。”
鲸叹了口气。他拿出一张白色的便条纸递给草结,草结顺手接过,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这什么意思?鲸也看了一眼一片雪白的便条纸后又立刻把纸抽了回去。
“现在告诉你也没用。那我让小棕试着和你配合看看,等一下你脑子里出现幻听或是看见幻觉都别觉得奇怪啊。”
丢下这句话,鲸返回了火澄的身边。
只见他蹲下对着地上的松鼠———小棕动着嘴巴。没一会小棕的脚底以小棕为中心扩展开一个圆形的标记。不,那并不是圆形,而是以小棕为中心向周围四面八方扩展开了几行墨迹。相隔间的距离或是字幅的长度都宛如圆规和尺规划出来的一样标准。
“请你接下来别吃惊。”
草结哪里来得及吃惊,他还没有时间为可以让人出现幻听的松鼠吃惊,敌人马上就正面袭来。他习惯低姿势抢攻,并把剑由下往上挥动。草结一想到会被砍,身体就马上反射性动起来,但问题是没学过剑道的草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视觉共享。”
“警告。”
“刀挡!后退!”
小棕那女性特有的尖锐嗓音与敌人那凌驾于以往任何一次发动攻击时的速度激烈碰撞。草结还是像先前那样将刀打在了对方的剑上借以阻挡。因为没有拔掉刀鞘,在与剑刃发生触碰时发出了难听的声响。
‘噶滋噶滋’、‘噶滋噶滋’,武器间由于使用者的相互较劲而迸出火星。
“警告!”
实在突然,同时猝不及防的草结的右手腕被由内向外一把抓住。那种行动速度根本让人不能反应,能够察觉的小棕只能说她有先见之明。突然闯入视线的敌人的左手猛力牵拉草结的身体,伴随着轻微的武器击撞声,向外、停顿然后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将草结往身后拉扯,就像宛如要把他推倒在地一样。
敌人顺势移动到了草结身侧的位置,对于他的意图还不明了的草结先是保持住平衡。由于拿刀的手被像钳子夹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所以也没办法直起腰来。隔了一秒后,有什么大大地挥起。就是为了这个动作、这个瞬间,左手才配合地做出了一系列前言,而最先的发动攻击也只是钓饵,但对草结来说已经知道得太晚了。高高挥起的长剑反射着耀眼光辉,现在的这幅画面简直就像——————
断头台。
“挡!挡住!”
草结不禁冷汗直流。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敌人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极近距离的两方对抗是手忙脚乱的草结让对方吃了一肘子。因为草结比对方多一条可以自由活动的手。但这一击也没有停下剑的行进轨迹,反而让它加快了速度。
“挡!快挡下!!”
耳边传来犀利的切风声,草结好不容易忍下闭紧眼睛的冲动。
他心想着无论如何就算牺牲一条手臂也要把剑挡下来,于是拼了命地扭动姿势不正常的身体把手臂挡在了原本后脑勺的位置。对方的剑却一个转弯后向抬起手臂后暴露的左腋下袭来。原来如此,他没有从前面砍自己的头就是因为太好挡的缘故吧。
这下真的无计可施了!
草结猛的向对方扑去,为确保倒地他还绊了对方的右脚,简而言之就是要将对方扑倒。
“!!”
“…………”
对方一脸错愕的表情草结看在眼里也畅快万分。他在扑倒对方之后马上就骑压在对方身上并抓住他的右手腕把剑控制在危险范围之外。而对方抓住草结的手由于手腕的弯曲极限在推倒他的过程中已经松开,这也是小棕的目的之一。她说得对,就算往对方脸上赏上一拳,固执如他也一定会硬要草结丧命,那还不如让他的姿势完全崩溃来得更省事。
刀鞘不小心被甩了出去,在一旁不停地打着转。
草结重获自由的手将刀一百八十度旋转后抵在对方的喉头上防止他轻举妄动。然后草结无视对方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毫无胜利者余裕地全身都大松一口气。
小棕的战术协助真是太有用了,比自己有用得多,简直让人想跪下来膜拜啊!!
对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草结毫不吝啬地赠于赞美及感激之情。
“………”
现场出奇地寂静。
本以为对方的自尊心会完全无法忍受这种结果而对草结破口大骂,意外的他正以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草结。
草结也一脸淡然地向下望着他——————种子事件的相关者。
现在要是换作火澄或是鲸一定已经趁这个大好良机争分夺秒毫无犹豫地开口了吧。虽然三人推测白桐倒戈巨人族的可信性最高,如此一来不论是白桐给巨人族种子力量的用意还是巨人族打破上层界地皮的用意或是白桐解说员的身份就都说得通了。但给予了两人种子力量的举动是否说明真相不止于此呢?还是白桐想做什么呢?两人又是什么立场呢?
草结只是一边说着“…快点弃权比较好啦”一边将刀尖小心地从敌人的脖子移向敌人腰间缠着的念珠。念珠全部碎光的话这个敌人就失去抵抗能力了。看着那一颗颗圆润的光泽他不禁感叹起其数量之多。
“你太天真了…!”
盯着草结的敌人突然开口说道。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棒子———剑鞘。
“明明好不容易占据了优势,却不下致命一击!”
他敏捷地朝草结挥来用作武器的剑鞘,草结心想下得了才怪边倒提着刀迎战。突然发现没有鞘的长刀好可怕,**的刀刃在两人之间这块很小的空间里占据大半空间,长度超过还未成年的两个少年胸脯的长度。总之,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舞动长刀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来说。意识到这点的草结本想放下长刀直接用手制住对方,敌人却看准这一缝隙把草结一把推了出去。
“都说你太天真了…!”
可恶,被逃脱了。
重新站起的敌人立刻迫近草结,却不发动攻击。草结根本无法对一个没有攻击意图的人挥刀,结果轻易就被撂倒在地。情势瞬间倒转。敌人压在草结身上游刃有余地将剑反转一百八十度的样子仿佛之前两人的立场调换一下,然后他向草结刺下缠满火焰的剑尖,草结拼命用刀刃往外隔挡,但刀剑之间终于飘出了白烟。
“说到底你根本没有伤害人的觉悟,想当个置身事外的伪善者…!那么你去死吧。”
敌人冷酷地说完加大了施加在刀上的力量。草结只是想着那种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会有!
下手的觉悟、挥刀的觉悟…
那种东西———
“…支配权…”
耳中突然传来细小的声音。
“你真的有在使用石珠吗?”
小棕突然用堪称为严厉的口吻质问道。
“你手上这把刀的支配权是鲸的,是鲸把石珠解放了之后给你的。虽然你也可以使用,但没有支配权,你就永远做不到真正的石珠解放。石珠靠的是语言解放!再重新解放一次石珠!喊它的名字啊!”
一瞬间草结那一片空白的脑中只流入小棕的话语,他完全为小棕的存在感所支配。
“行云。”
草结根本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义,会念出它只是单纯的直觉使然。
突然刀刃上出现了液态金属的旋涡。
一瞬草结以为刀刃终于不堪重负,熔化了。但在敌人的剑闯入这股清流后剑上的火焰‘咻~’地消失,剑刃也扭曲变形,最后念珠全部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宛如盛开在绿色草地上的朵朵白色小花。从下方极近距离仰望这一切的草结呆若木鸡。敌人也同样呆若木鸡,保持着朝下拿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为什么…你做得到石珠解放!?”
就在草结终于认识到敌人的念珠已经全部碎裂这一事实时敌人出声问道。他惊讶得连不曾松手的剑都掉到地上去了。看来自己的能力超乎了他甚至小棕的想象,所以小棕才把这个看似高效率的手段留在了最后,因为她本以为这根本不会成功。至于自己为什么做得到草结当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知道。”
所以据实以答。
敌人似乎以为草结在愚弄他,摆出了犀利的眼神从上俯视草结。草结看着他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白桐派来的人。正当草结想着要不要趁胜追击时敌人却一反常态捡起剑起身走了。要是白桐派来的人一定不会为这种事吃惊到放弃战斗。
好不容易解决好一切精疲力尽地往火澄两人的所在地移动的草结看到了处于圆阵中心的小棕。她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周围的几行墨迹宛如流动字幕那般不断删改着内容。墨迹刻画的都不是文字,而是宛如管道一般弯弯曲曲的线条。
弯弯曲曲的线条不断爬动着。
没一会小棕睁开眼睛,墨迹的爬动也随即停止,马上从地面上消失了。
草结不抱任何感想地看着这一切。
“不要拉着我!为什么要阻止我!”
“那可是敌人啊!”
然后正视吵得翻天覆地的火澄和鲸。
“诶……我好想冲澡。”
他止不住地想要叹息。虽然对眼前的光景早有预料,但明明擅自被人推出去作战回来后却连句‘辛苦了’也听不到,这种待遇还是让他撇了撇嘴。眼前鲸的两手紧紧抓着火澄的手臂,而火澄全力抵抗的模样就像鲸一放手他就会马上跑出去一样。鲸也知道这点,所以毫无动摇的表情和手掌表示他决不会放手。两人就像相扑选手似的互相角力,总之两人眼里都已经没有了草结的身影。
“光是要赶走他就已经是极限了,要问出什么来是不可能的。”
鲸对着火澄的眼睛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表情认真,咬字清晰,眼神里强烈刺射出的那种‘不要去’的意图比起说是劝戒不如说是警告。
“但是…但是…!”
在如此威慑力下,火澄还能矢口否认。看来还真是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啊。
“他可能知道白桐的事情啊!”
就是这么回事。
草结刚刚打发掉的那个敌人很强,要是没有小棕的协助说不定已经没命站在这里了。在鲸的眼里,他就不是那种可以生擒后打听出情报的对手,对方就强到这个地步,一有疏忽就预示着种子力量会被夺走,所以鲸毫不犹豫地进行了战斗。
换言之鲸比起种子事件的调查更优先种子力量的归还。但火澄就不是了,所以这场吵架可说是必然。顺便一提如果把这样的火澄推出去和敌人发生接触,难保他不会和敌人一走了之,所以变成把草结推出去。
草结无奈‘诶~~’地发出叹息。
这场吵架是火澄理亏,鲸的做法虽然简单又残酷却没有做错,火澄也是懂的。他焦躁的眼神里闪现了一层哀求色彩。
他对白桐的感情就是到了如此悲切的程度。
鲸顿时变得愤怒起来。
这时草结听见‘咔嚓’一声响,两人间的关系随之破裂。
“那家伙不知道白桐的事呢,我问过了。”
草结随口撒了个谎。
火澄失望地将视线从鲸的脸上滑落,他丝毫没有怀疑草结话语的可信度,相信只是为了白桐的事而心力交瘁的他一时忘了去注意而已。事后肯定会被他烦个不停,例如被问你还跟对方说过些什么话之类的,例如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例如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了……
一想到这里,草结不禁有些后悔了。他根本什么都没问。
没有人说话的气氛好尴尬。
才刚刚这么想。
“啊啊啊——————!”
火澄他在鬼叫个什么劲啊,草结抬起头来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你闹得太过了啦!”
“………”
“…瞒姨的衣服……”
的确是面目全非,本来是黑色的衣服布满泥土和尘埃后颜色反而显得淡了,而且还有些地方被划开一条口子。这可是自己辛苦作战的证明诶!但在感觉到辜负了瞒姨的好意的瞬间,草结还是不禁想要叹气。在蓝天下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三人都像败家犬似的往原定目标走去。虽然自己算是赢了啦,但总之感觉很差,如果敌人的目的是来捣乱的话,那还真是被他得逞了。
毕竟一旦出现的裂缝不能像缝衣服那般简单缝好。
“鲸要负责洗干净,还有补好。”
一阵‘淅沥桫椤’的声响穿过脚边,小棕灵巧地爬上了鲸的肩膀。草结三心二意地想着要不要向小棕道谢呢,当时她的帮助就是如此之大。
“…哈?”
鲸敷衍道。
“鲸其实非常擅长家务吧,菜能烧得那么好吃。”
“你少见的话很多嘛。”
“是吗?”
因为你们两个都不好好面对对方啊!鲸率先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和茫然地跟在身后的火澄,彼此间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带给周围挥之不去的阴影,草结首次领略到身处这样的气氛会让身心都受到毒害,他内心呐喊道:快来个人把这教人气闷的气氛打破!
“诶呀!真是好久不见呢!鲸,还是跟以前一样灰头土脸呐!”
从天而降的闯入者。
高调的粗犷嗓音首先带动听者的听觉,强烈的存在感立刻摆在眼前。披散的黑发中,不同于妩媚的柔和脸形、眼角和鼻梁都饱含锐利,十分有魅力的身材上随意披有一件绒毛大褂。老到的行为举止,她正不顾鲸的反对熟练地拍上其后背代替打招呼,大姐大的英姿飒爽扑面而来。
此时草结就有一种预感,鲸肯定拿这个人一点辙都没有。
“我都亲自出来迎接了,你就不能摆个笑脸出来么?来~~笑一笑~~”
“我承受不起。”
鲸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眼前女性的实际年龄应该不比鲸高吧?高也高不出多少吧?肯定比瞒小。
“喂!小鬼!你刚刚在猜我的年纪啊?”
“呜……”
草结像个傻瓜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
“说中了?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失礼?”
对方弯下腰把脸凑过来,阴沉地倒竖起柳眉,草结慌不择路地说:
“我并没有说出来啊。”
“真的在猜!你胆子不小嘛!”
对方一把抓上草结的胸口。
“呵呵呵,这么瘦弱的体形,小心我把你倒栽进赤川里去哦?”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草结立刻投降。面对这种发酒疯一般的态度,有理也说不清是草结认知范围内的一条常识。
“嘛,我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
对方也干脆地收手,以比草结高出许多的身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倒不会给人特别不快的感觉。虽然她的眼神里也包含有轻视,是那种看着弱小生物的眼神,但棱角分明的眼部曲线和口吻都表现了她的豁达性格,草结本身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他人眼光的人。
这位想必就是鲸口中的那位会玩两手的朋友,她也的确会那么做的样子。
草结总算有种抵达了目的地的安全感。
对方随即转变方向去纠缠鲸。
“又遇到大麻烦了?刚刚的那个流动是职业系统能力者吧?本来你会来找我就是又有大麻烦了的证明。”
“既然察觉到了就出来帮我啊!其实你一直躲在旁边看着吧?”
“你想要我出手?”
“我不敢。”
“也对,光是这些竹子就够你赔的了!”
两人愉快地相互揶揄着。
“那么情况我也都看在眼里了,你麻烦的大源头就是这些小鬼吧。”
一股魄力从天而降。
但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草结由于缺乏正面接受这股压力的勇气和不想参与对话的心态,所以并没有抬起头来与对方四目相对。对方却毫不忌讳地将草结从头摸到脚,把草结全身搜了个遍后把种子力量从草结口袋里摸了出来。
“哦呵呵~~这就是那个淘金者的目标啊。”
“喂!你怎么都不抵抗?”
看到女性一副‘得手了’的笑容,鲸迁怒起草结来。难道草结的身份是秘密吗?
鲸应该还没有告诉对方两人是种子力量持有者,这不省工夫了吗?鲸却摆出一张苦瓜脸。随即呵斥女性说:“喂!别拿得太远!会化掉!”
“诶?啊…化掉了!化掉了化掉了!哇!好巨大好厉害!这个种子力量流动…!”
“检测,发现有种子力量流动。”
“别玩了你!拿来!被别人察觉到要怎么办啊!”
“诶~鲸真是的,一副拼命的样子。那么,这个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传说中的世界树的种子力量,怎么会,没可能的啦~~但是看鲸的脸色…难道真的是…唔~~那么就是说———”
手舞足蹈的女性意识到那是种子力量后她的手冷不防地爬上了草结的肩膀。
“———你是种子事件相关者咯~”
草结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女性近在咫尺的笑脸,而是冷眼看着女性手心里的立方体恢复原状,身体不禁变得宛如被挂上了包袱一样沉重起来。就在他想要叹气时左脸颊突然受到一股冲击,‘啪’的一声落下后草结才知道自己挨了一巴掌。
“明明是种子事件相关者刚才你那个战斗态度算什么啊!”
女性的语气里不容分说地带上了一股厌恶之情。
无视一旁传来的一声“喂!”,女性继续指责道:
“那种不情不愿的态度,简直像在说自己是受害者一样。还有那嫌麻烦、把人当傻瓜看待的眼神,被添麻烦的可是我们上层界诶,所以不要再让我看见第二次。连个种子力量都不能好好保住,这个垃圾!”
“喂!你!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又怎么样?既然种子力量在他们手里他们就不可能是局外人,身上绝对有致使上层界变成今时今日面目的因素。因为不知道所以是无辜的?世界可没有那么善良!既然都拿到了种子力量那你就放弃挣扎吧。保住种子力量自不必说,归还种子力量还有追查种子事件、了结种子事件,这些可都是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责任。你以为这二十年来上层界流了多少血泪?快收起你那张无辜的嘴脸。”
鲸以一副‘果然变成这样吧’的复杂眼神望向草结,因为女性说得很对,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为草结辩护,鲸还真是善良。其实女性想说什么草结清楚得很,在看见一张登载了许多手脚、血渍和恶心吧唧的残骸的报纸时就心知肚明了。
既然得到了种子力量就毫无疑问的是种子事件相关者,归还种子力量、追查种子事件真相,也可以说这是种子事件相关者的罪孽。草结却因为害怕明确种子事件中自身的立场。只想随便处理掉种子力量与上层界告别,这就是他昨天站在与鲸意见不同的火澄一边的理由。即使后来看过一张报纸后于心不忍留了下来,依然无法坦率地挑起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责任。
所以那一巴掌草结挨得心服口服。
那一巴掌也让草结想通了。
“我归还种子力量,但种子事件的调查就恕不奉陪了。”
草结郑重地向女性开口说道。就是说草结终于决定做好能够让步范围内的一切事情了。
既然害怕知道真相,那不去揭露就没有问题,不参加调查就可以了。归还种子力量还是能够做到的,就算什么都做不到,也必须承认自己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身份。
对于上层界的住民来说这样的承诺其实就等于草结只能做到归还种子力量这一步,女性听后却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
“就是说你总算承认自己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身份了?”
“是的。我会端正自己的态度。”
她就是想要这句话吧,女性的脸部表情稍稍解冻。
“好吧。”她的口吻表示出妥协,眼神也显得流光异彩。“不过你真的能从真相里逃开吗?”她是想说就算不去特意查,毕竟是种子事件相关者,肯定时不时地会接触到种子事件的消息吧。这句话从女性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很有说服力。
“我会努力的。”
草结惟有点点头。
“你们在干吗?”
火澄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中。之前都在为白桐的事伤神,他大概连女性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吧。
女性马上恢复原先的开朗神情对他加以嘲讽。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不成失恋了吗?”
“谁!…失!……”
火澄反驳的声音穿透女性的笑声传来。
“向你们介绍,这位———”
大大咧咧的女性径直拉着火澄和草结两人边走边说:
“从今天起,你们叫我师傅好了。不管怎样,先到我家再说。”
“喂!”
只留给鲸一个背影叫他不要废话。
在去往师傅家的途中。
意识到手上的重量,草结这才想起必须把刀还给鲸。
他绕过竹子走到稍前面的位置,拖着这不习惯的重量,让草结的每个跨步都显得奇怪。
“这个。”
他的个头只到鲸腰以上的位置。
在鲸难以注意到的角度只能加重语气。
倒也不是……松鼠抖动尾巴的频率改变了,她一定注意到草结了吧。
“哦。”
鲸随便地把刀接收了下来,随即喊了声“行云”。
那把日本刀在鲸的呼唤下变化成了一粒茶汤色的珠子,滚落在鲸的手心。观众席里发出一阵心不在焉的感叹声。
首次看到石珠实物和石珠变化的两人却都不怎么感兴趣。
草结发问道:
“你故意挑拨人家?”
“什么?”
“你故意挑拨了那个淘金者,在我跟他对战的时候。”
“呀!那件事啊…”
师傅一把搭上了鲸的肩膀,代替他回答了起来。
“那是一定的咯。鲸肯定是故意挑拨了那个淘金者的,为了让他尽可能多的挥霍能量。”
对于师傅不怀好意的斜视,鲸毫不在意地说:
“像他那么大的缺陷肯定已经被人说到烦了,本来我是想让他自灭的。但没想到他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反正把你交给小棕照顾也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说得一副毫无愧色的样子。
草结本来就是不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他只是转过脑袋低哝了句“是吗”。
“那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作战呢?鲸那么强的话一定更有胜算才是。”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如果是鲸出去作战的话当时就没有人能拦住火澄了,自己一定会袖手旁观。就算强悍如鲸也无法一边忍受火澄的捣乱一边退敌。
但是这理由先放一边,总觉得鲸会说出惊人之语。草结耐心等待着。
“我是情报师,不负责在一线作战。”
“…哦~~是吗。”
果然……
听着师傅在一旁的窃笑声,草结狠狠地往鲸小腿的骨头上踢去。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不成失恋了吗?”
“谁!…失!……”
自己手足无措地反驳回去。
作此评价的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高高在上并只留一线目光看着火澄。火澄虽然颇为不满,但一对上一旁鲸墨绿色的眼睛后也只能苦涩地低下头来。
明明答应过鲸交还种子力量的他如今却出这种乌龙,肯定又让鲸失望了吧。
只因为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白桐的消息从眼皮底下溜走,火澄不惜冒着种子力量被夺走的危险也要接触敌人,把上层界的事都抛在脑后。但反对白桐倒戈巨人族这个结论的他实在想知道种子事件的真相。昨天他也固执地纠结于白桐给予种子力量的真意不愿归还种子力量,虽然被利用的白桐可能是想交还种子力量,但不清楚种子事件真相的火澄终究不敢妄下结论。鲸现在肯定烦透火澄了。
其实在看过一张血淋淋的报纸后火澄知道,如果真的相信白桐是被利用的,占着种子力量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就因为看穿这点昨天才决定归还种子力量的,今天一碰见白桐的消息就又失去了冷静。虽然也想将种子力量交由鲸后独自追着种子事件相关者走,却没有得到认同,这也是当然的吧。
现在只有先归还种子力量!不要再摇摆不定了!
火澄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到了哦~”
这时传来领头女性的喊声。
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一栋与女性给人的印象不太相称的朴素三层建筑物。不过因为没有建围墙,建筑物宛如融化在周围的竹景中。火澄进到里面后看到左侧有一整排的和式拉门,右侧则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地上铺的是地板,进门前需要脱鞋。“这里可不是鬼屋哦~”女性开口提醒。
但怎么没有其他人影呢?这种面积一个人住也太大了吧。
火澄不由得感到十分阴森。
“上来。”
站在楼梯上向火澄招手的女性好象带着恶鬼的面具一样,让火澄不敢再踏步向前。转身一看鲸和草结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是许多人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哗啦哗啦’、‘哒哒哒’、‘咚咚咚’、‘嘎嘎嘎’,最后以一记成年男子高亢的喊叫告终。把头转回来后看见女性正贴近鼻尖站着,吓得火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到底是什么噩梦啊!
火澄不禁丢脸的在地上往后退,女性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后望向了完全被黑暗包裹的走廊深处。有人正在接近,并且不止一人,最后出现在亮堂的光线下的是———
头上顶着巧克力蛋糕(碎屑)的鲸以及怀抱茶水、点心、鲜花还有水果的草结。鲸的样子简直像被蛋糕‘迎头赶上’了一样,不仅脸上都是奶油,头发间还夹杂着樱桃。蓝霉果酱色的风衣上有着焦黑,乍一看又像是踩到了地雷。从他身后钻出两个人来。虽然一个拥有一头长及膝盖的黑色秀发,一个只留着清爽的短发,但容貌却是一模一样。都拥有似乎能包容一切的坚毅眼神和眉心的红印。两人都年纪轻轻,不到二十的样子。
“哟!辛苦你们了!”
“什么辛苦了?!你明明知道她们的破坏力竟然还敢让她们进厨房!!”
“过分!是鲸突然闯进来不对!吓人家一跳!害盘子也碎了、面粉小麦粉也撒了、做好的蛋糕也飞了!竟然一进家门就直奔厨房,鲸真是很没礼貌诶!”
“那是看你们哪都不在,生存本能告诉我如果你们在厨房的话恐怕天花板都会被轰掉!”
“所以说如果不是鲸闯进来的话一切都能很顺利的!亏我们从早上开始就忙里忙外,还想给好久不见的鲸一个惊喜!”
看着两位女生一边激烈抗议一边将穿在身上的袖套和围裙褪下,火澄只有反省自己想太多就变得疑神疑鬼了。说到底自己一直沉浸在沉重的自我厌恶中,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包括她们与鲸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作风潇洒的师傅。
新登场的神秘活泼的双胞胎。
“只有惊没有喜。”
“嘛~~是她们的一片心意~~”
“她们连茶都泡得很难喝,笨手笨脚的程度超乎想象。那种东西我情愿不要吃。”
“哇!!鲸简直是超级毒舌!”
从鲸毫不在意地暴露出苛刻的本性来看,双方似乎是相当亲密的关系。是本土人吗?要是的话知道了火澄的身份后一定会感到厌恶吧。
火澄向草结询问后得到‘是本土人吧’的回答,草结说着还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左脸颊。火澄奇怪地歪了歪头。
“你好,我叫鸠。”“我叫鹊。”
双胞胎中的长发少女和短发少女注意到火澄的视线后立刻自我介绍。没有立刻开口回话是因为火澄想起了一个叫‘鹊巢鸠占’的成语。
“啊…你好,我叫出……”
即使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报出姓。
“这是火澄。”
“这是草结。”
结果还是由鲸代劳。
“上楼去吧。”
鲸带领着火澄两人踏上楼梯,大步流星的样子简直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到达二楼后直接带两人走向众多拉门中的其中一扇。在火澄眼里每扇门都是一个样子,连拉门上竹的影子都分不出差别。鲸让两人先进房间,火澄知道他有话要与另外三人单独说,希望三位女性在得知自己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身份后不会拿扫帚将自己扫地出门。
盘腿坐下再倒了一杯茶后火澄又想只是忌讳自己还算好的了。搞不好鲸还会添油加醋。不过就算他说什么火澄也不能有怨言就是了。
“让你们久等了。”
等做好沟通的时候火澄的茶已经喝了一半。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拉门被打开,同时房间里穿过一阵寒风。这个房间由于窗口的阳光被竹竿全部挡住,所以相当寒冷。火澄不由得一阵哆嗦。
“把窗子关起来吧,冻坏了可不好。”
双胞胎中的长发少女见状利落地跑向窗户,行为举止都让人很有好感。
“现在已经相当冷了呢。”
短发少女的发言也很亲切,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火澄畏缩地看着她们两身红色系的和服,边悄悄地往问了句“可以吃吗?”后就大口大口吃起柠檬派的草结身边移动。
鲸向着‘噶滋噶滋’吃着柠檬派的草结递上一杯茶。
“喝了它。”
听鲸僵硬的口吻和草结张望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喝的饮料。
火澄探头一看,茶杯里是透明无色的液体。
草结考虑许久,最终一饮而尽。
接着鲸又招呼火澄坐到师傅面前。面对师傅不怀好意的笑容,火澄完全是猎物的心情。不知道正打什么主意的鲸和双胞胎一起站在一旁,草结仍然坐在原地。
“那么开始吧。”
火澄完全不知道鲸指的是什么。
自称师傅的女性一个响指,火澄就上半身向前扑倒在地,整个身体都瘫痪掉了。
“诶…?”
就好像全身的神经纤维全部断掉了似的,身体完全瘫痪。无法弯曲一根手指,也无法接收来自外界的任何信息,就算现在有人在火澄后背上放一把火,火澄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吧。但脖子以上都还能动,呼吸正常,也能眨眼睛。
然而问题出现了,如果火澄真的脖子以下都瘫痪了的话,岂不是连心脏也不再跳动了?
“呵呵~~”
火澄可以听见女性的笑声,不过因为姿势问题,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连她上翘的嘴角都看不见。然后身体又恢复到坐正的姿势。
这到底是……?!
左手、右手都确认似的从眼前划过两三下,扭腰、耸肩、曲腿,身体一一完美地做出各种动作。只不过火澄从没想过要做这些动作。
就好像身体被别人操纵了一样。
而且还是没有知觉。
这样的话应该说好像身体被别人取代了一样吧。
到底算怎么回事?这也是石珠的力量,也就是说是种子力量的魔法?还真是像魔法一样诶!然后呢,师傅和鲸就用这股力量在对自己恶作剧吗?因为自己被讨厌了?
那还真是无可厚非。
“做好心理准备吧~不过就算准备就绪也没啥用啦~放心吧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傅愉悦地对火澄说道。耳朵可以听见她的声音,是因为脖子以上的身体控制权还握在火澄手里。但连脖子都不能转动的话,让人强烈地有种脑袋会从脖子上‘咕噜咕噜’滚下来的感觉。要是就这样被完全夺去身体控制权的话火澄多半会失去意识吧。难道对方打算把自己卖去给人贩子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这种超乎寻常的遭遇让火澄产生了恐惧感与强烈的排斥感。虽然他拼命想摇头拒绝,但是脖子硬是像打了石膏一样一动不动。
“……”
突然从对面师傅身上掉下来一颗红色的珠子。‘咕噜咕噜’往火澄这边滚来。这一定是神赐的礼物。师傅吃了一惊,精神一涣散,火澄再次面朝下向前扑倒。然而当师傅迟钝地说着“对不起”,边让火澄的身体直起时,撞红了鼻子的火澄嘴里却叼着一颗血红色的石珠。如果使用这个的话,就可以打破危险的现状了!———现在火澄心里只有这么单纯的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以语言解放了石珠。
———藤紫E009…
“诶…”
“啊!”
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要从嘴里说出来,火澄在心里默念了这句短小的话语。然后师傅和鲸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火澄解放了石珠。因为血红色的石珠变化成了一个等身大的白色人型标靶,伫立在了火澄身边。
火澄绝对不想失去意识,所以既然在自己身体里呆不下去,那就希望可以稍微借用一下他人的身体。就像师傅现在正在对自己做的这种占有行为一样。
不管是谁的身体都好,给我吧———
下意识闭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拼命集中精神,然后光刺进黑暗,火澄终于得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四肢。
接着将对方的意识从对方身体里完全放逐,并且取而代之。
睁开眼睛后火澄站在与原本坐着的位置相差两三米的地方,自己的身体宛如睡着了一般低垂着头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而现在火澄身着一身红色系的和服。自己的身体突然抬起头来与火澄对视过来,看来毫无疑问里面存在着师傅的意识,否则火澄会有两个脑袋的控制权,视野、听域都变成两人份的话想必会相当混乱。
“竟然———”
在火澄身体里的师傅以平稳但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
“———逃到那里去了。”
从现场愕然的气氛看来自己似乎做成了不得了的壮举,但火澄管不了那么多,越过站在身边眼睛睁得斗大的长发少女,向鲸诘问道:
“突然之间做什么?!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不不…是大错特错了!!在你看来我一定很可耻吧!总是白桐白桐的,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但你用得着这么暗算我吗…竟然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还有,你刚才给草结的茶,不会也下了毒了吧!”
“说什么呢!我才不会那么感情用事。”
要说火澄会被鲸报复的理由那就只有那么一个,但鲸却说没这回事,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象在讽刺火澄一样。
被他这么一噎,火澄那高昂的少女声音不由得萎靡下去。
“那干吗这么做…”
火澄嘀嘀咕咕地看起身上穿着的红色和服,感觉很新鲜。这身穿在少女身上的和服会让火澄觉得那么温暖是因为火澄占有了少女的身体。想起来还觉得蛮抱歉的。
“我想让红燕收集情报。”
鲸一本正经地说,他走到火澄被控制的身体后方,把手伸到后脑勺的位置上试了试说:
“你果然被附身了。咒术石珠里有种意识流石珠,靠种子力量将一个虚拟意识固定在使用者身上,期间使用者的五感都被那个意识操控。拟态咒术对你无效是因为‘它’将你大脑接收到的视觉情报再次重整了。只要再刺激他、强制他发生错乱,因为他会干涉使用者五感,这样就能窥得他混乱中提供的信息。所以…”
所以让红燕———大概就是师傅的名字吧———占有火澄的身体收集情报?
“你想甩掉我…?!”
火澄忍不住责问。
怪不得搞得跟偷袭似的!好在使用了石珠!可另一方面,深深了解种子事件内幕的师傅确实更能正确地窃取情报。
“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红燕阻断你脑对你身体下的命令,在你身体里灌输进自己的命令,并将你身体得到的信息引向自己的脑。或许你没察觉,你和红燕其实只夺取了别人全身的运动和五感。接下来还得占用你大脑的识别机能。一般来说做不到这程度,之后的占有又有损你脑机能…”
“你倒说得理直气壮啊。”
不过想想自己的确尽做丢信用的事,火澄无奈地垂下头。
“就像小棕那样的?”
草结突然发问。
火澄听说之前的战斗小棕以幻听的形式帮助过他。
“不。小棕经由我改造,拥有了本来没有的身体。不止使用者的五感,她对一定范围内人的五感都能进行干涉,还可以使用石珠,共享范围也扩大到了某个程度,但她仍是虚拟意识。火澄身上却是那种死后保留了所有记忆的大脑,火澄对解说员的感情可能是受此影响。种子力量也可能是冲他来的。”
说到这里鲸双肩一沉:
“可火澄第一次就成功使用了石珠,真是让人不得安宁啊。”
火澄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鲸是为此才想甩掉自己,先不论事到如今他竟有脸撇清自己与种子事件的关系,就算真无关火澄也不会放弃追寻种子事件。
但马上这次,
火澄真正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鼻子闻到旁边飘来的香味,这个香味火澄有印象,对!前天晚上水里来水里去耗尽体力后大快朵颐了一整桌的饭菜,有牛腩、蛋包饭、银耳莲子汤,请客的鲸单手举着淋上满满鲜奶的炸土豆粒站在走廊口,宽阔的肩膀却在颤抖。火澄兴奋地取走他手上的东西后他就开始骂骂咧咧———这时传来草结的声音:
“哟,你醒啦?”
火澄抬起身体看见五个人围着桌子正在用餐,想起次日早上鲸孤独的背影,又觉得欣慰起来。但他马上压住额头,头好痛…根据之前鲸说的话,虽然使用着鹊的身体,之前火澄用的却是自己的脑。所以当时鹊也应该保有完整的意识。然后火澄被进一步入侵脑部失去了意识…总之被鲸做了很多手脚。
“身体感觉还好吧~”
“你还认得出我吧?”
红燕和鲸纷纷出声。火澄奋力地从床上爬到地上,接近饭桌一把抢走鲸手里的碗和筷子并扒起碗里的食物。啊啊!认得!就因为你要调查种子事件还想一脚踢开我才害我头痛得要裂开一样,想骂你都骂不出来。
鲸却毫无歉意地说:
“你精神很好嘛!”
混蛋鲸,火澄把吃干净的碗一把扣在他脸上,用酱汁在他脸上涂鸦,惹得红燕哈哈大笑,以上纯属想象,现在火澄的手根本离不开筷子,他急需养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享用鲸做的饭菜,双胞胎拼命拉住恨不得整个人都浸到酒里去的红燕,草结和火澄像要过冬的熊一样拼命往肚子里塞粮食。
鲸自斟自饮地开脱,
“因为不明意识的干涉直接作用于脑,所以红燕占用了你的识别机能。由你的脑识别再由红燕处理记忆。缺少脑机能的你无法维持意识。但我向不明意识实施刺激后他却放出大量杂讯,不但毫无意义可言,你会头痛是因脑的识别机能受创(重音),红燕也受不了冲击当即解除与你的链接。”
但火澄听得目瞪口呆,终于对鲸干涩地怒吼:
“就是说什么情报都没得到?太没用了!”
“没办法。这不是正常做法,本来就谈不上成功率。”
“你有空设计我干吗不在正事上多用心点!”
“你真记仇。”
鲸托着下巴指出:
“你不是在被占有掉颈部以上的运动与知觉前去占有了鹊的身体吗?好在你的身体已经被红燕占掉了,你用鹊身体的时候才没有太大负担。”
否则自己会有两具身体的运动能力和五感,那当然是大混乱。
火澄却毫无犹豫地回嘴:
“我才不是在说这种事!”
“竟然去占用女孩子的身体,呜呼呼~~你这个~”
红燕突然插话。她把倒在大玻璃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干光后很爽地大呼一口气,虽然作风粗野却与她十分相称。
火澄赶紧向短发少女道歉:
“刚才占用了你的身体真是对不起!”
“没事的,虽然吓了一跳,因为突然之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火澄同时把整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红燕扶起交给双胞胎姐妹,对方也边爽朗地回答边趁势将嗜酒的红燕搬离现场。
火澄‘呼~’地松口气。
无力再责备鲸的他有些逃避地说“石珠,好复杂!到底是…”哪里的白痴做出这种东西的?但想到也可能是经由白桐之手创造出来的,他硬生生收了声。鲸也没摆出‘你哪有资格说三道四’的姿态,只是淡淡地说“难搞的也只有意识流石珠和意向链接这两个”,看来石珠再便利在鲸眼里也是玩家用来涂炭上层界的凶器!
他向火澄两人递出两张便条纸。
这是在征求我今晚的菜色吗?接过后感到一阵触电般的感觉,火澄不得不放手。便条纸在三人间飘啊飘。
火澄嘴角一撇问:
“只是单纯的静电吗?还是又是你搞的什么把戏?”
草结有些犹豫后接过的便条纸上也出现了红色的斑点,但他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你这带刺的说话方式能不能改改?”
“不要。”
“你以为石珠为什么有那么多能力,那其实都是玩家的身体组织受到了种子力量的影响从而展现出的现象。血液、皮肤、肌肉、神经都是身体组织,而玩家就分这四种。你们手里拿的便条纸能测出你们是哪种能力者,虽然我已经知道了。火澄,你是神经受到影响,所以才能使用意向链接,草结是血液,所以才能和小棕配合。”
“之前我拿到一样的便条纸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当时你中毒了,那个淘金者周围弥漫着毒药,所以你也做不到石珠解放。”
“但是我做到了…”
“那是你奇怪!”
被吐槽的草结微微撇开头。鲸继续说:
“石珠分武器类和咒术类。咒术类对应受影响的身体组织共有四种,分别是暗夜属、白日属、拂晓属和黄昏属。武器类根据组织类型大致产生四种变化。换言之武器的话人人都可以使用,咒术却有相对的属性。每种咒术都有其重点,黄昏属就是意向链接,拂晓属是镜笼,白日属是要塞防御。小棕是暗夜属的窒息法,还经由我改造拥有了身体,非常有教养。”
“最后那句怎么都行吧。”
火澄忍不住吐槽鲸。心想师傅和自己是同种玩家…?
鲸毫不气馁地说:
“先前那个淘金者是白日属。虽然骑士的剑是武器,但因为职业系统能力是多重能力,所以偏向于咒术石珠。而骑士属于暗夜属。血液能力者能让武器产生液态化的现象,那个属性相反的淘金者在兰竺石的辅助下也只能引发扭曲的火焰。结果被草结的属性一吸引就马上打回原形了。”
听不懂…草结又问:
“支配权是什么?”
“我解放的石珠当然由我支配。四种玩家都有各自的弱点。血液能力者的弱点是毒,皮肤、肌肉和神经能力者的弱点是要塞防御的修复器、增副力石珠和意向链接的媒介体。照理说中了毒的你就算得到支配权也无法真正解放石珠,不过你是封印种子力量的人,或者这点事根本不放在眼里吧。”
“不,绝对没有的事。”
先前一战中草结经历了各种问题。只见他故意放远视线,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鲸也没有责备他,只嘀咕道:
“算了,反正给你解毒了。”
看来刚才他给草结喝的是解药。
与满脑子白桐的火澄不同,草结即使一脸想落跑的表情也继续留在上层界的理由大概在于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责任吧。要不是不小心看到一张血淋林的报纸,他早就和火澄一起反抗鲸到底,最后大概就随便处理掉种子力量回去了。现在不但越扯越深入,周围的人也不轻易放过他,比如说———
“你们两个可是很棒的材料啊!”
从门口传来响亮的声音。
红燕不知何时依靠在门旁。火澄有股不详的预感。
“封印种子力量的‘人’和不明意识的‘器’。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怎样使用石珠。”
“非常抱歉,我不想学。”
“这里我最大~”
红燕脸上挂着喝醉的笑容大跨步逼近草结,草结被一把夺下碗筷。
“不劳者不得食哦~~草结如果不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没有东西可吃哦。”
“……”
“而且你们姑且是以被监视的名义留在这里的,我不会允许你随便离开~”
听懂了没?红燕含笑的口吻反而让人觉得恐怖。虽然草结坚持“那我可以帮忙家务”,却被红燕瞪了一眼只有死心。
火澄在心中为他默哀。
“这就是窒息法。”
鲸递给草结一颗绿色珠子说:
“你解放看看。”
“笆墨B802。”
没办法…草结无奈地嘟囔后,滚动在掌心的绿色石珠立刻变成一条绿色的带子飞扬开去,草结反射性收起右手拽住了它。这是窒息法?
彩带上爬动着弯弯曲曲管道般的线条,好象小棕…旋转着飞扬、最后落到地上的带子不一会擅自蠢动起来,渐渐形成一个松鼠似的立体模型。
“跟毛线团似的……”
火澄形容得不错。这只毛团松鼠没有蓬松巨大的尾巴,只有一个线头拖在一旁。硬被团成松鼠造型的带子表面字幕般重复流动着‘窒息法’三个字,明明先前还是些凹凹凸凸的线条。这是视觉干涉吧…因为跟拉宠物散步似的,草结正松开手上的带子,鲸说:“不能放手,石珠会被强行解除的。”
“为什么?”
“你觉得窒息法是什么?”
被反问回来的草结想鲸之前说窒息法没有实体,现在却又看得见摸得着。这不会都是假的吧…鲸点了点头。
“窒息法就是些电波。搭载传入神经共享五感收集情报,干涉脑影响五感传达指示,还分离一部分出去以独特的方式收集情报。分离出去的部分无法自我控制,擅自对周围人的视觉进行干涉,以致很多人以为这个是窒息法的本体。”鲸指着毛团松鼠说,“而且因为它只对视觉产生影响,外界又对窒息法有种种猜测…立体影象啊幽灵啊。这能起到一点扰敌的作用。”这还真有意思。
火澄触摸后说“真的摸不到,好好玩”,他的手宛如掠过阴影般。
“但它必须接回使用者身体里,所以它干涉了你的触感让你更容易捕获它,你就把这看成一个连续的脑处理过程。”
鲸的肩膀上窜下一只棕色皮毛的松鼠,两只松鼠比肩而立,给人种童话的感觉。
“这是对白日属窒息法。”鲸示意松鼠说。
火澄反射性地问:
“还有其他窒息法啊?”
“窒息法的特色就是犀利的情报收集,与使用者配合后能达到暗杀般的快速应对。所以它根据不同属共有四种。不过基本功能都是共享和干涉五感,差别顶多在于攻克对象的方式。还记得玩家的弱点吗?”
“毒、要塞防御的修复器、增副力石珠和意向链接的媒介体。”
草结回答后鲸向火澄说教:
“媒介是意向链接的死穴,好好记着。”
“真罗嗦,小姑啊你。”
火澄像青蛙一样扁起嘴,鲸又说:
“除血液能力者外,其他都是咒术重点的损坏。所以对拂晓属和对黄昏属窒息法会直接针对增副力石珠和媒介体进行搜索,为销毁它们倾注全力。但要塞防御堪称所有石珠里防御效果最大的,无法简单损坏其修复器,所以小棕他们仍以敌人为目标,快速提供进攻路线或打击部位等情报。”
草结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这种事不实际用用看似乎很难体会。虽然自己和小棕配合过,但改造后的小棕似乎已经脱离一般窒息法之列,平时侦测的也是种子力量的流动。草结盯着毛团松鼠直瞧,
“你听的见我说话吧?”
“是的。”
来了!被强加了幻听的草结却突然惊觉。自己想确认什么呢?明明不想插手种子事件却觉得有趣起来了。反省后被冷落在旁的毛团松鼠仍毫无怨言地待机中。要从它没脸的脸上看出情绪根本不可能,就算有脸也不可能。鸠轻柔地说“去洗澡吧”,草结便松开手逃避到暂时的安心感中去了。
从眼前扬起黄色的尘土。
在这个铺满竹叶的广大空间周围绿色的竹竿宛如监牢的栅栏一样伫立着。没想到离红燕家不远处竟有这么个宽阔平坦的场地。
虽然反而有种被包围的感觉。
“不管怎样你的防御都比不上我的,这里该用攻击!”
地上照射着斑驳的阳光。然而一块远远比其耀眼的东西正随着两个践踏黄土与竹叶的脚步声从火澄眼前往左边移动。那是一块巨大透明的橙色盾牌,高达三米,由中间一大块与周围两小块菱形组成。现在火澄只能观赏到它那笔直的侧面。高亢的女声从盾牌一边传出,那扎起的长长黑发,无碍于宽袖和服直挥而下的木刀,让一早因低血压而茫茫然的火澄都有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唔……!”
被追捕的草结更是紧咬牙关,不断倒退一脚踩上竹竿,无路可逃。他手上那柄毫无用处的木刀根本只是握在手里而已。
“攻击…用什么?咒术的话只有窒息法。”
按火澄的翻译他是想申述‘我根本用不来刀’……从刚才开始就有一根绿色彩带似的物体随风飘扬般不断围绕着橙色盾牌和盾牌后的女孩旋转,马尾少女更加蹙紧眉头大喊道“当然是用窒息法攻击啦,笨蛋!”,她一边径直逼近失措的草结,橙色盾牌宛如遵循其意志般往旁边移了开去,然后她将刀尖突刺般在草结喉前一厘米处停下。而草结当然只有动弹不得流下冷汗的份。
“你把窒息法提供给你的情报都扔到哪去了?窒息法是专职情报搜集的咒术,虽然确实没有攻击力,但你竟把它的意志扔在一边。”
鸠铿锵有力地说。虽然身上仍是那套红色和服,却完全颠覆昨天的柔弱印象。
“就算你不会用刀,也不能光是逃跑,更何况它应该告诉了你要塞防御的防御效果是所有石珠里最强的,血液能力者对空气里的水分下咒集结出来的盾牌怎么可能比得过?”
“您教训得是…”
草结用指尖移开鸠的刀尖后叹息般的回答。先前完全耍不来手上家伙的他面对那块巨大的橙色墙壁和藏身在墙壁后的鸠直接选择逃跑,然后又在快被撞上的时候运用对水下咒的咒术做出一块小小的蓝色盾牌,却**脆地撞破,紧接着就是最开头再次上演的逃走剧。总而言之丢尽了脸。
“用不着道歉。”鸠渐渐换上轻快的语气,“听鲸说你只和小棕配合过,所以让你体验下普通的窒息法。窒息法收集情报更全面,其中对白日属窒息法情报交替最为快速。你刚才的表现完全浪费了它的情报优势,记得不要再犯。还要注意彩带不能放手,用刀的基本姿势是双手持刀,所以最终你要习得那种让窒息法贴在身上的一体感。”草结左手里的绿色彩带‘咻~’地穿过鸠。
草结点点头,鸠欣慰地弯起嘴角,然后率先跑向旁观的火澄和鹊。从外表上实在看不出她这么有体力。
“让你久等了。”
她又摆出昨天那种娴静笑容,可见识过刚才对战的火澄只想摆手说‘我就不用了’。
“意向链接先放一边,火澄…”
刚以为逃过一劫,鸠就温柔地说:
“开始基础的体能训练吧。”
于是做完三十个俯卧撑、三十个仰卧起坐并绕着空地到房子的距离跑过五圈的火澄躺在地上‘哈哈’地喘着气。这一圈少说也有三百公尺吧。虽然昨天从师傅的态度中已经察觉必须学习使用石珠,但没想到第二天就特训般**个不停。罪魁祸首的红燕和鲸则因为一些与神邸的联络缺席。
“辛苦你了。”
要是真的觉得我辛苦就把我脚上的负重拿掉。那个有两公斤吧。鸠笑着朝火澄说出了让他感激涕零的话:
“我们回去吃午餐吧,鲸应该做好了。”
“万岁~~我突然很想念他的脸。”
“他一定做了很多好吃的。啊…脚上的负重不能拿下来哦,就这么走回去。”
“这样子不又是两百公尺吗?!”
“啊…草结,不行哦,不能解除石珠,你要习惯窒息法的存在。”
“但种子力量的封印让我头昏眼花…”
“所以你更要习惯在封印种子力量的情况下使用石珠。”
“……”
“我们回来了。”
一楼一侧的拉门打开了一扇,鲸从中探出头来。
“哦,回来啦?”
去洗手,他好象管家婆一样的吩咐后又把头缩回门里。火澄和草结径直无视他的话冲进门里。真庆幸不用爬楼梯。
眼前展开了一副美好的景象。足够一干人等吃饭的矮桌上排列出堪比高级餐厅的料理。今天的主菜是煎得香嫩的汉堡排以及炸得金黄的炸虾,热腾腾的白饭旁还有酸辣汤和小香肠。矮桌中央的大器皿里更有加入高丽菜、竹笋、番茄、木耳和青椒的沙拉。这应有尽有的丰富色彩看得火澄眼花缭乱。
“饭后还有甜点哦。”鸠天籁般的声音让火澄露出做梦般的表情。
但这时耳边传来不痛快的声音。
“呜呜呜…好痛…要死了……好、好恶心…”
桌边散落着一把湿漉漉的裙带菜,红燕趴在矮桌上,整张脸遮掩在咸菜似的的长卷发下并不断发出诅咒的声音。样子真像刚从井里爬出来的怨鬼。
“谁叫你要喝那么多,都老大不小了!”
鲸毫不留情地边指摘边往红燕面前放上一碟食物。“给你,萝卜泥。”看鲸驾轻就熟的动作,这一幕想必已经上演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没错,红燕宿醉了。
昨天不止中午,连晚上也大喝特喝。再加上受过不明意识的冲击,照理说早该像火澄一样晕头转向。就算红燕有钢铁的胃,神经也受不了。火澄本以为她有什么正经事,看来她这一个早上都是这么碌碌无为度过的。
“我可是在生与死的夹缝间煎熬着呢!”
明明脸都没抬起来却看穿了火澄的内心。红燕宛如僵尸一般抬起一只手臂指示吓一跳的火澄到身边来:“喂我吃!”
“你几岁啊!都老大不小了!”
“下次再敢说老大不小我就要他好看!”
“在我看来和鲸差不多大。”
“我可比鲸成熟多了。”
“那就自己吃!”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你下午特训到爬都爬不起来。”
火澄立刻在脸颊紧贴桌面的红燕身旁就坐。“请,师傅。”他一把拿起对宿醉十分有效的萝卜泥就挖了一勺送往红燕嘴边。对方则是“这才乖!”地故意自满一番后才豪爽地张口吃下。“嗯嗯嗯嗯嗯~”火澄就这么忍着肚饿奉陪红燕将萝卜泥吃完。
没办法,谁叫自己是徒弟呢。
接着症状总算好转的红燕在桌子上摸索起来,火澄便把筷子递给她。然后才开始自己进食。期间鲸和草结分别为要往炸虾上浇酱油还是美奶滋相持不下,火澄往炸虾上浇了酱油后鲸便高举双手表示二对一。
草结‘唔…’了一声后问:
“与神邸的联络怎么样了?”
“明天早上我去一次。”
“不是绿谷的分部吗?我们两人不用一起去吗?”
“你们留在这里等。”
“是哦~想逃掉可是连门都没有哦呵呵呵~~”
红燕用筷子指着草结边从艳红的嘴里发出阴险笑声,头发仍像海草一样遮住眼睛,令人备感恐怖。鹊来到她身后简单地将黑色卷发扎起。终于露出额头和双眼的红燕神气地说:“鲸有鲸该做的事,你现在只要死心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
面对如此大言不惭,草结‘嗯…唔’地蒙混过去,却也没有张口反驳。“对不起,那么强硬。”“现在请好好休息。”“下午的特训我们会看住红燕姐不让她乱来的。”鸠和鹊聚到草结身边安慰着,但被鸠追击过的草结只会徒增心寒吧。火澄可怜地看着并陆续将汉堡排和香肠塞进嘴里。
“火澄也别尽想着以前的女人,给我专心点啊。”
嘴里充斥着香嫩口感的火澄差点噎住。
“什…!谁想了…你胡说什么…”
“你不是刚失恋吗?”
“诶?这可真是…但别灰心,火澄还小嘛。”
“前途一定非常光明呢。”
“鸠小姐鹊小姐,请不要擅自安慰我。”
被红燕消遣的火澄虽然极力反驳,却还是被鸠回以“晚上寂寞的话可以一起来睡哦。”的安慰。鲸不善地看向火澄说:
“想着那女人也要适可而止啊。”
“所以说才没有想不是吗!”
今天可一次都没有想到白桐的事情呢!
根本累到没空想!
话说红燕和双胞胎是怎么理解自己和白桐的呢?开着以前的女人这种玩笑,没被用厌恶的眼神注视已经是万幸。难道是在委婉地要自己与白桐断绝关系吗,但又听不出谁的声音里有嘲讽。连鲸也———
虽然口气严肃却没有责骂,好象教导的言语。
“你怎么不去做老师?”
火澄注视着鲸墨绿色的眼睛脱口而出。鲸却以为火澄在讽刺他,
“光你一个就够麻烦的了。”
“不过凭你偷蒙拐骗的德行也不行吧。”
“说的好!哈哈哈哈~~”
红燕欣赏着鲸的臭脸。
“会叫鲸去做老师的你可是头一个。毕竟他一把年纪了还幼稚,小气又没有风度,小朋友都比他机灵点。”
“你积点口德行不行!”
接下来就是红燕和鲸的口水战。鲸完全不是已经恢复了精神的红燕的敌手,孩子气的一面越发明显。这些景象一定也上演过很多遍。眼里映满温馨的火澄默默捧起酸辣汤的碗,刺激食欲的香气在鼻底游走。
午饭过后,火澄面前被摆上一碟东西。
这个是———
盛在白色瓷碟上的,是两个天鹅形状的泡芙。
而且这依然是鲸亲手制作的。
“还真是不符合形象啊。”
“有意见就不要吃。”
“我又不是对食物有意见,是觉得你可笑而已。”
而且不单是今天,昨天也在午餐和晚餐过后吃到了难以想象的精致甜点,甚至连带着风味纯正的下午茶。光是想起烧烤乳酪那媲美艺术品的晶莹光泽,火澄心头就热流翻滚。令人吃惊的是鲸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是乖乖动手制作。“甜食永远都是女孩子的好伙伴!”“与其让鸠她们来做,还不如由我来做。”听说鲸以前和三位女性同居过一段时间,看来在当时已经被调教过了。
鲸又在火澄面前放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说。
“再说晚上就没你份。”
“晚上的甜点是什么?”
“混合水果蛋挞。”
“那明天中午我要吃蒙布朗,你会做吧。”
“明天一早我就不在了!”
“做完再走。”
“你还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啊!”
“才不知道呢!”
“蒙布朗不错呢!我也很久没吃过鲸做的了,鲸做的非常好吃哦!”
“栗子馅的味道非常浓郁,还洒了糖粉。”
“你们两个别瞎起哄!”
被双胞胎一左一右环住手臂“做嘛做嘛!”地吵闹着,就在红燕要从背后一把搂上他脖子时鲸终于发怒道:
“ 你们两个手艺不是进步了吗?那干吗还要我做?”
“哦~~明明是鲸竟敢说这种话~”
“但饭菜也就算了,甜点还做不了像鲸那样……”
不等鹊说完,鸠干脆地站起身走到门边:“那就让你见识下特训的成果好了!”
“不,慢着,等等!是、是我错了…鸠!别走!”
鲸慌慌张张地跑去追人。
最终隔天午后,火澄等人幸福地享受着鲸精心做成的小巧蛋糕。浓郁的栗子馅和香缇馅,再点缀上缥缈的糖粉,此等工艺品的确要耗费庞大心血。火澄再次意识到鲸在这个家里还真是抬不起头来啊。
“话说他还真一大早就走了呢,连面都没碰到。”
火澄舔着银勺上醇厚的奶油,不太甜的栗子味交融其中,形成复杂又细腻的口感。今天两人也在八点不到被唤醒,但坐上餐桌时鲸早已不见人影。解决了切片面包和太阳蛋作成的早餐后两人便被带往与昨天一样的训练场。
整个早上都在师傅“不准停!注意呼吸!”“上半身挺直!”“注意腰!”等怒吼下完成长跑、俯卧撑、蛙跳之类的体能训练,昨天下午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今天下午则有刀的学习。事到如今才发觉师傅宿醉太快好自己只会灰头土脸。火澄抿下一口苦涩的热茶,待清香充满鼻腔深处后问:
“鲸今天会回来吗?”
“不会回来。”
“那…”一时语塞的火澄疑惑地问,“分部不是不远吗?”
红燕翘起艳红的嘴角坏笑:
“你就别去管他了~”
总有种被人从脑后一把蒙上麻袋的感觉啊…明明不是出远门却特意找了临时的住所,撇下两人独自走了还不能当天回来。“唔…”苦思不得其解的火澄习惯地看向坐在一旁的草结。这个人却在神游太虚!
身上沾着和火澄一样的黄土,眼神呆滞,双手却有条理地往嘴里送进蛋糕和热茶。除了训练吃饭外,今天都没见他说过话,简直像个机器人,而且头上还顶着个绿色的松鼠团子。红燕命令他不准解除石珠,耗费了他仅剩的体力,连带社交欲也整个下滑。在他眼前摆摆手,他总算斜视过来。
“大概有其他地方要去吧。”
“你有在听啊?”
草结顿了一下又回到进食作业上。被扔下的火澄吞下最后一口蛋糕,视线前方红燕挑起眉说“别担心~我会代替他好好疼爱你们的~”,让火澄浑身一个激灵。
“在这之前你们先去冲把澡吧。”
的确不想满身汗泥地撑过下午。火澄站起身,肌肉跟着发疼。草结象背后灵一样走出房间。走廊上鸠轻柔地嘱咐:“洗澡水放好了,泡泡放松一下再出来吧。”承蒙她好意,火澄走向一楼深处的浴室。
前天初次使用时就觉得好宽敞,浴池里完全可以容纳三个人泡澡,上升的热气里夹杂着一股柑橘类的清香。火澄快速冲洗完毕后整个人泡进澡盆‘呼~’地大松一口气,关节酸痛的感觉也得到了抚恤。‘哗啦’一声,头上依然顶着松鼠团子的草结跨进澡盆。火澄把手臂搁在白瓷的澡盆边上说:
“又不会有人进来,你就解除掉吧。”
“笆墨B802不想回去的样子。”
“啥?”
“回去了的话就什么都无法听,无法看,处于一个无知的状态。”
草结幽幽地说,但他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又发烧了吗?看草结一副被新兴宗教魅住的样子,火澄反射性地游到他身边摸向他滴着水珠的额头。与火澄的勾玉不同,草结脖子上的立方体不是‘器’,是依靠草结的力量凝结成的。为此草结消耗了大量精力体力,时刻处于梦游状态。
“你下午要休息吗?”
“师傅说习惯了就会好的。”
“哇…会烧坏脑子…”
“不是指这个。”草结难得地吐槽火澄,却一点威力都没有。“是习惯窒息法。就跟负重练习一样。”
“原来笆墨啥啥是指窒息法啊,听不懂啦!”
“笆墨B802是解放的语言。”“取个名字啦!”“那小绿。”“取了跟没取一样。”两人一来一往的声音回荡在浴室上空。
“小绿和小棕不同,没有自己的身体。只能共享我的五感观察外面。回到石珠状态的话就什么都无法感知。”
“原来如此。”
所以草结强忍疲劳解放着石珠吗?他明明下意识排斥使用石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和小绿互相交流起来了。
“…叫小绿还是怪怪的,你换一个,问问窒息法意见啊。”
“它不说话。”
“它不是能以幻听对你说话吗?”
“除非必要它就不开口。”
火澄哼哼地笑了,“物似主人形啊。”
洗完澡后两人再次奔赴训练场。红燕一手抓住两把竹刀反扛在背后,宛如门神一样站在纷飞的竹叶下。
“太慢了!”
“不是你叫人去洗澡的吗!”
“又不是女生,男人冲几下就给我出来!”
“强人所难啊!”
顶嘴的火澄被竹刀瞬间击中小腿,“哇!你干什么…!”无视抱住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他,红燕宣言到:“那么,首先是中段。”
所谓中段,就是上半身最基本重要的架势。无论在多么高速地跑步移动,上半身都要能迅速地回到这个最没有漏洞的架势中来。这些说明火澄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有样学样地摆了个姿势出来。
“左脚尖与右脚跟切齐,左脚尖撑地!身体的中心线与地面保持垂直!挺腰,头颈伸直!”一连串的命令劈头落下。“你没长耳朵吗!我叫你挺腰!就是脊椎靠近尾部的位置给我用力!”红燕拧了拧火澄的左耳后又‘啪!’地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腰,这暴力的对待让火澄眼里飙出泪花。
明明平时还算温柔,严厉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鸠也是,难道女性就是这种生物吗?火澄一点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呢?给我认真点!”畏于红燕高压的眼神,火澄点头如捣葱。他仔细实施红燕的教导,让身体重心以前六后四的比例落于两脚。挺腰并张开肩膀后视线也尽力向前。但因为看不到红燕不知是好是坏的反应,身体整个畏畏缩缩的。红燕调整着他握刀的手说:
“握刀要像拧毛巾一样,以双手的小指、无名指、中指卷握,食指、拇指轻捏住刀柄。用力比率为四比三比二比一比一。”
身为徒弟的火澄听在耳里拼命照做。
“接下来挥挥看。”
总算过关的两人大松口气,光是预备姿势就已经让人精疲力竭。因为不知何时会挨揍而搞的人心惶惶。
“不行!肩膀太紧绷!”
但马上又喊卡,红燕两手搭住火澄双肩说:“你要慢慢地挥刀,寻找真正发力的肌肉,不要整个肩膀甚至脖子的肌肉群都参与用力。”说得火澄一头雾水。谁知道该怎么细分对肌肉的控制啊!
“耸耸肩!”
“什么?”
“我叫你耸肩!不要让我重复!”
“……”火澄立刻耸了一下肩,身旁的草结也照做。接着红燕点头说,“好,这些肌肉是不用的。”
“举手!”
两人又立刻举起手。“这些肌肉是要用的。”
红燕最后表示用刀的关键就是能精确地控制单独的肌肉动作。动作时尽量减少参与动作的肌肉量,最终大脑能在身体里确定哪些肌肉该发力。火澄完全搞不懂。结果这天下午就练了个上下挥动的动作。
之后两天,两人仍专注于基本站姿,并学习如何运足,上午则为增强腿力跑步或深蹲。第四天学习各种基本的攻击动作。顺便一提,当时鲸还没回来。直到开始学刀的第五天,带着一身伤的鲸被红燕发现倒在了家门口。
耳边弥漫着竹叶的‘沙沙’声。
竹竿间乱窜着气流。
“警告,以此为轴心,敌人坐标位置(0,+3),默认单位为米。”
小绿平淡的声音水滴般往周围扩散开来,波及到正前方三米位置的鸠。独自沉浸在它世界中的草结拿着木刀想这把声音和小棕不同,甚至分不出男女。“要塞防御的修复器无法破坏,现以进攻路线进行辅佐。”这是小绿第二遍这么说,第一次时草结被一块太阳般耀眼的巨壁压倒,掉头就逃了。
现在那块橙色墙壁也耸立在前方,透明的材质透出后面鸠扎起马尾的身影。鸠毫无犹豫地向这边进攻了过来。
“———!”
“向左移步,快速切入,进入缠斗。”
但这次草结振作精神,在巨壁逼到眼前的瞬间往左侧身并下放木刀,紧挨着要塞防御快速挤进墙壁和鸠之间,木刀画起圆与鸠的木刀打在一起。“咔嚓!”一声震得手直抖,但草结没有退缩,紧咬鸠的木刀不放。这是对要塞防御的策略,只要进入超近距离的缠斗,就没有那块墙壁出场的余地了。两人身高一样…或许鸠高点,但力气差不多,加上小绿的辅助,不会那么简单就被甩掉。
但鸠面不改色地与草结角力一阵后,突然一把侧过刀身。失去对抗的草结向前一个不稳。眼看刀柄向腹部击来,
“小心胴部。向左横撤一步迎击。”
是草结大意了,结果惟有向左边斜退一步。鸠趁机后跳着撤退了。就在草结准备追击时小绿平淡地:“撤退。”
“诶?为什…”
还未完全转过头的眼角捕捉到一块巨大的橙色墙壁急速逼近中。草结“哇…!”地急忙闪一边去,留下差点被撞飞心有余悸的草结,墙壁宛如忠诚的骑士般回到了鸠的身边。于是局势又回到最初。草结想要叹气,这下鸠想必不会再让草结近身,只会指示橙色盾牌和草结躲猫猫,等草结体力消耗完吧。
“向右移步,突入。”“向右横撤半步。”“向前突入。”但小绿不厌烦地接连下出指示,绿色彩带绕着要塞防御漂浮在半空中,全面侦察盾牌的速度、突进力、大小、直径距离后让草结以毫米之差冲破防御,怪不得鲸称它作犀利啊。锻炼过的身体比上次更快速,草结流畅地冲到鸠面前。
“打击左手。”伴随着小绿的声音,横抹向打击距离最近的左手,想让鸠松开刀…‘咔嚓’但鸠下降手臂位置硬是用刀镡抵下了草结的攻击,紧接着左转刀刃直往草结左脖子砍来。“打击心脏。”草结看都不看猛烈袭来的木刀,直接用为横抹鸠左手而朝后拿的刀底捅向她胸口。鸠挑了挑眉,第一次开口道:“和上次比已经是值得奖赏的作战态度了。但玉石俱焚的想法不能苟同啊。”
话音未落,鸠的刀刃先一步紧贴在草结的皮肤上。
“这只是练习吧。”
只要出个差不多的结果就可以了。鸠也不会真砍下来…应该不会。
“真是投机取巧,不过算了。”
鸠果断收起了木刀,草结本来就想她看过自己的进攻态度、身体动作和与小绿的配合后应该就会满足,所以适当地努力了一把。
“窒息法也真是的,竟然指示这种会受伤的打法由着你乱来。”
“就算小绿指示撤退我也会进攻的,是我太任性。”
“知道就好,那么现在开始二十个深蹲作为处罚。”
“……”
后退的话鸠也会让草结逃掉然后进入下一次交手吧。但草结提前给出结果而节省下的体力也在处罚中消耗殆尽。
偷不成懒啊…
“…十八十九二十。”鸠一个不差地接收了处罚,草结则已经连站着都摇摇晃晃的了。随后与分头去学习意向链接的火澄和鹊汇合,上午的特训算是结束。一行人在回家路上七嘴八舌地讨论。
“今天中午想吃白菜肉卷还是木耳拌鸡丝?”(鸠)
“白菜肉卷。”(火澄)
“…白菜肉。”(草结)
“那再加清炒猪肝和芦笋色拉好了。”(鹊)
“恩~甜点的话是双色曲奇好还是巧克力曲奇好?”
“双色~”
“巧克力…”
“没问题。”
“我们回来了。红燕姐你在……”
鸠哗啦一声拉开大门,却愣在门口。“怎么了?”随后的火澄边问边和草结一起越过她的肩膀探出头去,发现了异常。
玄关散乱着四只鞋子,走廊的地板上则有黑色的脏污拖过的痕迹。“鲸!红燕姐!”回过神的鸠匆忙跑进屋里,鹊将草结两人推进大门里后锁上了门。这么说来,散乱着的黑色靴子很眼熟。鲸回来了?
但这黑色的脏污难不成…
两人赶紧追着鸠跑向平时一楼吃饭的起居室,黑色的痕迹延伸到那里。拉门大大敞开着,鸠率先冲进去后里面就传出“怎么那么吵?”的悠闲声音。还只闻其声的草结两人先松口气。到达门口的瞬间火澄瞪大了眼睛,草结做好心理准备后窥探向房里。
因为周围都是竹竿,所以这间房间的光照算是很好了。角落里散落着几个啤酒罐,本来占据中央位置的大矮桌现在被斜靠在墙角。取而代之铺在地上的是一套棉被,和一个昏睡其中的男人。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鸠往他床边跪坐了下来,摸向他额头。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这个是…砍伤吗?”
“恩~~不但有砍伤,还有冲击后的伤呢。总之他这次还真丢脸呐~~”
悠哉发话的红燕支起一条腿坐在鲸的床头,手里还摇晃着一罐啤酒。确认了鲸的伤势都已经包上了绷带后,鸠指着角落里的空罐进入说教模式:“我们不是说好只在午餐的时候才能每天喝一次的嘛!”
“那就当是提早了吧~”
“红燕姐你到底喝了几罐?”
“那个…不要紧吗?”
火澄爬到鲸床边窥视他的脸。“为什么…”但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草结能理解他的心情,两人对情况实在太没有了解了。鲸倒在哪里的?是师傅发现他的?当时他还有意识吗?虽然鸠似乎已经心里有数,但连鲸去过哪里都不知道的草结两人根本毫无头绪。鸠从床边站起俯视火澄说:
“不用担心的样子,比起这个得赶紧去做午餐才行。”
“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想要清淡的下酒菜呢~拜托你了鸠~”
“红燕姐中午不准再喝!”
“…喂…”
火澄茫然地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鸠的背影,然后嘴角抽搐地说:“这很平常吗?怎么大家都一副习惯的样子?”
“哈哈~~因为鲸很顽皮嘛!”
“不是这种问题吧。”
“也得给鲸熬点粥,是让他见识特训成果的机会啊。”鸠嘀咕着走到门口,然后转头对仍伫立在门边的草结和房里的火澄说:
“我们换间房间吧。红燕姐真是的,怎么不把鲸搬回二楼的房间呢?”
“因为太重了嘛!”
“火澄和草结把矮桌搬来这边。”
两人照鸠说的协力将倾斜在墙边的大矮桌轻轻搬起,尽量轻手轻脚地运出房间。在经过鲸的刹那草结看他额头贴着纱布,微微皱眉睡着的样子不禁松口气,还好气色不错。火澄也挂着与他不配的严肃表情一直盯着鲸,在两人走到门口后就失落地垂下头。“你小心点。”草结小声提醒他。
“明明是那种杀都杀不死的人。”
“你说得没错。”
走廊上的痕迹早已清理干净,应该是鹊做的吧。两人将矮桌搬进和起居室隔开一间的房间后,双胞胎就像往常那样跑去厨房了。草结环视着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边等坐在对面的某人自己开口。
“我们很没用吗?”
“不能否定。”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大人有大人的理由。”
“你在敷衍我吧。”
“你讨厌被隐瞒吗?”
“我讨厌现在这种情况。”
“你连白桐都担心不过来了。”
“…所以呢?”
火澄似乎有些生气地抬眼看向草结,草结若无其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多管闲事的余力不如管好自己。”
“反正你只知道回去。”
“没错。”
“……”火澄终于猛的抬起头来,“大笨蛋!”
“你很精神嘛。我还以为你不安得快哭了呢。”
草结拖过放在角落的托盘,上面有鸠准备好的茶水和杯子。“谁会哭啊!”火澄呲牙咧嘴地反驳。草结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捂在手心里,随即整个人放松下来。火澄看不过眼似的“也给我来一杯!”。拿过倒给他的热茶后又再度陷入沉默,不过好歹镇静下来一点的样子。这次草结先开口:
“师傅她们什么都不说是有她们的理由,即使如此也想知道去问不就得了。师傅应该不会撒廉价的谎。”
“她们会老实告诉我吗?”
“如果没像刚才那样敷衍过去,明明白白告诉你了的话就是实话吧。话说你根本没法怀疑对方。”草结转头看向拉门,下一刻门‘咻’地打开。“你说是吧,红燕小姐。”
“给我叫师傅。”
红燕大摇大摆地踏进房间。她身后双胞胎宛如侍婢般端着大托盘亦步亦趋。形成一副绚丽又高贵的景象。红燕豪迈地往上座坐下,双胞胎利落地在矮桌上摆上白菜肉卷、芦笋色拉之类的菜。但火澄只是低着头,待所有人入座后就下定决心般,坐姿端正地转向红燕。他越认真似乎越举止隆重。
“我想知道鲸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受伤。请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实全部告诉我。”一瞬间全员沉默。
“噗~你的用词真有趣~~”“这算方言吗?”“真是少见的比喻。”
“这是重点吗?!”
本来还微微低头的火澄‘砰’地站起来,对着全员吐槽。
“气氛太严肃了嘛~~压得肩膀好酸。”
“来来坐下吧,边吃边谈。”
“饿了吧,今天有点晚了呢。”
被双胞胎劝慰着坐下来。红燕在他旁边‘咚咚’地敲着肩膀。火澄赌气地夹起一个白菜肉卷一口塞进嘴里。
“那个啊…”他鼓起脸颊边嚼边问。“鲸会受伤果然与我们…与种子事件有关吗?”这就是他最在意的事吧。说实话鲸树敌不少,指不定因为哪方面受伤。但如果和种子事件有关连草结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红燕‘啪’地一声放下杯子,顺便一提里面是黄瓜雪梨豆奶。她用看不出情绪的表情说:“算是吧。”
火澄趁势追问:
“鲸到底去了哪里啊?”
“神邸啊。”
“不,他一定还去了其他地方吧?”
“去了其他哪里不能告诉你,想知道直接问鲸去。不过和你们没啥关系就是了。”草结边感受着嘴里鲜美的肉汁边想,那果然是因为去神邸而受的伤,然后拿起汤碗喝了一口,好烫…“至于为什么会受伤暂时也只是推测。他倒在门口的时候早就没意识了。”红燕‘噶滋噶滋’地咬着白菜。
草结吹凉味噌汤问:
“鲸他真的有到神邸吗?”
火澄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红燕回答说“没到吧”。
“去神邸这个大前提怎么变了?!”
“所以说,”草结起头后红燕接着说,“是准备去,但没能到。”
火澄终于意会过来,
“就是说他是在去神邸的途中被袭击的吗?!”
“敌人的目的就是。”草结开头。“阻止种子力量的归还。”红燕结尾。
“目的是,阻止种子力量的归还。”
眼前一个喝汤一个扒菜,脸上连认真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两人从嘴里吐出不能当作没听见的话。然后从汤碗里拾起脸来的草结又大方辩解“不过说实话没有证据,只是猜想”,火澄都恨不得给他一拳了。
但暂且冷静想想,其实种子力量早被盯上过一次。当时敌人是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宝蓝色的及肩卷发围住锐利的眼神,凶狠地企图夺取种子力量。与其对战的草结却说对方可能不是白桐派来的人。就是说其他势力,有熟知种子事件的人在暗中行动着。火澄的猜想立即得到了验证。
“冒昧前来实在抱歉。请容许我有事相商。”
隔天门口出现了黑色斗篷三人组。
大半张脸掩盖在兜帽下活像可疑的宗教传播者。里面却传出了玲珑沉静的女声,对方随即掀开帽子露出真面目。一头宛如反射月光的银发流泻而出,湖蓝色的双眼表现着成熟的沉稳气质。但决不年长,应该与双胞胎同样不到二十吧。她身后的两人也干脆地掀开帽子。一位是高挑且面容不善的灰发青年,另一位则是好象对比似的一脸和蔼的男子,而且看似在三人中最为年轻。
这些人就是种子事件相关者。而且———
“欢迎光临寒舍。‘月蚀’的诸位。”
红燕风姿绰约地表现出女主人之姿,但一起生活过一周的火澄知道这绝对是警戒态势,毕竟对方很可能是使鲸受伤之人。但是…
“月蚀是什么?”
“是一个以几个职业系统能力者为中心的玩家集团。”
火澄偷偷朝鹊打听后鹊在火澄耳边解释。所谓职业系统能力其实就是多重能力石珠,以一个职业为目标一颗石珠里既有武器又有咒术,如此一来就受‘属’的限制,不是谁都能用的。红燕曾这么说明。
“初次见面,出云火澄同学。”
突然的招呼让火澄吓了一跳。
而且对方还叫出了火澄的全名。真是好久没听过了。正被领进屋内的银发少女特意停下脚步注视这边。温柔下垂的眼睛就像看着怀念之人一样,但刚才她自己也说是初次见面。火澄啊啊嗯嗯地不知该如何回应。碰巧与灰发男人对上视线时又被莫名其妙地瞪着,那冰冷彻骨的眼神真是恐怖。
这个温度差算怎样?
“怎么~人家美得让你话都说不出来了?”
“唔…你胡说什么!”
“多谢夸奖。”
“原来火澄喜欢银色啊。”
红燕她们监护般将三人组夹在中间领进大门边的起居室,途中还不忘调侃火澄。这时候你们还在说什么!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鸠却还恶作剧地往火澄脸上戳了一下。不过托福火澄总算冷静下来。没错!被鲸的事夺取了心志怎么行!眼前可是种子事件相关者啊,要问的事可像山一样多呢!
火澄也踏入房里,门被殿后的草结关上。
一行人围着吃饭的矮桌面对面坐下。银发少女处于对面中间的代表位置,这边则“诶?坐中间?为什么?”“你们两个才是种子事件相关者吧,这不是当然的吗?”红燕丝毫没让草结有反抗的余地就让他和火澄一起被双胞胎夹在中间,自己则走到上座坐下,那是可以仲裁两班人的位置。
“那么首先,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叫瑶贵。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这边是羽林和葛饰。”叫做羽林的灰发男人眯起眼睛接受众人的注视,葛饰笑眯眯地问候了句“你们好”。三人都没将斗篷脱下。
瑶贵突然向前屈下身体:
“昨日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加原谅。”
“鲸果然是被你打伤的。”
“是我干的。”羽林大方承认。
“哦~承认得倒干脆。”
“羽林,不得无礼。”
红燕挑起眉盯着羽林,双胞胎也严肃地微微皱眉。瑶贵轻声斥责坐于她身后抱着胸的男人,这才让男人转开与红燕针锋相对的视线。
“实在非常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请…”
“那倒不用,那点伤还杀不了那家伙。”红燕再次与羽林视线交错后对瑶贵说,“你做到这步是为什么?”这是一切的中心。为什么要阻挠种子力量的归还?白桐的真意是?火澄屏息等待着真相。
“是的。”瑶贵点头后看向火澄,“因为白桐小姐不能没有种子力量。”
心‘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火澄第一次朝对方开口,种子力量明明是白桐给的。
“实不相瞒,当初白桐小姐因赋予巨人族种子力量而受到神的处罚。从此被封闭在了无人可以干涉的异界。为了解放她,巨人族先打开了上层界与下层界的入口,再等待上层界与异界的壁垒薄弱之时准备冲破阻碍去见白桐小姐的。但不论是冲破壁垒还是解放白桐小姐种子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垭口无言。
白桐受到了惩罚?确实抛弃使命把种子力量给了巨人族的话这个后果不难想象,但如此一来…“教堂里的白桐是…!”
“那也是白桐小姐,或者说是分身。不知各位是否熟知神是何种生物?”
火澄朝双胞胎各看了一眼,双胞胎却只是低垂视线直视着重叠在腿上的手,看似对此等话题相当忌讳地说,
“我们只知道神是久远之前降临于此的。”
这个认知和鲸告诉两人的毫无差别。
瑶贵玲珑的声音回荡四周,
“所谓神,是指一个飘荡于两界之外,俯视于两界之上的强大的精神意识。它没有躯体,精神即为存在。本来只是默默观察的它因下层界的鬼怪横世分裂成了两半。一半不愿改变。一半降临在上层界,从此以‘规矩’自律,习得人类的品德,排除‘非常规则’,以此来引导上层界的住民。它习得人的思考后固定下来的人格中的各个面貌便是神族,巨人族就是被放逐的非常规则。”
“所以家族字都是形容品格的啊。”
“家族字就是神专有的跟在姓后面的那个?”“有礼、孝、谦…我不知道一共有几家神族。”“怪不得鲸说住民和神族疏远啊。”“毕竟海对岸的真人不露相嘛。”火澄和鸠淅沥桫椤地交流着。
“就是说神就只是一个。神族不过是神的各个人性面,巨人族就是拥有了人的思考后被神丢弃的‘想法’?”
草结难得地发言。
他虽然一副无聊的表情但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是的。被遗忘的想法只有消失,所以巨人族只有消失。”
“所以白桐才…!”
谜底总算揭开了。两人是为了相互拯救才…
“而白桐小姐被神惩罚后憎恨的感情留在了原地。被‘鸥’捡到后关在了教堂里,持续解说员的工作二十年。”
火澄猛的抬头。
“鸥是…?”边问边皱起眉头。
“还用说,”草结面无表情地,“当然是制作游戏的人啦。”
那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鸠突然诘问瑶贵,她严厉地盯着对方说:“为什么对种子事件那么清楚?连神的诞生也…这种事就算是住民也不可能知道。”
更不要说玩家了。但瑶贵也不像是住民的样子。
“我是……”
“就是你吧,在菖蒲的封印失效后协助把种子力量封进勾玉里的!”
雄厚的男人声音截断了瑶贵的话语,而且耸立在眼前的拉门被‘砰!’一声粗鲁地打开。“诶呀,果然不会乖乖躺在床上。”“这时候谁能若无其事地睡大头觉啊!”“这里可没有伤员出面的份。而且你把门都要摔坏了!”边和红燕吵嘴边踏进房间的毫无疑问就是鲸。上半身包着扎眼的绷带,额头上也贴着纱布。但那双墨绿色眼睛却炯炯有神。他一手扶着门框支撑身体,像要朝瑶贵那边压倒似的厉声询问:“是你这个魔导士做的吧,种子力量果然在那个勾玉里!”
“鲸!真是的!”
双胞胎赶紧扶住鲸让其坐下,这个乱入进来的男人紧紧盯着瑶贵。这时意外地响起一个冷酷的男人声音。“真是难看。”
“你这混蛋也在这啊!跟你的帐下次再算!”
“哼,凭昨天那样四处逃窜的人决不可能。”
“你说什么!”
“对于让您受伤一事真的十分抱歉,请怪罪于我吧。”
瑶贵向鲸再次伏下身去。鲸将视线从羽林盯回她身上。
“道歉就免了,我想知道是谁把种子力量封进勾玉里的!你那时只是从旁协助吧!”鲸语气焦躁地,“那个人就是…!”
“是的,是巨人族。”
鲸立马向火澄转过头来。他紧迫盯人的视线真是恐怖!
“怎、怎么了?”
“你还要问怎么了吗!想想你身上有什么!拟态为什么没对你奏效!你对解说员的感情…!果然都是假的!”
“哇!”火澄被鲸抓住衣领直摇,在被完全不像伤员的强大臂力摆布中火澄思考着鲸的话,好象之前也被他这么抓着责问过白桐的事啊。当时鲸问为什么只有自己和白桐有接触,自己完全回答不上来。
瑶贵来到火澄正前方,说出了他预测到却不想听的话,
“你就是寄宿了巨人族———迷诺.坎贝朗尼之人。”
为什么如此似曾相识呢?果然是假的吗?不明意识,因为‘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话,所以都忘记了,自己身上也有一个窒息法那样的存在。
“等待上层界与异界的壁垒薄弱必须经历庞大的时间。迷诺一直寄宿在人类身上直到时机成熟才会醒来,当他回到上层界时种子力量会自动回到他身边。但现在时机未到,火澄却来到了上层界。”
“怎么看都不像偶然的样子啊。”
“是…鸥的计划。”
“那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光做了游戏侵犯上层界还不够吗!”
鲸皱眉怒斥,但火澄没听见似的呆楞着。他想起唯一一次在梦中见过的,那张头发下半掩的侧脸。早上与白桐在湖光中嬉戏,晚上独自在月光下沉眠。他就是这些记忆的主人。“会被侵犯根本是你自己无能。”“啊啊?!你是想找架打吗!”“打得了就试试看。”鲸和羽林又对吵起来。
但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羽林!”被瑶贵哀伤叫住的羽林不爽地闭上嘴巴。瑶贵抱歉地解释,“鸥的目的不是种子力量,他想要由巨人族亲手封印过大量种子力量的‘器’。鸥虽然能利用残渣制作虹桥和石珠,却不能带走。所以他设计种子力量提早回归,使得不能被神发现的迷诺迫不得已封印种子力量。在器里的种子力量为解放白桐小姐全部消失后,他将把制作虹桥和石珠的种子力量打包带走。”
换言之是打算结束游戏吗?
“为什么不把种子力量用来填补破洞!”鲸懊恼地咬牙。“谁知道那个游戏制造者会干出点什么,就算虹桥和石珠真的会消失,洞口不添也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不能对白桐小姐见死不救。”
“有什么不可以!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请让火澄来下决定。”
虽然感觉到视线但火澄没有抬起头。“种子力量被封印的现在,要在壁垒薄弱之时将种子力量送往白桐小姐身边需要‘境界’。但历经庞大时间的迷诺已经没有力量再行动了。为此行动的势必将是火澄,所以…”
所以要由自己来决定吗?是要归还种子力量填补破洞?还是解放白桐正中游戏制造者下怀?事到如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选择题又出现在火澄面前。但此刻火澄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要送达种子力量的话不是自己也可以。他一把抓住胸口的结晶,只觉得触感冰凉冰凉的。
“那就把种子力量托付给瑶贵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鲸一把重叠上火澄抓在胸口的手,“你真的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吗!境界可是…!”对上鲸如火般激烈的眼神,就在火澄疑惑之际草结喃喃道“破关的条件之一”,火澄总算想起最初听过的白桐的解说。
“破关条件是收集各地的标志物。十字的境界就是其中之一。事到如今你要把上层界当作虚拟世界来看待吗!”
火澄当然没这意思。
但是‘你或许会重拾玩家的身份吧’这句草结的预言在耳边轻轻响起。才没有那种事!我已经不会再插手种子事件了!根本没有我插手的余地!火澄彷徨地垂下视线,头上瑶贵玲珑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果你真的如此决定,那就由我来接手接下来的一切吧。对不起,让你有了这么痛苦的回忆。”
“……”
“火澄你想清楚了!让游戏制造者得逞能有什么好处?只是身为‘器’而和种子事件毫无关系的你没必要再趟这潭浑水!知道的话就把种子力量交给我!”鲸的话让火澄双肩一跳,“而且这女人的身份也很可疑,区区玩家集团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鲸严厉地看向瑶贵,火澄下意识地开口了,
“她是……”
“我是瑶贵.坎贝朗尼。巨人族迷诺的后裔。”
“你说什…!”
瑶贵的自白让现场一阵喧哗。果然!在回忆起巨人族的侧脸时火澄已经知道对方拥有一头反射月光般的银发。眼前同样的发色深深烙印在火澄的视网膜上,决不容他逃避现实,所有一切都不是梦幻。
“种子力量在不久前还由我继承。无法存在到时限的迷诺消失后将意识寄宿在人类身上,种子力量则代代传承。我们无法使用力量,只有等待迷诺将其招回的那刻。但我不想让先代的遗愿终虚所望。”
“为此上层界就必须受你们摆布吗?!你们一个个…都太自做主张了!”鲸的腹部渗出红色,但他毫不在意地咆哮道。巨人族、白桐、瑶贵,这三个只直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陷上层界于水深火热的做梦者似乎让他一肚子火。无法反驳的瑶贵只能抱歉地垂下眼睛。而火澄也面临同样的窘境。
是要保持被害者的立场,
还是化身为鲸鄙视的加害者?
“……”
火澄无法做出任何决断,只能头皮发麻地顶着鲸焦躁的视线。
“好了好了。”这时师傅拍拍手。
清脆的声音让众人吓一跳。“鸠鹊上茶,讲了那么多都口渴了。”“这种时候谁还喝茶啊!而且你光是听…唔!”给了抱怨的鲸一击让他弯下身,红燕大方的环视众人,“虽然晚了,请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于是鲸暂且走开,得到缓刑的火澄拼命思考该怎么做?
火澄不讨厌身怀别人的感情,但白桐和巨人族的过往鲜明地让自己知道无法插足其中。于是突然惊觉,那时教堂里的白桐到底是对谁欢笑的呢。只要寄宿了巨人族那不是自己也可以,一旦这么觉得就好象失去了动力,但也无法对白桐见死不救,真讨厌这么半吊子的自己。双胞胎拿来了饮料,“请喝。”“啊,好的…这是苹果和柠檬吗?”“里面还加了胡萝卜,美容疗效很好哦。”
茫然地听着鸠和瑶贵的对话,沉思的火澄将褐色饮料灌进嘴里,
“噗!咳咳咳…这!”
简直像是毒药般。喷出饮料的火澄总算想起这个所谓的养颜饮品,另一边鲸也是同样的下场。羽林用怀疑是否下了毒的眼神紧盯着褐色的液体,“虽然有点酸,但很营养呢!”葛饰则和蔼地打圆场。
“总之就是很难喝。”
“你们在里面放了什么!”
“胡萝卜、苹果、梨和柠檬啊。”
“你们该不会把柠檬都丢进榨汁机里了吧!”
“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柠檬只要滴几滴就够了!”
鲸大力吐槽让火澄浑身舒畅,上一次体验这酸味时,还被双胞胎拼命告戒柠檬对身体有益。但现在多亏这酸到苦涩的味道反而让火澄有点清醒过来。他握紧冰凉的玻璃杯,凝视着水珠下滑的模样。
草结虽然逃过一次‘饮料的攻击’,但一直把满当当的玻璃杯捧在手里也太不给人面子了,真希望之后鲸能想想办法…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躲在角落里发呆,也尽量避免和别人对上视线,因为草结不想被瑶贵爆出点什么。火澄已经沦陷了,困在思想斗争中出不来,草结却无所谓什么真相。比起严峻的事实他宁愿选择虚假的和平。
“诶呀,又来客人了呢。”
可惜天不从人愿。
红燕突然这么说,双胞胎立刻闭上嘴,鲸反问了句“敌袭吗?”被她敷衍地摆摆手,“只是只调皮的小松鼠~”不一会窗外闪过一个宝蓝色的影子。羽林露骨地“切!”了一声。“你又来丢人现眼吗?”
他盘腿坐在原地向背后的窗户质问般。窗外也传来唾弃的哼鼻声。
“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那里站着个还算眼熟的少年,宝蓝色的卷发今天被他在脖子后面扎了起来。虽然他似乎想手脚利落地从窗口翻进屋里来,但在红燕“你敢不脱鞋就进来?”的威胁和瑶贵“对、对不起!”的道歉下,总算“切!”了一声就放弃地坐在了窗框上。“淘金者果然和你们是一伙的。”鲸喃喃道。
没错,那是自己对战过的,淘金者。
“他的事非常抱歉。”
见瑶贵又要俯下身去,鸠立刻制止了她。“是我让他知道种子力量的事的,没想到…但他只是有点恶作剧。”“是那小鬼的独断。”淘金者对两个同伴天差地远的态度事不管己地撇撇嘴,当瑶贵问“为什么会来?”后,隔了一秒才非常不爽地指着草结,“那家伙啦!为什么那家伙做得到石珠解放!他是什么人啊!”看来输给草结一事让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才偷偷跟来打探。
太糟糕了,我明明都特意这么低调,拜托饶了我———心里还没感叹完,鲸已经猛的抓上躲在火澄和鹊身后的草结,
“是啊!为什么这小鬼能封印种子力量?!他真的是人类吗?”
“只知道提问吗?猴子都比你会用脑。”
“真过分啊鲸,难得大家都忘了我。”
“说什么封印种子力量…这个大叔头壳坏掉了吗?”
“啊啊?!你们!”
被淘金者都吐了槽的鲸似乎恨不得大闹一场,无奈身上带伤只得憋屈地弯下身。位置较近的火澄反射性地拉住他,但视线相交后又分外尴尬,结果不由自主撇开头的两人被瑶贵温柔的声音解救了,
“草结同学是保险,如果不能预期找到境界,就用他那一半种子力量冲破壁垒,但这有种子力量间引起共鸣使勾玉破碎的危险,不能算上策。”勾玉破碎的话就算解放了白桐游戏也无法结束。虽说制造者的真正目的还,“而且勾玉里锁住一半的种子力量已经是极限。虽然草结是鸥推荐的人,但没有草结,迷诺早就暴露给神了。”
鲸听后一把勒紧草结衣领…呼吸困难。
“你认识游戏制造者?”
“怎么可能。”
“草结是菖蒲种子的持有者,而且身为鸥的大元、起源、根源。两人皆为下层界的‘付丧’。”付丧是什么?
但草结不想问。
“付丧就是下层界的鬼类吗?被人定位了形态、命题、性质,必须由某个思念或想法作为认知行为并寄宿在物品上才能成形的…原来是这样,所以才能无视毒!那封印了种子力量也…原来你是怪物啊!”淘金者恶劣地奚落草结,但被鲸用恐怖表情勒着衣领才是性命攸关,瑶贵像制止般,“但草结已经没有核了。他的种子被鸥剥夺,记忆也被消除。现在和一般人类没有两样。”
虽然好象听到了些奇怪的话,但草结自动屏除脑海,现在该为鲸停下手感到庆幸。
“两人不是一伙吗?”
“草结与种子事件的关系只有他身为鸥‘父母’一事。会让他封印只是需要人手。”我不记得有成为过谁的父母,而且别因为人手不足这种理由就把人拖下水啦。对着满腹牢骚的草结,瑶贵微笑地指着火澄的勾玉,“最后他的核,菖蒲种子在这里面,鸥得到它是为了把它用来锁住种子力量。”
草结毫无兴趣地,“诶?原来…”
“诶你个头!”
众人吐槽后火澄匆忙拿起水蓝色的勾玉瞧个仔细。里面应该有两个黑不溜秋的小点互相缠绕着延伸出来,宛如繁衍的树枝那样。原来那分别就是世界树的种子和菖蒲种子啊。这种话真是听了也白听。
“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完了。”
是吗?那太好了。但太多内幕已经让脑子冒蒸汽,火澄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他还在白桐和上层界间犹豫不决。
本以为就算无关自己也不会放弃追寻种子事件,就算是他人的感情自己也会帮助白桐。但现在火澄知道,这种感情是单方面的。在白桐和巨人族相互间的感情里自己只是个隐形人。白桐透过自己看着巨人族———本来自己不会发现这个事实,但看过两人间的相处后就无法再回到不知道的状态。所以想把种子力量托付给瑶贵,虽然想拯救白桐,却没有与之相见或让两人相见的勇气。
不巧地与瑶贵对上眼,对方似乎哀伤地垂下视线。但缓刑时间已经结束,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我要去寻找境界。”
火澄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
鲸横眉竖眼地抓住火澄肩膀,
“为什么!你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你对解说员的感情都是虚假的啊!”
“我不是局外人,而且就算是虚假的也没关系。”
———‘火澄’,白桐的声音仿佛犹然在耳。
因为白桐其实并没有只看着巨人族,也有看着火澄,叫着火澄这个名字。给自己唱歌谣,然后把种子力量托付给了自己。
那代表,白桐想要再一次在未来与迷诺相见,为了结束一切。
她将这件事托付给了自己。
“白桐还有话想和迷诺说啊。”
“那个女人憎恨着上层界!因为受了神的处罚,所以对这块神之地…!她只期望着毁灭啊!我才不要为此陪葬!”
“不是的!我会…我一定会结束游戏的!所以…!”
“你果然要为那女人弃上层界于不顾啊。”
鲸的声音突然平静了许多,但火澄知道他终于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宛如割舍掉火澄般鲸猛的转头对草结问,
“你呢?你打算怎么样?”
“我要回去。”
简直毫无犹豫,那家伙立刻回答了与之前同样的答案。虽然知道理所当然,还是感到一丝寂寞,而且选择抽身而退的他果然是要归还种子力量吧,那解放白桐的种子力量或许就要不够了。“瑶贵小姐,你能封印种子力量吗?”草结却突然向瑶贵提问。少女沉静地应承,“一半的话应该能。”
“那我把种子力量交给瑶贵小姐,你能帮我还给白桐小姐吗?”
“你说什么蠢话。”
鲸又一把勒住草结衣领,
“要还也是还给上层界吧,怎么是给那女人!”
“但确实是从白桐手上接过的。做人务必奉行物归原主原则。”草结会这么决定是对白桐仅有的一点情谊吧。否则不但解放白桐的种子力量不够,本来神为了种子力量或许就会派追兵来,起码鲸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下或许都到不了白桐身边,瑶贵至少强过草结,作为托付人选最好不过。
“我才不听你胡说八道。”鲸严肃地看着草结,“你给我搞清楚,虽然种子事件和你没有切实关系。但明明你喧嚷着要回去却还干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那你就是个没有觉悟的混蛋!连火澄都不如!”但鲸一定不会原谅选择了白桐却又拂袖而去,空留下个陷上层界于水火的决定的草结。话说,你能不能不要拿我当挡箭牌。
“你果然是个没有觉悟的伪善者呢,真是差劲!这样的话还不如当时把种子力量输给我就好了嘛!”淘金者坐在窗框上说风凉话。
“那可不行…”草结似乎因缺氧而气短地说,“你才不会管什么种子事件…怎么会帮我还种子力量给白桐呢…”
“草结你!”
急噪的鲸恨不得把草结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双胞胎立刻介入。同时瑶贵的声音庄重地响起,“我答应你,一定送达。”看着俯身鞠躬向草结表达谢意的瑶贵,羽林和淘金者同时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总算知道了。”
鲸突然放开草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肩头窜上一只棕色的松鼠。火澄猛的抖了一下,他感觉耸立在眼前的鲸好象座大山一样。
“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不客气啊。”
“好了,你给我冷静一点。”
“什…!”
这时阻止阴沉的鲸的,既不是想要开口的瑶贵,也不是瞬间拿出一根长矛的羽林———坐在窗框上的淘金者则一个跳跃立刻消失离开了,他虽然想要种子力量,却似乎没有与瑶贵为敌的打算———鲸全身宛如被定住一样整个动弹不得,但下一瞬间立刻动作灵活地坐回地上。小棕好象感到主人的急噪般‘刷’地甩了一下大尾巴。
“你敢给我在‘这里’动手?”
“红燕…你!”鲸只能转动脖子以上的部位瞪向师傅。没错,他被意向链接了。这种感受火澄也有体验。
因为脖子以上的身体控制权还握在鲸手里,鲸皱起眉头痛苦地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种子力量从眼皮底下溜走,好不容易才抓到结束游戏的希望。再这样下去本土内部就要完全分裂了。早一刻也好必须尽快…”
“有崂他们在还没关系。”
“御彼神可是越来越不留手了啊!利安也…!”
利安,这个名字让火澄扭曲了脸。染血的白色制服仿佛浮现在眼底。的确,不结束游戏的话不只住民和玩家,连神邸和恐怖分子的纷争也只会越演越烈。看着以前的同伴刀刃相向鲸当然急噪又痛心。
停了一拍后红燕却对鲸说,
“鲸你走吧。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动手的。”鲸不敢置信地瞪着红燕,“想计划什么都得出了这个家门再做。”
“!”鲸像触电般挑起眉。肩膀放松了下来,被解除了意向链接的他咬牙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火澄想叫他,视线跟着他高大的身体转,却被红燕“不准备改变主意就什么都别说”地把话掐在了喉头。火澄虽然又动摇了,却依然不能表明归还力量,鲸走出这个房间就代表两人彻底决裂了。接下来只有贯彻自己的意志到底了。鲸也将离开这个家准备夺取种子力量吧。明明伤还没好。
鸠鹊跟着离开了房间,火澄强迫自己像石头般坐在原地,他不能原谅自己这么三心二意下去把周围人耍得团团转。
“对不起。”
瑶贵垂下头道歉。却不知对象是火澄、鲸还是红燕。“请。”接着她递给火澄一份资料,上面记载着一所学校的信息。“境界现在保管在晋香市十字区的一所学院里。从绿谷市到达那里需要一天,明早有同伴会来接你,请和他一起出发去晋香市。草结由我负责送回下层界。”说着嘱咐草结收拾行李,看似打算马上出发。但两袖清风的草结只换了一身刚到这里来时的黑色长外套和长裤,这套瞒给的衣服虽然在和淘金者对战时弄脏了,但由双胞胎好好清洗并且补过。
连草结都要走了。
“这是鲸之前寄放在我这的。”
红燕朝连包都没个的他丢去粒茶汤色的珠子。接下的草结呆楞地凝视片刻后,朝红燕端正地鞠了一躬。火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眼底漂浮惭愧神色。但当他抬起头与火澄对视时又恢复了淡然本色,“你就好好加油吧。”连语气都依然漫不经心。坦然地向鸠鹊和红燕表达了连日来多谢照顾的感激之情后,便跟随着高矮不一的斗篷三人组消失在了纷飞的竹叶下。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惟独留下火澄郁郁寡欢地翻弄着手上的纸张,双胞胎跑去厨房了。火澄觉得要问只有现在,“师傅是神邸的人吗?”
“以前是,还有鸠和鹊也是~”
“是…吗?”
火澄吸了口气后,“对不起,我没有归还种子力量。”他俯下身对红燕道歉。火澄清楚地知道红燕和鸠鹊有理由像鲸那样发火,所以他像草结那样低头向红燕表达歉意及…谢意,红燕不但帮自己挡了鲸的怒火,甚至愿意收留自己到明早。自己明明弃上层界于不顾…盯着地板木纹的火澄惭愧得都想挖个洞钻进去。
“我要你承诺。”
头上响起的严肃声音让火澄脊椎骨一震。
“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快点把种子事件结束掉,然后答应我不能与鲸为敌。即使鲸再怎么穷追不舍,你也得给我逃跑逃跑一直逃下去。这你能做到吗?如果你答应了,那我将保持中立立场,不会帮助鲸,而是会在你们几个回来后给你们泡上一壶茶,这里就是你们可以回来休息的地方。”
红燕的声音宛如雷声般打响在火澄脑中。
“我和鸠鹊在退出神邸后就不怎么插手势力纷争了。草结如果归还种子力量,那不仅鲸会为了上层界夺取你手上的种子力量,你也会为了你的意志夺取鲸手上的种子力量。那就真的针锋相对了。即使在家里我可以制止你们,只要种子力量在两方阵营里,难保不会对上。草结那么抉择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而且种子力量只有集中在一起才能最快结束一切。”红燕蝴蝶振翅般叹息道,
“他还真是古灵精怪。”
没错,草结总是多想一步。抽身而退的同时也满足了火澄的任性。火澄依然垂着头,咧开的嘴边漏出一句“茶和啤酒搞错了吧”,
下一刻,
“我答应,我一定会结束一切。而且绝对不会和鲸为敌。”
声音颤抖了。
感激、振奋、羞愧、不安、哀伤,错综复杂的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差点以为会化作泪珠从脸颊滚落。
红燕朝这样的火澄扔来颗黑色珠子,弄得火澄措手不及。
“你还没拿过真刀吧,这给你。”
“这是…黑桃…”转瞬间出现在手中的是一柄带有弧度的日本刀,与草结的白色行云不同,无论是刀鞘还是刀柄都是截然不同的漆黑,而且稍稍出鞘就射出犹如寒星的冷冽光芒。走廊里传出一阵脚步声,真奇怪,平时双胞胎走路明明都不会发出响声的。“也好,就让鸠和你饯别吧。”
火澄刚想反问红燕什么意思,拉门砰一声打开。那里站着一个英气蓬发的马尾少女,光是这样就仿佛可以瞥见面带抱歉的短发少女。
“来火澄,由我替你试刀。”
“在我们家乡生出双胞胎很不吉利,加上我们出生那年又碰上玩家来袭,所以一出生就被称为灾星,被取作鸠鹊也是希望将来顶替掉一个。又因为不能让我们继承家业,就早早地让我们加入神邸的少年部队,想让我们自生自灭。”
目睹竹叶纷飞的景象,这是第几次了呢?
“我们十六岁时,有次任务失败被困在了装满油桶的仓库里。当时神邸正为是否重新立法闹得不可开交,上级通过通讯器要我们在玩家进入仓库后点火自害。这起事件将再次挑起住民与玩家的战火,重新立法之事也会暂且搁置。虽然作了心理准备,但听见仓库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时还是吓了一跳。‘就算无法原谅玩家,但如果做了这种残害同胞的事那才是真的猪狗不如!’当时听消息赶来的鲸与另一些人,救出我们后又千方百计让因无视命令差点被捕的我们脱离神邸。”
身边的鹊宛如唱歌般,在斑驳的阳光下露出怀念之情。
述说鲸是她们的恩人。
“在神邸重新立法后,鲸和其他一些不能原谅玩家的人成了恐怖分子。玩家出现后神邸就变得奇怪了,然后在重新立法后终于彻底分裂。所以我能理解鲸痛苦的心情。神邸则补充大量新人员,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这次鲸没有直接去神邸,而是先联络了些同样追查事件的以前的旧识。”
所以他才近一星期不见所踪。火澄想起刚来到上层界时在码头看到的情景。两种作战态度、自大的首领。
鲸已经不能信任现在的神邸。
“鲸对我们很重要。”
火澄反射性地想开口,这时,
“对火澄也很重要吧?”
“当然。”
斩钉截铁的话让鹊露出笑脸。虽然粗鲁又性急,苛刻,吊儿郎当,再怎么往好的方向形容也只是个别扭的大叔罢了。但要是没有他在码头时救了自己,自己早就升天了。他也是火澄的救命恩人。
“那就让我看看吧。”
相似的少女声音从竹林的另一头传来,不同的是这个声音多具一份英气。“鲸比我要强。你真的做得到不与他为敌吗?”鸠这次没有像和草结练习时那样拿着木刀。虽然要塞防御已经展开在身旁。
但她似乎两手空空…不对,
“瑰蝴蝶。”
鸠的手中似乎握着石珠,隐隐散发出金属光泽。随着强韧的声音,她洁白的双手上转眼间出现了双金属色手套。那双手套在指关节处覆盖金属护板,其他部分却薄得像直接往皮肤上涂了颜料。纤细的剪裁明显为女用。就在火澄疑惑这是否该称为拳套时鸠展开的优雅双手中已没有任何东西。
鹊拉开距离避难。看着鸠摆出双拳前举的标准格斗姿势,火澄内心一角想只是情报师的鲸真的比这样的鸠强吗?明明光是挥舞着木刀就甚是煞人。而且自己要敌过这样的鸠吗?怎么可能!自己要做的是想法设法从鸠手下逃走,一旦拔刀就输了!火澄坚定地将手指从悬挂在腰际的黑桃上移开。
我还有其他的招数!
“藤紫E009。”
轻声嗫出解放词的火澄仿佛目测到一个以自己为圆心,半径3米的圆。这就是自己的领域。对方一进入领域就会被火澄占用身体,跟在家里师傅能链接任何人一样。意向链接的特征就是牵制。此时白色人型媒介一定在家里立起了,只要事先安排,弱点的媒介就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出现在身旁。
还好自己是黄昏属。但鸠立刻靠近了一米,比火澄老道的她当然知道链接的有效范围。在边缘停下后,指示橙色巨壁朝火澄突进。“哇…!”要塞防御最远能离开使用者三米,和黄昏属的作战距离相当。强过近距离的暗夜属,但比远距离的拂晓属弱。这周里火澄将这些基础记得烂熟。
但当橙色巨壁停在后退一步的火澄面前时,鸠也从原地消失。她趁火澄被转移了注意力,迂回到他身侧发动攻击。来不及链接对方的火澄惊险地躲过一记直击面门的右直拳,金色的拳头凶狠地划过耳际。
然后把火澄身后的竹竿直接打成两段。
火澄脸上流下冷汗。身后足有手臂粗的竹竿轰然倒塌。不对…这太不对了!虽然鸠近在身边,但应接不暇的攻击让火澄根本没空链接。只要被那拳头打中一下就完了。女孩子的鸠哪来这种怪力!鸠突然一个右低扫腿踢向火澄膝关节,注意力全放在拳头上的火澄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差点跪下的他胸口立刻被正中一拳。
火澄简直像被巨大的钟摆撞到般,整个弹飞三米开外直接‘乓!’地撞上竹子,一口气吐出肺里的全部空气。
“咳咳咳!咳…!”
这是怎样的冲击力啊!眼角飙出泪水的火澄死命按住心脏位置,因为有种心脏被打坏了的原始恐惧感。不断咳嗽的他好象四肢断掉了似的笨拙地撑起身体,后背火辣辣地疼,胸口却反而冰冰凉。
不行…会被杀掉!但多亏亲身体验,火澄明确地感受到,这决不是力气大,而是质量大。就像暗夜属的草结能让武器发生液态化一样,白日属的鸠也让武器产生了变化。那双看似质薄的金属色手套其实并非手套,而是皮肤同化了金属后产生的颜色!元素同化!鸠同化了金属让两只拳头具备了巨锤般的力量。
但光想通根本没用。
“红燕姐就算了,我是绝对不会被你链接到的,你就放弃吧。”
鸠轻巧走向还瘫坐在地上的火澄。近距离有元素同化,中距离有要塞防御。简直是犯规。这边可只有意向链接和黑桃而已。顺便一提,黄昏属的火澄使用武器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真没道理。但是,
怎么能放弃!
火澄如脱兔般跳起冲进身后竹林密集的场所,“就算你逃进竹林…”将鸠的冷静话语扔在身后,他拖着疼痛穿梭在狭窄的缝隙间。还有一招可以尝试。
鸠快速地紧追其后,即使没有要塞防御扰乱,无法瞬间链接对方的火澄也捕捉不到鸠。一再地被逃过后,立刻被鸠追上。右勾拳、左直拳、右直拳,每击都足以把竹竿直接两段,身边的环境转眼间改变着。火澄边惊险躲避边想,这里要由谁赔偿?不会是我吧!师傅好象会以‘是你把鸠引进竹林’这种没道理的道理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呜呜…豁出去了!
鸠祭来记右摆拳———就在这。
思绪的奔流倾泻而出,通过电子信号的形式灌输进陌生的身体。啾~耳际传来声清啼,突然一只小鸟朝出拳的鸠俯冲下来。“什么!”惊讶的鸠顿时迟疑,最近距离的火澄瞄准这绝好机会,链接上鸠并左跨一步避开鸟,和服布料的触感、变成金属的双手那不可思议的感觉,全部和火澄自身的痛觉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哪份触觉是谁的。被解除链接的小鸟则一个振翅逃回空中。
仍保有脖子以上控制权的鸠疑惑地,
“你链接了小鸟…”
“嘿嘿,火澄自创,动物链接。”
这招其实是以前练习中想到的。最初链接人对火澄来说负担太大,鹊却“不能链接我十分钟以上就没午饭吃。”“真的假的!”于是火澄突发其想链接了停在竹竿上的小鸟,心想反正一样是鸟嘛!却抓不住两爪站立的技巧让鸟从竹竿上摔了下来,到最后能飞花了不少时间。火澄弯起嘴角。
“真是,鹊为什么没告诉我。”
鸠不满地嘀咕后又,“要塞防御进不来呢。”要塞防御能把火澄赶开至链接的有效范围外。所以火澄才跑进竹林。
“伤很疼吧,真逊!”
“这已经是全力了。”
受了鸠一拳还能到处跑…是连日来体能锻炼的成果啊!
“鲸可比我还强呦,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放弃。”
“我知道。”凭这种小聪明怎么可能逃过鲸,鲸才没那么天真!有时逃跑比面对更难。火澄也很不安,就算把意向链接融会贯通,不论是鸠、红燕还是鲸,火澄根本没见到他们实力的冰山一角。鹊走了过来,火澄解除了链接,瞬间和服的厚实感和双手具有韧性的金属质感都从身上远去了。
自己好象变成了纸张,单薄的身体充满寒意。
“但火澄也没有放弃呢。”
火澄猛的抬起头。解除了元素同化的鸠手中拿着两个金属块。
“结果还是让你链接到了。勉强合格。虽然没有领域意识,链接速度也慢。而且用刀也不行,所以你完全没有拔刀吧,刀用得更好,才能制造逃跑的机会。”一番不留情的指责后,鸠抚上火澄腰际的黑桃,“虽然红燕姐要你不与鲸为敌,但没让你不保护自己。所以她才把刀给了你。”
火澄悲伤地低下头,但现在自己还用不好刀。
“别忘记,火澄,红燕姐和我们都等着你和鲸一起回来。虽然现在你和鲸还有草结分道扬镳了,但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还能再度相遇。你们缺一不可。你也还想吃到鲸的甜点吧,那可是一绝啊。”
鸠的笑脸宛如冬日阳光般融化了火澄的不安。
“没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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