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今年是个罕见的寒冬，南方早早下雪也并不奇怪。
而且，今天下雪是一件让年轻人们振奋的事情————
圣诞节。
（嘛，我本人是喜欢传统节日的，但既然大家都说要体验洋节，那我也一起玩玩好了。）
（昨天平安夜在学校搞社团聚会，社长才给了我一个苹果。今天圣诞节，社长又要约我放学后上街了。）
（八成也只是送礼物而已吧。）
（真辛苦呢，作为社长要一个个地给社员们礼物。）
（凌朗那家伙倒是干脆，趁着是个节日，一个人拎起行李就当起了背包客，到动漫大国朝圣？啊……旅游去了。）
（说回我自己，我想……今晚也不用专门约时间地点见面了。）
马茗逍今天的课有点儿多————满满的课表需要他从早上到傍晚都一直待在学校里。
……
今天是圣诞。
但雨铃还在烹饪培训班里忙得晕头转向。
因为烹饪培训班里的大妈们是不过圣诞节的。
雨铃一脸懵地报了名，走进了这个全是已婚人士的“太太学堂”。
并且承受着她们奇异的目光。
“喂喂，小金毛。”旁边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戳了戳雨铃，“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呃……？请问……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咱们这帮人呐，都是没有工作闲着才来多学学做小吃甜品，你这么年轻，就来这里消遣时间，应该是不用工作有人养活的吧？啊这么说来，你应该是结婚了吧————真幸福，有一个有钱的老公养着你。”
“不是！！！”
“诶小姑娘不用这样，我们过来人见识多了，都懂都懂。”
……
类似的话还有很多。
雨铃发誓，上完这堂课，就再也不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上课的老师倒是对雨铃宽容得很，还格外照顾有加。
这堂课要教的是红豆糕。
红豆红豆，此物最相思。
“雨铃同学，上节课我教的是苹果派，如果你早些报名的话，现在就能在圣诞节做苹果派应景了，刚好也能给你丈夫尝一尝。”
“我都说了不是……”
老师取出已经浸泡好的红豆，放到了灶台上。
“雨铃同学，先将红豆放入锅里煮至酥透————看你这么年轻，还这么努力，你的丈夫一定很幸福，我先专门教一教你。”
“什么是……酥透？”终日与枪炮为伍的雨铃根本就没碰过厨子的锅炉。
“我会告诉你的。”老师善意一笑。
“那……要我劈柴么？”
“什么劈柴不劈柴，这里就有炉子啊。”
“不！”雨铃执拗地摇摇头，“我不要现成的！”说罢，四处张望着找柴火。
老师叹了口气，伸手扭开了炉火。
红豆煮好了。
“现在可以把红豆搅拌成细腻浓稠的糊状。”
雨铃有些犹豫，“老师……这个搅拌，能用剑搅吗……？”
这位叱咤战场的军娘，拿枪在行，拿指挥剑在行，但她从没有拿过厨具。
老师忍不住笑出声来，旋即摇摇头，“您的手指就这样，抓着这棒子的柄，然后手腕稍稍用力，对……就这么搅打。”
雨铃照着厨子的话去做，她那双极少做精细工作的那双手在颤抖，搅拌的力度也是极不均匀。
“对……就是这样，很不错。”老师还是颇为耐心地鼓励着。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把红豆泥放入锅里，加些白糖，大火翻炒。”
老师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将铁血的战争女郎像厨艺学徒一样指来点去，还真是梦幻！
在高升的炉火中，不少红豆泥被满头大汗的雨铃一下铲飞出去。
一种微微焦糊的气味飘来。
“好了好了，停！”老师和气地笑着，也不忘用匮乏的词汇库鼓励雨铃几句，“雨铃同学，你真是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一点就会。”
雨铃干咳一声，将底下焦糊的红豆泥轻轻铲去，“喏，红豆泥我也炒好了。”
在网上，雨铃看到最多的一句玩笑话便是，女人要锁住男人的胃。
现在，她想给马茗逍一个惊喜。
从未有过的、舌尖上的惊喜。
甜食这东西，应当是很受欢迎的吧。
“现在要让其冷却凝固，冷却之后切块便可。”
“冷却要多久？”
“这个……要挺久的。”老师有些为难。
“我能先带回去，再冷却吗？”
看着红豆糕逐渐成形，雨铃心里有些满意，总算是像模像样了。
“唔，如果你保护得好的话。”
雨铃本来还想在红豆糕上刻上几个字，但她皱着眉头，总觉得用自己那拙劣别扭的手艺来办总有些不妥，也就不得不放弃了。
……
黄昏，班上的同学们互道节日快乐后，也陆续离开了教室。
对此，马茗逍倒觉得无所谓，如果同学们对待传统节日也能如此，那么他会更高兴的。
马茗逍吹了个口哨，拿起书包便走进了社团活动室。
“其他人呢？”见活动室里只有梁夜一人，马茗逍有些疑惑。
“社团聚会吗？昨天平安夜不是已经搞好了么？大家前段时间为了办社刊也辛苦了，借此机会让大家放松一下也挺好的。”梁夜微笑着走到马茗逍身后，将门轻轻合上。
（嘛，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文学社里只有我会被找来这里。）
“那……今天是……？”
“今天是圣诞节呀。”梁夜轻描淡写地答道，“怎么，日子记糊涂了？”
“呃……没有。”
“来，给你。”梁夜从活动室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粉红色礼盒，上面是好看的蝴蝶结丝带。
“这是……”
“给你的圣诞礼物。打开看看吧。”
马茗逍有些犹豫：“这样好吗？”
梁夜指指马茗逍手中的礼物盒，“虽然国人认为当面拆礼物盒不好，但我今天送你的毕竟是西方节日的礼物，所以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现在打开。”
马茗逍照着梁夜的意思，拆开了绑礼物盒的丝带。
礼盒里是一条深蓝色的格子围巾。
“深蓝是夜空的颜色，你要记住，这条围巾是我梁夜送给你的哦。”
（如果说和雨铃相处会感觉热烈而幸福，和文月交流会觉得怀旧又欢喜，那么和梁夜待在一块儿，就是一种恬静的舒服了。）
“谢谢，我一定会记住的！”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梁夜背着手走上前，踮起脚尖凑近马茗逍的耳朵，“这条围巾是我第一次学着织的哦。”
（唔，究竟想暗示什么呢？）
“冬季天也很快暗下来了，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梁夜从窗边眺望着外边的路灯，向马茗逍发出了邀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夜间的气温越来越低，马茗逍冷得直往掌心哈气。
“戴上那条围巾吧，我想看看。”梁夜说着，自顾自从礼盒中取出围巾，围在了马茗逍的脖子上，“嗯，很不错呢。”
“那真是太好了。”
“能到那里坐一坐吗？”梁夜指了指明亮路灯下的一张长椅。
长椅上，梁夜从包里翻出了一沓草稿纸。
“这是我最近新创作的轻小说，《我的男友居然也是战友》，看一看吧。”
（？？？）
（这又是什么神奇书名？敢情这年头写轻小说不取个猎奇的书名都对不起自己了是吧？）
（嘛，不过，先不管标题如何，社长的作品，文笔质量还是绝对有保证的。）
马茗逍粗略浏览了一下，这个以女主为视角的故事，脉络大概就是：女主的一本《红楼梦》变成了万艳同杯，一开始女主疑虑重重，但后来万艳同杯认她为主人，并许诺为女主创造一个新世界。某一天，女主发现了男主有些异样，后来经过万艳同杯的调查，原来男主也遭遇了和女主相同的情况————女主送给男主的围棋也变成了一名金发异瞳的军装美女。但男主一心只爱女主，女主在圣诞节送了男主一条深蓝色的格子围巾……结局就是女主和男主并肩作战，打败了最终的BOSS，成功交往，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只能这样胡乱概括了，因为我也没仔细看完。但我敢说，就算不看完，我也能预料到结局是什么了。）
（但我总觉得，这女主怎么就是在隐喻你呀，社长？还有，这男主很明显就是……唔，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这剧情和设定……”
“我问过万艳同杯了，你也不用瞒我，也不必意外。”梁夜淡然一笑，“所以呢，你感觉写得怎么样？”
“啊，那个……文笔很不错的，我没想到女生也能把热血的战斗场面写得这么好。”马茗逍难为情地挠挠脸。
“那我也期待你能写一个男主视角的版本呢。”梁夜捂嘴轻笑。
“嗯，幻想小说，我也爱写的，到时候一定给你评价斧正呀。”
（这还真的就是根据真实经历创作了。）
马茗逍看着草稿纸上的灯光逐渐闪烁、模糊。
头顶有些凉凉的。
“下雪了！”梁夜兴奋地伸手接着纷扬飘落的雪花，“你知道吗，每一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
“圣诞快乐！”不怎么想过洋节的马茗逍，此时似乎也被南方难得的下雪气氛所感染，微笑着向梁夜送出了祝福。
街上的人们也在为少见的雪而欢呼着，孩子们更是在欣喜地在灯光璀璨的圣诞树下疯跑。
“给你。”马茗逍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礼盒。
“哇，原来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风萧萧，也居然准备了礼物！”梁夜惊喜地跳起。
“别说我自恋哈，去社团活动室之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给我礼物的，所以————我又怎么好意思两手空空来见你呢？”
梁夜很快地从马茗逍手里接过礼物盒，“我能现在打开吗？”
“当然。”
礼物盒里躺着的是某品牌的12色号口红。
“啊竟然是这个，我很喜欢！”
“嘛，前段时间抽奖活动，然后……就比较幸运。”马茗逍也没有掩饰什么，直接说出了实情。
（雨铃、曼华、花木兰和洛神她们都不大习惯涂口红，而文月表示这样的口红她能搬出一箱。）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给雨铃最合适了。）
“谢谢！”梁夜将口红递给马茗逍，“我没有带镜子，你能给我涂一涂么？我现在就想试试！”
马茗逍小心翼翼、颤抖着手照做了。
（这不是难为我吗？）
“大哥哥。”马茗逍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转身一看，是一位卖花的小男孩。
“嗯？”
“买一枝玫瑰给大姐姐吧，现在很流行送女朋友这个哦。”
“那个……大姐姐不……”马茗逍尴尬地看了看梁夜。
“我买吧。”梁夜没有让马茗逍把话继续说下去，“大哥哥送了一件让大姐姐很喜欢的礼物，所以大姐姐想买一枝花谢谢大哥哥哦。”
“谢谢大姐姐，祝你们永远幸福！”
看着男孩高兴真诚的笑容，马茗逍也只好不戳破了。
梁夜将包好的玫瑰插在了马茗逍的书包上，掏出手机，拉着马茗逍和自己来了一张自拍。
“风萧萧，你今晚接下来……应该还有节目吧？”
“嘛，‘雨宵’会搞一场圣诞晚会————雨铃她们毕竟本不属于这个年代，所以也没有说要互换礼物什么的，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聚一聚就好了。既然你也知道‘雨宵’，那便一起来吧，一起热闹热闹。”
“我就……不用了，我……对了，我宿舍的舍友们都等着我回去呢！”
“你的舍友们……不是都谈着恋爱么？圣诞都窝在宿舍？”
“啊对的，我们想过一过属于宿舍的圣诞节。”
“这样啊，还想叫上你一起……有点可惜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一点儿都不可惜。”奇特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嗯？！”
梁夜的身后，一位艳红舞装的女子缓缓走来。
“马茗逍，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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