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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祭典(中)

第二章 祭典(中)

岭村,青生活的村庄的名字,这是坐落于帝国南方的一座小村庄。向北方有一座巨大的山脉,刚刚好将村庄和帝都隔开,交通不便使得村庄的信息闭塞,一个消息得传好几天才能传过来。

一般负责传递这个信息的都是旅行商人,他们拉着货物在一个又一个小村庄中周转,在村庄的酒馆里住下,在夜间喝酒时透漏出自己知道的消息。当然准确性有待商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版本往往与最初的大相径庭。他们大肆的言论成为这个闭塞小村庄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途径,在村民心中刻画出了这强盛帝国的影子。

青认识其中一个。曾在一个夜晚,青在酒馆外晃悠。他叫住了青,付给他5个银币,委托他照看酒馆外的马匹。青很奇怪,因为一般人都是直接在酒馆住下了,这样酒馆会有专人负责照看马匹。他似乎是打算“喝一杯就撤”。但青透过窗户看到,他跟这里的本地人很熟,不断地有人向他敬酒,他也不带含糊,一一回应。

青对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倒不是说他才十几岁就已经精于世故,而是他坐在妈妈的杂货铺,帮她看店的那些下午。也是有断断续续的人来到这里,找他攀谈,有砍价的,有拿了东西一言不发的,青那时开始感受到,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不同。

在那么多来来往往的顾客中,让青记住的人不多,如果除去那些个贼眉鼠眼,在杂货铺总想着顺点什么东西走的人,其实也就一个人,可儿。

可儿经常光临青母亲的杂货铺,一般是买些皮啊,做衣服的面料啊什么的,偶尔也买些水果。但青的杂货铺里水果不多,因为实在是不够新鲜。这些水果在旅途中随着旅行商人的马车磕磕碰碰,又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很难从里面找到几个成色好的、能拿出来卖的。但可儿似乎挺喜欢水果的,每次来时都会问一句:“今天又有什么水果呀?”

青每次都会回答:“我找找。”

“嗯!”可儿笑着说,然后站在杂货铺门口乖巧的等候。

杂货铺的仓库在一楼,但水果一般不放在一楼。虽然其实也没有多少,放哪儿都一样,但青每次都会借这机会上到二楼。这样能在可儿在楼下等待时,偷偷地瞧上她几眼。

可儿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直直的垂到肩部以下,上面别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映射出好看的光,姣好的面容被帽子隐藏在了青的视线之外。她双手放在身前,提着一个篮子,时不时的扭捏几下身子,似乎觉得自己在这里站久了有点害羞。

每当这时候,青总是忍不住的开心。他嘴角微微上扬,挑出几颗最新鲜的水果,飞奔下来,踩的这个陈年的楼梯吱呀作响。

“啊,谢谢你,这一共是多少来着?”她伸出手,准备在篮子里翻找钱币。

“这,这就几个,要不了多少钱。”青故作镇定的说,不知为何,跟可儿说话他总是会有一丝丝的小紧张。

“嗯…”可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青的眼神飘向了可儿的身后,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样吧,今晚祭典的时候,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青惊讶地看向了可儿,四目相对,可儿澄清的目光里没有半点羞涩,她俏皮地向青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边吃吃的笑着,一边走开了。

青觉得自己没救了,因为他直接呆在了可儿的笑容前,半点话都憋不出来。她的笑怎么这么好看,就像星星掉进了湖里。只是对于青来说,这是一颗天外飞星,将他的内心搅了个天翻地覆。

其实在仓库里,新鲜的水果还有很多,但青故意只给了可儿那么两三个。这些水果都是那天那个叫青帮他看马匹的旅行商人给的。那晚青百无聊赖地躺在酒馆外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

突然有颗流星飞过,虽然青的母亲经常对村里人说“在流星划过时许愿,愿望会成真”,但青从没在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许愿。他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但这次,或许是被这静谧的星空感染了,他突然想许个愿望。

许什么愿好呢…青有些犹豫,在那一瞬间,青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人,可儿,母亲,老师…但是他最后在心里默念:

“流星,让我像现在这样美好的生活下去吧!”

“吱呀”一声推门声,打断了青的思绪。旅行商人推门而出,脚步蹒跚,一晃一晃地走了出来,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令青感到很难受。但青还是站起身,将马匹牵到他面前:“先生,您的马匹。”

“噢…对对,我的马匹,我的,我***的***…”商人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嘴里冒出一大段骂人的话,后面接了个青没有听过的名字,但在隐约中好像听到了帝都两个字。

“先生,您的马匹。”青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又复述了一遍。商人依旧没有丝毫理会他的意思,反而开始作呕吐状,但那夸张的动作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先生,您…”

“呕…”

“……”

大量的呕吐物瞬间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开始蔓延。青满脸黑线,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

麻烦死了!青有瞬间将马匹甩下就走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如果他是个女生,这个时候能哭出声来。

他将马匹牵离那个地方,人也站得远远的,看着他不停地呕吐,不停地呕吐。身后他刚出来的酒馆,灯红酒绿,夜夜歌舞升平。每个人在醉意中都能杠上些有的没的,对着认识不认识的人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大喊天待我不公,每个人都是怀才不遇,愤满不已,颇有种“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气势,但失去了酒精的加持,在降临下来的黑夜里,人居然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连对付生活都有点力不从心。

青在心里默想:“我以后绝不喝酒。”

渐渐的,商人的呕吐声变得小了,但还在干呕着,那声音就像是空气野蛮地冲撞着他的器官,快要将那腐朽的身体冲垮了一样,听起来很是吓人。

青突然生出了一丝同情,这正是青最讨厌的别人向自己流露的情绪。他走过去,竟看到商人的眼里泛着滴滴泪光。青拍了拍他的背:“好…好些了吗?”

“呕……好,好些了。”似乎刚才几分钟的干呕让商人清醒了一点。

“您的马匹。”青将马匹牵到跟前。

“好,好的,谢谢你了…”

“不用谢…”青立马转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商人却叫住了他。

“等等,小兄弟,你…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青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商人居然是自己村的人,怪不得他不在酒馆留宿。

商人以为青在犹豫,他从包裹里翻出了3枚银币,和一些水果:“这些,够了吧?”

“我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要想将马匹还有货物运回去的话,恐怕麻烦多多…”商人继续道。

青接受了他的条件,能一晚上赚8个银币和几个水果,青觉得自己赚到了。只是自己会晚归,在母亲那里解释一下就好了,问题不大。

商人骑上了马匹,精神有些萎靡,但他还是跟青指着路。七拐八绕的,他们来到了一幢小木屋前,青隐隐觉得,这小木屋有点熟悉。

小木屋里突然亮起光,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过后,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青的面前。

“可儿!”青有些惊愕,不禁叫出了声。

“青!你怎么会在这里?”可儿也惊呼。

“我…我送这位商人先生回家…难道说…”

“他是我爸爸啊!”可儿甜甜的笑了。

青感到有些害羞,脸上开始发烫。可儿穿着睡衣,蓬松的外套下少女的美妙身体在散发着清香,不知为何她依旧戴着那顶帽子,她仿佛时刻都带着那顶帽子。青知道,睡衣下可儿应该什么都没穿,所以他有点不敢直视可儿,又不自禁的开始想象可儿曼妙的身姿。

气氛有些尴尬,青和可儿的脸都些泛红。可儿朱唇轻启,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可儿的爸爸,也就是那位旅行商人,在后面喊道:“你们要叙旧,以后再慢慢叙!现在能不能先把我抬到床上去…”

“哦哦哦…”青和可儿同时离开了视线,青将可儿的爸爸从马背上抬了下来,可儿转而去拾缀马上驮的包裹。

旅行商人抬起眼皮,用昏黄的眼睛看着青说:“你小子,居然泡到我女儿头上来了,老子跟你讲,老子…”

“爸爸!”可儿娇羞地喊着:“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喝多了!”

青更是尴尬,只想赶紧把这酒鬼抬进屋办完了事。他和可儿一起,将可儿她爸安置在了床上,可儿她爸嘴里依旧在嘟囔着什么,但已经比刚才安静多了。

青和可儿坐在床边。油灯光的衬映下,可儿姣好的五官如青的心魔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他突然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宿命感,他和她的相遇仿佛命中注定。精致的脸颊,小巧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小嘴,他们俩隔得很近,近到青仿佛能看到可儿脸上的滴滴汗水。

“谢谢你。”可儿的一句话将青从少年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青甚至感受到了可儿呼在自己脸上的丝丝热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嗯,嗯…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答谢你的…”

“不用了不用了,那啥我先有事我先走了!”说完,青飞一般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只剩下一脸错愕的可儿在风中凌乱。

她掩着门,看着青狂奔而去的背影,觉得有些滑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怎么这么呆呢!你怎么这么笨呢!青在夜里奔跑,心中在不停地骂着自己。但他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在冰冷的夜风中也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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