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然躲在群山后头，遥远的八棘尊吸收着仅存的光线，商务区倒是灯火通明，忙碌的白领小跑着传递文件，似乎忘记了数小时前，就在同一街区里，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由新人类和天启者开展的战争。
两败俱伤。
和商务区相隔不远的某栋公寓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不耐烦地翻动着时尚杂志，还不停恶狠狠地瞪着手机：
“哥哥是猪头吧，回家要那么久，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到底干嘛去了！”
叮咚——
门铃响了。
欣喜的羊芷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小跑着来到门前。
她拿手抵住额头，就这样开门放他进来，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这么晚才回来，不会是要给自己找个嫂子吧？
她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您倒是还记得有个没吃饭的妹妹呢？说好今天煮饭给我吃的呢？”
羊戟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小芷别闹，哥哥差点挂了。”
“才不信勒，老实交代！？”
“我给你带了老街的小馄饨。”
“万岁！”羊芷欢呼着把门打开。
遍体鳞伤的羊戟一头栽在羊芷的怀里。
“喂喂！哥你一回来就耍流氓！”
瘫倒在地的羊戟苦笑：“那你打电话让警备队抓走我吧。反正我今天差点进局子了。”
羊芷可爱地捂住吊带裙底：“你非礼别人失败，也不能对妹妹下毒手啊！”
“在你眼里，哥哥这么不堪吗？”
在路小伊那里体会到的痛苦又在亲身妹妹身上重演，羊戟跪倒在地：“我还是去死一死吧。”
“哥，你怎么满身是血啊！”羊芷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了？都把别人打出血来了！”
羊芷知道哥哥过于常人的怪力，生怕他一拳把别人打死。
“架是打了，不过吐血的是哥哥我。”
“我去帮你你报仇！”羊脂挥舞着拳头。
“别，小心被吃了。”这话倒不假，那只天启者换形成的巨虫，一口吃下娇小的羊芷，都不会打嗝。
“我还能用美人计！”羊芷一本正经地拉下肩带，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还有分明的锁骨。
“比起我，你才是流氓吧......”
“好了好了，人回来就好。”惦记着美食的羊芷拿起包装袋，转身走去厨房，“哥你回去冲个澡，我去热馄饨。”
她转身做个鬼脸：“我知道你要说啥，多胡椒粉多辣油，你的口味妹妹还是记得的。”
倒在地上的羊戟看着妹妹的忙碌的身影，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内心，让他莫名想哭。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人，能宽慰他的只有家。
“哥你是不是假装躺着，实则偷看我裙底。”
“才没有！”
......
热水蒸腾的雾气让镜子也迷蒙了。
羊戟脱掉上衣，看着右臂处的伤口。
一小时前这道伤口还是触目惊心的，虽然伤口不大，但是被镰刀前肢砍过的肉全部翻卷过来，连流淌的血都是黑的。
在解毒剂注射后，他只感觉到阵阵的麻痒，等到黑血流尽，伤口几乎愈合了，让他不得不感叹天启者强大的身体机能。
他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蓬蓬的和稻草一样，眉毛很粗很浓，这点遗传自他爸。脸颊消瘦，显得脸型微长，但是瘦的没有同龄人的稚气，因为发生在身上诸多的事，让他有有种逼人的野性。
**的上半身肌肉分明，不过套件外套只会让人感慨这孩子太瘦了。
爆炸的力量蕴含在看似瘦弱的身体里，他很满意，这样很低调。
羊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老旧的电推剪，随意拨弄几下，把纠缠在一块的头发全部剃掉，鬓角也全部推平，留了个三寸短发。
这样再看，镜子里那个平凡的高中生，微微皱眉，两根浓眉锁在一块，瞬间流露出惊人的杀气，可表情放松，又恢复成普通学生的模样 。
他轻轻叹气，这世界上不止他一个隐匿身份的天启者，他们每个人每日都生活在极大的惊恐里，却不得不伪装出平凡的样子。
慈眉善目的门卫大爷，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或者就在你身边的某位同学，某一天也可能变成今日可怕的怪物，轻松地毁掉其他人的人生。
那些精英特遣队员的家人，他们的妻子孩子，也会痛恨天启者吧。
羊戟茫然地看着左手，左手手背的纹身依然清晰。
要是知道我是天启者，他还会救我吗？
其实从针对天启者的法令颁布开始，天启者就和“鲜血”与“杀戮”永久的挂钩。
他把头埋进水里，浑浑噩噩过了两年，也不是没想过向星界司自首，没准真的运气不错，通过神灵的审判，成为长庚小组的一员，还能补贴家用。
可是妹妹怎么办？
通过相关部门调查，同父同母的孩子中，只要一个是天启者，那么他的兄弟姐妹是天启者的概率高达三成！
也就是说，但凡羊戟被查明身份，妹妹也会被带走调查，被关押在八棘尊里。
就算侥幸不是，星界司也会立案终身，没过数月要去警备队报道行踪。
他怎么忍心让自己毁掉妹妹的一生？
和从小身体天赋杰出的自己相比，妹妹各项体能都显得平庸，这暂时让羊戟放松一点。
他把洗澡水放掉，又打开淋浴喷头喷洒冷水，这样有助于肌肉紧绷，锁住水分。
冰冷的水让他头脑蓦地清醒，羊戟开始反思今天的行为。
“首先，临时起意去看天启者可以接受，但是跑到大街上那种危险地带就很愚蠢。”
“其次，救下女孩是好事，但是救下她的一瞬间不该沾沾自喜，把女孩放在安全的位置，就要立刻跳窗逃走。”
“然后，和怪虫作战时，我害怕地逃跑......”羊戟深深吸气，“为什么当时就那么害怕呢？”
他苦思冥想，也回忆不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红，不自觉地就逃走了。
不过那个幻觉，一定和左手的特殊能力有关。
羊戟有些痛苦地抱住脑袋，老子没有天启者的能力，却吃着天启者的苦，真的是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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