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人是存在的。那对你而言可能是成为恋人的对象,也可能是成为挚友的对象,也可能是应成为好对手的对象。但是大多数人都终其一生也无法遇到那个对象,或者,遇到了那个对象,在片刻的惊鸿一瞥之后,汹涌的人潮毫不留情地将你们分离。大多数人就这样,抱有缺憾地度过不完整的一生。
那个对象,可能会是平日经常光顾的便利店里笑容可掬的店员。也可能是平时经常在上班的电车里见到的表情疲惫的上班族。也许是经常路过的游戏中心里翘课了的愤世嫉俗的学生,又或者是在车站前胆怯问路的行李繁多的旅行者,在清早街道上呕吐的可怜醉汉,夜班巴士邻座打鼾的吵闹男人,偶然会在街上擦肩而过的冷漠女子。
不管怎样,你在遇到那个对象时,会有一个声音在你耳边呢喃着:现在,回头看一眼吧。你会在心里感受到不可言喻的什么,仿佛闻到了令人怀念的味道,眼眶一下子被热泪盈满,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如偶然路过小时候造访的未闻其名的街道一般,被悲伤的乡愁所袭。但是你不会相信那个直觉,因为在具有常识的人的理解中,命运和奇迹只存在于电视剧和恋爱小说之中。
就那样,你在茫茫人海中与命运之人擦肩而过。一生再也不会相遇。几年,几十年后,你忽然回想起那一天的事。然后不但没有淡化对对方的印象,反而发现这一瞬间比任何回忆都耀眼。不,怎么可能,你会对其一笑了之。那种如同奇迹,如同梦幻一样的事不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之中的。你对自己那样说道,然后将那份耀眼深深地封进蒙尘的记忆深处。
我在童年就邂逅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命运的对象,却在不久后又失去了她。
每当我回忆起她,好多好多想告诉她的话便泛滥而出,但我只能拿出稿纸,将那份心情写在永远也不会寄出去的信纸上,把想走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前行的心情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
随着信纸越积越厚,我至今为止积累了多少悔恨与不甘,历历在目。
我再也无法夺回那份平凡的幸福。
可恨的自己,可怜的自己。
我感受到刺激耳膜的声音,床头的闹钟发出刺耳的噪音,习惯性地按下闹钟,房间却又在一瞬间变得太过空荡寂静。现在已经是清晨,正值旭日东升,大地回暖的时间,然而这间小小的廉租房晒不到太阳,也不通风,房间里不是冷,就是热。拉开窗帘,窗外被整栋公寓灰色的墙壁挡住,任何景色都看不见。因此不论是清晨,黄昏,抑或是正午,只要灯光没有亮起,房间里就永远阴沉窒滞,如同黑夜一般。
在独居的日子里,我常常过早地醒来,黑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只有时间不断流逝,我不断地数着度过的秒数,等待着铃声的响起,然后在同样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着装,准备着开始与往常毫无区别的一天。这样的日子习惯之后,甚至不需要开灯,即使房间始终被黑暗所笼罩,也能够忆起需要的物品摆放在哪里。
但在今天,醒来后的一瞬间,我感到了某些决定性的不同。
在我的身侧,有一个人把头微微倚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这是梦吗?还是高烧未退,导致我看见了不寻常的幻影?可她的身躯虽然消瘦,呼吸虽然微弱,但她冰凉的触感和凌乱的气息,却仿佛在大声昭示着:“我切切实实地存在于这里啊!别把我抛下不管!”
我亮起手机的屏幕,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了那张酣睡的脸,正是昨晚曾蹲坐于路灯下的那个女孩。虽然感到惊讶,但我没有移开视线,继续观察她的睡脸,似乎染过的栗色长发笔直如瀑布,自然地垂落在轮廓漂亮的耳朵后,皮肤显得白皙光滑,虽然衣裳并不合身,可在她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凌乱美感,个子非常小巧,五官却精致得如画一样,无论是弯弯的柳叶眉抑或是鼻梁的曲线都恰到好处。
可是太瘦了......实在是太瘦了。虽然班里也有身材苗条纤细的女孩子,可是眼前的女孩已经明显不属正常的范畴,拿来当作教科书上过度减肥危害的例子也毫不为过。t恤短袖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锁骨处的突起直抵瘦骨嶙峋的程度,她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掀开被子,视线继续下移,我的心突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从她短袖的袖口露出的双臂上,尤其是靠近手腕的地方,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伤痕已经褪色,有些却显然新鲜如昨;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指甲,似乎在粗糙而坚硬的墙壁上长时间地抓挠过,或磨损或开裂,有些甚至向上翻起嵌入肉里,指尖亦皮开肉绽。
等等,短袖?我突然回忆起,昨天在路灯下望见她时,她亦是短袖的打扮。明明已经是将近冬天的深秋,为什么她还穿着盛夏的行装?怪不得她的手心和额头那么冷......
在我看来,这个女孩实在是谜团重重,然而我缺乏介入他人不幸的勇气,亦缺乏刨根问底的精力和决心,只得局促不安地收回目光。
为什么她会睡在我的身边?啊,因为这个小小的公寓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床铺。她的体力显然不支,肯定已经累坏了,面对这样瘦弱的女孩,难道要我把睡得正酣的她立刻喊醒,然后责令她马上离开我的家?更何况,就在昨晚,她还帮助了高烧受伤,正处于窘境的我,良心会允许我这么做吗?
我拿来原本用作早餐的面包,连同加热的牛奶一起放在床边的托盘里。可是她睡得很沉,牛奶从热气腾腾到转凉也没有醒来。直到将近正午,她突然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然后睁开眼,缓缓地从床上支起身体。见到我正坐在床边看护着她,她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我挥手制止了她,指着盘里尚未
她把面包撕开,蘸着牛奶往嘴巴里塞,显然是已经历了许久的饥饿,她狼吞虎咽,吃得很快。随后,她朝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道:“兰天涯......?你的脸色还很苍白呢,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她的语速很快却并不尖锐,就像鸽子咕咕的叫声一样好听,我张开嘴正想发问,她已经歪着头继续叽叽喳喳地说了下去。
“诶,为什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是发烧的热度还没有退吗?让我再来量量看。”
她闭上眼睛向我凑过来,那样子看上去简直像是在索吻一般,我回忆起她昨天的突如其来又过分亲昵的举动,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请不要再开玩笑了,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真是抱歉,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鹿青青,九色鹿的鹿,青稞的青。”
“姓氏是鹿的人可真稀罕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
“姓兰的人也不多见啊。”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鹿青青,我与这个女孩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们的相遇不过是一个巧合。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但看来只是一厢情愿么?为什么她会自然而然地喊出“兰天涯”这三个字?心头的警铃不断摇晃,发出危险和警惕的信号。虽然只从表象上来看,鹿青青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孩,而我是一个根本没有费心欺诈的价值的穷学生,但谁知她是否另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呢?我的语调也随之冷淡了许多。
“昨天在进屋的时候,我看到书架上的书,其中一本的侧面写着您的名字,所以就冒昧地喊一声试试看。”
她指的是书桌旁边靠墙摆放的书架,除了厚厚的学习资料还摆着许多小说,也许是买回来的时候在其中一本的侧面顺便写上了名字吧,虽然印象中并没有这样做过的印象,但人的记忆并不总是那么可靠的。我起身察看,果然在一本名为《罗杰疑案》的小说侧面,写有“兰天涯”三个大字。
“好吧,姑且算是解开了这个谜题。不过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鹿青青,姑且把这个名字算作你的真名,请你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吧。为什么会在这样寒冷的秋天独身在外?”
“您说得不无道理,谁会愿意让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留宿呢?只是请原谅我,我有着自己的苦衷,暂且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和由来。”
“苦衷?”
“也许您听说过少女因和父母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意见不合而离家出走的新闻,也许你会认为我是那种浅薄放荡的社会人士,但是请相信我,我并非是因为那种理由而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
“是这样啊......”
“你貌似不太惊讶?”
“嗯...因为你没有随身携带行李箱或者背包,所以多多少少会往那个方面考虑。”
“请问,我可以在这里住下吗?”
她突然提议道,我过于惊愕而让她重复了一遍“抱歉,能再说一遍吗?”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才理解她确实是提议想在这里住下。
我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她亦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我,我又看到她因过于消瘦而高高凸起的锁骨,心里抽痛了一下。我勉强地扯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坏笑,说道:“我可是男人,而且你也见识到了吧,我现在是在独居喔。”
“嗯,我明白,浴室里也只放了一支牙刷。”
既然明白还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你经常和在路边遇到的男人住在一起吗?我完全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险些忍不住大喊起来,但是昨晚她的话蓦然掠过脑海,我勉强冷静下来了。“......大多数男人的房间都乱糟糟的呢。”
我冷冷地说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等你把你的朋友或者亲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之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他们,让他们接你回去。”
“请放心,我只是寻求一个住所而已,而且我的食量很小,请相信我不会花去你太多的钱的。”这是她声音恳切,宛如哀求一般的回答。
“我得毫不隐晦地告诉你,我没有办法那么做。”
“求您了!请发扬一下您的善心吧,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只要您希望的话,我会努力不让自己的双手赋闲的,我可以替您洗衣服,做家务活,时机成熟的话,我会出去打工把房租的钱还给您。”
她突然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感觉到了炙热的心跳和柔软的曲线,我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甚至,如果您想要的话,那种事情我也可以......”
她话语里的某一个部分触怒了我,某个灼热的物体从喉咙窜升,我发怒地把她推开,大声地呵斥道:“给我有一点常识好吗!你在我落魄时帮助了我没错,我非常感谢你也没错,但是哪有洁身自爱的正常女孩子会向陌生人提出这种要求?万一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心术不正的男人甚至是社会渣滓,他们才不会顾及你的感受呢,只会顺从自己的欲望扑上来而已,那你该怎么办?凭你这瘦骨嶙峋的样子,你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吗!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吧!还是说,你经常和路边遇到的男人住在一起,已经完全习惯,完全不在乎了吗!”
她握紧了拳头,挑衅似地,不甘心地紧紧盯着我。
(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吗...)
“抱歉,请你回自己家去吧,我只是一个学生而已,没有能力收留你,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你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天下的父母总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如果有困难,回家去找他们商量一下吧。”我尽量让语气缓和下来。
“......才没有。”她低头,不知嗫嚅着什么。
“你说什么?”
“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脏!”她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对我咆哮道。
那个眼神里充斥着近乎仇恨,暴虐的感情,简直不像是年轻女孩子能做出的表情,即使是面对着杀父仇人,篡国元凶那般苦大仇深的宿敌,那痛苦表情也不过如此吧。
那副神情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最后看向我的目光像极了,让我愣住了,血液都冻成寒冰,久久没法动弹。
她跳起夺路而逃似地冲出大门,摔门的声音震天响起,久久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阿婧,阿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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