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姆:“这是明天的行动计划,传达下去。”
传令兵:“遵命,莉莉姆队长。”
夜幕降临。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黑夜,日夜的交替不过是天上两个星团的此明彼暗。
名为日的星团带来充足但泛紫的光源,是为白天;名为月的星团洒下微弱但纯白的荧光,是为黑夜。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日月及其运作规律,因为日月都在【魔障】之上。
“不可与魔障为敌”,是这个世界的铁则之一。
据说天地曾充满魔障,没有一丝一毫生的气息。凡是诞生于此的生命,都会被魔障侵蚀、扭曲、变异,成为危险可怕的【障兽】,直至它们自毁灭亡。
来到此地的神明——拓荒之神——因魔障的存在而愤怒,挥舞双臂驱散魔障,继而朝着一个方向勇往直前地冲刺,铸造了如今滴管形状的安全范围。
苏因帝国的荒神旅,便是为了确保魔障边缘的安全而诞生的历史悠久的驻守部队。
人们以荒神为正统信仰,莉莉姆所在的这支部队便以荒神的名字命名,最近轮到第二分队进行魔障边缘的季度巡查。
身为荒神旅第二分队长、十八岁的莉莉姆起身走出帐篷,望着淡淡的白月稍微发起了呆。
侍卫:“莉莉姆大人,您在担忧什么吗?”
莉莉姆:“不……没事。”
侍卫:“大人,今年受魔障影响障兽化的野兽数量比历年平均水平都要低。”
侍卫:“您大可放轻松一些,不必太过操劳。”
莉莉姆:“我知道,无需多言。”
侍卫:“恕在下无礼,反倒是流窜向魔障边缘的苏因公民有增加的趋势,大家安稳日子过惯了都有些蠢蠢欲动呢。”
莉莉姆:“……”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下午见过的某位男子的面容。
通常来说,被带到莉莉姆面前的男人们要么想方设法极力讨好,要么低声下气哀声求饶。
莉莉姆的身份和能力有资格让她受此待遇,但从未有人流露出那个男人那样的神情。
警惕,又轻描淡写泰然处之;重视,又隐隐充斥着轻蔑的气息。
这让莉莉姆暗自不快。
莉莉姆自幼在苏因帝国的帝都长大,十六岁便获得了帝国核心集团【迪】的席位身份。
【迪】是帝国的政治枢纽,这意味着莉莉姆可以自称“莉莉姆·迪”,并且她的意见和建议有可能影响帝国的未来。
然而莉莉姆却对政治没有半点兴趣。
莉莉姆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家里摆满了各式野兽和障兽“去魔障化”以后的标本。
莉莉姆一半以上的人生都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手持解剖刀度过,但她从未对此感到不满和厌倦。
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树立过什么敌人。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好好发挥自己的学识和魔法能力就行了。
像神话中的荒神那样,去做一个严肃认真、公正贤明、受人敬仰的伟大的人。
迄今为止,莉莉姆的言行不可谓不完美,没有在人们口中留下任何话柄。
但是那个意外闯入营地附近的男人……那个眼神,完全看不出尊敬和畏惧。
第一次被如此对待的莉莉姆有些微妙的焦躁,却没有什么办法把这种情绪从心里排挤出去。
莉莉姆:“可恶……我竟然会被一个落魄男人的眼神捉弄……”
莉莉姆:“有种莫名的耻辱感……算了,夜巡!”
然而那个男人此时应该已经被手下遣送回城了。虽然这类事件今年才开始增多,但第二分队差不多也该习惯如何处理这类乱入的流民了吧。
莉莉姆开始巡视她的营地,籍作排遣。
当她经过尚未点燃的火把时,只轻轻的抬手一挥,指尖准确地从可燃物上擦过,明晃晃的火苗顿时欢快地跳跃起来。
这是莉莉姆十二岁时觉醒的魔法能力,名为【微震】。
莉莉姆可以使她触及的东西发生有规律的震动,以此达到生火、除菌、乃至杀伤恶人和破石开山的效果。
不过迄今为止,最常成为她魔法目标的东西还是静躺在解剖台上的各种生物。
莉莉姆:“今夜也照旧保持灯火通明,严防有心智的障兽偷偷潜入。”
侍卫:“是!”
莉莉姆:“……慢着,那边是什么情况?”
莉莉姆侧身转头,视野中出现了她印象中并不存在的光亮。
在营地的另一头,起伏跃动的火线上青烟缕缕,如同一支埋伏在芒草之下的伏兵。
莉莉姆:“失火了——快去救火!”
侍卫:“——快来人!取水救火!”
失火?等等,这很不对劲!
营地里所有的火源她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规模的火灾?
莉莉姆:“是蓄意纵火吗……会是谁?一般的流民谁有胆子袭击荒神旅!”
一股夜风吹过,扑面而来的热浪阻止了莉莉姆的脚步。
八九块大帐和更多小帐篷烧成一片,形成了一个半径数十米的大半圆火圈。
莉莉姆:“这里面有处理过的障兽!还有人没逃出来!”
侍卫:“莉莉姆大人小心——”
灰火之中,莉莉姆发现有人影在地上爬动。她不顾一切拨开火浪——催动魔力进行自保性的局部灭火,一头扎进了火灾的中心。
她的魔法或许没办法扑灭这场大火,但她一定有机会拯救那些被困的普通士兵。
在火场中心没有可燃物的空地上,莉莉姆发现了四名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幸存者。
苦工一:“莉莉姆……大……呜呕呕呕呕!!”
苦工二:“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要裂开了——”
莉莉姆:“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苦工三:“有……毒……”
莉莉姆:“什么!?”
苦工三:“那个男人……下毒……害我们……”
莉莉姆:“什么毒?他哪里来的毒?我不是让你们送走他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苦工四:“他逃走了……衣服也被他……”
火光照亮了四名士兵痛苦的面容。他们衣衫不整,有人缺衣服有人没裤子,明显少了一整套普通士兵的制式服装。
莉莉姆认得这些士兵,她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可怕的暴怒之色。
莉莉姆:“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放过他了……”
莉莉姆:“为什么要故意为难我,还要犯下此等不可赦的大罪……”
莉莉姆嘴角一酸,眼角竟然淌出一滴清澈的光亮。
愤怒?不甘?难过?……或是说,委屈?
莉莉姆:“不管了……”
莉莉姆:“——来人,整备全队,留下灭火的一部,其他人给我全力搜索纵火者!”
莉莉姆:“纵火者夺走了一套士兵制服,发现落单的可疑者立刻逮捕!”
传令兵:“是!莉莉姆大人,我这就传达下去!”
传令兵:“那个、莉莉姆大人,您……哭了?”
莉莉姆微微一怔,连忙转过身去,迎着月光掩盖住自己一瞬的懦弱。
莉莉姆:“你说什么呢……火光太大看错了吧?”
莉莉姆:“部队行进线路上的大路、柴夫和流民走出来的小路,凡是有人类踏足的痕迹,统统不要放过!”
莉莉姆:“小队和小队之间不要相隔太远,时刻警惕可能出没的障兽!”
传令兵:“遵命——”
传令兵匆匆而去,莉莉姆微微秉目凝神,很快恢复了平日里如雕如塑的冷峻之貌。
莉莉姆:“这次抓住他,我会好好记住这个令我蒙羞的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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