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郑州，香山脂县，县长长女，名曰蝉。彼时六岁
，随父出行。
蝉：「爹爹，今日往哪？」
蝉的父亲：「往香山。去探望你的母亲。」
香山上，满地花卉，纯白无瑕。
蝉：「爹爹，这些是什么花？」
蝉的父亲：「县里人，常叫别崖，有离别之意。
三月有花，月初花开，月末不见花。」
蝉：「花谢了吗？」
蝉的父亲：「不是。只是月末，会有兔子来此地
采花。」
蝉：「爹爹又骗人，兔子吃萝卜，吃草，怎的吃
花？」
蝉的父亲：「。。爹爹不知。」
蝉的父亲：「县里人传，或是辟谣，或是有典，
听听罢了，听听罢了。」
蝉：「那这些花，能带回家吗？」
蝉的父亲：「使不得，使不得。」
二人步行十里有余，稍于树底休憩。
蝉的父亲：（香山虽为山，树却有些少，看来届
时还得让人上山种树。）
蝉：「爹爹，看，水水！」
蝉的父亲：「可别跑太远。」
蝉：「嗯！」
蝉的父亲：「。。。」
蝉：（只要沿着小溪走，就不会迷路，嘿嘿，我
好聪明！）
蝉：「呀！」
？？：「啊，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蝉抬头，见一白发少年，少年戴着兔耳的面具，
素装草鞋，一身纯白无暇，仿佛融化在了漫漫别
崖之中。然而他的眸子，却是美丽的玫瑰色泽。
记忆如洪流一般倾泻而出，涌入蝉的大脑，但又
匆匆走过，只留下只言片语，锈迹斑斑。
蝉：「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蝉：「啊，，兔子大人，是谁啊？」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是我的名字。」
少年蹲下，抬手变出一顶花冠，戴在蝉的头上。
兔子大人：「我是兔子大人，你是兔子小姐。」
蝉：「兔子小姐，嘻嘻！」
蝉：「来来，兔子大人坐下来，我们一起玩。」
兔子大人：「。。」
蝉：「快坐啊，兔子大人，难道说你讨厌我吗？
」
兔子大人；「。。怎么会，只是嫌着脏些罢了。
」
蝉：「没关系没关系，到时候让咱家的人给你洗
洗。」
兔子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兔子大人：（终究还是来了吗？因果的枷锁。）
蝉：「呐呐，兔子大人，这个花冠怎么弄啊。」
兔子大人：「别摸那个地方，那里有刺，来，给
我，我做一遍给你看。」
蝉：「不要，你教我嘛！」
兔子大人：「。。好吧好吧，那咱们来做个小的
，你照着我做。」
。。。。。。
。。。。。。
蝉：「哇哦，这是花篮子，兔子大人好厉害啊！
」
兔子大人：「我也是之前别人教给我的。」
蝉：「兔子大人的师父？」
兔子大人：「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蝉：（奇怪的家伙？）
兔子大人：「。。。」
蝉：（要不要问问呢？）
风：「呼呼呼。」
蝉：（问问吧，不，还是不问了，还是问问吧！
@#*&￥%&*。。。）
兔子大人：「。。。」
风：「。。。」
兔子大人：「说起来，兔子小姐为什么会来香山
呢？」
蝉：「嗯，今天和爹爹一起来探望娘亲。」
兔子大人：「兔子小姐的娘亲住在山上吗？」
蝉：「不是啦，，娘亲过世以后，爹爹就把她埋
在山上了。」
蝉：「啊对了，差点忘了，爹爹还在等我呢！」
蝉朝着兔子大人，瞧了瞧笨拙的小脑袋。
蝉：「啊啊，天都变红了。兔子大人我先走了！
不然爹爹要骂我了。」
兔子大人：「路，认识吗？」
蝉：「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沿着水水走。」
蝉一起身，走了两步。
蝉：「诶？水水，跑哪里去了？」
兔子大人：「别崖之花，月初开花，昼时稀疏，
夜时繁茂。小溪被花朵遮住，所以看不见了。」
蝉：「诶诶诶，那我怎么回去啊，完了完了，耽
搁了这么久爹爹要生气了。」
兔子大人：「没关系，我领你去吧，我常来。」
蝉：「嗯！」
蝉：（兔子大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
。。。。。。
蝉：「爹爹爹爹，对不起对不起，我。。。」
蝉的父亲：「呼噜噜——呼噜噜——」
蝉：「爹爹。。。」
（二）
十年前，香山上，女孩误入别崖花卉。
别崖之花凌空开，横掩断崖泪人还。
阿青：「哇啊啊！！」
莫入险地逢相兔，一世因果一生灾。
？？：「没事吧？」
阿青：「呜。。呜。。呃」
？？：「别哭别哭，我拉你上来。」
阿青被少年拉了上来，一头栽在少年的怀中。
阿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已
经没事了。」
少年轻轻拍着阿青的背。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她缩着鼻子，抬头见一副可爱的兔子面具。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是的哦，是兔子大人。」
阿青：「你好，兔子大人，我，我叫阿青。」
。。。。。。
接着的六天，阿青天天来香山。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找你玩了。
」
兔子大人：「。。。」
阿青：「兔子大人，我在这儿。」
他从草垛里钻了出来。
兔子大人：「下次，，不用再来了。」
阿青：「诶诶，为什么，兔子大人讨厌我吗？」
兔子大人：「不。。只是，我是妖，人妖两隔。
。」
阿青：「那，兔子大人吃人吗？」
兔子大人：「不吃。」
阿青：「兔子大人喜欢做坏事吗？」
兔子大人：「我一般都呆在山上，没有机会下去
。」
阿青：「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兔子大人：「但是。。」
阿青：「嘻嘻，来兔子大人，这个送给你。」
兔子大人：「？？」
阿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花冠，戴在兔子大人的
头上。
兔子大人：（脸红。）
阿青：「嘻嘻，兔子大人这样子真好看。」
兔子大人：「。。。」
。。。。。。
一个月后。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你在哪呢？」
兔子大人：（又来了吗。。真是，不厌烦呢。）
阿青：「啊，发现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你还真是不厌烦呢。」
阿青：「嘻嘻，因为我喜欢兔子大人啊。」
兔子大人：「。。今天来做什么呢？」
阿青：「今天来教兔子大人做花冠！」
兔子大人：「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啊。」
阿青：「兔子大人不喜欢花冠吗？」
兔子大人：「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阿青：「那现在考虑一下吧。」
她掏出了一个花冠，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伸手
去摘他的面具。
然而，他挡住了。
阿青：「。。。」
兔子大人：「。。抱歉，我还不打算把它摘下来
。」
阿青：「没。。不，，我只是。。那个。。」
兔子大人：「你教我做花冠吧。」
阿青：「嗯。。好的。」
。。。。。。
自那以后，她来的次数没有那么多了。毕竟，她
每次来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别崖之花三月开，三月他去采花，才化成人形，
平时一直是兔子样貌，躲在洁白的花卉之中，很
难让人发现。
两年后。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给您送萝卜
了。」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真是的，都说了几遍让她不要再来
了。。。）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阿青：「。。。」
兔子大人：（那家伙没事吧？）
阿青：（抽泣）
兔子大人：「！」
哗啦。
阿青：「？」
兔子大人：「只是稍微去办点事而已，不要随随
便便在这种地方哭啊，你这家伙。」
兔子大人：（为什么我又跑出来了。）
阿青：「啊~兔子大人，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
兔子大人：「不要随便抱过来啊，论辈分，我可
比你年长！」
阿青：「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兔子大人：（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
阿青：「其实。。今天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
兔子大人说的，所以今天一定要见到兔子大人不
可。」
兔子大人：（难得见这家伙深沉一回。）
阿青：「明天我就要搬家了，从下面的香山脂县
搬到别的地方去。」
阿青：「。。所以以后就没有办法再来找兔子大
人了。」
兔子大人：（原来是来道别的。）
兔子大人：「你大可。。」
阿青：「。。。」
兔子大人：（不必如此。）
兔子大人：（眼圈怎么这么红。）
兔子大人：（。。世间情缘，本就是分分合合，
再说人妖相逢，淡之若水。能将这份因缘理清，
是我俩的幸运才是。）
想着，他从篮子里拿了一根煮烂了的萝卜吃了起
来。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你便放心去罢，若是有缘，还能再
见面的。」
阿青：「非也，若是去了，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
兔子大人：「为何？」
阿青：「奴家也是女性，终有一日是要许身，随
夫往，离父去。」
兔子大人：「那又何妨，既是你的夫君，再往这
香山来一趟，赏花，不会不许吧。」
阿青：「夫君乃是国将，昼时训兵，夜时练武，
非王上之许，半步不离城。」
兔子大人：「那便是。。」
兔子大人：（再也不能来一趟了。）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如此之久，从未发现她成熟了许多
。却殊不知这一回，是将离开之时。）
。。。。。。
。。。。。。
翌日，阿青坐轿前往京都。
阿青：（兔子大人。。果真没来送行啊。）
壮丁：「夫人，该起轿了。」
阿青：「再。。等等。」
壮丁：「夫人，今日有雨，再不走，错了时辰，
就得淋了。」
阿青：「那好吧。」
阿青：（便如此吧，便如此吧。）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
她掀开帘子，不见人影，四处寻望，仍不见。良
久，缓缓放下帘子，左手抚在心窝，有些暖意，
融着，融着，化开了。
阿青知道，他来了，即便他是走，他也来过了。
兔子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往京城吗？」
阿青：「。。。」
阿青：（终还是来了。）
兔子大人：「他是将，征战沙场，随令随行。」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那你。。终还是要往吗？」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如此，也不是不好。。」
兔子大人：「再见。。」
阿青：（抽泣）
阿青：「再见。」
（三）
兔子大人：「阿青呐，今日，也望你能安好。」
他站在墓边，墓上堆满了洁白的花朵。那些是他
从崖前采走，送往这儿来的。
兔子大人：（若是没有这花，你也见不到我，若
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受这灾。）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找你玩啦！！
」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你为什么站在伦家妈妈的墓旁
边？」
兔子大人：「拜拜，祭奠一下徘徊在香山上的灵
魂。」
蝉：「哦，哦。」
兔子大人：「怎了？」
蝉：「兔子大人。。不会是跟娘亲有什么关系吧
？」
兔子大人：「。。你娘亲，过去也来山上，采花
，我见着过她。她常来。。后来，不见了，再后
来，就见了这碑。」
蝉：「那兔子大人和娘亲。。」
兔子大人：「你娘亲，没见过我，只是我常见了
她。算是有缘，前来祭奠。」
兔子大人：「你不用常来，毕竟我是妖，离不开
这香山。」
蝉：「诶？？兔子大人是妖怪？那，，那兔子大
人不会要吃了我吧？」
兔子大人：「哪家的兔子，会吃人的。」
蝉：「那就没关系了啊！」
她跑过去，抱住他。蝉比较矮，只能抱着他的腰
。
兔子大人：（唉，母女俩真是一模一样。。）
兔子大人：「你常来，也见不着我。三月之初，
别崖花开，我来此采花，三月之末，白花皆尽，
我便离去了。」
蝉：「为何要将花都采走？」
兔子大人：「别崖之花凌空开，横掩断崖泪人还
。若是不采走，上山的人见不着崖，便是会走错
地，从崖上掉下去，那时候来采花，便是只能祭
奠已故之人了。」
蝉：「哦，那我也来帮兔子大人采花吧！」
兔子大人：「使不得。我乃妖，从崖上掉落，仍
能返还，你是人，不可冒这个险。」
蝉：「那就让兔子大人背着我就行了！嘻嘻。」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来，背我嘛，背我嘛！」
蝉伸着两手，露着天真，带着笑容。形影交错，
他不禁将她看作了阿青。他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微微放开了抵抗。
兔子大人：（莫非是老天想让我再任性一回吗？
）
兔子大人：（。。阿青。。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来吧。」
蝉：「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抓稳了，别掉下去了。」
蝉：「嗯。」
兔子大人：「到时，你摘上边的花，摘完，咱们
再摘下边的，要是够不着，就叫我，我帮你摘。
」
蝉：「行了行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兔子大人：「。。。」
蝉：「哇，好快，好厉害啊，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快了吗？」
蝉：「嗯嗯，感觉比爹爹的马儿还快！好舒服。
」
兔子大人：「好好抓着，别掉下去了。」
蝉：「嘻嘻，嘻嘻。」
蝉：「兔子大人，摸不到。」
兔子大人：「你抓好我。」
蝉：「嗯嗯。」
兔子大人：「这边不都被你摘完了吗？」
蝉：「再往上。」
兔子大人：「哪儿呢？」
蝉：「抬头，还在上边。」
兔子大人：「。。。」
蝉：「还在上边。」
蝉：「诶！啊，啊啊——！」
他刚一抬头，蝉便把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却没拿稳，面具往下掉，蝉伸手去抓，没摸着，
也跟着向下坠。
蝉：「啊啊啊啊啊啊——！兔子大人，救命！！
」
他心里一晃，顿时从崖上消失，沿着崖壁，以飞
一般地速度直线向下。
兔子大人：「阿青！！」
他叫喊着，抱住了蝉的肚子，以自己的身体为壁
障，一直滚落到了崖下的石壁之间。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我没事。」
蝉：「兔子大人，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
是故意的。」
兔子大人：「咱们上去吧。」
蝉：「对不起。。」
她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好久。
（四）
兔子大人：（想来，那时也是这般狼狈。）
八年前，阿青上了路，他也回了香山。从那以后
，就再也没有人上山来找过他。
他趴在草垛里，望着那断崖好久，望得出神。刮
风下雨，阴晴圆缺，甚至忘了离开那地方，就在
那里待着，一待就是两三个月。
兔子大人：（今天她也没有来。果然还是不打算
来了吧。）
第二日。
兔子大人：（。。。）
第三日。
兔子大人：（好像来了？）
第四日。
兔子大人：（来了吗？）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
。。。
兔子大人：（她说她来不了的，我怎这么健忘呢
！）
兔子大人：（还是走吧，不然，就赶不及摘花了
。）
兔子大人：（。。。）
他转身，刚准备离开那崖，又顿住，在原地，想
了好久。
一眨眼，又是五天去了。
兔子大人：（。。要不如。。我去见见她吧。）
兔子大人：（该带些什么东西好呢？）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干脆带些别崖去。做成花篮子，带
过去。）
他想了想，上路了。
以他的脚力，不出十日就接近了京城。
然而那天，会逢大雨，山洪塌陷，道不通。他来
到临近的小镇避雨。进了客栈，有些陌生，就学
起当地的人瞎吆喝。
兔子大人：「老板，来一碗热水。」
老板：「。。。」
兔子大人：「谢谢。」
老板：「看这位客官奇装异服，又戴着面具，提
着花篮子，这是往哪？」
兔子大人：「往京城。」
老板：「往京城？见何人？」
兔子大人：「一位女子，她是城中大将的妻子，
也是我的旧识。。」
老板：「恐怕，见不着。」
兔子大人：「为何？」
老板：「敢问那名女子家住何方？」
兔子大人：「香山脂县中。」
老板：「说到香山脂县的女子，近几日可是出了
名的，被上将看上，令人羡慕不已，刚来那日，
当地人就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近几日听人传，
她与夫君相处不合，被遣返原处了。」
兔子大人：「婚姻之事，还能有所反悔吗？」
老板：「那男的毕竟是城中大将，家世显赫，权
高位重，说不喜便是不喜，说遣返便是遣返。」
兔子大人：（既如此，她为何不来找我？）
兔子大人：「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老板：「近几日罢，或是已经动身了，毕竟还有
幼婴，不可拖一时。」
兔子大人：「幼婴？」
老板凑上去，压低声音。
老板：「这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可说的事。那名女
子为将军生了一个女娃，将军不喜，想要个男童
。但女子生完孩子之后身体衰弱，大夫说怕是不
能再生孩子了。于是将军便是把她们娘俩遣返回
家。」
与此同时，周遭忽报一女子坐轿，遭泥流侵袭，
壮丁皆死，轿陷于泥流。
听那位女子的描述，恰与阿青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据说还带着女童。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告诉我她从京城出来应是走哪条路
。」
老板：「。。。」
。。。。。。
。。。。。。
大雨倾盆，泥流轰陷，周遭无一人，他在雨中狂
奔。终于，像是找到了熟悉的影，他丢了魂，冲
入泥流，不住地挖。
挖出来，满手的血，见到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她。
阿青：「兔子。。大人。」
她看着彼时的爱人，奄奄一息地喊道。
兔子大人：「阿青。我带你去找大夫！」
阿青：「兔子。。大人。」
她奋力地，把怀中的什么东西拱了出来。这时他
才闻得她拼命地护着的那「哇哇」大哭的女童。
阿青：「拜托你，兔子。。大人，拜托，你。」
兔子大人：「阿青，你等着！」
他抱住母女俩，从袖中抽出白剑，压着巨大的石
块，一路下滑，滑至平地。
回到小镇，一遍遍找，找大夫，却都说，无人能
医。
兔子大人：「咱们回香山，我有办法救你。」
阿青：「。。。」
他气上心头，不等她回答，就向着香山飞奔而去
。
阿青：（兔子大人。。）
四日，他便到了香山。
而这时，阿青也已断了气。
迷香点起，他开始唤魂。
阿青躺在地上，身上铺满着白色的花，红的血，
从花底下往上泛，一点点地，浸染花朵。白色的
花，变得粉，透明，而根部，变成也玫瑰般的红
。
女童在一旁「哇哇」大哭，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也缓缓坠入梦境。
三天去了，阿青醒了。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兔子大人，我这是。。」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
兔子大人：「。。。」
。。。。。。
山上的风，卷起了玫瑰色的花瓣，她的血流尽了
，苍白的脸不带任何的血气。即使因而魂魄在内
，也待不住多久。
然而，他却不知。
阿青：「兔子大人。。我想。。我想看一下。面
具底下，行吗？」
兔子大人：「嗯。」
他默默地摘下面具，放在她的身边。
阿青：「兔子大人。。谢谢你。」
阿青笑了。
他摸着阿青的脸，也笑了，他的力量也耗尽了，
变回了兔子，他以为她好了，就做起了梦，梦里
，她活着，陪着他。
随后，阿青便走了。
再后来，他醒了。
他没哭，就是丢尽了魂，就是念叨，一边念叨，
一边为她挖坑，为她做碑。他采下的白花，也全
都为她做了葬礼。
女童被他送下了山，送给了这个县的县长，他说
他把女童的母亲给葬在了山上，其他的，什么也
没有说。
然后，就是念叨，一边念叨，一边回到山上，继
续采那些白花。采了，就送上她的碑前。
。。。。。。
。。。。。。
念叨，念叨：
「殷花满地埋相守，人妖因果谁偿债？」
念叨完，花也摘尽了，就又变回了兔子，等着下
个时候，再采花。
（五）
蝉：「兔子大人，呜呜呜，兔子大人，对不起，
对不起。。。」
蝉：「兔子大人，求求你睁一下眼，就一下，就
一下就可以了，呜呜呜，呜呜呜。」
蝉一个劲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他其实并无大碍，只是睡得太沉，入梦太深。
蝉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看着那些惭愧的后悔
的悲伤的回忆，逐渐随着泪水的流逝化作了泡沫
的幻影。
兔子大人：（那是。。谁的眼泪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的，僵的，一成不变的，
和那时候一样，丢了魂的。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他呆呆地，想了想，随后，露出一抹苦笑。
兔子大人：「啊啊，是因果啊。」
蝉：「兔子。。大人？咕，，咕唔。。」
男孩醒了，女孩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兔子大人：「蝉。。」
蝉：「对。。对唔起，兔子。。大人。呜。。咕
，呜呜。。」
兔子大人：「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不是
你的错。」
蝉：怪谈其一
兔子精
（一）
郑州，香山脂县，县长长女，名曰蝉。彼时六岁
，随父出行。
蝉：「爹爹，今日往哪？」
父：「往香山。去探望你的母亲。」
香山上，满地花卉，纯白无瑕。
蝉：「爹爹，这些是什么花？」
父：「县里人，常叫别崖，有离别之意。三月有
花，月初花开，月末不见花。」
蝉：「花谢了吗？」
父：「不是。只是月末，会有兔子来此地采花。
」
蝉：「爹爹又骗人，兔子吃萝卜，吃草，怎的吃
花？」
父：「。。爹爹不知。」
父：「县里人传，或是辟谣，或是有典，听听罢
了，听听罢了。」
蝉：「那这些花，能带回家吗？」
父：「使不得，使不得。」
二人步行十里有余，稍于树底休憩。
父：（香山虽为山，树却有些少，看来届时还得
让人上山种树。）
蝉：「爹爹，看，水水！」
父：「可别跑太远。」
蝉：「嗯！」
父：「。。。」
蝉：（只要沿着小溪走，就不会迷路，嘿嘿，我
好聪明！）
蝉：「呀！」
？？：「啊，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蝉抬头，见一白发少年，少年戴着兔耳的面具，
素装草鞋，一身纯白无暇，仿佛融化在了漫漫别
崖之中。然而他的眸子，却是美丽的玫瑰色泽。
记忆如洪流一般倾泻而出，涌入蝉的大脑，但又
匆匆走过，只留下只言片语，锈迹斑斑。
蝉：「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蝉：「啊，，兔子大人，是谁啊？」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是我的名字。」
少年蹲下，抬手变出一顶花冠，戴在蝉的头上。
兔子大人：「我是兔子大人，你是兔子小姐。」
蝉：「兔子小姐，嘻嘻！」
蝉：「来来，兔子大人坐下来，我们一起玩。」
兔子大人：「。。」
蝉：「快坐啊，兔子大人，难道说你讨厌我吗？
」
兔子大人；「。。怎么会，只是嫌着脏些罢了。
」
蝉：「没关系没关系，到时候让咱家的人给你洗
洗。」
兔子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兔子大人：（终究还是来了吗？因果的枷锁。）
蝉：「呐呐，兔子大人，这个花冠怎么弄啊。」
兔子大人：「别摸那个地方，那里有刺，来，给
我，我做一遍给你看。」
蝉：「不要，你教我嘛！」
兔子大人：「。。好吧好吧，那咱们来做个小的
，你照着我做。」
。。。。。。
。。。。。。
蝉：「哇哦，这是花篮子，兔子大人好厉害啊！
」
兔子大人：「我也是之前别人教给我的。」
蝉：「兔子大人的师父？」
兔子大人：「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蝉：（奇怪的家伙？）
兔子大人：「。。。」
蝉：（要不要问问呢？）
风：「呼呼呼。」
蝉：（问问吧，不，还是不问了，还是问问吧！
@#*&￥%&*。。。）
兔子大人：「。。。」
风：「。。。」
兔子大人：「说起来，兔子小姐为什么会来香山
呢？」
蝉：「嗯，今天和爹爹一起来探望娘亲。」
兔子大人：「兔子小姐的娘亲住在山上吗？」
蝉：「不是啦，，娘亲过世以后，爹爹就把她埋
在山上了。」
蝉：「啊对了，差点忘了，爹爹还在等我呢！」
蝉朝着兔子大人，瞧了瞧笨拙的小脑袋。
蝉：「啊啊，天都变红了。兔子大人我先走了！
不然爹爹要骂我了。」
兔子大人：「路，认识吗？」
蝉：「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沿着水水走。」
蝉一起身，走了两步。
蝉：「诶？水水，跑哪里去了？」
兔子大人：「别崖之花，月初开花，昼时稀疏，
夜时繁茂。小溪被花朵遮住，所以看不见了。」
蝉：「诶诶诶，那我怎么回去啊，完了完了，耽
搁了这么久爹爹要生气了。」
兔子大人：「没关系，我领你去吧，我常来。」
蝉：「嗯！」
蝉：（兔子大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
。。。。。。
蝉：「爹爹爹爹，对不起对不起，我。。。」
父：「呼噜噜——呼噜噜——」
蝉：「爹爹。。。」
（二）
十年前，香山上，女孩误入别崖花卉。
别崖之花凌空开，横掩断崖泪人还。
阿青：「哇啊啊！！」
莫入险地逢相兔，一世因果一生灾。
？？：「没事吧？」
阿青：「呜。。呜。。呃」
？？：「别哭别哭，我拉你上来。」
阿青被少年拉了上来，一头栽在少年的怀中。
阿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已
经没事了。」
少年轻轻拍着阿青的背。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她缩着鼻子，抬头见一副可爱的兔子面具。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是的哦，是兔子大人。」
阿青：「你好，兔子大人，我，我叫阿青。」
。。。。。。
接着的六天，阿青天天来香山。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找你玩了。
」
兔子大人：「。。。」
阿青：「兔子大人，我在这儿。」
他从草垛里钻了出来。
兔子大人：「下次，，不用再来了。」
阿青：「诶诶，为什么，兔子大人讨厌我吗？」
兔子大人：「不。。只是，我是妖，人妖两隔。
。」
阿青：「那，兔子大人吃人吗？」
兔子大人：「不吃。」
阿青：「兔子大人喜欢做坏事吗？」
兔子大人：「我一般都呆在山上，没有机会下去
。」
阿青：「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兔子大人：「但是。。」
阿青：「嘻嘻，来兔子大人，这个送给你。」
兔子大人：「？？」
阿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花冠，戴在兔子大人的
头上。
兔子大人：（脸红。）
阿青：「嘻嘻，兔子大人这样子真好看。」
兔子大人：「。。。」
。。。。。。
一个月后。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你在哪呢？」
兔子大人：（又来了吗。。真是，不厌烦呢。）
阿青：「啊，发现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你还真是不厌烦呢。」
阿青：「嘻嘻，因为我喜欢兔子大人啊。」
兔子大人：「。。今天来做什么呢？」
阿青：「今天来教兔子大人做花冠！」
兔子大人：「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啊。」
阿青：「兔子大人不喜欢花冠吗？」
兔子大人：「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阿青：「那现在考虑一下吧。」
她掏出了一个花冠，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伸手
去摘他的面具。
然而，他挡住了。
阿青：「。。。」
兔子大人：「。。抱歉，我还不打算把它摘下来
。」
阿青：「没。。不，，我只是。。那个。。」
兔子大人：「你教我做花冠吧。」
阿青：「嗯。。好的。」
。。。。。。
自那以后，她来的次数没有那么多了。毕竟，她
每次来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别崖之花三月开，三月他去采花，才化成人形，
平时一直是兔子样貌，躲在洁白的花卉之中，很
难让人发现。
两年后。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给您送萝卜
了。」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真是的，都说了几遍让她不要再来
了。。。）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阿青：「。。。」
兔子大人：（那家伙没事吧？）
阿青：（抽泣）
兔子大人：「！」
哗啦。
阿青：「？」
兔子大人：「只是稍微去办点事而已，不要随随
便便在这种地方哭啊，你这家伙。」
兔子大人：（为什么我又跑出来了。）
阿青：「啊~兔子大人，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
兔子大人：「不要随便抱过来啊，论辈分，我可
比你年长！」
阿青：「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兔子大人：（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
阿青：「其实。。今天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
兔子大人说的，所以今天一定要见到兔子大人不
可。」
兔子大人：（难得见这家伙深沉一回。）
阿青：「明天我就要搬家了，从下面的香山脂县
搬到别的地方去。」
阿青：「。。所以以后就没有办法再来找兔子大
人了。」
兔子大人：（原来是来道别的。）
兔子大人：「你大可。。」
阿青：「。。。」
兔子大人：（不必如此。）
兔子大人：（眼圈怎么这么红。）
兔子大人：（。。世间情缘，本就是分分合合，
再说人妖相逢，淡之若水。能将这份因缘理清，
是我俩的幸运才是。）
想着，他从篮子里拿了一根煮烂了的萝卜吃了起
来。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你便放心去罢，若是有缘，还能再
见面的。」
阿青：「非也，若是去了，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
兔子大人：「为何？」
阿青：「奴家也是女性，终有一日是要许身，随
夫往，离父去。」
兔子大人：「那又何妨，既是你的夫君，再往这
香山来一趟，赏花，不会不许吧。」
阿青：「夫君乃是国将，昼时训兵，夜时练武，
非王上之许，半步不离城。」
兔子大人：「那便是。。」
兔子大人：（再也不能来一趟了。）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如此之久，从未发现她成熟了许多
。却殊不知这一回，是将离开之时。）
。。。。。。
。。。。。。
翌日，阿青坐轿前往京都。
阿青：（兔子大人。。果真没来送行啊。）
壮丁：「夫人，该起轿了。」
阿青：「再。。等等。」
壮丁：「夫人，今日有雨，再不走，错了时辰，
就得淋了。」
阿青：「那好吧。」
阿青：（便如此吧，便如此吧。）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
她掀开帘子，不见人影，四处寻望，仍不见。良
久，缓缓放下帘子，左手抚在心窝，有些暖意，
融着，融着，化开了。
阿青知道，他来了，即便他是走，他也来过了。
兔子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往京城吗？」
阿青：「。。。」
阿青：（终还是来了。）
兔子大人：「他是将，征战沙场，随令随行。」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那你。。终还是要往吗？」
阿青：「是如此。」
兔子大人：「如此，也不是不好。。」
兔子大人：「再见。。」
阿青：（抽泣）
阿青：「再见。」
（三）
兔子大人：「阿青呐，今日，也望你能安好。」
他站在墓边，墓上堆满了洁白的花朵。那些是他
从崖前采走，送往这儿来的。
兔子大人：（若是没有这花，你也见不到我，若
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受这灾。）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我来找你玩啦！！
」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你为什么站在伦家妈妈的墓旁
边？」
兔子大人：「拜拜，祭奠一下徘徊在香山上的灵
魂。」
蝉：「哦，哦。」
兔子大人：「怎了？」
蝉：「兔子大人。。不会是跟娘亲有什么关系吧
？」
兔子大人：「。。你娘亲，过去也来山上，采花
，我见着过她。她常来。。后来，不见了，再后
来，就见了这碑。」
蝉：「那兔子大人和娘亲。。」
兔子大人：「你娘亲，没见过我，只是我常见了
她。算是有缘，前来祭奠。」
兔子大人：「你不用常来，毕竟我是妖，离不开
这香山。」
蝉：「诶？？兔子大人是妖怪？那，，那兔子大
人不会要吃了我吧？」
兔子大人：「哪家的兔子，会吃人的。」
蝉：「那就没关系了啊！」
她跑过去，抱住他。蝉比较矮，只能抱着他的腰
。
兔子大人：（唉，母女俩真是一模一样。。）
兔子大人：「你常来，也见不着我。三月之初，
别崖花开，我来此采花，三月之末，白花皆尽，
我便离去了。」
蝉：「为何要将花都采走？」
兔子大人：「别崖之花凌空开，横掩断崖泪人还
。若是不采走，上山的人见不着崖，便是会走错
地，从崖上掉下去，那时候来采花，便是只能祭
奠已故之人了。」
蝉：「哦，那我也来帮兔子大人采花吧！」
兔子大人：「使不得。我乃妖，从崖上掉落，仍
能返还，你是人，不可冒这个险。」
蝉：「那就让兔子大人背着我就行了！嘻嘻。」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来，背我嘛，背我嘛！」
蝉伸着两手，露着天真，带着笑容。形影交错，
他不禁将她看作了阿青。他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微微放开了抵抗。
兔子大人：（莫非是老天想让我再任性一回吗？
）
兔子大人：（。。阿青。。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来吧。」
蝉：「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抓稳了，别掉下去了。」
蝉：「嗯。」
兔子大人：「到时，你摘上边的花，摘完，咱们
再摘下边的，要是够不着，就叫我，我帮你摘。
」
蝉：「行了行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兔子大人：「。。。」
蝉：「哇，好快，好厉害啊，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快了吗？」
蝉：「嗯嗯，感觉比爹爹的马儿还快！好舒服。
」
兔子大人：「好好抓着，别掉下去了。」
蝉：「嘻嘻，嘻嘻。」
蝉：「兔子大人，摸不到。」
兔子大人：「你抓好我。」
蝉：「嗯嗯。」
兔子大人：「这边不都被你摘完了吗？」
蝉：「再往上。」
兔子大人：「哪儿呢？」
蝉：「抬头，还在上边。」
兔子大人：「。。。」
蝉：「还在上边。」
蝉：「诶！啊，啊啊——！」
他刚一抬头，蝉便把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却没拿稳，面具往下掉，蝉伸手去抓，没摸着，
也跟着向下坠。
蝉：「啊啊啊啊啊啊——！兔子大人，救命！！
」
他心里一晃，顿时从崖上消失，沿着崖壁，以飞
一般地速度直线向下。
兔子大人：「阿青！！」
他叫喊着，抱住了蝉的肚子，以自己的身体为壁
障，一直滚落到了崖下的石壁之间。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我没事。」
蝉：「兔子大人，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
是故意的。」
兔子大人：「咱们上去吧。」
蝉：「对不起。。」
她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好久。
（四）
兔子大人：（想来，那时也是这般狼狈。）
八年前，阿青上了路，他也回了香山。从那以后
，就再也没有人上山来找过他。
他趴在草垛里，望着那断崖好久，望得出神。刮
风下雨，阴晴圆缺，甚至忘了离开那地方，就在
那里待着，一待就是两三个月。
兔子大人：（今天她也没有来。果然还是不打算
来了吧。）
第二日。
兔子大人：（。。。）
第三日。
兔子大人：（好像来了？）
第四日。
兔子大人：（来了吗？）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
。。。
兔子大人：（她说她来不了的，我怎这么健忘呢
！）
兔子大人：（还是走吧，不然，就赶不及摘花了
。）
兔子大人：（。。。）
他转身，刚准备离开那崖，又顿住，在原地，想
了好久。
一眨眼，又是五天去了。
兔子大人：（。。要不如。。我去见见她吧。）
兔子大人：（该带些什么东西好呢？）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干脆带些别崖去。做成花篮子，带
过去。）
他想了想，上路了。
以他的脚力，不出十日就接近了京城。
然而那天，会逢大雨，山洪塌陷，道不通。他来
到临近的小镇避雨。进了客栈，有些陌生，就学
起当地的人瞎吆喝。
兔子大人：「老板，来一碗热水。」
老板：「。。。」
兔子大人：「谢谢。」
老板：「看这位客官奇装异服，又戴着面具，提
着花篮子，这是往哪？」
兔子大人：「往京城。」
老板：「往京城？见何人？」
兔子大人：「一位女子，她是城中大将的妻子，
也是我的旧识。。」
老板：「恐怕，见不着。」
兔子大人：「为何？」
老板：「敢问那名女子家住何方？」
兔子大人：「香山脂县中。」
老板：「说到香山脂县的女子，近几日可是出了
名的，被上将看上，令人羡慕不已，刚来那日，
当地人就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近几日听人传，
她与夫君相处不合，被遣返原处了。」
兔子大人：「婚姻之事，还能有所反悔吗？」
老板：「那男的毕竟是城中大将，家世显赫，权
高位重，说不喜便是不喜，说遣返便是遣返。」
兔子大人：（既如此，她为何不来找我？）
兔子大人：「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老板：「近几日罢，或是已经动身了，毕竟还有
幼婴，不可拖一时。」
兔子大人：「幼婴？」
老板凑上去，压低声音。
老板：「这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可说的事。那名女
子为将军生了一个女娃，将军不喜，想要个男童
。但女子生完孩子之后身体衰弱，大夫说怕是不
能再生孩子了。于是将军便是把她们娘俩遣返回
家。」
与此同时，周遭忽报一女子坐轿，遭泥流侵袭，
壮丁皆死，轿陷于泥流。
听那位女子的描述，恰与阿青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据说还带着女童。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告诉我她从京城出来应是走哪条路
。」
老板：「。。。」
。。。。。。
。。。。。。
大雨倾盆，泥流轰陷，周遭无一人，他在雨中狂
奔。终于，像是找到了熟悉的影，他丢了魂，冲
入泥流，不住地挖。
挖出来，满手的血，见到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她。
阿青：「兔子。。大人。」
她看着彼时的爱人，奄奄一息地喊道。
兔子大人：「阿青。我带你去找大夫！」
阿青：「兔子。。大人。」
她奋力地，把怀中的什么东西拱了出来。这时他
才闻得她拼命地护着的那「哇哇」大哭的女童。
阿青：「拜托你，兔子。。大人，拜托，你。」
兔子大人：「阿青，你等着！」
他抱住母女俩，从袖中抽出白剑，压着巨大的石
块，一路下滑，滑至平地。
回到小镇，一遍遍找，找大夫，却都说，无人能
医。
兔子大人：「咱们回香山，我有办法救你。」
阿青：「。。。」
他气上心头，不等她回答，就向着香山飞奔而去
。
阿青：（兔子大人。。）
四日，他便到了香山。
而这时，阿青也已断了气。
迷香点起，他开始唤魂。
阿青躺在地上，身上铺满着白色的花，红的血，
从花底下往上泛，一点点地，浸染花朵。白色的
花，变得粉，透明，而根部，变成也玫瑰般的红
。
女童在一旁「哇哇」大哭，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也缓缓坠入梦境。
三天去了，阿青醒了。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兔子大人，我这是。。」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
兔子大人：「。。。」
。。。。。。
山上的风，卷起了玫瑰色的花瓣，她的血流尽了
，苍白的脸不带任何的血气。即使因而魂魄在内
，也待不住多久。
然而，他却不知。
阿青：「兔子大人。。我想。。我想看一下。面
具底下，行吗？」
兔子大人：「嗯。」
他默默地摘下面具，放在她的身边。
阿青：「兔子大人。。谢谢你。」
阿青笑了。
他摸着阿青的脸，也笑了，他的力量也耗尽了，
变回了兔子，他以为她好了，就做起了梦，梦里
，她活着，陪着他。
随后，阿青便走了。
再后来，他醒了。
他没哭，就是丢尽了魂，就是念叨，一边念叨，
一边为她挖坑，为她做碑。他采下的白花，也全
都为她做了葬礼。
女童被他送下了山，送给了这个县的县长，他说
他把女童的母亲给葬在了山上，其他的，什么也
没有说。
然后，就是念叨，一边念叨，一边回到山上，继
续采那些白花。采了，就送上她的碑前。
。。。。。。
。。。。。。
念叨，念叨：
「殷花满地埋相守，人妖因果谁偿债？」
念叨完，花也摘尽了，就又变回了兔子，等着下
个时候，再采花。
（五）
蝉：「兔子大人，呜呜呜，兔子大人，对不起，
对不起。。。」
蝉：「兔子大人，求求你睁一下眼，就一下，就
一下就可以了，呜呜呜，呜呜呜。」
蝉一个劲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他其实并无大碍，只是睡得太沉，入梦太深。
蝉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看着那些惭愧的后悔
的悲伤的回忆，逐渐随着泪水的流逝化作了泡沫
的幻影。
兔子大人：（那是。。谁的眼泪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的，僵的，一成不变的，
和那时候一样，丢了魂的。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他呆呆地，想了想，随后，露出一抹苦笑。
兔子大人：「啊啊，是因果啊。」
蝉：「兔子。。大人？咕，，咕唔。。」
男孩醒了，女孩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兔子大人：「蝉。。」
蝉：「对。。对唔起，兔子。。大人。呜。。咕
，呜呜。。」
兔子大人：「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不是
你的错，是我自己功夫不到家。」
蝉：「。。。」
兔子大人：「天色不早了，该送你回家了。」
蝉：「。。。」
兔子大人：「小蝉？」
他刚起身，发现小蝉躺在他的身上，深深地睡去
了。
兔子大人：（这个样子，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吧
。）
兔子大人：（唉，母女俩真是一模一样，难道她
们都是属兔子的？）
他背着蝉，去了他的窝，窝有些小，他又弄大了
些。
他的窝，就在墓的边上。
窝里到处挂着萝卜，这些萝卜到了晚上会发光，
发热，变成暗暗的红。
小蝉躺在用白花铺的床铺上，睡得暖暖的，翻了
个身。
兔子大人：「。。。。。。」
他也困了，他知道，若是再不睡下，第二天就没
有维持人形的妖力。
兔子大人：（不可，不可，她陪了我一个早上，
至少在她醒来之前，我也要陪着她才行。）
窸窸窣窣。
兔子大人：（。。。）
窸窸窣窣。
兔子大人：（似是有人在山上，莫是深夜，在山
上迷了路？）
他悄然接近洞口，探出半个兔耳，略施妖法，双
眼骤然变为深红。
兔子大人：（是他？）
？？：「呼。。呼。。」
？？：「呼——」
？？：「前几日才刚来过，怎的到了夜里，路就
变得奇怪了呢。」
男人擦了擦汗，拨开花朵，准备继续向前。却不
料一只白兔已然到了自己的跟前。
兔子大人：「停下！」
？？：「？！」
兔子大人：「我在你的跟前。」
？？：「啊！」
寻往声音的方向，一只白兔停留在了自己的脚下
，他慌张了起来，立马下跪。
？？：「妖仙大人，草民擅自上山，恕草民无礼
，但草民的小女黄昏前就上了山，而至现在都未
回家，草民只好。。。」
兔子大人：「行了，不用这么拘谨，出了点事，
你随我来吧。」
蝉的父亲：「多谢妖仙大人，多谢妖仙大人。」
兔子大人：「山路复杂，以后黑夜不要上山，山
上有我，她在山上无碍。」
蝉的父亲：「小蝉平日里黑天前就会回家，而今
却晚了那么久，我实在担忧，所以。。。」
兔子大人：「今日出了点事，是我的责任。」
蝉的父亲：「那小蝉不会。。。」
兔子大人：「她无事，就是累了，现在在我的窝
里睡着，你在外边等我。」
蝉的父亲：「好。。。」
蝉的父亲见他进了窝，随手丢掉了做下记号的石
子。
蝉的父亲：（小蝉啊，不要责怪父亲，你的母亲
就是因妖而死的。。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丧命于在这纷杂的因缘当中。）
（六）
隔日，京城将军府。
士兵：「报——，将军，香山脂县发来飞鸽传书
，称已经找到当年那妖物的行踪。」
将军：「当年的妖物？」
士兵：「就是当年劫走青夫人和她女儿的妖。」
将军：「！！！」
将军：「拿上来。」
士兵：「是。」
将军：「。。。」
将军：「。。。。。。」
将军：「传少将军上来。」
士兵：「是！」
此日，蝉依往香山，寻白兔。
蝉：「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我在这儿呢，真亏你能到这里。」
他今日打了把伞，面具别到了头的侧面。
蝉：「啊，兔子大人把面具拿下来了！噢噢噢噢
！」
蝉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跟前，抱住他的腰抬头看
他的脸。
兔子大人：「怎的，有这么稀奇吗？」
蝉：「呜嗯！呜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兔子大人
把脸露出来过！」
兔子大人：「。。是吗。」
蝉：「呐呐，兔子大人，今天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关于阿青的事情？」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个名字？！」
蝉：「昨天我趴在你身上哭的时候，兔子大人嘴
里直喊着阿青阿青的。」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我。。我怎么。。）
蝉：「兔子大人，告诉我嘛，兔子大人。。」
蝉抓着腿，前后晃动着他洁白的长衫。
兔子大人：「抱歉，今天我有些累了。」
他把面具别回来，声音有些低沉。
蝉：「诶。。。」
兔子大人：「你下山吧，我送你。」
蝉：「诶，不要嘛，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不要赶我走啊！」
他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强抱着她，把她带到山下
。
蝉也没有再说话，表情有些落寞。
蝉：「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但是，，但
是，，不要赶我走嘛。」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呜，嗯。。」
蝉说着，似是要哭了。
他的心弦，波澜般地，划开了浮萍。
兔子大人：「抱歉。。。」
兔子大人：「今天，真的不行，不然，你改日吧
。」
蝉：「。。。」
蝉：「兔子大人。。」
蝉回到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父亲见她这般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蝉的父亲：「小蝉，怎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
蝉：「爹爹。。」
蝉的父亲：「心里有什么事，给爹爹说说？」
蝉：「爹爹，阿青，是谁啊？」
蝉的父亲：「。。。」
蝉：「啊啊，对不起对不起，爹爹怎么会知道呢
，诶嘿嘿嘿嘿，您就当没听见好了。」
蝉的父亲：「小蝉，近几日，你每日都往香山，
是去见了谁吗？」
蝉：「见了兔子大人哦。」
蝉的父亲：「啊啊，是那只兔子精吗？」
蝉：「诶，爹爹也知道兔子大人的事吗？还有，
兔子大人就是兔子大人，不是什么兔子精哦。」
蝉的父亲：「是呢。。你所见的，是兔子精，而
阿青，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因为兔子精才
死的。」
蝉：「。。。」
蝉：「。。。。。。」
蝉：「爹爹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蝉的父亲：「爹爹没有在开玩笑，小蝉，如果爹
爹所言都是真的，你还会去见那只兔子精吗？」
蝉：「爹爹，兔子大人是好人。」
蝉的父亲：「小蝉，这香山脂县，本是偏远的小
县，自古以来，从未有京城的人来过，也从未有
人前往过京城。」
蝉的父亲：「除了那些送信的人，游走的商人，
其他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京城，甚至，都不知道
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
蝉：「。。。」
蝉的父亲：「而你的母亲，却是唯一被选中去京
城赴亲的人。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她若是成了
将军的女人，那么你就是将军家的孩子，将军家
，既有地位又有名望，所过的生活，一辈子无忧
无虑，安安本本！」
蝉：「那为何，母亲她。。」
蝉的父亲：「是啊，为何你的母亲的墓葬在了香
山，如果是赴往京城的人，即便是死，也应该是
死在京城的，而且那里皆是何等名望的人，若是
将军家死了人，知晓的人都是要被灭口的。」
蝉：「。。。」
蝉：「难道。。是兔子大人把母亲。。？」
蝉的父亲：「嗯，你猜的不错。」
蝉的父亲：「是那只兔子精做的，你的母亲，当
时遭山洪侵袭，性命危在旦夕，兔子精没有找到
能医治她的人，便只好把她带回香山葬下。」
蝉的父亲：「你的母亲。。爱着的人，一直都是
那只兔子。」
蝉：「。。。」
蝉的父亲：「记得那时，你的母亲在将军府内，
生下了你，你非男童，无法继承衣钵，将军不喜
，希望你的母亲再生一个男童。但是你的母亲身
子衰弱，没法再生育。」
蝉的父亲：「而后，将军托人找到神医，求得一
种神药，此药能医百病，能让人重焕新生，将军
还是喜欢着你的母亲，把这药给了你的母亲，希
望再为他生下一个男童。」
蝉的父亲：「但是，那日之后，你的母亲的身子
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将军先是觉得
那药有假，正准备去找那行骗之人，却被人告知
，你的母亲并没有喝下那药。他半信半疑，但没
有去找你的母亲，而是先找了大夫，为她看病。
」
蝉的父亲：「结果，大夫告诉他，你的母亲，得
的是相思病。」
蝉：「相思。。病？」
蝉的父亲：「嗯，是啊，你的母亲，并非没有喝
药，只是这药，医不了此病罢了。」
蝉：「但。。但是，不是说那个药能医百病吗？
」
蝉的父亲：「那药能医的，只是身体上的疾病罢
了，感情上的病症，无从根治。」
蝉的父亲：「将军得知此时，勃然大怒，立马派
人将你们娘俩遣返，同时还安插人马，驻留香山
脂县，寻那兔子精的踪迹。」
蝉：「。。。」
蝉的父亲：「大多数的人，往香山，因地势不熟
，出了意外，但其中却有一人，仿佛是受到庇护
一般，存活了下来，因为那个男人，带着兔子精
的爱人的骨肉。」
蝉：「爹。。爹爹。。」
小蝉听着，有些发抖，她不想再继续往下听了。
蝉：「爹爹。。别，别再说了，我。。我不想再
听了，不要，不。。」
蝉的父亲：「小蝉，你我虽无血缘关系，但是这
几年我对你皆是情真意切，我看着你从小长大。
」
蝉：「爹爹。。。」
蝉的父亲：「好了，你不想听的话，爹爹就不说
了，但是你要记得，爹爹，永远都是你的爹爹，
不管发生什么事，爹爹最先保护的，就是你。」
（七）
半夜，蝉之家。
咚咚
蝉的父亲：「？」
咚咚
蝉的父亲：「。。。」
咚咚
蝉的父亲：「不对劲，大晚上从未有人敲过门。
」
咚咚咚
蝉的父亲：（。。。敲得这么重，山贼吗，不不
，怎么可能。。）
蝉的父亲：（总之，先把小蝉藏起来。）
砰咚！随着剧烈的声响，木制的门被重重地砸了
开来。
蝉的父亲：「！！」
将军：「。。。」
蝉的父亲：「。。。」
将军：「许久不见，连礼节都忘了？」
蝉的父亲：「哦哦，这是将军大人，对不住，实
在对不住，小的刚才在睡觉，刚醒，朦朦胧胧的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将军：「罢了，带我去香山。」
蝉的父亲：「好的。。。将军。」
将军：「你认得路吧？」
蝉的父亲：「是的，是的，香山小的已经上过好
几次了，前几日又摸清了那只兔子精的巢穴。」
将军：「我并非是要上山。」
蝉的父亲：「。。。」
蝉的父亲：「那是。。？」
将军一挥手，后方忽的点燃一排火把。
将军：「放火，烧山！」
蝉的父亲：「将军。。将军，不可啊，这山。。
」
将军：「怎了，你还敢违抗我了？」
蝉的父亲：「将军，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香山
脂县的县长，突然要放火烧山这等事，实在是不
能。。。」
将军：「够了！」
蝉的父亲：「将。。军？」
蝉的父亲惊讶地看着男人刺向自己胸口的直剑。
蝉的父亲：「为。。何？」
将军：「因为你也是知情者之一。」
说罢，将军另一只手挥起战戟，跪着的男人便再
无法发出声音。
将军：「来人，搜屋子，这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
女童，把她给我找出来！」
众人：「遵命！」
同一时刻，香山上。
阿青：「救。。。」
兔子大人：「？！」
阿青：「。。。」
兔子大人：（是我听错了吗？）
阿青：「。。。救。」
兔子大人：「阿青？！」
阿青：「。。小。。。」
兔子大人：「阿青，是你吗？阿青？阿青！！」
阿青：「蝉。。」
他慌忙冲出了窝，但是外面，除了她的墓以，除
了白花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喊着，他吼着。
兔子大人：「阿青！阿青！！你在哪，阿青，我
。。」
阿青：「。。救。。。。小。。蝉。。。」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远，随着风声，吹
散在云间。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小。。蝉？」
花瓣成了骤雨，伴着他的迅捷忽悠飞升至空中，
又随风散落此起彼伏。
追着小蝉的气味，他找到了她。只见她被一个全
副武装的壮汉拉扯着，跟在壮汉旁边的有一人，
跟在这两人之后的是高举着火把身着铠甲的人群
。
将军：「香山在哪？」
蝉：「你。。你们是谁，我爹爹呢？」
将军：「你的爹爹出门了，他让你带我们去香山
。」
蝉：「你骗人，爹爹从来不会这么晚出门！」
将军：「。。。」
男人沉默了下来，面露凶气，似是在思考，又似
在生气。
兔子大人：（好机会。）
他纵身一跃，从壮汉身边劫走了小蝉。
将军：「。。。」
血液在壮汉的身体里游走，冲撞着他愤怒的大脑
，他的右手持起战戟，持投掷姿势。
将军：「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将军：「父亲！！」
战戟瞬间飞出，擦过白衣少年的肩膀，冲击让他
失去平衡，剧痛让他渐失力量。
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施出妖法，将小蝉送
至他的窝中。
少将军：「父亲，你的手臂。。！」
将军：「慌什么，只是失去了一只手臂而已！」
少将军：「父亲。。」
将军：「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这个家伙，我要杀
了他，都给我上，给我杀了他！」
发疯的野兽，朝着白衣少年疯狂地嘶吼。
他的面具开裂，受伤的肩膀不断地溢着鲜血。
士兵们持起弓箭，刹那间，天上下起了猩红的箭
雨。
将军：「死！去死！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去死！」
兔子大人：「啊。。是啊，一切的因缘，都是因
我而起。。」
他施展了妖法，挡下了多数的箭支，但依然变得
千疮百孔，遍体鳞伤。而在壮汉后方所有射箭的
士兵，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将军：「！」
将军：「妖孽！受死！」
少将军：「父亲，我随你一起！」
将军的左臂不好施展，他躲开了他的剑，反手一
剑捅入将军的左胸，他已无力，只好施展最后的
妖法，白剑穿出，将军的全身顿时瘫软下来。
将军：「呜呜呜呜呜——啊！！」
一阵抽搐，再无声音。
兔子大人：「只有你。。我一定要。。。」
少将军：「父亲！！！」
他的妖力已然耗尽，因而再无力量挡下进攻。
兔子大人：「如此。。也好，来吧。。把这个因
缘。。终结吧。」
少将军：「啊啊啊，去死吧！！」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阿。。青？」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味
，熟悉的声音。
阿青：「兔子。。。大人。。。」
她，为他挡下了这一剑。
兔子大人：「为何。。你。。。你。。。」
阿青：「我。。爱。。」
呼——————————
风起，雨落，魂飞，魄散。
骤然，他失去了魂，倒下了。
兔子大人：「阿青啊。。为何？」
（八）
阿青：「兔子大人，兔子大人。」
暖暖的，是什么呢？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
阿青：「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啊！」
他猛然惊醒，脸下，是她的膝盖。
阿青：「兔子大人，你终于醒了。」
兔子大人：「阿青，阿青！阿青！！」
他叫唤着她的名字，紧紧地抱住了她，凉凉的。
阿青：「兔子大人，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把两手贴在他的背后，温温的。
阿青：「好暖和。」
兔子大人：「阿青啊，我还以为你走了，我还以
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青：「兔子大人，我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兔子大人：「诶？」
兔子大人：「那此处是。。？」
阿青：「梦。」
阿青：「你所见的，也不过是我魂魄的碎片。」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啊，啊啊！」
兔子大人：「你，为我挡刀了。」
阿青：「是的。」
兔子大人：「归途于阴间之人，为阳间挡刀，犯
了大忌，你为何要如此啊。」
阿青：「因为我爱你。」
兔子大人：「。。。」
他的脸红了起来，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兔子大人：「是我的错，我为你唤魂，让你的魂
变了质，无法归途于黄泉。」
阿青：「不，即使你不如此，我也愿意为你挡刀
。」
兔子大人：「阿青，别这样。。我。。。」
阿青：「兔子大人，这条因缘，不因你而起。」
兔子大人：「不，我。。」
阿青：「是我在将军府，变了心。」
兔子大人：「。。。」
阿青：「那日，我虽为他生了孩子，他也对我百
般照顾，但我发现，我对你的思念，一朝胜于一
朝。」
兔子大人：「阿青。。若是我当初没有见你，就
不会有这般因缘了。」
阿青：「你。。讨厌我吗？」
兔子大人：「不，我。。」
阿青：「我还没有听你说过。」
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我是妖啊，人妖，本就两隔。」
阿青：「兔子大人，我是魂，碎于香山，辗转于
香山脂县，无论多少次，我都愿意为你挡刀，无
论多少次，我都愿意爱你，我的每一片碎片，都
愿意。」
兔子大人：「阿青。。你。。好傻啊。」
热热的，从他的眼里流出。
阿青：「兔子大人，我，该走了，我的女儿，能
拜托给你吗？」
他点了点头。
兔子大人：「再一会儿，好吗？」
阿青：「。。嗯。」
他摸着阿青的脸，犹豫着，想着，最终，还是吻
了上去。
阿青：「。。。」
她的脸，也红了。
世界，变成昼白。
痴情无心魂游梦，痴人有情终守缘。
梦，似是醒了。
兔子大人：「阿青。。我也爱你。」
（八）
他醒了，发现自己身在窝中，一边是止不住眼泪
哭泣的蝉。
他的妖力耗尽，此时化作了一只白兔。
蝉：「爹爹。。兔子大人，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人，都离开我了」
兔子大人：「小蝉。。」
蝉：「兔子大人？！」
兔子大人：「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的爹爹。」
蝉：「不是。呜呜。。不是兔子大人的错。」
兔子大人：「你。。愿意跟着我吗？」
蝉：「我。。我已经。。」
兔子大人：「咱们，还是先去为你爹爹，立一个
碑吧。」
蝉：「。。嗯。」
那日之后，蝉仍居于家中，而白兔时不时会下山
去看她。
时间冲淡了她的悲伤，她会把他送回山上，然后
再三叮嘱。但是，他每次去见蝉的时候，蝉都是
一个人。
他也问过她，是不是该是找个伴的时候了。她不
回答。
白兔很久很久都没有变回人形，该变回人形的那
天，她都已经成了满发苍白的老奶奶了。
蝉：「兔子大人。。啊。。我这个年纪，已经没
法再走山路了，你也，不用再经常来看我了，我
现在，生活的很好。」
兔子大人：「。。。」
蝉：「兔子大人？！」
他突然变回了人形，抱住她，吓了她一跳。
他把她带到了窝里，他的碑旁边做了一个墓，阿
青的墓。
只是，上面少了些点缀的白花。
蝉：「难道，是要为我也立一个碑吗？」
他摇摇头，施展了妖法，顿时，蝉变回了小时候
的模样。
蝉：「诶诶诶诶诶诶？？？」
（作者：「妖法可是万能的！」）
兔子大人：「我送给你的礼物。」
蝉：「兔兔兔兔子大人，难难难道说兔子大人喜
欢我所以才。。。」
兔子大人：「真不巧，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蝉：「诶诶诶诶？！」
蝉：「兔子大人喜欢的人是谁啊？」
兔子大人：「不能说。」
蝉：「长得比我还漂亮吗？」
兔子大人；「嗯，和你差不多吧。」
蝉：「那。。难道性格比我好吗？」
兔子大人：「嗯。。和你也差不多。」
蝉：「唔。。那。。你这样。。我算你的什么啊
。」
兔子大人：「妹妹。。吧。」
蝉：「不要，我要做兔子大人喜欢的人！」
兔子大人：「妹妹，我也喜欢啊！」
蝉：「真的吗？」
兔子大人：「嗯。」
兔子大人：（阿青，这样，你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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