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纸上的一点墨
其实在白魉问出林可可发色问题的时候，莫寻真就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若这东象山的小小姐，只是如普通中原女子一样的黑发黑瞳，纵使外表美如自家师姐一般倾国倾城，那也只不过辨识度相对高一些美人，最多在美人这一基础上，加上自身的衣着特征。
但金发波浪卷，外加异色瞳孔这两个特征，却足以将她的辨识度与一般中原女子断层式地大大拉开。
就好像一张纯白的纸上，忽然点上了一滴纯黑的墨汁，一眼看过去便能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而从林奇能够一路追她到豫章这点看来，可能有东象山情报网确实强大的原因，也反映了这林氏小小姐肯定是不懂得对自己这明显的外观特征进行伪装的。
当然，从林奇这看上去不大好使的脑子来推算他妹妹的话……这点很大概率也同样适用。
那么如此明显的特征，放在一个完全不懂得隐藏伪装的小姑娘身上，她是为何在进入了豫章城便忽然开窍，领悟了如何躲避追踪呢？
莫寻真或许可以直接断定，她不是自己忽然领悟了反追踪的能力，而根本就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大概率是遭人软禁一类的事情！
而且……软禁她的人，在豫章城内还颇有势力，至少大到足以封锁住林可可这么显眼的一滴“墨水”在豫章城这张“大白纸”上活动的所有消息，让东象山查无可查。
莫寻真那事不关己的模样，在想通了这一层面之后，便已经不复存在了。
白魉见到莫寻真神态的变化，微微一笑，接着便开口道：“阿真，你想明白了？”
“啊……想明白了。”莫寻真点头，接着看向林奇，抬起手揉着太阳穴，神色为难，“林兄，令妹进入这豫章城，到彻底失去消息，再到你上南阁山找我们，这期间间隔时间是多久？”
“不久不久……”见莫寻真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纵使林奇也感觉出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赶忙十分配合地回答，“我是一发现失去她的行踪之后，立马就奔着莫老弟你这来了，前前后后，不超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那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莫寻真估算了一下，原本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只要没超过十二个时辰，那这位小小姐的性命安全，起码还有五成的概率还在可以保障的范围内。
不过，纵使如此也还没到放松的时候，毕竟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林小姐这样生的美丽的黄花闺女，如今落到一个未知的境遇之中，除了性命，还有其它危机同样值得注意。
况且，这事发生在豫章，他们南阁山的地界上，纵使怕麻烦如他，终归是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莫……莫老弟……”林奇试探着再次开口，“我那妹妹……”
“确实尚在豫章。”抢在莫寻真之前，白魉率先接下了话头。
莫寻真转过头去，见她手上已经捻指成卦，神态气定神闲。
“林少宗主放心，从卦象各方面看来，令妹目前暂时没有要遭难的征兆，且将遇贵人，必当逢凶化吉。”
“哎呀！白姑娘说的对啊！”
林奇听罢白魉的话，顿时喜上心头，脸上再次显露了那看似“凶狠”的笑容。
“这么说来，白姑娘和莫老弟，可不就是我那妹子的贵人么！”
白魉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对此事笑而不答，而是将话头一转，道：“林少宗主，且借你东象山情报网一用。”
“好说好说！”林奇表现得十分殷勤，“白姑娘你一句话，要我查什么？就算是皇宫大内，我都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白魉轻晃着茶杯，打断了林奇的说话，接着道，“动用你东象山的情报网，也只不过是想要稍微节省一点时间而已。毕竟能早一刻得到救援，林小姐的安全就能得到更多的保障。”
她眼珠一转，随即重新开口：“劳烦林少宗主，仔细打听一下，这豫章城内今日是否有放出什么大事的风声。”
“好说，白姑娘稍候。”
林奇点头，随即取出了一只白玉制成的竹哨，置于口边轻轻吹响。
不一会，一只白隼便自那天边振翅飞来，慢慢降落在了林奇的肩膀上。
林奇取下了白隼腿上绑着的竹筒，从中倒出了一只小拇指大小的炭笔和一张卷成筒状的白纸，接着便快速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待书写完毕，他便将那炭笔与纸重新卷好塞回竹筒之中绑回白隼腿上，抬手一掷，白隼顺势振翅飞走。
接下来的，便是等待消息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灼的，尤其是身为林可可至亲兄长的林奇，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焦急，向白魉开口询问：“白姑娘，能不能再跟我透露一些舍妹的情况，不把她当下的情况清楚，我这心里总觉得闹得慌。”
白魉看他一眼，却是笑而不语，并未作答。
“林兄，你别急啊……”莫寻真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忍不住开口宽慰，“相术一道，三分算，四分推。师姐她既然已经向你索要信息，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安静等消息就好了。”
林奇这才闭了嘴，伸手在头上挠挠：“是为兄唐突了。”
莫寻真见他安静，这才与师姐一道看向屋外白隼离开的方向，安静地等待着消息。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完，相术三分算，四分推不假，但还剩下的三分，便只能看天命了。
当然，愿意付出代价的话，当然可以得到更加清晰甚至直观的结果，但莫寻真自认他肯定不会允许白魉这么做。
终于，在林奇的耐心再次耗尽之前，那只白隼终于是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待白隼在林奇的肩膀上停留下来，林奇便急切地将它一把抓住，动作飞快地取下竹筒，倒出其中的消息，待快速扫过一眼看过上边信息的之后，整个人却是忽然愣住了。
“这……白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白魉接过林奇递来的那张写着豫章城内情报的字条，一对美眸在快速扫过上边信息之后，秀眉轻轻一跳。
“看样子，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
莫寻真一愣，却见白魉将那字条一翻，上边的字体便清晰地展现在莫寻真眼前。
他一双眼在那字条上扫了几眼，随即便疑惑地将字条上的信息重复了出来：“奇珍阁，天外飞仙鉴赏拍卖大会？”
莫寻真脑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是和林奇相同的疑惑——这是个什么玩意？
奇珍阁莫寻真知道，这是豫章城内数一数二的拍卖行，一年到头举办的拍卖大会也不在少数。
但这“天外飞仙”又是个什么东西……诶？
莫寻真忽然觉得自己脑内似乎有灵光闪过。
“师姐，该不会是……”
“对哦，就是你想的那个。”白魉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位可怜的林氏小小姐，似乎是被当做了珍奇商品的样子，准备用作拍卖呢。”
“什么！”
莫寻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林奇却是先行大叫了起来，“你是说我妹妹，让人给卖了？”
“的确如此。”白魉说道，“金发异瞳，‘天外飞仙’，倒是个好噱头。不过，林小姐成为待拍的商品，放在此时，对我们而言却是个十足的好消息。”
白魉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向林奇：“林少宗主，你们东象山作为商业世家，应该能想明白个中缘由。”
“啊？”
听着白魉的话，林奇呆愣愣地应了一声，随即便仿佛思维通畅了一样，发出了一阵大声怪叫，“呃？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吵死了！”
然而林奇还没兴奋几秒，就被一旁一直安静啃着竹鼠的独孤仙儿一茶杯砸倒。
独孤仙儿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竹鼠，朝着白魉所在的方向似是不满地看了一眼：“你们这些神棍就是神神叨叨，喜欢说话留一半，有话直说不好吗？”
莫寻真看着这个正像小女孩一样发脾气的客卿长老，又见白魉将头转向了他，意思大概是让他来给独孤仙儿解释，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前辈，其实这点不难理解。林小姐既然成为了准备用作拍卖的商品，就足以说明，至少在她被真正拍卖出去之前，她都一定会是安全的。”
“至于原因嘛，其实也简单，因为没人愿意自己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东西，到头来是个‘二手货’。”
莫寻真扫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的独孤仙儿，继续解释道，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能够有资格参加这种大型拍卖会的，基本都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作为商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肯定是希望货物出手之前保存的越完整越好。所以，就目前情况看来，林小姐一定是安全的，当然是好消息啦。”
“就是这样！”
倒在地上的林奇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盯着额头上被独孤仙儿茶杯砸出的肿包，满脸兴奋：“白姑娘，莫老弟！大恩不言谢，待我这就带人平了那珍宝阁救出妹妹，必当……”
“林少宗主，不是我打击你……”白魉晃了晃杯子，正色道，“你若是希望对方鱼死网破，直接对你妹妹下死手处理‘证据’脱罪，那就尽管带人去平了那珍宝阁吧。”
林奇的兴奋凝固在了脸上，他一时间还真没想到如此层面。
他冷静下来，挠了挠头：“那白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呢……”
“不急。”
白魉放下茶杯，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先去那豫章城走一遭吧。”
她的眸子中，难得地带上了丝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如此大张旗鼓地买卖活人，看样子，我们去一趟西然山的几个月里，某些在角落里藏着的家伙，是真当我南阁山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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