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地占据了我生命中两小时的人,是一个和我同所高中的高三年级的女生,这是以被占据了的我的身体所写下的纸条信息。
三月的天气还稍有些凉,班里住校的同学会把宿舍的热水瓶带到教室,放在课桌上的水杯里的水总是热的。我们每天上午的前两节课结束后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今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生理期的同桌趴在桌子上,说她从早上就一直拖着,可还是不想去打开水。我看着她软绵绵的样子,笑着说我帮你去打吧。
我所在的高一年级在三楼。我们学校十分重理**,听说曾经有个很在意文科质量的校长任职过,不过自从那年学校的文科成绩差出新高度后就再也没人提过要全面发展这个学校了。在我们学校,文科生基本上就等于破罐破摔或者自毁前程。因为这种环境,学校的文科生很少,只有不到两百人,分在楼下的两间教室里,旁边挨着两个理科普通班。
我走出教室门,走廊里说说笑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个女生明明已经从学校发的胸牌、作业本的封面上知道了我的名字,却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而且,她应该没理由骗人吧?照她所说,被难以置信的怪事牵连起来的我们,其实就在同一个小镇生活,在同一所高中上学——这样的话,如果告诉我她的班级和名字,我们不就可以当面交流吗?我们拥有这种无法告诉他人的“缘分”,难道她就不想和我见一面,成为朋友吗?
我停在楼梯拐角,思考着这些事情。回复给她的纸条上,我没有问她的班级和名字,既然她不主动告诉我,那我也不要问。我有些生气地微微鼓起双颊,回头望向刚刚经过的楼梯口。楼梯口的两边就是高三生的其中四间教室,两个文科班,两个理科班。我深吐一口气,继续下楼。
学校打水的地方在一个小卖部里,而那个小卖部在学校操场的尽头。我们学校的操场是一片很大很大的空地,没有跑道的地面全都是土灰地和杂草,有几个石砖做的乒乓球台和几个篮球球篮。我们学校的餐厅也在这片空地上——我们都管它叫“餐厅”,因为它上面有这两个歪掉的,掉漆的字。又烂又脏的墙和破玻璃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废弃仓库,我总觉得里面会发生绑架案,还要上过什么法制节目。
上午的阳光很好,太阳底下有点晃眼,周围也是吵吵闹闹的,有女生在散步聊天,也有男生在打篮球,传球呼喊的声音不时格外响亮。乒乓球台反射着太阳的光,我经过正在打乒乓球的男女生身边。他们看上去很开心,一方捡球的时候,两个人总会笑着说几句话。
小卖部里等待开水灌满水瓶的我抬头看着货架。我忍不住又买了两袋辣条和一袋干脆面,就这样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拿着几袋零食回教室。
上楼梯的时候,我抬起头,前桌的男生站在班门前,快挨着走廊过道另一面。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皱着眉看着前方。
我继续朝上走,他转过头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看到我,突然开心地笑起来,露出牙齿,眼睛变得弯弯的。
当时的我,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拿着两袋辣条和一袋干脆面。我无法自然地回应他,稍稍拉扯嘴角,低头快步走回了教室。
我的前桌和班里其他男生的关系好像一般,他的同桌是一个喜欢吃零嘴、皮肤特别黑的男生,班里的男生中我只和他偶尔讲话过,他告诉我男生们都觉得他有点孤僻,也有点傲,反正不是很好相处。不过好像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他个子很高,长得也很好看,虽然开学不久,抽屉里就已经被放过几个女生送给他的信。我也曾见过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找他讲话。他们就站在走廊里,女生说了很多话,他似乎只是安静听着,脸上没有情绪起伏的表情。我通过窗户望了很久。
刚刚开学的时候,有天我和同桌一起站在班门口聊天,他从我们身边经过,同桌笑着高声和他打招呼,他便看向我们淡淡微笑。同桌是一个长相漂亮,也非常善于打扮自己,性格活泼的女生,和谁都能自然而然地搭话,喜欢聊天,也喜欢撒娇,班上的大家应该都和我一样,觉得她很可爱。因为同桌那天的挥手,我和他第一次对视。
我和他讲话不算多,一次他问我一道数学题,我给他讲了好几遍,开始时磕磕绊绊的,他说他没听懂。那是道数学大题,我换了两种思路给他讲,他跟我说了谢谢,又笑着说,我讲题好容易把人绕晕。我不服气地回那是你笨,他就咧开嘴笑起来,“是啊,我笨,选了你问嘛。”
我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同桌的热水壶给她倒水。同桌依然趴着,半边脸贴在课桌上,声音糯糯的。“你的耳朵好红啊,怎么啦?”
“不知道啊……”我含混着接话,耳朵像着火一般。
他走进教室,我本想一直低着头或者只看着同桌,可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他正走在讲台上,我们的目光刹那交错。
这时,我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之前两小时的重复。
讲台上是上午第一节课的语文老师,她在黑板上工整写下我已经做过笔记的文言文句式,而我只能又一次地把目光在黑板和笔记本上来回移动。
“给我看下你的笔记呗?”第一节课结束的课间里,他再次转过身,一边伸懒腰一边问我。
“你还怪舒服,睡半节课。”和过去的时间中一样,我把语文书和笔记本一起递给他,“书上也记了点东西。”
他扬着下巴,握着我的课本和笔记的右手稍稍抬起。“谢了啊。”
明明是已经经历过的场景,可我的心好像被人攥住一般,咚咚咚地挣扎着。
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和正常运作的时空时,我正在厨房帮妈妈洗碗,凉水哗哗地流过手背,我咧着嘴,一瞬之间还仍然保持着微笑——这是那个女生在两小时的最后一刻所留下的表情。
“我和科室那个小姑娘就一直在旁边笑,太好笑了!”旁边传来妈妈开心的声音,我转过头,妈妈正站在电磁炉旁等待铁壶里的水烧开。
妈妈当时一边看着嗡嗡工作的电磁炉一边讲话,眼睛亮亮的,能让人感觉到是发自真心的笑容,我有些发愣,觉得很久都没见过妈妈这样高兴的样子。思考妈妈上一次露出这样的笑脸是在什么时候——竟然一时无法给出答案。
妈妈和那个女生谈论了什么事情呢?以“没听清”这种蹩脚借口去追问,让妈妈再讲一遍的话可以吗?
看着妈妈孩子似的表情,我不忍心让气氛中断。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应时,妈妈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停止了笑声转头看我。
“怎么了你?”妈妈淡淡微笑着问我,“傻看着我?”
“没事啊,看你笑得好看!”我故意歪着脑袋,眼睛弯弯地眯起,抿嘴笑着,做出卖乖的表情。
“哎呀,你啊。”妈妈呵呵呵地笑起来。水壶烧开,白气愈来浓密,妈妈便拔掉插头倒水。
刷完碗的我回到房间,拿出文具袋。
之前经历重复的两小时的那晚,那个女生在书桌上被摊开的数学题集和草稿纸上方留下纸条,告诉我她视角里奇怪的两小时——平白无故地占据了我的身体,告诉我她所在的小镇和学校年级,还说如果我们需要交流,就写下纸条,放在文具袋里。
上次我留给她的纸条里,并没有去问她的名字和具体班级,只是为了避免她遭遇尴尬或者别人的怀疑,留下了班上常和我讲话的,坐在我附近的女生的名字。
我在纸条的最后说,我没有爸爸,妈妈经常头晕头痛,对她温柔点。
我想起妈妈的那个笑容……太过久违的妈妈开心的样子,却无法让我同样开心。我像是有些嫉妒那个女生不仅能和妈妈像真正的母女一样相处,还能让妈妈发自真心地边说边笑。
也像是有点愧疚,有点委屈。
我不自觉噘着嘴,不服气地又想着,也许只是妈妈今天遇到的事真的很让人开心,和她是怎么和妈妈互动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拉开文具袋的拉链,中性笔和自动铅笔的上方放着一张新的,折叠好的纸条,不是我上次留下的,是那个女生给我写下了新的纸条。
目前为止,我已经经历了三次重复的两小时。可是,第二次和第一次隔了九天,第三次和第二次隔了两天,第一次是在午后睡午觉,第二天是在晚上写作业,第三次是在上午的大课间——突然出现在我人生中的两小时怪事,它发生的契机、频率、时间,似乎都并无规律可循。
我摊开折叠起来的纸条,清秀的字迹显露眼前。
『没有在同学面前穿帮,放心吧。你的妈妈给人感觉好可爱啊,好羡慕你。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持续多久,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为此焦虑不安,正常学习生活!』
如果把我现在的样子用动漫的形式表现出来,我的嘴巴就会撇到后脑勺,头顶也会火山喷发似的不住冒烟。
这个女生真的让人生气啊——心底这么想着,我撇着嘴翻了个白眼。我的妈妈可爱……我微微喘气,眨着眼睛,目光停在“可爱”一词上。再可爱那也是我的妈妈……而且什么叫“你的妈妈”,难道不该叫“阿姨”吗?一点也不讲礼貌。还有,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总让我觉得像姐姐一样,真是不爽。虽然她上高三,的确是我的姐姐,可是我心里就是一股火直往上窜。
我把纸条胡乱揉成一团,狠狠扔进一旁的纸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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