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镇的铁匠铺,铛铛铛铛的敲击声不绝于耳,七八个赤膊的精装汉子,穿着围裙,在火热的工房内挥舞着大锤。
红彤彤的炉火,炽热的铁砧,还有鼓动的风箱,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可是诺非看得一阵心凉。
刚刚自己还在想着高碳钢,中碳钢的事情,可是看到这原始的铁匠铺,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太多了。这样的作坊,也就能打打菜刀和农具之类的,大型的钢铸件~免谈。
铁匠铺的老板看见走进来的两个人赶紧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然后恭敬的说道。
“诺非少爷来了~威廉管家好!”
斯科特家是他们小铁匠铺的大主顾,之前定制了一大批奇形怪状的东西,耗费了整整三十几个银币,差不多是铁匠铺两个月的收入了。可是没想到一大清早,斯科特家就送来了折断的铁柱子,吓得他们赶紧答应免费重铸一根~对于他们这种手艺人来说,造出来的东西竟然坏了,可是最要命的!
而现在小少爷亲自来督工,怕不是来兴师问罪了!
诺非在铁匠铺里巡视了一番,老板在屁股后面紧跟着,不断的提醒道。
“少爷您小心烫到~少爷您小心砸到,少爷您当心被溅到~”
可是诺非却不断走不断的摇头,然后来到了燃烧着的火炉前。
“这个里面烧的是木头还是炭?”
负责人赶紧说道
“是炭火~木头的温度还是太低,铁熔不了,炭火加风箱就能出铁水了~”
诺非又看了看陶土制成的“高炉”,转身说道
“这高炉太矮了点,炼出来的铁不会很脆吗?”
铁匠铺的工匠们有的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好奇的看着他,负责人尴尬的说道。
“诺非少爷果然是咱们库伦镇最聪明的,咱们这个炉子是矮了点,就算猛劲风箱,炼出来的铁也不如拉德雷辛城里的好~不过多锻打几次,总是能用的,打把菜刀,打个锄头,足够了~”
诺非这才捏了捏太阳穴,明白了问题所在。
不是没有好的炼铁方法,而是没有需要的客户~也就不需要投那么好的设备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
”算了,这个,都可以再造,我看看你们是怎么打菜刀的吧~”
老板赶紧吆喝道
“哎~好咧!憨子!快点给小少爷演示一下!”
那个最魁梧的壮汉顺势拎起自己的小锤,左手用火钳夹起一块半成型的钢坯开始敲敲打打起来,一边敲打,老板一边贴心的说道。
“小少爷,老话说百炼成钢嘛~我们就这么一直打,打到手感差不多了,觉得分量不再减轻了,就成钢了~”
诺非点点头,小声的说道。
”知道,碳元素反应完全了,所以含碳量减少了,练出来的还是高碳钢~可是大型铁铸件就不能这么锻打了“
老板似乎没听懂诺非的话,犹豫的问道
”呃~小少爷您刚刚说什么”
诺非摆摆手。
“没什么~这个是淬火桶?”
老板眉飞色舞的说道
“对~这就是淬火桶~小少爷懂得真多,一会刀打完了,浸进来,刺啦一声,就好了~”
而诺非惊讶的问道
“淬火完,就好了?不去回火?”
这回,轮到老板和伙计们莫名其妙了,他们从来没听到过这些东西,一般来说,淬火完就好了,打出来的菜刀又硬又快,运气好的时候甚至堪比军刀那样锋利!
”呃~回火,是什么?”
诺非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淬火不回火的话,都是不稳定晶格,内应力不消除,这刀早晚要断。不过看起来这里的铁匠们还不明白这么多道理,经验科学比起理论科学,还是差了点火候。
“算了算了~没关系,好歹有些基础,不用全部砍了重来,本少爷今天,就先教你们怎么打铁吧~”
说完,竟然从一旁拎起了并不轻的大锤,走向那把刚刚淬火打造好的菜刀。
“少爷您这是要干嘛?少爷您慢点!哎!少爷您别闪到!”
可是诺非没有任何犹豫,一锤子砸了下去,刚刚打好的菜刀竟然就有了裂纹,虽然不至于碎裂,但也不能用了。
“呃~少爷,您这是~~”
就连威廉都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一项温和的小少爷今天是怎么了,诺非也放下了沉得要死的大锤,长出了几口气。
“锤子砸一下,就碎了,这样能用?”
铁匠铺的伙计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虽然谁都不敢说什么,可是那眼神分明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而威廉也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是,少爷,这不是正常的嘛~咱们家的农具,要是磕在石头上,力气大点也会裂个口子啊~淬过火的东西确实硬,可就是变脆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软铁翻几天地就卷口了,根本没法用。总不能要求这铁又软又硬不是吗?反正做得厚一点就行了,不用担心裂口的问题。”
诺非摇了摇头,这让他想起了看过的一本书,从技术上分析抗战的时候的劣势,其中提到了大刀队。厚重的钢刀比一条枪都沉,根本原因还是钢材质量堪忧,不得不通过加厚的方式来保持刚度,而小日本后期的量产军刀就没有这个问题。这就是工艺还有材质水平上的差距,你不能指望农村的铁匠铺能打造出媲美大工业生产出来的产品,真的有,基本都是撞大运撞上了。
想到这里,他指着铁匠铺老板说。
“你重新打一口菜刀,打得薄一点,淬火之后,把菜刀放在一个悬空的烤架上,烤肉的那种再放的低一些,用柴火拷上半个小时~”
“呃,少爷,半小时是什么?”
可是铁匠铺老板为难的样子,让诺非有些憋气。
“马德,放上,放上,你在心里面数5000个数那么久,然后拿出来放在外面让他自然冷下来,我们再看看!记住了!是柴火,不是炭火,5000个数,一个一个的数!否则,我就让你赔我之前连杆断了的钱!”
“哎!哎!一定数,一定数!“
铁匠铺老板赶紧点头应了下来,诺非才一扭头跟威廉说道。
“走!吃饭去!吃完饭回来就差不多了!”
两个人走后,铁匠铺老板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停下来的伙计们又生气的说道。
“看什么看什么!快点干活!憨子打一口菜刀!小六你去生柴火,弄个烤架!要是干不好!一会7个银币,你们一人摊上一个!!!”
刚刚说完,一群伙计们又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起来,而老板也摇了摇头。
“小少爷今天这是要干嘛?打铁就是打铁,我打了一辈子铁了,还轮得到一个连锤子都拎不动的小毛孩子来教我?笑话么!!”
可是想了想又咂吧咂吧嘴。
“小少爷可是咱们库伦镇的神人,说不定这打铁,还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窍门,唉!一会都认真点!尤其是你,憨子!打得认真点!咱倒是要看看,这小少爷到底有什么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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