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还不是你乌鸦嘴的缘故。”
“哈，你还怪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绑架！关键绑架我的人还是联邦，我连报警都没用。我也是长见识了！”赵倩倩咬牙切齿。
我打了个哈哈，半尴尬地挠了挠头，“安啦，你父母那边联邦也已经交代过了，对外界来说，我们现在可是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
李闻仲把我带到目的地便自行离去，只剩保镖跟着我们。不过这段时间我也习惯把保镖视作空气，有一茬没一茬地和赵倩倩闲聊。
赵倩倩出现在这的原因，可以说是好奇心害死猫的典范了。谁让那天我去脑科检查，赵倩倩硬要跟过来呢，作为潜在知情者之一，联邦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当然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暂时限制了赵倩倩的自由而已。
她倒是不知道诺亚方舟计划，也不知道地球快要死了。可是她对此次计划重中之重的我非常了解，包括我的超能力，怕就怕赵倩倩真就顺藤摸瓜猜出了什么。再不济她要是以为我真被人抓去切片了，引起不小的骚动，那也是祸患之一。
“所以说，在我登上诺亚方舟号之前，你都得和我一起关禁闭了？”我表面上叹着气，内心却洋溢着一股古怪的喜悦。
赵倩倩撇了撇嘴，“是啊，那你什么时候上飞船？”
“三年后。”
地核熄灭的预计时间在十五年后，考虑到越临近事发之日，地球的天地异象就会出现越多，所以要做足十年份的提前量。再加上一些计算误差，提早十二年已经算是避免大难临头还没逃出地球的最优方案了。同时一名职业宇航员至少要历经三年以上的训练，说是还有三年时间，实际上我的余豁也并不多。
顺带一提，在我看来，联邦大概还存有逃避舆论的想法。诺亚方舟计划肯定会遭到人类内部的阻挠，所以越早跑，成功率越高。
片刻后我突然反应过来，不禁奇怪地挑了挑眉，“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希望我早点走？”
“废话！你早点走我才能自由啊！”
“哦、哦……也是。”
想来公众知情权在这时候也发挥不了作用，赵倩倩这三年都得被蒙在鼓里。兴许她以为我来航天部只是做个宇航员，24小时高强度在线的宇航员大概还是挺有用的，超能力总算用对了地方？
赵倩倩和我一路闲逛到科学院的绿化公园，她的表情放松不少，至少没再像刚碰面时那般苦大仇深。
我们随处找了个休憩的地方，一把红棕长凳快被枝叶掩埋了。我们用脚尖扫开堆积已久的落叶，赵倩倩奇怪道：“这些科学家们这么懒，连打扫公园的时间都没有？”
“换我我也懒得打扫，大家都忙得没时间吃饭了，哪还有工夫来公园休息呢？”
“既然如此干嘛还要建公园，放着不管多浪费，为什么不请个保洁阿姨？”
“你看这戒备森严，一个守得住秘密的环卫也不好找啊。”
“哼，就知道杠。”
我似乎惹得赵倩倩不大开心。她坐着沉默片刻，随后抬了下身子，环抱双腿踩上长凳，脑袋埋进膝盖中。
“算了，就权当是放假散心了。”半晌后她闷闷地说道。
我也乐于她能看开，“别的不说，这里的设施还是可以的，休息区还有免费电玩可以玩。”
赵倩倩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扭头看了我一眼，“你说等联邦把我放出去，会不会给我补偿精神损失费？”
“你在这好吃好住的，哪来的精神损失？”
“让别人包养三年的日子确实舒服啊，可是之后呢？等我出去工作肯定就没了，外面的世界肯定也会天翻地覆地变化，父母又老了三年，我就要养家糊口了……”赵倩倩说着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下去。
我诧异于赵倩倩的现实。平日我们聊天胡侃，哪次说的不是关乎天下、人类存亡的大事，才二十多岁的人，目标都是星辰大海。养家糊口什么的，听起来简直就是个遥远的词。赵倩倩的这副状态完全不似我平日认识的她。
兴许我真的太小觑生活的压力了。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被抓到科学院，说监管三年就监管三年，换个人估计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她说道：“放心，有我在，这点福利应该还是能帮你争取到的。”
“是吗？那谢谢了。”赵倩倩伸出小拳头轻轻一锤我的肩膀，也不知她信了还是没信。
……
长达三年的宇航员训练如期展开，好在我才二十来岁，正值学习的黄金时期，哪怕专业不对口，身体素质不够，持之以恒的训练下，进步的速度也依然令人满意。
李纳赐老爷子成为了我的专业训导员，作为前任航天部部长，他的人生阅历成为了我最宝贵的经验。同时面对我的诸多疑惑，他总是诲人不倦，偶尔问到几个出格的问题，他也会以亲近的长辈姿态适当地解答一部分。
回想起老爷子对我说出「你是诺亚方舟上唯一活人」那一刻，我依然如坠云雾，不敢置信。
“虽说是超能力，但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你的细胞其实算是出现了异常。你所有细胞的生长速度和消亡速度都达到了一种平衡，头发不会再长长，指甲也不会再长长，个子就更别提了。”“那我这是……长生不老了？”我好半天才找到形容词。
“理论上来说，是的。”老爷子叹起了口气。
我郁闷了片刻，人生中梦寐以求获得了一次超能力，结果居然既不是酷炫，也不有用，只是一个朴实的被动。长生不老是好啊，当初秦始皇为求长生派徐福远渡东海，最后遗恨千年，这说明我现在比秦始皇强了。
然而老爷子的叹息，让我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用睡觉是你超能力的好处之一，它不仅仅是长生不老，它还可以将你的睡眠时间缩短至零。人不能不吃饭，这是因为饥饿由热量降低所导致。而疲惫感、困意等从目前的科学研究来看，大致上与细胞衰老挂钩。你的所有体细胞与生殖细胞都能再生，就连脑细胞也不例外。”
“脑细胞也可以再生吗？”我吃惊道。毕竟我知道人的脑细胞一旦发育完成，就再也不会增殖，这也是为什么要劝戒人们少熬夜，熬夜伤身体可不是补一觉就能回血的。
“这便是你细胞的神奇之处，唯有超越人类的能力才配称为超能力，不是吗？”老爷子一副科学家做派说这些玄幻之事却无违和感，“当然这超能力也存在一定限制。你不能过度耗费体力，所谓的细胞再生平衡也是有极限的，它只能满足你日常的活动，而篮球、足球一类的剧烈运动你碰都别想碰，还有高强度的脑力活动也一样。一旦你的平衡被打破，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你陷入晕眩来快速弥补缺失的那部分细胞。”
“原来是这样。”似乎每种超能力都会有缺陷，就像超人会害怕氪星石一般。
“这部分内容其实和普通人也没差，因为普通人过度操劳也会昏迷，你顶多是昏迷的阈值比普通人低一点，但是这个长生不老的超能力还带给了你一个真正的副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对睡眠感到恐惧。脑细胞的无限增殖导致你必须多耗费脑力比如熬夜来维持平衡，因为不管什么细胞过多都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经常陷入昏迷，脑细胞没有受到抑制就可能过分繁殖，如同肿瘤般压迫你的神经，虽然可能不致死，但到时候你就成植物人了。”
听到“肿瘤”、“植物人”一类的词实在令人心惊肉跳，不过思考过后或许吓唬的成分更大。
对于我来说不睡觉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从小到大我就没觉得时间够用过，就算不用来打游戏，把多余的时间扔一部分给工作也好啊。
“不睡觉可是件好事，我从来不追究好事。”我对这份超能力表现出十足的乐观。
老爷子没多说，很快回到了正题。
“地球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正常，可能上千年，也可能数以万计，我们必须得有一个领航员。一开始我们甚至想过用人命填这个坑，每隔千百年就从十万冬眠仓里的精英中复苏三个人……但你的出现使得接下来的事情变简单了。没有人比长生不老的超能力者更适合驾驶一艘航行万载的飞船。”
“诺亚方舟号将以第一宇宙速度永远环绕地球，相当于一颗卫星。未来将有千年、万年、甚至比人类诞生至今还要久远的时间，地球的磁场才能重新稳定，温暖重回大地。”
“在这段时间内，最可信的人工智能反而成为了最大的不定因素，先不提一些自然原因导致人工智能的损坏——我们设计的一套超级深度学习方案，用于提升和维护人工智能。这技术其实很简单，搭好程序的框架后一切都是自动的，根本不用人来操心，但问题是，仅仅是百年不到的时间，现在的AI医生都已经比一大票正牌医生强了。当诺亚方舟的人工智能学习了上千年后，一切知识的汲取都将以指数倍开始恐怖增长。到那时，考虑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我们相信科学院的团队，会对诺亚方舟的人工智能做出一定限制，不至于让它进化到黑客帝国那种程度。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脱离了地球，天高皇帝远，这一代的科学家还能对诺亚方舟实时监控，但到了下一代，再下一代呢？地球之死必将导致人类文明的断层，不出百年，地球上的人类就会彻底失去对诺亚方舟的掌控权。”
“而你，是唯一的后手！小伙子，你将接管诺亚方舟AI的生杀大权，一旦它出现了匹以人类的思考能力，展现出恶的一面，届时就是毁灭他的时候。诺亚方舟的AI被销毁，我们只有一套备用的最基础智能设施，没有深度学习功能，飞船上所有大事都将由你来一一完成，从现在开始，除了航天员的基本课程外，你还得加练飞船的所有操控事项。”
关于人工智能的问题，自然早就不是21世纪那种只能写进科幻小说的程度。地球上知名的互联网公司，他们的人工智能几乎可以和人类以假乱真，不过人工智能在进化的同时，人类的智商和手段也在不断进步，各种对于人工智能的保险远比所谓的机器人三大定律还要靠谱的多。那些故事里的仿生人毁灭人类的桥段终极只能是艺术创作罢了。
可有朝一日，能人死完，只剩下我们这些普通人，技术再出现断层，下一代环境恶劣，无法再对人工智能的研究上心。那早晚有一天，诺亚方舟的AI会比我聪明几百上千倍。
这就是问题所在。
听李老爷子说，诺亚方舟计划原本一开始的方案，就是打算用人命接棒。设置一些做不到能源永动的冬眠仓，每隔几百年苏醒三个飞船专员，算是有互相牵制的想法，以此来保证诺亚方舟始终没有偏离计划运行。但无论从人道，还是可行性方面，这样安排变数都过于庞大，所以干脆不了了之。反正诺亚方舟上没活人就没活人，干脆当成一艘巨大的太空坟墓好了。
而我的出现，重新让高层心思活跃，重启了监控诺亚方舟AI的计划。
“没想到我这次上个飞船，居然要去和个AI斗智斗勇。”我叹了口气。
“唉，世事难料，其实我们也只是在做最坏打算罢了。人工智能究竟能否和人一样，不单单是拥有智慧，更重要的是他能否学会所谓的利己之心。学不会这个，那他永远都没法和人斗，”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这都是些小事。有关技术的，终究都只是小事，只有人心啊……”
“说的没错，老爷子，”我咧着嘴笑，“原来我的超能力没那么失败啊，虽然长生不老让我有些意外，但好歹有作用了。等我活个上千万年，就算诺亚方舟计划失败，我也算是给地球保留人种了。”
“呵，你倒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一旁的李闻仲苦笑道。
切，等你躺在诺亚方舟的冬眠仓里，而我只要一销毁诺亚方舟的AI，那我就是管事的人了。说开你冬眠仓就开你冬眠仓，这一百年里挑个人陪我聊聊天，下一百年再挑个人给我解解闷，你说我还是不是个人物？这么大的权力我都怕要迷失自我了。
兴许是我的表情暴露些许内心的想法，又或许是老爷子因为李闻仲的话打算敲打我一番，他说道：“上面只是说了最极端的情况。其实一般来讲，你在诺亚方舟和透明人没什么区别。”
“啊？为什么？”我愣了。
“废话！诺亚方舟十万人可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怎么可能把所有人的性命交给你一个毛头小子？只有当诺亚方舟做出危害人类性命的行为时，你销毁AI的资格认证才会开启。而这其中的程序逻辑非常繁琐，要达成开启的条件，几乎比太阳突然泯灭的几率还要小。所以，你被架空了。”
“……”
我就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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