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阵雨总是来的那么突然,在我在考虑雨什么时候下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雨滴撞击声已经响遍夜里各个角落。室内与室外温差在不断拉大,清凉的风从窗户里涌进来,还带着些淘气的水粉。
我准备关上灯,让这热情的雨声催我入梦。可是当我的手触及按钮的时候,突然灯光自己灭了,下一刻,电光一闪,我的视野里如同坠下一颗炽热的太阳,夜被闪电完全点亮,所有景物被渲的一片惨白,我被吓了一跳!
我下意识地用手将耳朵堵住,等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骤然降临。可是那雷声迟迟不来,倒是天空中如同卡带的放映机一闪闪地厉害。
这时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我将右手从耳边放下,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我打开信息一看,我由于过于震惊,手禁不住抖了一下, 手机滑落到床上。
短信内容是:再见了,禾木哥哥。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的。——From夕颜。
这时,那些姗姗来迟的雷声,带着惊天动之声,接连不断地从天际传来。过了一会儿,雷光刚划破天际,雷声便接踵而至,似乎雷越来越近了。
突然地变故让我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以至于我对眼前一切无动于衷。我抱着头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说这些话。我想到她今天反常的现象,这些让我完全静不下心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才会这样对我说的!
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即穿上鞋子,匆忙换上衣服,直接冲出门外,连脚撞上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我什么都顾不上考虑了,直接跌跌撞撞从寝室往楼底的自行车棚跑去。
@我没带伞,豆大的雨点疯了一般迅疾地砸了下来,随着接近的雷声一波比一波凶猛。
我的视野里只有接着公共线路的路灯光照亮的一片被风雨模糊的区域。我的眼睛和鼻尖全是连绵的雨水,风雨迎面扑来,让我几乎看不清路,无法顺畅地呼吸,我听见了无数人在远处尖叫,有男生也有女生的,还有那一次比一次轰动的雷声。然而此刻闪电的光却帮我照亮了没有路灯的地方。
快骑到校门的时候,我远远看见图书馆上方一圈又一圈的乌云层层堆叠起来,像一个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有一个如龙卷风一样的风暴之眼,巨大闪电团藏于眼中,像某位巨神的威慑的瞳孔,窥探着地面的那幢孤独地建筑,风暴眼中闪电团四面八方地延伸着闪亮抖动的巨大的电脉,电脉如龙一般在乌云和图书馆上空穿来纵去。
似乎有谁在那里激怒了上苍,以至于现出如此天威!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竟是如此渺小,但这就是“神”玩弄我们的绝对力量么?
不过,即使出现天塌下来的情景,也与我无关,我从来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所以,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回忆和朋友,即使是老天爷,也不行!
我咬着牙,逆着风,艰难的行驶在空旷而荒凉的马路上,一圈圈逆时针方向踩着轮子,向西边市医院骑去。
那曾经是我安逸地坐在车上,随性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晴朗的时候蓝天白云相随地轻松旅程,而如今每前进几米,我就必须得将脚上肌肉绷得酸胀,鼓起所有力气才能逆风而行,可是这里离市医院有七八公里呢。
才行了估计三公里,漫漫风雨和漫漫长路让我快要灰心丧气了。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快没力气了,那漫长的路此刻对于我来说,就像地球与太阳间的距离,可望不可即。
可是我直到自己无法放弃,这不仅仅是对“神”的反抗, 对自己自尊的尊重;更因为这是多年来,若不是夕颜,我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如此乐观地自然地和别人开着玩笑说着话。
我和她都是被命运玩弄的人!被上苍当做刍狗对待的人。
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路灯闪闪灭灭,黑暗中默默无言的反抗情绪在心中沸腾,它绝不天上那电光来得弱势。
让我梦回时分丢在枕头下的惨痛回忆,像是返潮的混泥之水在上浮,污染了夕颜为我净化的未来期待。
那时我才十岁,年幼的自己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我是如何出生,如何被抛弃,又是如何苟延残喘下来的。
我没有父亲,我没见过母亲,我有的只是邻居街坊鄙夷的憎恶的刺骨的目光,以及充满潮味的廉价破房,那房里放着有母亲曾用过梳妆台,然后就是一张床,其他的一点都不剩。
我在一所孤儿院呆到十岁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沧桑的微驼老人把我接了出来,然后和我一起住到了那间母亲曾经呆过的房间里。那个老人说他是我的外公,我死去的母亲的父亲,他用和旁人一样的眼光斜睨着我说,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在这个床上吃药自杀了。
从那天起,我始终感觉到这个房间里充满了死亡的味道,我想用一把火烧掉这里,我想逃离不断地逃离。
我实在不想回想在没遇见夕颜之前的光景。
不幸中的万幸,我偶然一次机会在医院遇见了夕颜,那个从小就被豢养在笼中小鸟一样的女孩,未曾见过父母的女孩,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女孩,这个被束缚的没有同伴的如天使一般的女孩。
想起她,我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速。
第一次见面,她对着我微笑,用纸条写着秀气方正的”你好”与我打招呼。
第一次,真的那是第一次,我生来第一有人这样和我交流。
我从来不哭的,心一直没有知觉,可是看见她对我笑的那一刻,我的心开始有了痛觉,眼里有什么东西不听使唤地往外涌着。
她说,哭吧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接着,我们成为了朋友,每个双休我都会去医院和她说话。那个发着光的,被花园和树木环绕的玻璃房,成了我朝圣的圣地。
我们都不问彼此的过去,谁要是难受了就说出来,另一个就听着,就这样持续了许多年。
“老天,你这是为何?总是阻挡在我想前进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边用力踩着车一边大声咆哮着。
回答我的只有风声,雨声,雷声,它们在讥笑着我,我能感觉到它们露骨的恶意,就像看着小时候我的那些大人。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过我不是出海捕鱼的老人,能在一番搏斗中留下象征的巨鱼,哪怕最终只有一条骸骨。我拼搏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只有一副疲倦的像流浪狗一样湿淋淋的身体。
到了医院门口,门口没有守卫,电子门开着。我终于歇了一口气,我将车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结果没走几步力竭不支,脚下一软,轰然倒在地上。
我抬起头来看着有着备用发电机而依旧有灯火的医院,极目找寻着那个关着天使的水晶房,却发现那间房的方向上有一束笔直光线射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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