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响声伴随着规律的震动不断冲击身体,靠在塑料椅上仰起头的火澄想今天是个好天气呢,满眼都是天空的蔚蓝。农田不时掠过窗外,拂过的风带着机油的味道。驶往晋香市的这趟火车将会穿越矿源丰富的兰竺市,所以到处可见开采矿石的作业场。火澄正坐在这趟火车上。
终于火澄将凝视车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因为他感到对面的人似乎有话想说。那是个带有股远离世俗气息的翩翩贵公子。长及肩膀的笔直银发,绿色宝石般的眼眸。今早一看见出现在竹林的他火澄就知道他是瑶贵所说的人,那简直就像在湖畔一直保持十三岁样貌的迷诺长成十七岁的样子。“我是来接你的人。”对方略带僵硬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火澄惟有以‘不知道名字不方便’这个理由勉强套出了对方名字。“粟落…坎贝朗尼。”果然他也是迷诺的后裔。
此时他依然漠然地看着火澄,火澄皱起眉头先打破沉默。
“果然…不偷不行吗?”
“啊。”
对方咻地移开视线,同时精简地回答。
“不能和对方商量借用一下吗?”
“瑶贵已经设法接触过对方了,但毫无回应。”
“再努力一下或许…”
“过度的行动会引起对方戒备。”
“但是…”火澄犹犹豫豫地,“真的要偷吗…境界…”
火澄坐上这趟火车是有原因的。决心解放白桐的他为去往白桐身边需要境界。但保管境界的学校似乎异常排外。其他还有学生自主性强、升学率高等特征。至于为什么是学校,据说不论是由神赐予还是本土原有,标志物基本属于文物范畴,所以会保管在相关场所,即使被指定为破关条件。
“已经没有时间了。”粟落略微皱眉,在壁垒薄弱前必须得到境界,在火澄听来却另有所指,神邸可能会追来。而且嘴上这么说,粟落却没有任何催促火澄的举止。他在一个呼吸后漠然地拿出份资料。
那是张平面图。
上面展现的校区非常广阔,包括中等部和高中部。各自都有社办楼实验楼体育馆操场泳池。年级大楼更有火澄学校一倍大,上面图书馆、医务室、学生会室、督导室、教职员办公室等等图标琳琅满目,让火澄对这份资料的详尽啧啧称奇。中等部与高中部布局基本对称,中间由绿化带阻拦,处于直线上的车库则共用。直线另一头则是栋独立的理事长专用楼。真不愧是明星学校!
但真只是明星学校就好了。火澄看着年级大楼前的一块区域,大过旁边的体育馆六倍,名为石珠训练场。其中根据大致四种石珠使用模式分出了相应的练习用地形。不得不说学院为实施石珠教育不遗余力。而且这所学院虽没有住校体制,却每晚有班级出于自愿轮流巡查,为了保护境界。
先不说偷不偷,这种警戒态势下,真的偷得到吗?
“境界似乎原本是学校经营者的所有物,现在保管在理事长专用楼里。”粟落指向白纸上的一个方块。
火澄理了理心情问,
“境界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根本什么都谈不上。
“境界是一面镜子。”
“镜子?”
“长30厘米,宽15厘米。据说这面镜子不会映照出任何人影,只会显现空间与空间的接面,使人跨越空间的阻隔。镜子自古以来就是连接空间的咒物。”粟落又接二连三地拿出学生的巡查路线、交班时间、理事长专用楼的固定门卫人数等资料。今天负责巡视的班级是中等部一年级3班。
“今晚就行动。”
确实对上高年级更不利,但火澄还在稍稍挣扎。
用完后还回来就是了———最终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后在内心妥协。
夜深人静。
学院周遭并没有普通住家,所以凌晨时段静得好象森林一样。学院本身也像只四肢伏地、屏息着的巨大爬行生物。伏在高墙上偷偷观察巡视者分布的火澄产生了血流正静谧通行的联想,下一刻他立即蹑手蹑脚地跃入学院。理事长楼位于学院后方,比起正面突破,不如从后面潜入。虽然必须借助石珠好不容易才能翻过足足五米高的围墙,火澄穿过茂密的外围绿化带。眼前出现栋三层楼房。这是供巡视学生休息的宿舍,几乎没有亮灯,但作为对方大本营必须重点注意。
一个班25人,加上学生会3人,每晚分四组各负责2小时的巡查,时间是23点到隔日7点。刚换过班的宿舍附近目前没有人影。很好,刚刚在上面也观察过,巡视者确实按资料往日常路线移动着。可当松口气的火澄跑向年级大楼时,一阵风拂过他全身。注意到后,脚边缠绕着根绿色彩带。
火澄身体整个退开,下一秒脑中警铃大作。糟糕!
“小绿…”是窒息法。
彩带上流动着弯弯曲曲的线条,虽然火澄无法解读,但一定是在向使用者传达信息。明明没有风,彩带却径自漂浮起来渐渐团成一只动物的造型,鸟。宛如艺术品的鸟乘风飞起。可恶,火澄急忙一鼓作气跑过整面镶嵌玻璃窗的大楼外壁。被发现了,没想到不只人力巡查,竟还使用了石珠。
“在这里!”
理事长楼前的两个门卫发现火澄,让火澄只得远离,他绕往学院外围。途中撞见一个穿白制服的男学生。
“啊?你小子哪来的?”
火澄充耳不闻,直接冲过对方身边。男学生“喂!不许无视我!”地追在火澄后面,加上两个门卫,三人声势浩大。“昂学长,有入侵者!”“看了就知道!”“昂学长,夹击他吧,蚜在前面。”两个门卫吵吵闹闹地叫男学生做学长,看来他是学生会的人。“你说得太大声!”昂边跑边发脾气。火澄穿过实验楼,马上望见操场上站着个人,但现在已无法回头。站上操场的火澄被四个人围在中间。
“别让我多费工夫。”
首先发出抱怨的是被称作昂的学生,他的白色立领制服衣领大开,看起来相当不修边幅。他挠着后脑勺,
“喂,蚜,这家伙哪侵进来的?”
“是后墙,昂学长,请你别再忘带联络用的通讯器了。”
冷静提出指责的男生长相文雅,手中拽着根绿色彩带。他就是窒息法的主人。昂嘀咕着“我又不是故意的”后,“喂你,先乖乖束手就擒。之后不管是理由还是借口还是怨言都有人听你说。”
他朝火澄劝降。
但下一刻他立即掉转身体朝身后的一个门卫划出一拳,门卫被揍得倒退几步并瞪直眼睛,“昂学长你做什么…”但揍人的昂也一副吃惊的表情,“不、不是…”他边说边又举拳向另一个门卫,两个门卫不能对学长还手,只能抱头鼠窜。“哇…学长请住手!”“你是在生前天我把你忘在楼顶的炒面面包偷吃掉的气吗?我下次不敢了!”“上次把学长暗恋对象的名字泄露出去的是我!对不起!”“哦哦,你们两个不打自招…话说喂,不是的!这是意向链接!”这期间火澄则,
“黑桃!”
一口气解放石珠向蚜袭去。蚜后跳着避开了攻击。一番你追我逃的交手后,蚜似乎疑惑是否要改用适合近战的对白日属窒息法,但在昂大喊“蚜,快去找他的媒介!”后就下定决心。远方飞起一只鸟,那是对黄昏属窒息法,搜索范围堪称所有石珠里最大。先前整座学院都在其戒备之下。
但现在它转变目标搜索起火澄的媒介。
火澄见状向蚜斩去一刀开路,想跑往理事长楼,恋战无益。但突然感到背后有什么‘咻’地破空而来,火澄惊险转身,一只短箭掠过侧腹插在脚前。回头的火澄看到蚜举起的右手上拿着十字弓。
“可以的话我不想动粗,请你投降。”
刚刚可差点射中了啊喂,火澄听着蚜清澈的声音重新握好刀,二话不说地朝他缩短距离。十字弓的作战距离大过刀,必须想办法构成近身战。对方精准地射向火澄的腿,想让火澄失去行动力,但尝过鸠的拳头的火澄毫不畏惧。他接近到蚜跟前斩向十字弓,企图破坏掉蚜的武器,但是,
“什…么…”
眼前溅起了水花。
抵挡住刀刃的是块小小的蓝色盾牌。蚜趁机后跳并向火澄右腿射来一箭,火澄将盾牌一刀两断,挥舞着水花将箭击落,然后笔直朝蚜突进,接连躲避或弹飞袭来的箭后又冲到蚜面前,但刀依然被拦截。蚜好象呼吸般轻而易举地操纵水,并在间不容发之际朝火澄射来几乎零距离的箭。“可恶…”至近距离让火澄难以躲避。
火澄因擦伤的刺痛挑了挑眉。虽然侥幸扭转大腿避开,却造成姿势上的崩溃。就在蚜要再往火澄腿上补上一箭时,火澄索性抬腿踢了他一脚。意外的举动让蚜惊讶地后倒。火澄顺势踢飞他手中的弓。
……
没看一眼落在远处的弓,蚜直接掏着制服口袋。
“烟雾。”
他拿出一粒石珠解除,于是又一把弓出现在他手上。火澄瞬间浑身无力。喂喂…这可没完没了了啊。
背过身去会被射中,但僵持下去,
“哇…学长请不要打脸~”
“背摔请饶了我吧!要、要折了~~”咚一声一个门卫被摔在地上,周身扬起尘埃。链接还有效,但不能在媒介被找到前脱身的话。“罗嗦!我的脖子也很酸啊!蚜!还不行吗?!”不能顺利转动脖子的昂勉强越过肩膀向后‘哈哈’瞪着火澄惨烈抱怨,被抓到绝对会被殴。火澄吞了口口水。
“再三十秒就。”
蚜边回答边往火澄脚边射满箭,整个地形好象针山一样。箭不要钱的吗?但注意到时终于发现周围插满箭,无法再自由行动…成活靶了。蚜又瞄准大腿,虽然可以弹飞,但下一箭,再下一箭。即使躲开也只是减少立足之地。最后变得动弹不得,箭趁机猛烈飞来,拼命挥舞刀也无法阻挡。
火澄转念一想———梯。
他向空中撒去粒珠子,在空中变成五个通透长方体。火澄一脚踩上面前的第一块。这是刚才翻墙用到的梯,虽是连武器都称不上的道具石珠,但现在真是帮大忙了。火澄像搭空中列车般在石块间跳跃,上方是弓难以发挥优势的角度。从第五块上跳下的他轻易挥开射来的箭,高举刀砍向蚜。
蚜勉强后跳,但火澄紧粘住他。
局势进入胶着。
“找到了。”一来一往的拉锯中蚜突然低语。他灵活地凝聚水份冲火澄脸泼来,水花在别开脸的火澄胸前宛如碎玻璃般飞散,冰凉得令人倒抽口气。火澄顺势从下往上斩向十字弓,却仍被水的盾牌抵挡。蚜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物体。是通讯器。恐怕他找到了媒介地点要通知其他人吧。“坐标是(-1350,688)。”从搜索开始还没五分钟!火澄恨不得砍向通讯器。但一分钟后里头传出男声,“马上即将到达坐标。”要是媒介受到冲击,火澄也会失去意识,到极限了…
“消失了?”
“哦哦…解除了!”
通讯器和昂爆出呼声。这里要是引来支援事态将无法逆转,好在蚜谨慎地向通讯器传达道“请保持通常警戒”。
链接解除的现在,火澄又重新面对四人。要知道这已经超过了一组巡查的半数。再度被包围的火澄猛攻蚜企图突破一个出口。蚜把窒息法换成对白日属,绿色松鼠一下子散成彩带绕着火澄打转。
“蚜,让开点!”
突然从身后传来昂的声音。
然后几件事同时发生,月光消失、镜面似的板子接连延伸过来、蚜快速撤离,但因为宛如阳光直射的光线实在太刺眼了,火澄连他消失的身影都无法确认,只能一个人被留在拼接成球形的笼子里。由十几块镜面拼成的球形内部最高超过两米,镜面无一不映照出火澄的脸,而且好象折射着光线似的非常明亮。但回过神来才发现球形并不完整,在蚜逃离的方向缺一面,就好象溶洞口。
火澄不断环视四周,然后体认到,啊啊这就是拂晓属的咒术重点。
——镜笼。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感慨着奔向出口的火澄眼角突然划过一条光线,瞬间光线在脚前的地面上打出个洞。小小的洞冒着白烟。不会吧…吞下口水的火澄不由自主地转身,于是又有两块镜面蓄事待发地聚集着刺眼到无法直视的光亮,火澄急忙往一边闪过,两股能量再次笔直地打穿地面。
“!”
“每块镜面都能发射一束光线,虽然我只能制造出十八块,但足够把你变成莲藕了,不想的话就快点投降,话说在前头我可没什么控制力。”隔着镜笼传来昂的声音。没错,镜笼并不是拘束用的笼子,而是攻击力成倍术。它根据使用者能力增加镜面数,攻击密度甚至能压制要塞防御。
“冷静点学长!犯不着用镜笼吧!”“上次楠老师还禁止过在操场上使用!”“罗嗦!你们被链接看看!他只占有触觉,被迫运动后气喘的是我啊,竟然还来背摔,头都好象要掉了!让我报仇吧!”
好孩子气!
看来真的惹毛昂了,火澄不断闪避光线边思索退路。洞口虽在身后不远处,但其周围光线的发射频率却比正面还要高。这根本就是把人赶进腹地的阴谋。镜笼的弱点是增幅力石珠,但这种袋中鼠的情况下,要从昂身上找出石珠谈何容易。火澄不是暗夜属,搜索不是强项。或者说没什么强不强项的,媒介地点暴露的现在火澄连意向链接都不能用了,途中根本无法改变媒介设定。
“我数到三,再不投降到时可不会留手。”
昂强硬地宣布后,无视火澄的窘境,全部镜面开始一齐大放光芒,简直好象传说中数个太阳挂在天空的情景。“一!二!”光芒激烈地灼烧视网膜。抬手挡在眼前的火澄想,这样下去真要变莲藕了!
他只有大叫,
“等等等等等!你想杀了我吗?”
“放心,只要要害不被打中应该死不了,我会尽力瞄准你的四肢。”
“别开玩笑了!镜笼的光线只能笔直发射不是吗!全部一齐发射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打中身体要害的吧!”
更因为是球形所以攻击角度可谓是全方位的…好象不是这个问题,在内心吐槽自己的火澄继续卖弄嘴皮,
“弄出尸体来可不好笑!这所学校也会难办吧!”
“那你快投降啊!”
“是啊昂学长,杀人可不行。”蚜开口说。虽然没说动昂,但还好有头脑冷静的人在。快和你学长说说,说来难堪,不能轻举妄动的火澄惟有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常识上了!蚜清澈的声音传进洞穴般的镜笼上方,“楠老师说过镜笼不靠火力压制,慢慢折磨他消耗完他的体力才是上策。”
喂喂…明明长着张文雅的脸却口吐恶言啊,好象小白鼠一样被折磨至死什么的,我才不要!倒不如赏我一个干脆!
“我不要!”
昂吐出了火澄的心声,然后发表了非常正经的意见,“他消耗完之前我会先撑不住,镜笼很消耗体力的!”
“那就收起镜笼吧,凭我们四人足够捉住他了,学长你也发泄够了吧。”
昂一听转而又耍赖地,
“…再剥夺点他的行动力。让他逃来逃去也麻烦。”
“操场上到处是洞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还不是拿着弓大射特射!”
“我的弓是贴身武器。”
两人解除、再等一下地打嘴仗。火澄想要是最后一对四还是没赢面的。必须自行解除镜笼创造点转机才行。
要破除镜笼还有个方法,就是打破镜面,破碎的镜面无法即时恢复。火澄抬手挡住被光刺得眯起的眼,视线匆忙在地上游移。即使是小型的,火澄的刀仍难以够到镜笼顶端,必须要更便捷的东西——在哪里?应该就丢在附近…有了!喜出望外的火澄飞快跑去拾起掉在不远处的‘那个’。
火澄几乎垂直地举起那个,那个拿起来意外称手。扣下扳机后,咻一声利器**头顶的镜子里。啪叽!碎裂的镜面好象断电了般失去光亮——“什么!”“那是我的黄霞…”昂和蚜终于从争执中回过神。坚硬的材质刻画出新月般的弓形,崩紧的弦上搭着根针头似的短箭。这就是先前被火澄踢飞的另一把十字弓。火澄拼命将头上方的镜面全部射穿,箭一旦射出弓身里立刻会出现新的箭,怪不得蚜毫不在乎地朝火澄乱射一通。在火澄射穿第三块镜面时昂发出了怒吼,
“你这混蛋这可刚刚修好啊!”
发表完泣血的申诉后镜面一齐射下细长的光。破坏掉五块镜面的火澄赶紧双手抱头整个人在正下方团成一团。飒飒飒,听着雨丝划下般的声音,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的火澄只觉得心脏好象要破裂了。
大脑一片空白。
…但一秒后看着近三十厘米前冒着烟的黑洞,他全身都大松一口气。
“你算计好了啊。”
昂对内部有所掌握地说。
他不但知道火澄成功躲过了所有光线,更清楚火澄是观察了所有光线的射出轨迹后才选择性地破坏了头顶的镜面。
虽说破坏掉头顶的镜面后,只要缩起身体就可以躲过所有水平和斜四十五度角射来的光线…地上则没镜面。但其实光凭目测出的光线射出轨迹着实危险到让人捏把冷汗!太恐怖了!趁现在!火澄无视昂趁势滚出镜笼。“你别跑!”点点光线阻击般追着火澄。但显然火澄抢得先机。这时——
“昂,你还在做什么?”
一道优美的女高音划破上下颠倒的世界,与光线一起像星星般落下来。
“喔…糟…!”
好象可以想象出昂缩起脖子的样子,光线瞬间全部停止。总算连滚带爬出了镜笼的火澄也暂时停止动作。
昂没底气地回答,
“没、没什么、有可疑人物入侵,快要可以捉到…”
“还没有捉到?这样啊。”
优美的女高音越发嘹亮,火澄这才发现这道声音是从通讯器里传来的。昂颤抖着嘀咕着“那、那那个”。
“蚜,你又在干什么?”
“…对不起。”
“光道歉可饶不了你,你以为你的职责是什么?没想到你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听了这话反倒是火澄在心里大喊糟糕。他反射性站起来,却又犹豫着该什么做。目光所及之处蚜把松鼠换成了鸟。
该死!果然败露了吗!
“春辅、将之,你们两个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通讯器再度发出指摘。
就差哇——!地大声悲鸣出来似的,瑟瑟发抖的两个门卫听后赶紧连滚带爬地准备冲回理事长楼。但通讯器的一句“现在任务变更”又让他们像化石一样僵硬在当场。昂则偷偷把镜笼收了起来。
“迅速将入侵者一号拿下。再根据蚜的情报前去捉拿二号。”
全场肃静了一秒,“二号?”一个门卫呆呆地重复。火澄甩下一干人等迅速撤离现场,但突然一阵风声。
“呜!”下一刻右肩后多了根短箭。
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趁现在。”
火澄强忍疼痛转过上半身向追来的门卫射了几箭。但——
“你这个骗子!”
昂简直像斗牛犬般气势汹汹地挥掉了箭,一直线朝火澄冲来。他手握一对利刃,从正面将火澄对准他的弓一刀两断。“啊啊学长之后请赔把新的给我哦。”将蚜的怨言抛在一边,接着一记瞄准天灵盖的斩击。火澄千钧一发单手解放石珠,总算上扛似的抵下了攻击,但仍被昂的气势压倒。
“还真被你骗倒了啊。煞有其事装做副想逃的样子,却是个——”昂的眼神一瞬闪现杀意,“——活饵啊!”
右肩的伤剧痛起来,火澄不禁咬牙。
“你是故意的吧!不论是最初被发现还是逃向操场,而且不但是为了牵制我们,更为了将对黄昏属窒息法从学院全体的警戒上引开。”
学院除人力巡查,更使用了两重窒息法。一重对黄昏属窒息法负责学院全体的警戒,一重对白日属窒息法专门负责境界放置点。这滴水不漏的措施着实棘手,于是火澄链接昂让鸟去找媒介,或挑起近战让蚜改用松鼠。虽然链接蚜后松开手就能强行解除窒息法,但这组巡查只有两个暗夜属。
不能让昂为出动其他暗夜属,惊动宿舍。
要是招来整班巡查就完了。
“竟利用我…!”
“是被骗的昂不好。”
“哈啊?”
从近处传来通讯器的声音,昂不满地反驳。“恩?你有不同意见吗?”“不、没、没有。”通讯器的声音更加接近,是背后!怀揣通讯器的蚜等人已经迂回到火澄身后。火澄再度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诱饵这件事败漏,可能是另一边对上了境界放置点的暗夜属。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无论怎样只要境界还在对方手里,火澄只有向理事长楼进发。虽然也可能因此引来整个宿舍的巡查,但既然当下宿舍还没动静,只要不打倒昂他们,可能性就很低。但,“十分钟内全部结束,否则你知道的吧。”
“噫噫噫噫噫!”
全身剧烈地一颤后,昂挥舞起空余的左边刀砍向火澄放空的腹部。火澄惟有后跳躲开这螳螂般的夹击。
听见切风声火澄又斜过上半身,霎时一根棍棒打空身侧。火澄一把捉住双手持棍的门卫衣领,顺势将对方扔向昂。“哇啊!~”“春辅!别碍事!”“对不起~”名唤春辅的门卫与昂摔作一团的时候,
“有缝隙!”
另一个门卫从后方连同手臂一起牢牢抱锁住火澄。这招擒抱使得火澄的上肢完全交叉,连刀都要弄掉了。火澄挣扎了一下,但从上方被压制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力。于是火澄一脚踩向对方右脚。“呜哇!”手不行的话就用脚。对方的擒抱力度瞬间放松,火澄猛抬右臂狠狠撞向对方右侧肋骨,
“唔!”
终于逃出门卫怀抱的火澄这次又被箭停下脚步。反正都中过招了,只要不被射中要害就死不了,想着火澄索性无视前方的蚜,直接冲往已经出现的缺口。各个突破后前方已经没有人影。逃得掉!
“你给我站住哦哦哦哦哦哦!”
但昂拼死喊叫后,地面突然震动了下。
有什么刺穿地面破土而出,火澄被捉住脚,然后那东西宛如触手般爬上火澄身体。坚硬又干冷,火澄被其散落的粉尘呛得直咳嗽,还有股土腥味…这不是泥土吗?干掉的土壤延伸至火澄脖颈,将火澄五花大绑地凝固其中。只能转动脖子的火澄向下看去…这土应该是从沥青下喷涌上来的。
“昂学长,这招有点…操场的破坏度会上升哦。”
蚜不怎么在意地说。
“先解决掉他再说!没时间了!”
“是啊昂,这次的修理费你可要全权负责。”
通讯器里的优美女声应和着。
“不、那个…”
“没错没错。”
“蚜你这家伙,所以说你不也为所欲为了吗!啊啊!真是的!”
厌烦地叫了一声后,昂来到的火澄面前。同时黏住火澄手腕的干土增强了压力,这是对土地下咒,火澄惟有痛苦地松开手。掉了的黑桃被昂接住还原成了石珠,然后昂从制服内侧取出了支针筒!
他对通讯器说,
“我先让他失去意识,拜托你回收。”
“就这样吧。”
“我不要!”
火澄不禁大声反抗,同时全身都挣扎起来,可土的束缚却一动不动。昂严峻地皱起眉头,“我们没有人手能留下看管你,让你保有意识很危险,谁知道你还会耍什么把戏,刚才可多受你照顾了啊。”
看着针尖逐渐接近脖子,火澄唔唔呻吟,“你公报私仇!”
“你就死心吧!”
但突然蚜惊呼——“入侵者接近…好快!这、不好!”同时一条流星划过,瞬间身后传来两重呻吟。
“春辅…将之!”
面前的昂扭曲了脸。
他立刻扔掉针筒,解放先前的双刀,“烨曲!”
火澄则吃惊不已。在自己吸引鸟并牵制包括注意媒介地点的共五个巡查时,应该由另个人去接近境界。
不可能会在这里。
“昂学长,对方只有一人,武器是折叠小刀。”
背后响起咻咻声,蚜似乎正向对方射去箭。虽然昂就要冲上去帮忙,但下一瞬间他就不禁瞪大眼睛,“骗人的吧…”交战声停止了。难道已经结束了?明明前后不及五秒!无法查看背后情景的火澄只能靠猜测,昂则果断地拿出通讯器操作,“这下一份检讨书可不够了…”叮铃铃铃——
警报声马上响彻全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火澄目瞪口呆,他不顾剧痛激烈甩动肩膀。
“这下子…!”这时背后一股冲击让干土的包裹哗啦啦散架,但就算重获自由,也不能颠覆警报响起的事实了。一个黑影自身后出现。望着这个理应早就潜入境界放置点的人,火澄不自觉颤抖了声音,
“粟落…为什…”
“先跟上。”
“可恶…等等!”
昂的右边刀被粟落一记上挥弹上了天,那动作快到火澄看不见。镜笼和对土地下咒都难以同时捕捉两个人,于是昂被远远甩在身后。火澄一个劲跟随闪动在前的流丽银丝,当越过年级大楼前的篮球场时,马上发觉大楼后的宿舍方向很喧闹,距离人手的倾巢而出已经不远。警报声依然响不停。
跑在前方的粟落非常快速,或者说利落。火澄想起他刚才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打倒昂他们的景象。既然有这本事,难道——
“境界已经拿到了?”
“现在正要去拿。”
粟落摆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转过头来,那头流丽银发在月光下更是闪耀。这下反倒是火澄迟疑得说不出话来…不对!
惊动宿舍的现在,目标达成率大幅降低。要是正面对上整整一个班25人加上学生会3人,火澄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活着走出这所学院。所以担当诱饵的火澄也不能打倒昂他们,他的任务就是周旋。虽然最后败漏了,但好歹争取了十分钟,粟落却将这些努力付之一炬。这可蒙混不过去!
为什么没按计划行动?
“上!包围他们!”
身后传来大批脚步声。
人声鼎沸的热气喷涌而来,人数超过二十的队伍以整齐划一的步伐逐渐接近,看着好象白蚁军团。粟落极具男子气概地一脚踢开面前理事长楼的大门,火澄赶紧跟进。但事到如今已经逃不掉了,势必得留下一人作阻挡才行。“总之,谢谢你。”在咚咚爬着楼梯时火澄向前方的背影道谢。
为什么来救我?先前自己那么丢脸地呻吟。现在可说不出这种见风转舵的话。对方抛来颗黑色珠子淡然地说,
“你先走。”
“…拜托你了!”
甚至没有眼神交会,干脆地分配完任务后,火澄一个人冲上五楼。
“别想逃!”粟落一把接住往火澄背后打来的棍子,敌人发出愚蠢的呆楞声,“留下一组人!其余的快上楼追!”“唔这家伙…好快!”“对方没有石珠!”身后混乱的说话声(不过其中并没有粟落的声音)以及高亢的武器撞击就像海啸一样。虽然揣着颗蹦蹦跳的心脏,但火澄没有回头。
跑到拐角时稍稍一瞥,人潮中的粟落宛如捕食的猎鹰般没有漏过任何一只漏网之鱼。火澄极力将视线从楼下收回。
“就是…那个吗?”
六楼的走廊尽头。
一扇对开式——理事长室的大门出现眼前。
一路飞奔的火澄喘息着握住黄铜的门把,谨慎地向前推开。靠窗外依稀可以观察出这个宽敞房间,左边横着的豪华办公桌和正面整墙的玻璃书柜都微微从空虚的阴影中浮现。火澄的视线立刻被个闪光点吸引。它架在座台上,好象奖杯般收藏在玻璃柜里。镜子表面正反射零星光亮——找到了!
但火澄没有跑向目标,而是右跳着退开。同时左侧刷地一声。好险!火澄连忙向窗口与‘对方’拉开距离。
“哦哦果然你知道的吗。”
声音分外轻佻。
将长武器扛上肩的人影得意地笑了,“你看米奇,偷袭果然不管用呢。能闯到我这关大多事先都做过功课了。”
对方慢慢往前踱步露出身姿。纯白的制服以及竹刀,柚子色的杂乱头发上压着副耳机。还有左肩上的绿色松鼠。出现了吗?这家伙就是七个巡查里的最后一人,专门负责警戒理事长室的另一个暗夜属。就因为有这棘手的守门人,这间房间才没有上锁。虽然火澄早知道他的存在,但米奇是?
难道还另有埋伏吗?
对方在火澄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你好你好,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叶良。中等部一年级3班,学号是12号。就算你事先查到资料,也不至于知道我的名字吧。打招呼毕竟是做人最基本的礼仪嘛。多多关照。”滔滔不绝…
是陷阱吗?不断探察四周的火澄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时对方又“奇怪,怎么没回应?米奇你操控了我的听觉吗?”
他向肩上的松鼠询问。
火澄哑然地努嘴,
“米奇是指窒息法?”
“…你刚才干吗不回我。”
“我赶时间啊,你那里让一让。”
“不行。这里就该说句‘想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米奇你说对吧。”
这家伙好诡异。话说米奇是指米老鼠?明明又不是老鼠!“喂,你耳机里的音乐不会是放给窒息法听的吧?”
“呵呵亏你说中了。今天是爵士。虽然我认为比一本正经的古典乐要来得有趣,但米奇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呢。”
“……”
“诶~你说没按谱来,那是即兴啦即兴演奏。”
“……”
“这可不等于没有章法呦!况且随心所欲不是很棒吗?”
“…”竟然在和窒息法对话,在旁人看来就是个自言自语的怪胎。不想和对方扯上关系的火澄刚要趁机行动——
“喂你要去哪里?”
刷一声竹刀横在腰前,顺势来了招左稚。黑桃!瞬间解放石珠的火澄本想砍断竹刀,对方却立刻转变角度,“手部!”“好痛…”“中了!来来别急嘛!”叶良的竹刀灵活又精准,他向后退的火澄,
“好戏正要开场呢。”
被击中的右手阵阵发麻,这家伙果然是装疯卖傻。
“你不搞偷袭吗?黑暗对有窒息法的你来说很有利吧?”
调整好姿势的火澄问。
叶良在阴影中勾起嘴角,
“嘿嘿我没兴趣偷袭男人…喂,你是男的吧,以防万一多问一句…”
“我是男的啦!”
“我喜欢干脆点,所以主旨一击必杀,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好麻烦。简而言之,‘本少爷用不着小花样’。”
“别说得像名句一样。”
蠢得可以…奉陪不下去的火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粉末冲对方撒去。“哇,这么突然很卑鄙啊。”那是毒。窒息法虽然没攻击力,但它能精准地发现人的行为漏洞,与使用者配合起来确实能达到瞬杀的效果,何况火澄刀用得半吊子,在它看来肯定漏洞百出吧,这样下去只会被压着打。
但叶良只是随便吐出粉末,
“呸!我说,这没用的啦。”
他毫不在意地说。
松鼠也依然呆在他肩上。为什么!又不是草结,对方应该无法使用石珠了才是啊。“虽然毒这个众所周知的暗夜属的弱点确实不利,但我好歹事先喝过解药了,由我负责的两小时内都不会失效。”
不然我早躲开了啦,叶良悠闲地耸肩。
“那就强行突破。”
毕竟对方拿的不是真刀,挨上几下也不会怎样。相对的只要被火澄砍中一下,那把竹刀一定一刀两断。
火澄摆正姿势。
叶良却别说是架势,连竹刀都往下垂着,全身保持自然体,“米奇你看,对方打算硬来啊,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不过不能使用意向链接的现在,他也的确没办法可想了。”是啦,这是最后手段啦!
看叶良一副毫无干劲的样子,火澄本想直接突破他。但刚要通过他身边,
一道黑影如同鞭子般袭来,
“胴部!”
好象听到劈啪声,但竹刀击在肉体上的痛感以更凌厉的态势席卷整个身体内部。火澄屏住呼吸后退,一不小心就好象会吐出来。刚才一瞬戒备十足的自己明明都用刀去挡了,竹刀却如从刀底游走般,依然精准地打在肋骨上。然后再次下垂,现在眼前叶良就好象根本没动过一样维持着自然体。可恶…追不上叶良动作的火澄皱起眉头,但又好象有什么发现似的紧盯着对方不放。
“我说,你别想着逃,来过招吧。”
听到邀请,火澄终于确信,
“…原来如此,你不擅长进攻啊。”
本来能采取任何架势的自然体就是为了反击。而且虽说是一击必杀,叶良的剑路却好象蛇一样。这不是最短打击路径。火澄思考了会这样的理由,一来是因为来不及,二来毕竟他拿的是脆弱的竹刀。虽然招式转换非常熟练,但叶良并没有达到用竹刀以最短路径击中火澄的颠峰境界。所以——
更不擅长先出手了。
“…”叶良第一次保持沉默。
火澄再次摆正姿势,那我也只要更快就…
“没错,来过招啊,我和米奇才不会输。”“说了才不是老鼠!”一来一往的两人相互试探般静止不动。
“哈,好麻烦。”
然后先行动的是叶良。
他往前大跨一步缩短距离,一招由下往上的逆风犀利地袭向火澄,但没到无法抵挡的地步,叶良做不到第一招决胜。火澄对着直上而来的简单剑路正要砍下去,对方却利用手腕的转动以薄纸之差避开黑桃,速度之快简直好象鱼或蛇一样,接着飞速的竹刀再次击向火澄前手臂。“手臂…哦?”
“……”
警戒的火澄这次一记单手横挥,拨开了对方的攻击。叶良能在第二招发挥意外的神速,是因为窒息法通过预测火澄的应对而早有准备的缘故。但如果火澄不先出手的话,可以采取的应对就变多了,所以叶良以假动作为诱饵,让火澄采取简单的应对。其实凭火澄落魄的用刀根本犯不着这样。
依然凭手腕转动就避开白刃的锋芒,叶良上挑竹刀,来不及采取动作的火澄自然被打个正着,“可恶…”
火澄不甘地嘟囔。
没想到只是动作被预测,速度之差就如此之大。
“虽然是我老王卖瓜,但我的米奇预测了所有你能进行的有效应对,至今没人能逃过这‘先读’的。”
“啊,或许吧。”
火澄干脆地承认。
或许应对全都会被窒息法看破吧,但叶良并非无敌的。方法之一是在速度上胜过叶良,用压倒性的速度将其攻破,但这火澄做不到。除此之外——火澄摆出不知第几次的,由红燕教导的中段姿势。接着依然是叶良先发动攻势。明明先出手会造成不利因素,但他似乎没什么耐心。“……”
不管怎么出招都会被预测,多想无用。火澄凭反射阻挡向他斜劈而来的竹刀,当然立马就被甩下。第二招还能以全身心的注意力勉强跟上,但到第三招实在反应不及。左切上来的竹刀在黑暗中难以观测出精确长度,让人连想躲都难。火澄面对朝肋骨而来的攻击,强忍着不抽身,不回防。
只把全副精力凝聚在黑桃上,
“胴部!”
“哇…你这样会闹出人命啊!”
叶良大叫着第一次后退了。火澄冲叶良上半身砍去的一记逆袈裟被勉强躲了开来。既然注定要被击中,那至少也要扳回一成。是两败俱伤还是退让?竹刀与真刀间的分量不同,让叶良只能选择后者。
叶良不甘地囔囔,
“而且什么胴部啊!你砍的可是胸啊!”
“吵死了!还没完呢!”
火澄接着又往叶良撒去一包与先前同样的粉末。“哇…你!”但这次叶良没有了之前的余裕,被火澄接二连三的意外举动混乱的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插入制服口袋,欲取出什么。同时与窒息法争执,
“说什么呢米奇!没有你是不行的!”
当然火澄无法听见窒息法的说话,但叶良的动摇显而易见。有胜算!即使窒息法是无敌的,使用者的叶良也只是个单纯的中学一年纪生。
与火澄同年。绝非无敌的存在。
“我不会让你解毒的!”
火澄喊道,并朝不在状态的叶良极速接近。对方的竹刀还未挥起,黑桃的刀柄已经深深埋入对方腹部。
“胴部!”
“不…这犯规了…唔!”
说完叶良就擦着火澄倒了下去。不知是因为使用者失去了意识,还是中毒的缘故,肩上的松鼠消失了。原来两小时的看守时间,即提前解毒时效已过。但多亏粟落,还没有任何人接近理事长室。于是火澄撒出了毒,并趁叶良慌忙想要解毒击败了他。叶良急着分出胜负也是因为时效快过了。
急着解毒的叶良一定无视了窒息法‘专注于和敌人交手’的进言,他太依赖窒息法了。看了倒在脚边的他一眼,火澄收起黑桃跑向玻璃柜。境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对面,玻璃上反射出火澄微笑的脸。
“!”异变就在这时袭来——
整个视野猛然发花,火澄颓然倒向玻璃柜。之前专注于交手时没发现,其实自己早已汗流浃背,不是运动后的汗水,更像生病时的冷汗。浑身都好象沉浸在泡沫中一样,既空虚无力又酸胀不已。
到底是…!
扶着玻璃的火澄慢慢回头,自己的肩上插着根短棒似的箭,至于伤口已经完全麻痹了。虽然火澄想要拨下它,但已经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火澄只有怔怔地想,真是被摆了一道啊。随后就整个人滑落到了地上,‘扑嗵’。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即使脑袋想着不行不行!眼睑也逐渐慢慢合上。
蚜的箭…有毒?
淅淅沥沥地,火澄的意识回归一片刺眼的光华中。在意识到那是天花板的灯光后,火澄便往一边撇开脑袋。
“只不过是单纯的**,因为是后天涂在箭上的,所以发挥很慢。但在和叶良交手时也该倒下了,看来只有操纵力是真的。好啦,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我起来。”就在火澄朦胧地又将陷入沉睡时,一个高昂的女高音瞬间将他唤回现实。他一下子坐起上半身,随即按住右肩。“呜…好痛…”
看来箭没拔下来就被扔在了地上,右肩的箭伤又深入了几分。火澄一边想着真不人道一边抬头看向四周。
这又是间宽敞的房间,深处是张整洁的办公桌,然后两排桌椅向着那张桌子形成纵向的两列,就像会议室一样。两个棕色的大型玻璃柜依靠着墙边。天花板上垂吊的幽雅吊灯将布局照耀得更为干练。
进出口有两个,现在火澄靠近大门位置,另一个门则在办公桌后方的房间深处。
“那就这样,我先回去…”
“你给我滚过来。”
命令从一张嘴角带有黑痣的粉唇发出。发话的女生身着纯白短上衣外加束腰式短裙,外翻的衬衫领口系着红色领带,就火澄所知这是这所学院的女生制服。一头俏丽短发,在灯光下反射青色光泽。
昂乖乖听从,走到了火澄身旁,即短发女生的面前。虽然一瞬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死心地垂下了头。
短发女生双手抱胸看着他,
“第一,我说过十分钟内结束;第二,按响了宿舍的警报;第三,完全被对方拖住,甚至最后还让人逃了。基于以上三点,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一个月年级大楼二、三、四层的扫除,包括所有教室,走道,玻璃窗以及厕所。至于无意义使用镜笼正中敌人拖延时间的下怀和造成的操场破坏,这部分将由楠老师具体向你提出处罚。最后,熬夜是美容的大敌,要我半夜三更在这里帮你收拾残局,想必你已经有做我的狗的觉悟了。今天开始学生会的具体工作将有变动,有什么异议吗?”
“………不,没有。”
昂顶着张已经燃烧殆尽的死人脸低声回话。就连不干己事的火澄在一旁听着也不禁颤抖了。这个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先前通讯器里的那个女高音,从她的话来看粟落已成功脱身。虽然没有得到境界且火澄被捉,但好歹避免了最最糟糕的事态。当然从对方的角度就是明明出动了宿舍的大批人马却还让一个人逃掉,作为负责人的学生会成员昂绝对难逃一死,真不知该不该替他惋惜。
“然后呢…”
接着短发女生将视线移到火澄身上,瞬间火澄全身寒毛直竖,被蛇盯上的青蛙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下意识确保了下与大门间的距离。
“很遗憾,门外现在有足够的看守,而且宿舍的人手在到处巡视。虽然境界没有发生问题,但毕竟被大模大样入侵最后还放跑了入侵者。能以一人之力抵抗整个宿舍,你同伴的身手还真了得。”被粟落放倒的就火澄所知至少有三人。对方会感到威胁也没办法,早知道当初该由他去拿境界。
“那么首先由我自我介绍,我是学院中等部的学生会会长,叫做翔羚,二年纪。欢迎来到学生会室。”短发女生凛然地报上名字。火澄再次环视整间房间。根据粟落的资料,学生会成员每晚不在宿舍,而是在这里休息。翔羚接着说,“可否报上你的大名?”她俯视依然坐在地上的火澄。
火澄看着自信微笑的她,
“飞翔的羚羊?世上哪来这种生物…”
“是跳得又高又远的羚羊的意思。”
“哇…好痛!”
火澄被一记回旋侧踢整个踢翻,同时肩后的箭还被对方踩在脚底转啊转,“痛痛痛…好痛!”不顾火澄胡乱的求饶,对方径自说道,“我的名字可不是低贱的入侵者可以随便叫的。不,你这个——”
“真的要死了!请你高抬贵脚!”
“侵略者。”
刷地一声,仿佛周围一下没了声音。
火澄以吞了苍蝇的表情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翔羚,对方背光的脸孔不甚清晰,只有眼神射出沉静又强烈的光。
那是怒火以及,憎恶。
无话可说的火澄咬牙低下头。对一般的上层界住民来说种子事件就是人类发起的侵略,鲸则误以为是神族间的内讧,而真相则是名为‘欧’的罪魁祸首利用迷诺和白桐导演了一切。就算翔羚的认知有误,身为迷诺代理人的火澄也绝对难辞其咎。毫无申辩的余地,全是火澄自己的选择。
但就算如此——
“不、要死了!要刺穿了要刺穿了啦!”
“诶呀,那就索性再用点力,也省得再**。放心吧,还剩下一只手和两条腿,足够用来拷问了,那么回答我的问题吧。”无关其他这位大小姐的本性就是个S!尖锐的撕裂感让火澄飙出泪花,再这样下去右手就要废掉了啦!“我要问你的问题只有一个。”翔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为何要得到境界?你有什么目的?”
直球!火澄迷惑地眨眨眼睛。
该说出来吗?
种子事件的真相不为人知,或者说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比起可疑的入侵者来,当然是至今抬头仰望的神要来得可信可靠,又尊贵得多。就算说整起事件是神族起的头,也只会落得被白眼的下场吧。
但得到境界就能结束游戏也是事实。大家的目标可说是一致的。虽然没有偷到境界,但现在不正是个谈话的机会吗?
“唔…”想了一会后火澄,
“其实说来话长…呜呜!”
“谁准你起来了?”
翔羚加重了踩在火澄右肩上的力道,作势要撑起身体的火澄立马扑回原地,“不,你让不让人说话啊?”
“给我趴在地上说。”
火澄勉强咽下一口气。从刚才开始就退到墙角做缩头乌龟的昂以‘你真不自量力’的眼神摇摇头,看得火澄越发火大,我只是好男不跟女斗!“你们对种子事件了解到什么程度?种子事件的真相——”
“真相?”翔羚原本的女高音猛的低了个八度,的确这是个敏感问题。“你想靠胡说八道来混淆视听?”
“别踩下来冷静点听我说!”
火澄边畏惧着翔羚脚上的力道边拼命把自己所知范围内的事——种子事件是神族内部的纠纷…白桐把种子力量给了迷诺,而后迷诺用力量打开了洞口…啊,但他们都不是怀有恶意才这么做的。因为被‘否定’的迷诺无法存在…啊,这里又必须说下神的生态,所谓神就是…所以白桐把种子力量给了迷诺并被神处罚了。这次则是迷诺为了白桐而打开洞口,他为去到白桐身边等待时机,现在也附在我身上。而游戏是完全无关的…恩,下层界的付丧所作…啊,所谓付丧就是——
说明的火澄突然记起之前鲸说过神故意隐瞒种子事件,现在想来理所当然。
“一派胡言。”
“先别急着否定!我还没说完!”
忍耐着锥心的刺痛,火澄竭力抬起头来。
“二十年前就是鸥带领大批人马侵上来的,如今企图得到壳。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或许能结束游戏!”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种子力量在哪里?”
对于翔羚寒冰般的视线,火澄咬紧牙关,
“种子力量现在,不在我身上。”假设被捉住的情况,担当诱饵的火澄把种子力量交给了粟落保管。决不能失去种子力量,所以当听到粟落顺利脱身时真是松口气。“但我身上有不明意识,你可以查——”
“那种东西,可能只是普通的意识流石珠。”
“呜…!才不…”
翔羚突然把视线调离火澄,看向墙角的昂,
“你怎么看?”
“是…是!”
昂明显地提高声音,“我认为这全是胡说八道。”轻薄的样子分明没把火澄的话当回事。火澄火大地转头看他,
“喂!你想想清楚再回答啊!”
“罗嗦!这种童话故事谁会——”
童话故事——的确离谱到那种程度。
“而且不管是不是真的。”翔羚突然打断昂,昂乖乖闭嘴。“听你的话,要结束游戏根本用不着境界。”
“………!”
“有种子力量就够了不是吗?”
没错。但是——火澄无法放弃。
“我想要…解放白桐。”
“凭什么?”翔羚的声音越发严厉,
“凭什么为了罪魁祸首大动干戈?本来擅自把种子力量交给别人,抛弃使命就应当受到惩罚。更不用说洞口被打开的现在,已经牵连了那么多人。根本没有出借境界的道理,于情于理都不合,未免想得太美了。而且只是人偶的你,毫无插嘴种子事件的资格。全部不过是别人的感情罢了。”
这种话,早就听鲸说过了!
但瑶贵、火澄、迷诺都无法放弃——无法抛下白桐不管。火澄知道的,教堂里的白桐憎恨着神,那时翩翩起舞的她带给火澄的心痛感觉、以及述说神时目光中的强烈隐忍,在听到她受到惩罚时终于全部明了。而当时与她对话的草结一定早就看穿了吧。即使如此火澄仍想要相信递出菖蒲花的白桐的心情——不仅仅是受到游戏制造者的操纵。即使憎恨也——没有失去对迷诺的感情。
白桐在等着…
那就一定要去。
但这对上层界来说,一定是不知羞耻吧。就像鲸说的,太自私了!需要境界只代表火澄把白桐排在了整个上层界之前。上层界凭什么听凭摆布!既然那时无法说服鲸,现在或许一样无法说服翔羚…
“把那个拿来。”
翔羚突然低声说。
听到的昂立刻回到“是!”然后拿了什么走过来。脸颊紧贴地板的火澄移动眼珠往他瞥去,瞬间大惊失色,
“境界…!”
昂手里捧着的是一面长方形的镜子。
感觉到肩上的力道松了,火澄从翔羚脚下抽出身体。他慌张地望向境界,翔羚则从昂手里接过境界并举到火澄面前。不等一下,镜子中映照出了火澄错愕的脸。火澄感觉血气都冲上了脑门,“什么…?!”
为什么,能照出自己?
据说这面镜子不会映照出任何人影,只会显现空间与空间的接面——当初粟落明明是这样形容的。那难道说这面镜子并不是境界?火澄细细观察起眼前的物体,却想不起刚才在理事长室看过的真品有什么特征,好象什么特征都没有,外观上只是普通的镜子而已。那到底哪面才是假货?
无视惊慌失措的火澄昂和翔羚,
“会长,这样好吗?”
“听好了,今晚的事决不许泄露出去。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要是谁敢多嘴一个字,我绝对不会原谅。”
“会长…?”
“对外就公布已处罚并逐出了入侵者,一切到此结束。”
无视昂诧异的表情,翔羚往下望着火澄,说出句让火澄怀疑自己耳朵的话,“没错,其实境界根本不是镜子。”
“会长…您真的…!”
“为什么…会长?”
“你说什么!”火澄痴呆地叫出来。
但他马上合上如鱼般张着的嘴,转头游移起视线。
最先惊呼的是个稚**声,当然不是翔羚,没想到这间房间里还有第四人。因为翔羚说话时旁人似乎决不会插嘴,所以至今都没发现。映入眼帘的是抹夕阳光辉般的颜色。站在火澄身后的女生身着与翔羚相同的制服,身材娇小,这也是容易被忽略的原因之一。腰后挂着个束口袋。一头亮眼橙色秀发于后脑两侧盘起,再穿过盘心飘扬而下。是个有点像羊角又有点像兔耳的双马尾。
对方焦虑地皱起眉头,摆出副不适合她稚嫩脸庞的表情,
“这件事连普通学生也…”
“芒阵,这是命令,不许再说下去。”
“但、但是…”
“如果你还想留在这所学院里,就听我的话,去后面把那个拿来吧。”此话一出,不论是芒阵还是昂都瞪大了眼睛。但被翔羚冷酷的一句“这个学生会里不需要会违抗我命令的人”立马折服。
“…好的。”
对方沮丧地垂下头,并在走之前狠狠瞪了火澄一眼。火澄被瞪得莫名其妙,视线跟着她往学生会室深处的门移去。只见对方小心地推开门,不到一分钟就捧着块什么出来,并将其交给翔羚。难道说——
“这是兰竺石,也就是境界。”
“!”火澄话都说不出来。
翔羚高高在上地展示出手里的矿石。琥珀色矿岩里掺杂有绿色和金色,整体通透。说起来隔壁就是盛产矿石的兰竺市啊。什么不会映出人影自古以来连接空间的咒物,竟然都是骗人的!不论境界的实体还是藏匿地点,难道真像芒阵所说,甚至连普通学生也不知道?可恶…这未免太小心了!
“难道这个学生会室…”
每晚都有学生会成员镇守就是因为这个?就算如此对学院全体都很重要的境界竟全权交由学生,而且还是中等部…
火澄不禁有感而发,
“真辛苦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对昂说什么熬夜是美容的大敌,但这样根本隔不了三天就必须当一次值。就算一晚上只有两小时,在不巡查的时候也必须保护境界,根本没法休息。而火澄知道翔羚她做到这种地步的原因——
据说,中等部的学生会长是理事长的女儿。
这也是当初粟落收集到的资料之一。“诶呀,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不记得自己落魄到会被低贱的入侵者可怜。”“别把境界砸下来!砸坏了大家都会头疼的!”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讲,由其保管境界,学生会成员又这么听她话,虽然站在她身边的芒阵不停送来瞪视,但看来翔羚的权利真的很大。火澄边躲避这位中等部女王的粗暴行为边不解地问,“为什么把境界的秘密告诉我?”
一定有阴谋。
翔羚拿起顶在火澄头上的境界,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耀眼微笑,“既然你那么执着,成全你也无妨。”
“…你有什么条件?”
“诶呀,看不出来你还蛮识趣的。”
“看不出来是多余的。”
“但你以为有资格说条件这两个字?你是绝对得不到境界的,所以为了实现你的目的只有乖乖听我的话。”翔羚用穿着棕色皮鞋的脚尖抬起火澄的下巴。“我要你参加半个月后学院举行的年级对抗赛。这是命令,就凭你半生不熟的身手和快废掉的右手爬上来吧。”快废掉还不是你害的。
火澄疑惑地皱起眉头。
年级对抗赛…?那是什——
““您认真的吗!””
芒阵和昂的异口同声吓得想反问的火澄闭上嘴。但比起昂脸上单纯只是惊讶的表情,芒阵却急到满脸红潮,“那是…金红夺旗战可是…一年一度的重要盛会!却要让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偷参加吗?!明明…”在翔羚寂静如夜的注视下芒阵的声音逐渐减弱,无法违抗的她被翔羚抱过脑袋。翔羚安慰似的抚摸着芒阵的头,于是噤口不语的芒阵逐渐露出飘飘然的表情在另一种意义上红了脸。
原来如此,真是个左手鞭子右手蜜糖的人啊。
“但是啊会长…”
这次换昂出声。
“要他参赛那就是说要让他入学咯?干吗要这么麻烦,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也只要把他交给神邸不就好了?”
“我还用得着他。”
参赛、入学——撇下发愣的火澄,事态朝不知名的方向急速进展。话说,火澄能悠悠地等上半个月吗?
“那个,我有点急…”
“怕神邸追来?这个问题的话,只要你答应我们的契约,作为帮助我会将你的一切信息隐瞒。这样对我也好。”
“但是…”
“不要的话那你就放弃境界吧。以我的荣誉起誓,我不会给你任何得到境界的机会。不过对你来说,只要能解放那个罪魁祸首,没有境界也无所谓不是吗?上层界对你来说,不过是附带的安慰之物吧?”
“我参加!”
火澄直视着翔羚说。
你这个伪善者——在翔羚嘲弄的俯视下也没有退缩,火澄只是龇牙咧嘴地大声说,“我跟某个别扭的大叔和某个恐怖的师傅约好,一定会结束游戏啊!要是没达成目标回去,绝对会被整得惨兮兮!”
一瞬间,翔羚似乎笑了一下。那是除却讽刺的温柔笑容,
“报上你的名字。”
犹豫一下后火澄断然说道,“出云火澄。”
“那好,火澄,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有多深。首先是入学手续及资料伪造,由这边帮你办妥。校服就拿备用品。因为你的脸已经暴露了,所以我会把你转入蚜他们的班级,并让知道内情的他们在各方面辅助你。你就和同班同学好好相处,然后先努力取得夺旗战的参赛资格吧。否则一切免谈。”
啊啊,不管是比赛还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我会冲破一切阻碍——
绝对去见白桐。
翔羚有如冰花般微笑,
“欢迎来到雨凇学院。”
“厚脸皮。”
哒哒哒,昏暗的走道上回响着数人的清脆脚步声。火澄被包围般走在中间,前后各有两人把关。除芒阵以外都是新脸孔。虽然他们在翔羚的指示下负责带领火澄前去安排好的落脚处,警戒心却显而易见。
本来学院并无住宿体系,但翔羚干脆地给火澄分配了间宿舍房间。虽然火澄说过有同伴可以汇合,翔羚却以联系事项繁多等理由主张火澄留宿学院。包括即将进入的班级,多半都有监视火澄的意义吧。
“不知廉耻、流氓、犯罪。”
由于这幢年级大楼弯曲的造型,完全看不到走廊对面。右边是一扇扇教室的门,左边是可观望到外边的玻璃窗。眺望出去仍能发现有巡查在学院内不断徘徊。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引起的这场骚动,多少有点对不住的感觉。火澄漫不经心地眺望着时,前方又接连地飘来苛刻的漫骂,“色情狂。”
“你越骂越离谱啊。”
“谁叫你盯着会长乱看,这对狗眼早日瞎掉才好。”
“哪有看——”
“还从下往上,下流地偷窥裙底。”
“那是她把我踩——”
“别和我说话,会怀孕。”
“……”
你当我什么啊?
火澄不爽地看着走在前方的橘色脑袋,芒阵却自始至终没有转过头来。好象在说连看火澄的脸都觉得脏眼睛。
自知没有好感的火澄也懒得调解,向一旁撇开视线。既是入侵者又是玩家还是种子事件相关者的他没有自信能与这所学院打成一片,只要能达成目的,早点走人就是。但对芒阵来说关键却不在这里。
“为什么像你这种的能参与金红夺旗战!”
金红夺旗战——
芒阵的此话一出,昏暗的走道里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抚过。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紧张气氛让火澄的后脖子直冒冷汗。另外三个领路人虽既没有向火澄投以视线,步伐也没有一丝凌乱,火澄却能感觉出种种无形的压力——猜疑、刺探、敌意。不是学生会成员的他们只知道火澄会参与夺旗战。
而被翔羚严禁说出种子事件真相及境界的约定的芒阵,则以更不满与憎恶的情绪踏响步伐。对她而言,胡说八道的入侵者该处以死刑。更别提一旦有火澄加入,能参与夺旗战的一年级名额势必减少。
“不过是个骗子!小偷!”
“什么啦,你怕输给我啊?”
芒阵突然停下脚步,朝火澄转过半个身子,“我是说像你这种无法信任的人,怎么可能把背后交给你!”
“是团队赛啊?”
芒阵的目光比冬天的寒星还冷,但火澄痴呆的接话甚至让她恨不得一拳打来。就、就凭这种人!——她似乎竭力忍耐着不爆发,低下头两拳紧握,肩膀微颤。五人就这样停在走廊上任凭时间流过。似乎踩中了特大地雷的火澄仅知道夺旗战是中等部三个年级间的比赛,至于是个人还是团队赛或,到底采取何种形式进行,说到底连究竟要比什么他都一概不知。我可是校外人士!——这边则努力忍下吐槽。
“你给我听好了!”
最终芒阵嗖地抬头,直指火澄鼻头。“金红夺旗战是雨凇学院每年一度的例会,今年是第六十八次。”
甩着两根长马尾转过身去,芒阵边走边说,咚咚的脚步声于是再次奏响。
“由中等部和高中部分别在竞技场进行两场大赛。上下午各一场。中等部的比赛由三个年级各选出4到7人不等进行。完全采取混战形式,胜利条件是最先夺下旗帜的年级获胜。其中石珠使用无限制。届时不但学生教师、理事长等学院经营者及教育界著名人士,连煤体也会到场进行报导。”
慢了一拍的火澄赶紧跟上前,听到理事长会来的他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翔羚要求自己出赛与此有关?
同时嘴上发问道,
“4到7人不等是什么意思?”
“三年级4人,二年级5人,一年级7人。就技术层面及对战经验,高年级理所当然拥有压倒性的实力,所以低年级必定依赖人数以下克上。而且因完全采取混战形式,所以暂时性的联手也可纳入考虑。每年还会出现不同的特殊地形,去年是沙地、丛林和岩石区,旗帜则设置在了迷宫中。”
“知道得真清楚,你不才一年级吗?”
火澄的这句让芒阵怒斥,
“我们可早就事前做着准备了!”
言外之意就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的确要是火澄参赛,一年级就只剩下六个名额。但因翔羚的命令,芒阵他们还必须对火澄能够入赛予以协助,这自然让人恨得牙痒痒。而现在芒阵不甘不愿也为火澄解释是因为,大概她下意识感觉到——那位会长大人是认真的。她不是为回避出借境界而向火澄提出不可能实现的条件,而是认真想要火澄出赛,以此为前提策划着什么。于是芒阵他们决不能坏了女王大人的好事。
“翔羚也会出赛吗?”
揣摩着其真意的火澄被瞬间回身的芒阵踹了一脚,她踹得裙子都快飞起来,腰后挂着的束口袋发出噶哩噶哩声。火澄抱着肚子蹲下身,连‘你干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不许直呼会长的名字。”
从头顶落下了冰雹!
接着散发怒气的脚步声径直远去,火澄四周的另三人虽然呆在原地等火澄站起来,却没人出手扶他一把。
前途堪忧…啊。
虽然没有打成一片的必要,但也不能无谓地招致不快。自己现在好歹算是寄人篱下之身。反省后的火澄匆忙追上已经下了楼梯的芒阵。“以后我会注意的。”他抱歉地低下头。芒阵从楼梯转角口,
“算了,快走啦。”
往一旁撇过闹别扭的脸。
“会长的出赛还没决定。每年的夺旗战都以提名的方式选拔成员,包括自荐、学生教师或各方的推荐。今年还未开始。不过会长能出赛是不言而喻的。二年级的五个名额里一定有会长的份。”芒阵再次背过赶上的火澄接着下楼。宽阔的楼梯给人整洁优美的印象,从转角的落地窗照入亮光,使得夜晚也能迅速上下楼。踩着轻快脚步下楼的火澄被站在楼梯下的芒阵双手叉腰地警告,
“被会长推荐的你,我可不许你丢会长的脸!”
精疲力尽…
明明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火澄却感觉浑身都累成一瘫烂泥。右肩的伤虽经过处理包扎,却持续隐隐作痛。最终火澄被带领到了宿舍一楼的一间单人房,除客厅外还有个小房间,相当的干净雅致。
时间已经走过了四点。
一个人站在客厅的火澄不禁回顾起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境界夺取失败、被捉后的交涉又失败,总之是失败连连。这真正证明了火澄的所作所为根本站不住脚。虽然通过交易确保了条活路,但一来立场低下不清楚对方目的,二来还有停留时间这个问题。不管翔羚怎么隐瞒,至少有一人非常清楚火澄的行踪。情况不容乐观。本来就不善于用脑思考的火澄叹了口气,走向卧室的门。
连倒杯水喝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早点睡吧。至于和粟落的联络,根据突击学院前模拟过的状况中最可能发生的一种,就是粟落得到境界脱身,而身为诱饵的火澄被捉。当然这种情况下手握种子力量和境界的瑶贵和粟落已可说万事俱备,完全不需要火澄了。但火澄身上毕竟还有迷诺。
最终发现一个方法。
迷诺或许可以脱离火澄身体。要不是出现‘游戏’这种情况,迷诺本来就打算独自去见白桐,他从没想过要把火澄带来上层界吧。如果到最后火澄都无法从学院脱身或者说真的被移交到了神邸,那索性就撇下火澄——虽然有点无情,但到时神邸根本拿既失去了种子力量也失去了迷诺的火澄没办法。火澄他们的目的也可以达成,可谓是个折中方案。当然,现在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也就是说,当发生像现在这样火澄被捉的情况,火澄和粟落两方完全都是随机而动,没有切实的联络手段。但现在的状况也没有险恶到那种地步,也获得了翔羚的首肯。总之明天试着联络看看吧。
火澄这样想着打开门,下一秒——
“!”
他在卧室门口愣成了化石。
“欢迎回来。”
这样说着的人仍然身着先前的黑色长大衣,但衣着和姿态都一丝不乱。坐在椅子上的他摇曳着笔直银发向下撇开视线,玉石般碧绿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火澄实在回不过神来,只能怔怔地张大嘴巴。
但他立刻滑进房里,关上门。
‘呼呼’地数次深呼吸后火澄总算保持了呼吸通畅,
“为为什么…”
虽然舌头仍然打结。混乱的火澄转念一想,“啊,难道说没有撤退,一直潜伏着吗?毕竟境界还没…”
“她说可以先在这里等你。”
他是谁啊?但火澄的脑子还一团糨糊,只拼命想着‘这个他’——粟落在这里才是糟糕啦!就算翔羚答应火澄可以和同伴联络,但把人带进学院又是另一个问题。要是被误会成内应的话…总之还是先解释,
“那那个,现在已经用不着偷,对方答应只要我出席某个比赛,她就把境界借给我。对这所学院来说境界似乎真的很重要,果然还是通过正规手段,征得双方同意才是大丈夫所为。那个,和我约定的人虽然是个学生,但权利很大,也不像会食言的人。既然她那么说,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吧。”
“我知道。”
“对吧,虽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说你知道?!”
粟落对火澄的惊讶没有任何反应,淡然说,
“她快要来了。”
这个他到底是——咚咚,切断火澄思考的是记小声的敲门。双肩一颤的火澄呆立片刻后向粟落叮嘱了句“别出来”。
再次打开门后,火澄又僵得像座化石一样。
门外站着个女生。矮火澄一个头的她,娇小的身材包裹在白色连身裙式的睡衣中,外面披了块披肩。一头在黑暗里分不清颜色的长发散落至脚裸。这哪位啊?火澄颤颤悠悠地出声,“你、你是、芒…”
“快让我进去。”
芒阵抱着自己的双肩小声说。由于那副模样太过柔弱无依,火澄在惊觉到时已经让开了堵着门的身体。糟、糟糕!看着眼前小心地关上门又‘喀嚓’一声上锁的芒阵,火澄为那与先前相差太远的身姿混乱不已。于是说出了最无关紧要的话,“别穿着睡衣半夜三更跑到男人房里!你来干吗啊!”
“反正你想的那种下流事是一概没有的。”
芒阵回过身来睥睨着火澄说,那份毒舌健在让火澄摸了**脯松口起。接着又马上想起粟落来,“不对!快给我回去!”咣嗒一声,粟落若无其事地打开卧室的门走出来。火澄不由自主张大嘴看着三人齐聚一堂的景象,可眼前的两人却毫无任何惊吓。宛如设计好的一样——“真是糟透了,巡视任务才结束,等一下我还要回学生会室,没时间了。你给我安静点。”芒阵柳眉倒竖地说。
火澄止不住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粟落突然插话道,他走到流理台开始烧水,同时一句话让火澄冷静了下来,“她是同伴。”
同伴?谁?——火澄没蠢到这样开口。
原来如此,火澄终于想通了。也就是说这所学院里早就有瑶贵他们安插的内应。火澄看着她——芒阵问道,
“你是月蚀的人?”
“没错。”
“那你也是玩家?”
“小声点,我是上层界的人。”
明明是住民却加入了月蚀,但正好可以混入学院。火澄想起了粟落事前准备的种种资料,当初看的时候只觉得详细,没想到是这种机关。但等一下——“为什么境界的资料错了?你明明早知道了吧。”
对火澄的责难,芒阵气急败坏地反驳,
“与会长会面才是目的!”火澄听得瞪大眼睛,芒阵又,
“凭你绝对偷不到境界,连已经打入内部的我都偷不到。瑶贵小姐又被学院拒绝了通话。但晚上被抓的话就会被带去学生会室。理事长室的警戒可没学生会室强,毕竟真境界在学生会室。这不就能轻而易举见到会长面了嘛。然后再通过交换条件获取境界。会长虽然是学生但权利很大。结果连境界的正体都给你看了,被那么看中真是太好了不是嘛!而且我也能不暴露间谍身份。”
“喂,可不是轻而易举啊。”
简而言之,今晚的一切全是演戏。而且看粟落的样子就知道,只有火澄一人被蒙在谷里。要是能够谈话双方利害关系或许能达成一致——确实火澄也这么想过,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根本太自私。那——
“为什么翔羚要提出交易?”
火澄唔唔恩恩地发问。
翔羚给了火澄一个机会,却看不清其目的。但芒阵一定清楚所有来龙去脉。接着芒阵说了句不可能的话,
“因为会长是人类。”
“啥米——?!”
“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连学生会成员也不知道。安静点。”
“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接过粟落递来的白瓷茶杯,火澄立马喝了一口,用红茶的醇香镇静了下心灵后,“翔羚不是理事长的女儿吗?”
“所以理事长也是人类。”
同样接过茶杯的芒阵呼呼地吹凉滚烫的红茶,“境界是另一位学院经营者的所有物,他却把境界交给了会长。”
“还真深得器重啊。”
“得了吧!”芒阵不屑地反驳火澄,“这只不过是在测试人类的忠诚而已,简直连家臣或仆人都不如。”
测试忠诚,凭是否能保住境界来观测有无变心、有无反叛——吗?看翔羚那副惟我独尊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但如果这就是现如今上层界中人类的地位,你这侵略者——刚才翔羚是用何种心情对火澄说出这句话的呢?又是抱以何种心情来面对火澄这真正的罪魁的呢?当火澄的心思完全绕着白桐打转时,她一定愤怒到想指着火澄鼻子骂——全都是你这祸首的错吧!人类也是受害者。
“因此会长决不能放手境界。这对她是一种象征——服从的象征。但她与你约定是因为,你带来的真相。”
“种子事件的真相…?”
“会长也在暗中调查种子事件,并追查到了神族那里。所以你的话在会长听来并不是无的放失。但如果把你交由神邸,那就算结束游戏,也只是让神取回荣耀,人类只会背负污名下去。因为神邸决不可能公开真相。”确实神邸或者说神是决不可能公开真相的吧。火澄犹豫地,“你是说——”“对,会长准备公开真相。为此准备的最恰巧的舞台,就是半月后的盛大庆会金红夺旗战。”
到时理事长和学院经营者甚至煤体也会到场,芒阵的话划过脑海。火澄疑惑地,“但这用不着我参赛吧。”
“最近恐怖分子的行动非常过激。”
芒阵突然换了个话题,火澄不禁“啊?”了一声。“据情报与理事长对立的势力趁势勾搭上了他们,想在这次的金红夺旗战中对会长和理事长两人下手。毕竟守护着境界的人类可谓是最好的目标嘛!”
“下手…但翔羚不是好好守护着境界吗?!”
“大概是怎么看人类都不顺眼吧。”
芒阵吐出声北风般的叹息后,指着火澄说,“所以你对会长来说,就是张可以颠覆一切的王牌。虽然无法预测具体做法,但想当然会长会在金红夺旗战上用你来打破对立势力的阴谋。凭我是不行的,一定得是种子事件中心的你才能让会长信服,并采取行动。这也是千辛万苦引你来的理由。”
于是,交易成立了。
对于芒阵过于精湛的情报收集,火澄不禁战栗了。不但深入到学生会,更把无人知晓的会长的秘密、学院势力的纠缠——甚至连每个人的想法都加以预测。火澄想起刚才突击学院时粟落意外的行为。他没去理事长室当然是因为前方没有境界。但那时直接让火澄被昂捉住的话,就已达成见面目的。粟落却特意绕来救了火澄并一起赶往理事长室——为了让人看到火澄足以参战的实力。
“我只觉得你们在把人当猴耍啊。”
“不让人看到你的诚意和努力可不行。而且你如果轻轻松松就**掉,那参加金红夺旗战根本无从谈起。”
芒阵急噪地驳回了火澄的怨言。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双腿交叠的粟落有些尴尬地啄了口红茶。火澄瞪着她说,“但你先前的态度未免太苛刻了吧!”在走廊上被她踢的那脚可一点都不轻啊。“你以为凭你这种‘外来者’,一下子就掺和进金红夺旗战大家不会有怨言吗?!”芒阵却反倒气势十足。
“本来像这种传统例会,就根本没转学生出面的份。特别是会被你的参赛影响到名额的一年级,马上就会出现不满的呼声。其中你即将转入的3班,还知道你是个入侵者。身处这种负面立场,就算有会长推荐,你能出赛也是极为艰难的。不管怎样也需要同班同学的协助。身为一年级代表的学生会成员的我,即使千百个不愿意,也遵守会长的指示——不表现出这种态度怎么行!”
还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姿态啊。
撇下还想说些什么的火澄,芒阵嘀咕了句“我必须回去了”,把红茶杯放在了餐桌上。“我会继续关注恐怖分子和对立势力的动向,这次的金红夺旗战会化为真正的战场呢。你先和班上好好相处吧。”
“恐怖分子——”
对着芒阵的背影,火澄急切地开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恐怖分子的行为…不是意想不到的。鲸已经提醒过火澄了,而且就是在前天。芒阵向后瞥了火澄一眼,“至于要不要向恐怖分子暴露真相,你还是事先考虑清楚吧。只要你参赛了就算遵守了诺言,真相公不公开又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
“我只是叫你考虑一下。之后要是既要应付神邸又要应付恐怖分子可忙不过来。何况对方信不信你还说不准。”
等芒阵走了之后,
“她一定是暗夜属吧。”
火澄发问道。粟落歪歪头,“不,是黄昏属。”“和我一样?真的假的?”搜索不是暗夜属的强项吗?黄昏属的话是操纵。白日属和拂晓属则分别以防御和攻击见长。不过这跟战斗大概不一样吧。说起来黄昏属的师傅能读心,芒阵也一样吧,但我怎么没点这能力——对火澄的插科打诨粟落眼睑都一颤不颤。火澄惟有死心提出重点。粟落始终保持回应立场,从不向火澄多说一句。
“月蚀有多少人?”
“6人。”至于和火澄目的一致的恐怕更少。至少要去掉个淘金者。思考起芒阵的话,就算不能归还种子力量结束游戏,至少先化解误会。但这确实会聚集起神邸和恐怖分子两方的追击——要是恐怖分子知道火澄手握种子力量更是如此。这边的阵营粟落、芒阵、火澄负责取得境界,瑶贵封印草结那份种子力量。剩下只有前天和瑶贵一同现身的两人,光靠那两人来应付神邸吗。
怎么弄得跟打仗似的。
不,早就开打了吧——住民与人类、恐怖分子与神邸已经过了漫长的煎熬,火澄这些‘源头’却迟迟不浮出水面。在连起因是何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有将对方认定为敌人。神却只是作壁上观地看着。什么都不对子民吐露,只让其迷失在颠倒的情绪里以血洗血,将错就错。火澄不禁想,这太不公平了!再回首自己,事到如今还要再牵连进更多无辜——以翔羚做挡箭牌来行动吗?
火烧般的感情勒紧胸口。
哪有源头不被讨伐的道理?这个身上的神打开洞口的事实千真万确,与他一连托生的火澄也无法逃避。对于暗下决定的火澄,粟落什么话都没说。似乎有其他的落脚地,他踩着优雅的步子打开门。
“那我先走了。”
门外射进来的阳光晃了火澄的眼——黎明终至。
两个半小时后——早上7点30分。
虽然睁开了眼睛,但脑子依然一片混沌。因为睡眠时间过短,所以殆倦感格外烦人,眼皮好酸。通常火澄早上爬不起来,这种情况即使在已经远离家乡的遥远之地,即使这里昨天才被自己作过乱,即使是陌生的地点陌生的床铺,一样没有改变。于是火澄今天也一个翻身,抱着具清洁感的雪白被单再度——“喂!快给开门啊!”咚咚咚咚咚!顺便一提,敲门声已持续了一分钟。火澄也铁下心来干耗着,没想到对方干脆咣当一声打开门擅自走进来。那干吗还敲门吵醒我——
火澄以尖酸的眼神看着带头走进卧室的那个制服身影。
“我才睡了两小时。”
“托你的福,大家彼此彼此。”
昂一针见血地说道。火澄终于垮下脸认命地爬下床。“你以为这里是旅馆啊?快点做上学的准备!”“没时间吃早餐了,课间再解决吧!”“快穿上这个!”昂简直像老妈子般接二连三地发号施令,他扔了一套衣服给刚洗完脸从卫生间走出来的火澄,那是与昂身上一样的纯白立领制服。
“试试合不合身。”
火澄慢腾腾地穿上烫得笔挺的衬衫、裤子和立领外套,感觉像被包在草席里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课本暂且先和同桌合用。”“这种事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是没上过学。吐槽的悠闲都没有,宛如暴风般被带出了宿舍。一瞬的刺眼阳光后,展现在火澄眼前的是现代感满溢的校区。
凌晨时什么都没看清。六层高的年级大楼和社区楼形成组合造型,中间由空中通道连接。被年级大楼环抱在后的宽敞区域里,从篮球场、泳池、体育馆、操场逐渐望得到学院的正门。虽然隔壁就是高中部,校门却是分开的。从中白色制服的学生源源不断地涌入,在朝阳下散发出耀眼活力。
清风微抚,景象让火澄不由得发出感叹。
“一起去教室吧。”
与昂同来接火澄的一个男生说。
他将一头短发向后梳,露出干练的眼睛。身高略微高过火澄,纯白制服的腰间挎着根腰带,腰侧挂着个小包。
火澄觉得有点眼熟,便盯着他的脸。
“已经忘记我了?被你踩的那脚可还在痛啊。”
想起来了,是昨晚的门卫。另一个门卫也在一旁连忙响应,“是啊是啊,托你的福,可被会长骂惨了!”
“不过当初可没想过被骂就了事啊!”
“没错,所以为了补偿我们会好好带你熟悉学院的。这是会长命令。”兴奋地挤眉弄眼的门卫,有着双孩子气的眼睛。腰带上插着根可伸长的棍子。看来翔羚以昨晚的失职为要挟,让两人为火澄领路。这时昂摆摆手说,“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春辅,将之。我必须去做扫除。”减少处罚是为让火澄不招惹更多反感,于是总负责人昂包揽下了大部分处罚,只见他无力地垂下肩。
总觉得有点可怜,火澄三人辛酸地目送他离去。
进入年级大楼后——“这里是食堂。虽然中午人比较多,但菜单非常丰富。我的推荐是凤梨炒饭和俄罗斯牛柳宽面。每日还有特色甜食。”
“有哪些?”
“今天是椰香黄桃奶冻。”
“真不错。”
春辅与火澄在食物方面一见如故。一楼的食堂隔壁就是小卖部,春辅还神采奕奕地抱怨每次都买不到人气商品的芒果奶油包,他和火澄一样喜欢甜食。将之则指着一楼尽头,因为年级大楼造型弯曲,所以火澄越过玻璃窗通过外面看向他指的方向,“那里是医务室。保健老师可是大美人啊。”
“和翔羚比起来呢?”
对于火澄的询问,将之坏笑着翘起嘴角,“和宛如圣母的保健老师比起来,会长既高傲又严厉,但有时又很温柔。这种酸中带甜的感觉才能深深抓住人心。在她面前自然就变成小狗了。会长她连在高年级和老师中都很有人气。”接着他说了句无法当没听见的话,“你和会长果然有一腿吧。”
“别瞎说。”
“在学院能直呼会长本名的可屈指可数。”糟糕!明明之前才被芒阵用实际行动提醒过,直呼名字太显眼了!
“莫非你和会长早就认识?所以会长才那么看中你让你火速入学参赛,而且又仔细地打理你的周遭,连身份都舍不得让你暴露。”由于一些话不能让别人听见,将之在火澄耳边调侃着。春辅也靠上火澄另一边耳朵,“知道时真是吓一跳。放心啦,实际情况不会多问的,已经被吩咐过了。”
你真是被爱啊!在春辅炽热的眼神下火澄心里有苦说不出,种子事件相关者这个身份连同班同学也不能暴露。
“不好,快打铃了。走吧。”
就这样被误解着带上楼。二三楼分别有三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学生会室、教职员办公室和督导室也都在这两个楼层。五楼拥有一座超乎规模的图书馆。六楼是音乐教室及演奏厅。明明早看过平面图,但在见识到演奏厅那金碧辉煌的室内装潢及排场时,价值观好象宇宙旅行了一番,“这里是贵族学校吗?”“哈哈哈没有啦,其实这是由校友捐资。”“上面可以开露天演唱会。”
将之指了指天花板。
火澄忽然想起自己的学校——那片临海岸线的市内景色。海鸥飞过的蓝天下,多样的社团活动各自如火如荼进行的每天清晨。回忆让火澄不禁微微勾起嘴角。大致逛过一圈后,三人回到了一年级教室所在的四楼。好,终于要来了。站在一年级3班门口的火澄吞了口口水。他没有转学经验。
“你就是转学生吗?”
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绿色运动套装的男人手拿书本向火澄发问。春辅介绍到,“他是班主任梁华老师。”
“老师,会长拜托我们带他熟悉学院。”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两个快回教室。”运动装的老师嫌烦似的打发掉将之的说辞,然后率先拉开教室门。春辅和将之在挤眉弄眼地鼓励了火澄一下后溜进了教室。但对火澄而言这扇门却是有些难以逾越的屏障。“你在外面等我叫你。”“啊,好的。”老师抬抬下巴指示后就走进门里。
“班会时间到了!都给我坐下!”
里面传出梁华的呵斥声,火澄静静地等待被叫进去的瞬间,心跳得有点快。在接连的例行事项确认后,“今天,我们将迎来一位新同学。喂!进来吧!”火澄被粗鲁地呼唤了。他吐了口气后打开门。
瞬间,好似湖面结冰了般。
差点收回踏进门里的那只脚,火澄以跨步的姿势一动不动,连视线都无法游移。在片刻冻结脊椎骨般的凉意后——
“喂!还不快进来。”
至此火澄总算解除了束缚。他特意放慢动作回身关门,再稳健地走到讲台旁。最后与射在他身上的视线正面对峙起来。五排五列分布的每个课桌前都坐着一个白制服的身影。有的困惑、有的冷漠、有的交头接耳——毫无疑问称不上欢迎的氛围,这已是本日第二次,看开的火澄反倒从容以对。
“在黑板上写上名字,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听从梁华的火澄,转身在黑板上写上名字——去掉了姓。再次转身后,脱口而出翔羚事先教授的伪造经历。“由于父母调职,而从莲台转来,多多指教。”
这时有人发问,
“莲台的哪里?”
“莲台黄谒区。”
“之前学校叫什么名字?”
“瑞湘中学。”
“诶~~瑞湘中学不是被合并了吗?”
“于是趁此机会干脆转学了。”这样就无从查证了。
对于火澄背书般的说辞,回应的男学生摆出副难以置信的面孔。不会轻易相信的吧,四小时前的入侵者突然变成转学生出现在面前任谁都不会相信。但没办法就算只是台面上也必须这么说。而且会长大人的面子总要给,大家只是想刁难火澄一下。就在火澄继续打起精神严阵以待的时候,
“火澄,兴趣是什么?”
突然间被叫到名字。这是自被翔羚叫过后的第二次,连芒阵都没有叫过火澄的名字。靠走廊倒数第二排的将之向这边伸出援手。火澄吞吞吐吐地回答,“星象观测。”他一时间脑子里只出现这四个字。
“好平凡啊。”
“少罗嗦!”反射性地反驳回去,虽然有些距离但清楚地看见将之露齿一笑,
“大家拍手欢迎他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新人!不是其他班,而是被我们3班抢到了,不是很幸运吗!怎么能不让他看看我们班的作风!会长相信我们才把他托付给我们的,就让我们好好疼爱他吧!”
口无遮拦地说完后,马上响起几个拍手声——春辅、蚜、叶良。“哦哦哦!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嘛!”“会长一定有她的想法。”“不带赢了就跑的,我和米奇这次一定要扳回来。”三人三色的欢迎词让火澄瞪大眼睛。“我们可不能给会长丢脸!就好好疼爱他吧!”“说得没错!”陆续加入的掌声越来越多,最终全班一致的掌声,直到梁华“够了!安静安静!”地大喊才偃旗息鼓。
虽没想过打成一片,但要说现在不感动是骗人的。谢啦!将之、春辅、蚜、叶良!火澄向全班深深低下头,
“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虽然外来者的我这样说很厚脸皮,但无论如何都需要大家的帮助,请帮助我。”
这不只是拜托,还是为昨晚引起骚动和占用名额的谢罪。
“包在我们身上。”(×25)
火澄像刚才回忆时般勾起嘴角。
“好啦!看来你们已经混熟了嘛。”
梁华用不太愉快的口吻揶揄后指着靠窗的位置,“你就坐到叶良旁边去,春辅向后移一个位子。”为了转学生火澄,这个教室在窗口最后边多加了套桌椅。本来和叶良同桌的春辅移到了这个位置上。这样火澄就能与人共阅课本,而且周围就有熟人的感觉绝对不坏。虽然也只是比大部分人多点过招的交情。说起来因昨晚的事不可外传,连班主任梁华应该也只当火澄是转学生吧。
要是暴露了入侵者的身份绝对会给和翔羚对立的势力落下口实吧——竟然把入侵者引进学院!你这个不安好心的人类!想到这里胸口就火烧般,不想翔羚被这么说。要小心点不能露出马脚才行。
“那么马上准备上课。”
与梁华的声音重叠的铃声响起——第一节物理课开始。
火澄本来就不是擅长学习的人种,看着教科书上的那些知识也无法和以前念的比较一下。这题我好象看过、这题到底该怎么解啊?更要命的是第三节的历史课,上层界的历史我怎么可能懂!我国的历史我都没拿过及格分!只有放弃了!一旁的叶良将教科书、文具全部交给火澄,自己顶着副耳机趴在桌子上,肩上的松鼠换到了课桌一角。时不时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你到底在用窒息法的五感干涉干什么啊?
“中午你去哪里吃?”
不知不觉时间已走过十一点,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堂国文课了。教国文的男老师带着副无框眼镜木讷地盯着教科书自顾自,实在是让人想打瞌睡。在一片让人怀疑全班的人是不是都睡着了的沉默中。
春辅从后方用自动铅笔头戳了戳火澄肩膀。
“我想想,就去食堂吧。”
“好勒!就让你尝尝我的推荐菜单!”
“别说得像是你要下厨。”
在课堂上压低声音和后方交头接耳这个景象,简直好象以前那再普通不过的光景,让火澄不禁有些愕然。无视火澄稍许转不过弯来的心情,时间只是匆匆流过,丁零零零——下课铃响了。“啊啊,今天到此为止。”坐在相当于最后排的火澄一节课只听清了国文老师这一句,声音意外的年轻。
“火澄,走吧。”
“喔…好。”跟着念叨着“不早点可没位子”的春辅,刚要两人一起出教室时被那个意外年轻的声音呼唤了。
“那边的你。”
国文老师向着回过头来的火澄询问,
“你就是转学生吗?”
瞬间变成教室注目对象的火澄只能点点头。
但周围的视线已不像早上那般刺骨,而且还带着份守望的感觉。国文老师一头棕发半长不短地遮住耳朵,年龄似乎在三十上下。在火澄回应后眼镜好象闪烁了一下。火澄突然惊觉——对方这是在观察自己。
接着对方开口,
“午休时间,你来我的研究室一下。可以吗?”
“我知道了。”
研究室是什么?但火澄只能先答应。
对方听后便以有些老态的脚步走出教室,春辅立刻凑上来说,“楠老师还是教石珠体系和用法的老师。”想起来了,昨晚不、今早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确实蚜说过楠老师说使用镜笼如何如何的。
“石珠体系的老师找我干吗?”
“算例行公事吧。楠老师会找转学生问话不稀奇。虽然或者说,因为转学生很稀奇。”
“叶良,你醒啦。”
火澄向着在座位上伸懒腰的柚子色后脑勺说道。“我又没睡。”随便回应后叶良头也不回地消遣火澄,“你又被不好惹的人盯上了。谁叫你到处都很可疑嘛!我的米奇这么说一定没错。别被抓住把柄啊。”
“‘又’是什么意思,别瞎说。一起去食堂吗?”
代替回答叶良摆摆手——爬楼梯太累!深刻领悟了意思的火澄于是和春辅两人走出教室。一路上春辅向火澄解释——楠老师是研究石珠的人,教导学生用法算顺便,他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看,就在前面操场旁的实验楼里。平时他都窝在那里,除了上课几乎不见他出来。到了食堂人潮已开始变多。两人像逆流中的小鱼般穿越其中,春辅点了份海鲜蛋包饭,火澄则点了香椿炒饭。当然两人都点了甜点。顺便一提这里的食堂是打卡的,火澄已事先拿到了内含现金的卡。
“研究石珠的人很多吗?”想起鲸也研究石珠,火澄顺便问了句。
“应该不多吧。石珠只要用不就可以了?”
春辅一坐下就先拿起甜点,奶冻上的黄桃看起来分外可口——石珠使用不有属的吗?楠老师会找转学生询问也包括确认这事。总之那个人对石珠研究非常热衷。除此之外就是个普通老师,也没什么传闻。火澄边往嘴里送炒饭边听着。“多谢你告诉我地点。”饭后他谢绝了春辅陪同的提议,一个人走入实验楼。和阳光明媚的年级大楼不同,光是入口就透出股阴森的味道。火澄咽下还残留着刚才黄桃奶冻甜味的唾液,硬着头皮跨开步伐——真亏有人能宅在这种地方啊。
哒哒声空洞地回响。
这栋楼共五层,基本上都是专用教室,只有在固定时间带才会向学生开放一下。整条走廊上毫无人烟。偶尔有老师借这里做研究,楠也一样。但他不单在这搞研究,连吃睡都就地解决——一楼深处的大平方面积就是他的个人研究室加宿舍。火澄听从春辅的说法越走越深,只觉得胃都凉了。
“!”
猛的身后飒啦一声。
火澄以扭断脖子的架势转头。马上又像心脏被打了枪似的整个僵掉。明暗不清的环境里,一双金银瞳射过来。一身雪白的毛发顺滑至极。喵~~她、波斯猫娇声叫了下后转身把屁股对准火澄跑走了——什么跟什么啊。力气全失的火澄惟有转正方向再度踏出脚步。走廊尽头只有扇上了漆的拱形滑门。
在他敲门前,门被从内侧拉开。
“啊啊,你来了。”
在先前衬衫加棕色背心的打扮上又加了一件白大褂。楠以迟缓的口吻说。觉得好象让他久等了的火澄不禁问,
“我来晚了吗?”
“没有。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只有一种模式。”
楠让火澄进门。
门内意外的明亮,阳光从开得很大的长拱形玻璃窗中洒进来。广阔的环境里绿色植物纷纷嚷嚷地占据窗边进行光合作用。中央地带放着两张长条形的专业实验桌,上面镶嵌了水槽,还放满了各种道具。一个圆锥形玻璃器具里,一颗破碎的绿色珠子正散放出绿色烟雾——那个难道是石珠吗?
“这个啊——”
注意到火澄视线的楠拿起那玻璃器具的细口。里面的烟雾没有跑到外面来,“这其实就是种子力量啊。”
“种子…!”
没错,火澄听鲸说过,石珠其实就是种子力量的残渣封印而成。楠持续注视着玻璃器具里的破碎石珠说,“上层界和下层界不同,是神的吐息之地。所以到处都存在认知行为。而且不需要像下层界的付丧那样,必须依凭到物体上才能成形。只要赋予少许的种子力量,就能形成虚拟人格。”
雾煞煞,这种话应该找草结来听!“也就是说——”楠的口吻仍然迟缓到让人起急,火澄注视起被举到眼前的玻璃器具——里的破碎石珠。
“这个还是一个意识,虚拟的。”
“这是窒息法吗?!”
“啊啊,我正好在做改造石珠的实验。不好意思,让你听了些无聊的话。”楠掩饰似的抬了抬眼镜,正要放下玻璃器具,哑口无言的火澄却冲他说,“改造是指,为窒息法造个身体吗?就像小棕那样?”
“你见过改造成功的例案吗?”
这次换楠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张大嘴称赞道,“真厉害啊。”
“不,也不是我做的。是认识的人…”
“我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过。窒息法是意识流石珠中的代表。但也有其他属的意识流石珠,还有些意识流石珠原本就持有身体,不需要像窒息法这样必须共享使用者五感。回到石珠状态就一无所知。举例来说——”
楠一下子打开了话匣。
“黄昏属的射手石珠。这是职业系统能力,所以虽然射手石珠是武器,却只有黄昏属的人才能使用。而且它和一般的刀剑不同,是具有人形的意识流石珠。不但具备共享干涉五感的能力,还能作为个体使用石珠。我至今也只见过一次射手石珠,着实是非常稀有。”
“那个——”
“啊啊,对不起,我太入迷了。”
回忆里窜出一抹令人印象深刻的橙色火焰,火澄对着不好意思的楠问,“我曾看过一个白日属的人使用骑士石珠,虽然好象说什么属性相反啊一下子就打回原形啊…”听了火澄的话,楠睁大眼睛,“骑士石珠的一重能力是萤炎剑吧,当时是引发了什么现象呢?”
“火焰。”
“这是‘驳反’啊。”
“拨反?”
楠纠正道,“是驳反。骑士石珠是暗夜属,所以骑士的剑能产生液态化现象。但本来所谓的武器,就是人人都能使用的——石珠解放就是身体组织受到种子力量的影响从而展现的现象,也有说法是种子力量表现了身体组织的特征。武器类石珠会根据四种身体组织展现不同现象。所以骑士石珠也能被白日属使用,只不过一来代价太大,二来现象扭曲。勉强使用太容易被钻空子。”
淘金者的剑曾一碰到草结引起液态化的刀就跟着展现出液态化的现象,这就是鲸所说的被打回原形。其中也有草结能力太强的原因吧,毕竟那个草结是不但能无视毒,还能封印种子力量的——付丧啊。不是人类——火澄怎么都无法想象这个事实,那家伙怎么看都是精明又嫌麻烦的人类吧——不好,走神了。
“你叫火澄,对吧。”
楠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注意到气氛改变了的火澄绷起神经回答,“是的。”
“能告诉我你的属吗?因为我也是石珠体系的老师。”
“我是,黄昏属。”
“黄昏属啊?很少见。根据我见识到现在的四种类型,黄昏属是最少的。大概就是十个里出一个的程度。”
“是、是吗?”第一次听说。
“那第一次成功使用意向链接,啊,当然是指脖子以下只链接触觉,是在尝试使用几次后成功的?”
“一、一次。”
楠又睁大眼睛,“第一次就成功使用了石珠?是脖子以下吗?链接时间有多长?那武器的使用情况呢?不,你现在能链接一次给我看看吗?”被楠的连番轰炸逼得连‘等、等一下!’都说不出口的火澄乖乖照做后。“恩,脖子以下的触觉算是链接到位。用来链接的时间也较恰当。你说现在能保持链接一个小时左右对吧。以前不久才接触石珠的情况来说,可以称得上优秀了。”楠自顾自地边点头边自言自语。顺便一提,因为没有其他人,所以用来链接的就是楠的身体。
火澄在内心吐槽这是在三位恐怖的女性监护下,用泣血的代价换来的边,“那个,一下子成功很少见吗?”
楠似乎想抬一下眼镜,不过因为他两手的控制权都在火澄身上,所以只能皱皱眉头。“石珠的解放其实可分两部分。从武器上可以明显看出。在武器没有出现变化前,那就证明还未体现身体组织的特征,不算真正的石珠解放。而咒术直接就是真正的石珠解放,一开始应该是难以成功的。”
“但是,黄昏属的武器又不会产生变化。”
“不,不是没有。黄昏属的武器变化只是肉眼难以察觉罢了。”
“什么…?”
看着吃惊的火澄,楠先称赞了他一句,
“火澄同学,你能在动摇的情绪下毫不动摇地控制两具身体,这点很好。能否告诉我你师承何处?”
“对方是个恐怖的人。”
“是吗。那他在教你石珠用法时有没有经常提点你的关键?”
楠的话让火澄的目光一瞬神游起来,但其实和三位女性的生活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周。直到大前天为止,每天上下午都要接受不同的训练。因为三位女性都奉行‘让身体来记住’的原则,所以基本上都是实战。对对,记得师傅曾说过——“意向链接比起五感链接,重要的是领域意识。武器就算再怎么变化,重要的也只有使用武器的基础。”
“恩,你有位好老师啊。”
楠点点头说。好过头了啦!
“就像你老师说的,不管是液态化还是元素同化,武器就是武器。话说火澄同学,你用的是哪种武器呢?”
“刀。”
“刀吗?现在才从头开始学吗?那能请你挥挥看吗?就拿那里的——啊啊,不好意思,你可以解除链接了。”楠拖着被解除了链接的身体走向靠墙放的橱柜。里面有各类颜色的块状物体,那应该就是像鸠拿来同化的材料块吧。但楠走近的却是橱柜旁的雪白墙壁,上面像展示墙般挂着古今中外各类武器,他伸长手臂从架子上取下一柄棕红色长刀——“这是歼虹。”楠小心地将刀交给火澄,
“你来解放看看吧。”
感受着比黑桃来得稍重的分量,火澄将刀慎重地拔出。并听话地尝试使用。在挥刀过程中精神渐渐统一。虽然什么现象都不会发生,但毫无不安,就像数条支流汇聚成一股似的,眼前也越发清晰起来。自己的动作、剑路、身处的周遭、飞溅的汗珠,宛如与世界融成一体,时间不知不觉流过。
“就是这样,这就是集中力啊。”
由于过度集中的反动,火澄有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楠的声音在脑后回荡,“黄昏属的武器变化就是提高集中力——也就是对武器的操纵力。火澄同学,你已经很好地在解放石珠了。你的老师会特别注重你使用武器——用刀的基础,也是为了能让其与武器变化达成相辅相成的效果啊。”
操纵力,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词。没错就在今天,凌晨时分的学生会室里,翔羚向倒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的火澄吐出过这个字眼。明明早该中箭倒下的自己,却因使用黑桃的效果而集中在与叶良的战斗上,最后因收起黑桃不支倒地——早知道就不收起黑桃了,不过这样反而会出乱子吧。
“但即使这样一次就成功也…不,我不是在挑剔火澄同学你的能力,你着实非常优秀——时间再长点的话,即使参加金红夺旗战也毫无问题。”火澄听了一惊,自顾自惯了的楠渐渐将表情隐没在眼镜之下,“可能是你很习惯种子力量,或者说早就使用着石珠,只是你没自觉而已,那么——”
气氛突变,就像日光被遮住般——火澄惊觉糟了!
“可以让我查查看吗?”
瞬间周围跃来几只黑影。
大意了!本来这里就不是可以放松的场所。没切实证据,真要说只有直觉——当最早被叫住时,感觉对方在观察自己。别被抓住把柄啊——明明叶良都提醒过我了!这位老师可能是翔羚敌对势力的人,他是要探察火澄——这个可疑到极点的转学生是不是翔羚找来的帮手。说出金红夺旗战这个词就是最好的证明!火澄会谢绝春辅陪同,也是预感到这情况,以防他听到不该听的话。
火澄反射性抡起刀。刚要对着袭来的一只用刀背打下去,却再次听见那个叫声,手不自觉地停住——喵~~~
雪白毛发甚至能反射出亮丽光泽,娇小轻盈的身躯从火澄停住的手边跃下,一对金银双色瞳仰视着火澄。这又是猫吗?喵喵喵~~不对,周围传来喵喵大合唱,难道说…“啊啊,可以的话能请你不要动粗吗?”猫猫猫,放眼望去起码有五六只,白色的、灰色的、条纹的,看着周围那走来走去的娇小身影,火澄在另一种意义上陷入错乱。这、这到底是!但楠的发言让他瞬间回神,
“原来如此,你真是一再让人吃惊呢。这不是窒息法吧——”
我才吃惊呢!不,不止是指猫,这难道是——
“这是窒息法吗?全部是?!”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也有不是窒息法的意识流石珠,或是本来就持有身体的意识流石珠。不过就算有身体的意识流石珠,就算是人形,虚拟意识就是虚拟意识,但你身上的,这却是——”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火澄焦急地企图突破猫的包围圈,自己在被检查!而且只要能接近楠,不管意向链接还是手上的刀都能用上。
但同时火澄又在想,如果迷诺被暴光了会怎样?不好吗?自己身份暴光,种子事件的真相被公开的话,那不用等到金红夺旗战,翔羚不就能从人类的污名中解放出来了?能看破真相或许真该请楠试试,种子力量也已经由粟落之手归还,但完全封在兰竺石里被菖蒲种子锁住的种子力量应该检查不出来、不、还是不行,就算对立势力知道了真相,也只会把火澄移交神邸,那真相就永远不会被公开了,到时翔羚依然会被阻击——百转千回的思绪又被楠悠哉的一句话打破,
“你不需要那么紧张,我只查出了你身上有不明意识而已,这点材料根本做不了什么文章。虽然上头要我找点借口把你赶出去,但看来是无能为力了。”
“上头…是指?”
“你应该知道的吧,中等部的学生会长是什么人。我也只要找你谈一次就算有了交代,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了。”
最后楠说道,
“啊啊,不好意思,连杯茶都忘了倒,不过你真给我带来不少乐趣啊,欢迎你下次再来。”
“听说你被楠老师找去了?”
放学后。
晚上。
火澄的房间。
虽然没有约好,但自然而然的芒阵还有粟落都来露脸。因为被会长拜托所以只能不情不愿地担负起照顾转学生的职责——这就是对外的说辞,不论是对普通学生还是3班学生,或是会长本人都没有破绽。火澄看了芒阵一眼,今天她还是白制服身影。两条长马尾也依然扎得整齐。火澄开口抱怨道,
“是啊,就差减寿了。我说喂,干吗不早点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吧。”
楠是对立势力的人这件事,芒阵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却理直气壮,“你身上只有一个不明意识,使用石珠的能力也只是普通优秀,再来种子力量又被封在兰竺石里根本查不出来。什么证据都没有,楠老师根本不能拿你怎么样。而且就算查出不明意识,也绝对查不出源头。告诉你多余的情报只会让你精神紧张而已。比起种子事件的真相败漏,你还是小心入侵者的身份败漏比较好。”
普通优秀真是抱歉喔!
但正如芒阵所说——火澄只是‘器’。对白桐的感情、种子力量恐怕连使用石珠的能力都源于此。火澄无法像草结那样封印,更证明了他只是除了器之外什么都不是的一般人。比起这事,曾入侵过学院的事实才比较棘手。不过这也想必早已被翔羚隐藏得密不透风,不会再浮上水面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想着依赖别人。”
说到最后只有更加窝火而已。火澄不禁扭开头。视线前方粟落正打开设于厨房上方的柜子,从中拿出茶叶。对于这个房间里的配置,他摸得比火澄还清楚。今天也是一整身黑地担任沉默的茶水负责人。
火澄突然想到,不知道翔羚是怎么想火澄被找去的事的。她没出手阻挠,应该是和芒阵一样,觉得火澄没什么被挑剔的题材。但还不知道自己身份暴光的她,难道不怕对立势力反而将她的情报泄露给火澄吗?凭今天楠的话就能知道不少事。虽然火澄装着询问的样子混了过去,但铁定被楠看穿了吧。
“会长她很忙。不但有日常学生会的业务,金红夺旗战的相关事宜,还有关于你的情报操作。再加上别看会长才二年级就当上堂堂学生会长,被挤下的三年级里心里不服的也大有人在。到处有人说这是靠理事长的威光。虽然很想多帮帮会长,但一二年级的学生会成员也被说成是受到会长宠幸。”
芒阵说着垂下眼睑。
也是,看翔羚那个样子,再加上还要晚上守护境界,的确是分身乏术没有来管火澄的闲情了。但没想到芒阵那么尊敬翔羚,这倒让火澄有点意外。结果芒阵双颊微微泛红说,“高傲又行动力强,从来不说软弱的话但又不失体贴。值得尊敬的人就是值得尊敬!”你呀,根本是被翔羚笼络了。
芒阵瞪了火澄一眼,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会长有多出色!虽然我身为内应,但还是忍不住为其倾倒了。所以你绝对不能让会长在金红夺旗战上遇到危险!到时要是出什么事,就用你的身体当盾牌为会长挡下!”
“是是。”
畏于芒阵较真的眼神,火澄掩盖似的拿起粟落冲泡后放在面前的红茶。昨天你骂我的话和踢我的那脚一定有认真的成分吧——同时在肚子里腹议着。芒阵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又迫不及待地开口说,“我要说的还不止这样。因为明天三年级里可能有人会找你麻烦,我是来提醒你小心一点。”
为什么我非得被三年级找麻烦不可?
“金红夺旗战虽然是三个年级间的对抗,但低年级的联手一点都不奇怪。今年自然是以会长为中心的一二年级对抗三年级。你被会长看中的事又已众所周知。大家都在传你是会长特意挖来参赛的。”
莫非你们早就认识——火澄想起早上将之和春辅的调侃,那两个不会也误会了吧。话说自己明明今天才第一天入学,已经变成有名人了?转学生可不是珍奇异兽,这所学院还真不是普通的闭塞。
芒阵立刻吐槽回来,
“你可不是普通的转学生。而是被会长推荐参加金红夺旗战的转学生。看在三年级眼里就好像梅雨天的霉菌一样,碍眼到不行!而且三年级里也有与对立势力是亲属关系的人,尽管不知道会长人类的身份和金红夺旗战里对立势力的阴谋,但绝对会被怂恿着来找会长麻烦,也就是把你踢出局!”
“你的意思是要我有仇必报咯?”
谁是霉菌啊?来找茬的人一概去外面谈。芒阵却激动地贴近坐在椅子上的火澄,“千万不能动手!一旦你动手了就是失去资格!因为楠没把你赶出学院,所以对立势力这次就往让你不能出赛的方向下手了。本来你的立场就够岌岌可危的了,千万别再出什么纰漏。当然更别漏出什么马脚!”
你是要我光挨打不还手?
火澄摆出副咬着黄连的表情。“所以我才来事先提醒你呀。明天你就一整天都待在教室里,会长也会让同班同学协助你,午餐都可以叫他们帮你带。对方也不可能在一年级的教室公然找你麻烦。”芒阵热心地劝说道。但躲得了明天躲不了后天,这要躲到何时啊?夺旗战可是在半个月后啊。
而且难道说——火澄指着芒阵问,
“结果你今天来是翔羚的指示?”
“这不当然的嘛,会长和我们的利害关系可是一致的。你不能参赛的话会长和理事长会有危险,而我们得不到境界。所以你也要好好注意,别让对立势力的人看穿你入侵者的身份,否则就出局了!”
烦死了!对着3班学生不能暴露种子事件相关者的身份;对着对立势力的眼线不能暴露入侵者的身份;对着翔羚还不能做出知道她身份的举止。你以为我是哪国的特务啊,这种八面玲珑的事找别人吧!
吐槽归吐槽,自己不做要由谁来做?这都是为了取得境界——火澄暗暗鼓励自己。而且也不能让翔羚因为身为人类这种理由被恐怖分子阻击。一定要忍耐!一旁保持着一贯表情品红茶的粟落真让人羡慕。
就结果而言芒阵的提醒毫无用处,火澄第二天就被赶上了。
“啊?你就是转学生?”
毫无新意的问题,该怎么回答好呢?
站在火澄面前的是一个剃着平头的男学生,当然从制服领口的标记可以看出是三年级。他用戏弄的口吻说话。身后还站着两人。顺便一提场景是在厕所前——就算再怎么忍耐,厕所总不见得叫别人帮我去吧。
见火澄一声不吭,对方嘿地笑了出来,
“翔羚她靠着七彩光环作威作福,现在又弄来个转学生,原来她喜欢这种型啊。”
“马蓝…”
身后的三年级女生劝阻似的叫了声,这应该就是平头男生的名字。见马蓝连都头不回,这次女学长转换方向,
“凉,你也要参合进去吗?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没事茜霞,我们只是来打个招呼。”
另一位三年级男生摇着一口白牙,像是要让女学长放心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火澄听后向着面前三人一鞠躬,
“各位学长好,那么就这样,叶良走吧。”
既然招呼打完了,火澄携叶良赶紧退场。没心情参与这种戏码,火澄还想多享受一下和平的校园生活呢。但是还未从对方面前通过就被一把抓住肩膀,“啊啊?真不赖啊你?不愧是翔羚教出来的,跟她一样不把人放在眼里呢。”不行不行,再忍忍!火澄轻轻摇了摇头。诶诶,一年级刚摆平,三年级就找上门来,自己还真不招人待见。“你摇头算什么意思?有不满就说出来啊。”
贴近的脸咻地挑起有点细的眉毛。火澄惟有装着恭敬的样子说着不习惯的敬语,“快要上课了,没事的话请容我就此告辞。”
“叫我声大人就放你回去。”
忍耐忍耐。
“那个,马蓝学长大人。”
“叫得还蛮好听的。中午帮我去买炒面面包和菠萝布丁包,外加咖啡牛奶。懂了吗?”
“好、好的。”
“再把翔羚的三围告诉我。”
“好、不!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忍不下去了。
火澄一下子像刚才对方那样挑起眉。声音也粗了起来。要上吗?好象很费工夫呢。叶良从一旁**来,你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啊。但在火澄和叶良有行动之前,身后的女学长啪地往马蓝脑后打上去,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就是来做这种无聊事的吗?简直丢学院和三年级的脸。我都要装作不认识你了。”
啪啪啪,粉拳的连击敲得马蓝直抱头。“茜、茜霞!我、我开玩笑的!轻、轻点!”这世上最丢脸又可悲的莫过于夫妻吵架吵不赢的男人。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数消失,马蓝立马变身为要躲又不敢躲的妻管严。讨饶的样子教火澄看不下去,因为最近火澄自己也深有体验——女性真是太恐怖!
“好了好了,茜霞你就饶了他吧。”“凉,快把这个白痴带回去。”把马蓝敲得满头包后又把他推到一边,女学长——茜霞拨了拨柔软长发站定在火澄面前,宛如蒲公英般的温柔气息在周围弥漫开来,
“对不起,我们并不是想要来刁难你。”
以这句话作开场白,茜霞以一个再模范不过的温柔学姐的姿态开口说,“要说没兴趣是骗人的。毕竟我们学校转学生太少见。又听闻你是翔羚学妹的心上人。那可是那个翔羚学妹哦!女强人这个词就像是为她设的!像你这样的孩子虏获了她的芳心,或许也是某种因缘。”只有孽缘而已!“金红夺旗战也是,大家都很期待。一起加油吧。”火澄已连话都说不出来。这都是误会…
“哼!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旁的马蓝重新复活。他吊着细眉,以拳击手般炽热又挑衅的模样放话,“我和翔羚从小就认识了。我家老爹一直看她不顺眼,被她当上学生会长时老爹唠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三年级竟输给二年级!’‘你竟输给那家伙的丫头!’输输输!所以这次决不会再让翔羚称王。但拐弯抹角的事也不会做,我一定要在夺旗战上堂堂正正地赢。今天只是来给你个下马威,给我记住了!”
“呵~还蛮帅气的~这张挑战书就收下吧。”
“干吗要我来收!”
火澄赶苍蝇似的挥掉叶良拍在肩上的手。一旁的茜霞羞愧地扶额,“还说什么下马威,难看死了。”“自说自话的毛病还是一如往常啊。”凉则苦笑道。马蓝无视同伴的吐槽,只盯着火澄宣言说,“剩下的就放到金红夺旗战时见真章,就让我看看翔羚找来的人有多大能耐吧,可不许逃啊。”
“……”
“回答呢?!”
“啊,是。”火澄赶忙低下头,同时心里却想,就算马蓝再怎么斗志高昂,到时一旦出现恐怖分子插手,想必所有胜负势必全都泡汤。他家老爹想必无法体会儿子想要堂堂正正分胜负的心情吧——昨天芒阵提到的与对立势力是亲属关系的人毫无疑问是马蓝吧。马蓝还不知道他老爹的计划,只高喊着要向翔羚扳回一成,但辜负马蓝的反而是他最亲近的人。当然,火澄什么都不能说。
感到某种苦涩在嘴中蔓延,火澄就这样俯下脸隐藏住表情。
这里好象钟乳洞——
鲸怀揣着如此想法一步不停地走在黯然的走道上。两旁不断掠过方方正正的红格子窗。带有湿气的风简直好象某种生物般黏附着皮肤。鲸心生厌烦地想,约在这种地方还真像对方拐弯抹角的本性啊。
终于通道尽头赫然出现一扇装饰繁复、花纹精美的庄严大门。因为对方说可以直接进入,所以鲸没打招呼就用两手推开大门。‘哐嗒’一声久久回荡。门内,挑高的天花板看不清颜色。虽然格局异常豪华,但看不见一扇窗户,更让人觉得阴暗。宽阔的大厅里没有任何东西,到处都是精细的浮雕装饰。
大门正面的尽头,比大厅高出一阶的位置上,只摆着一张风格华古的扶手椅——那简直就是御座。
鲸走到台阶前单膝跪地,
“久疏问候,殿下。”
“好了,抬起头来。”
扶手椅上慵懒地斜躺着一个二十岁后半的成年男子。虽然这已是第二次见到了,但该怎么形容他呢?一头火红,或者说血液般鲜红的长发及腰,现在则垂到地上。中分的刘海下,一双同色但更为暗晦的目光从覆盖住脸下方的檀木扇间射出来。不管是上一次还是现在,鲸都无法从对方身上体会到任何人性化的碎片。会这样想,是因为对方不论是眼神还是摇扇的手势都尽显戏谑。
别把人看扁了!——对方笑对虽仍跪在地上,但已严肃皱眉的鲸。
“虽然是我给了你通信的手段,但会被这么匆忙地找来还真是教人意外。想必是非常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会让你这么急着来见我吧。”
“是的,十万火急。”
无视对方调侃的口调,鲸继续瞪视着对方——这之后他不愿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不会让对方有任何机会撒谎。为了获得真相,今天鲸就是为此而来的。对方轻飘飘地带过了鲸堪称失礼的举动,
“那么,说来听听吧。”
于是鲸低声开口,但并不是毫无保留的全盘脱出,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请告诉我有关‘鸥’的事。”
“嚯~~看来你很卖力嘛。”对方仿佛吃惊般瞬间眯起眼,但鲸已经恨不得朝那张仍不改趣味昂然的脸上一拳招呼上去。本来这都应该由对方主动告知,引导就是其职责,何况事件的起因就在于此。但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不,或许不是全都没做,但每一件事都只是徒增火大而已。
但现在为了得到情报,最可靠的也只有对方。鲸对另一个罪魁祸首的了解只有,是游戏制造者,是付丧,还是草结的关系者,但草结似乎一无所知的样子。所以同样一无所知的鲸只有现在跪在这里,对只能依靠对方这点感到咬牙切齿。对方饶有趣味地盯着压抑怒火的鲸,真是性质恶劣!
“好好,你也不用气得浑身颤抖嘛。”
“……”
“知道了知道了,别再瞪了啦。”
戏弄完鲸的对方拿起遮住发出呵呵轻笑的嘴角的扇子,啪一声收起来。在示意鲸站起后,干脆地切入主题,
“看来你已经知道石珠和虹桥的制造者是谁了呢,距离我上次告诉你种子力量是由谦之一族交由非常规则(巨人族)而后非常规则(巨人族)打开洞口已有两年。那么现在就继续那时的话题好了,虽然没有酒是有点可惜啦。”是啊,就是眼前这个人曾告诉自己种子事件的真相。当时自己将信将疑地把对方视作不太想深入交往的人之一。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距离那时已有两年之久,对方却不论做派还是外表都丝毫没变。怫然站起身的鲸想,这简直是欺诈。
“就如你所想的,鸥只是伪名。它是由下层界的人类决定形态、命题、性质的由人类而生的产物——那是充满了人的杂念,世间的杂质而不得不化作人形的鬼怪。所谓付丧,就是此种生物。”
情报不要白不要,鲸突然想到草结。
乍看之下只是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小鬼——当初就是误会了这点随便牵扯进去才将事情发展到如斯境地。但对追寻真相的自己来说也算求之不得。当知道草结能封印种子力量时起鲸就没把他看作人类了,事后也证明这么想没错。但他虽然被巨人族的后裔称作鸥的大元,本身却好象失去了记忆似的、不、确实是失去了记忆。草结是菖蒲种子的持有者,即是说他是菖蒲的付丧吧。
而鸥可算是他的附属付丧,也可说是分支,两人的关系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亲子,当然草结才是父母。
“洞口打开后,鸥制造了石珠和虹桥。并在距今二十年前,带领大批人类进入上层界,其中有很多他的同类。在一番大肆破坏后消声灭迹,只留下‘游戏’。此后不断有人类误闯上层界。直至今日。”
这时对方又啪地打开扇子,“但最近传来其接触了非常规则(巨人族)后裔的消息。事态发展至今,神既无法毁掉虹桥(种子力量)也无法拿回非常规则(巨人族)后裔身上的种子力量,因为这两者都已经被决定了形态、命题、性质。于是神只有等待非常规则(巨人族)拿回力量的那刻,从其身上夺回。但在神有所作为之前,反而是鸥先出手了——这件事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呢。”
“请问鸥的目的何在?”
“不知道。”
“……”
“你在怀疑我吗?”
对于鲸丝毫不带信任的目光,对方终于从扶手椅上站起。顺滑的黑色披肩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定,一看就知道材质上乘。肩上及腰间的装饰物叮当作响。相较与俨然一副皇族打扮的对方,鲸则是一件反光材质的深蓝色风衣,一如往常风尘仆仆的装扮。对方张开包裹在红色布料中的双臂,
“吾乃诚之一族,只会散布真实,无需妄言。谎言是弱小的表现。只要身为吾族之辈,切勿做出以此掩饰自身言行举止的虚伪之行。说谎是小偷的开始,下层界也有此等好话,你不这么认为吗?鲸。”
“确实如此。旦钟.黎戴森殿下。”
鲸简直是暴着青筋在回答。太阳穴一定鼓起来了吧。诚之一族,即是掌握着世间万千的真相,和保护着种子力量隐藏在下层界的谦之一族,也就是那个罪魁的女人一样,都是神的其中一个面貌。
也就是说——是神族。
原则上神是不会在这块土地上露面的。民众有任何需要解决的问题都上报神邸。虽然名字叫神邸,也只是一般的警察机构。换言之菲这块土地是完全实行民主政治,海对岸的神就算现实存在,也只是名目上的最高位。若非有重大事件发生,决不会越海而来。但这位古怪的神却偶尔隐藏身份在这里游荡。上次在市井相遇,直到分别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次则在清楚了对方是谁的情况下为问而来,使用对方一时兴起塞给的联络手段,最后被告知神邸中心的这个秘密地点。
对方确实是以诚自豪的神族,那么——
鲸毅然开口道,
“确实是您告知我谦之一族和巨人族的事,但其中最重要的关键您却没有对我坦白——就是巨人族打开洞口是因谦之一族被拘禁这件事。”只因缺少了这个事实,巨人族打开洞口就变得像是为作乱上层界一样。
神用扇子遮住嘴说,
“你没问。”
“问了就会告诉我吗?故意不说和说谎难道不是同义词吗?”
虽然对方没有说谎,事实却扭曲了。然后当听到解说员是谦之一族时,思路只往谦之一族倒戈巨人族并制造游戏这个方向一路前进。神的职责明明是引导,对方却能若无其事地误导别人,这二十年间也没有对子民袒露真实。果然难以产生好感,神这种东西果然不值得信任。神却轻笑了,
“…呵呵,确实啊。”
旦钟再次坐回扶手椅并故意从下方窥视,两人虽然同样高,干涸血液般的瞳孔不论俯视几次都好象溅血的玻璃珠一样。“这件事我向你道歉。你是要财宝还是美酒作为补偿?我下次都能帮你送来。”
“我只要事实。”
“那就欠着吧。监视非常规则(巨人族)及其后裔的并不是吾族之辈。详细的情报就由我收集来后向你提供。不过你似乎也知道了不少事呢。这个先告诉你吧,银丸瑞千代——这就是鸥的真名。”
“!”
银丸瑞千代——鲸把这个名字默默刻进心底。
思索片刻后,鲸将至今发生的事及其动向说了出来。火澄的事、草结的事、月蚀和游戏制造者的目的及目前那两个的行动——旦钟面不改色地听完后,摇起了手中的扇子,“原来如此,让非常规则(巨人族)和种子力量提早回归,迫使非常规则(巨人族)将其封印,为的是得到壳吗?没想到种子力量已经在上层界了,不过这倒给了神一个好机会啊。想必礼之一族已虎视耽耽了吧。”
没错,如果正如旦钟所说,有监视月蚀的神族存在的话,那现在火澄和草结两人的所在恐怕已经暴露了。
“那两只小羊背弃了与你的约定,选择了各自的归途。你依然心有不舍吗?你这种善良也让我非常中意呢。”
“多谢您抬爱。”
现在鲸可没空在这里和悠闲的神打哈哈。毕竟。
——神邸要行动了。
周围充斥着“早上好!”“早安!”等各种招呼声,显露出一种学校特有的喧闹风情。虽然偶尔感到视线和有人刻意从旁通过,但火澄依然一心一意地眺望窗外没有加以理会。“哟!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终于有人勇敢地直接找火澄搭话,对方甚至一把环上火澄脖子,使出一招锁颈,让人想无视都难。脸侧钻出颗柚子色脑袋,从极近距离泄露过来的耳机音乐是轻快的POP风。
“要死了啦,松手。”
“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你吃坏肚子啦?”
一开口就没好话,叶良轻瞥了火澄一眼,“要不要我的米奇帮你查看看?”
火澄反射性吐槽,
“免了吧。谁知道会被你查出什么来。别什么都依赖窒息法,去厕所的时候至少把窒息法解除掉吧!”
“放心,连楠老师都查不出什么的你,别人已经没办法挑刺啦。”
火澄任凭叶良挂在身上,他现在连跟别人打闹的力气也没有。虽然眼睛盯在窗外,心却只徘徊在昨晚的事上——昨晚八点,应付完马蓝等三年级和一整天课程回到宿舍的火澄,被粟落带来的消息惊得心慌意乱。他当即“你说什么?!”地大喊出来,粟落却只是照例面无表情地告之“情报确实无误”。所谓的情报就是指——两日前,瑶贵和草结在绿谷市尚文区受到了神邸追捕。
绿谷市尚文区,
即虹桥的原定顶点。玩家通过虹桥上来后最先踏足的场所。当初火澄和草结最先踏足的码头是在绿谷市光启区。因为去白桐的教堂逛了一圈,两人没按原定路径到达上层界。但着陆点依然在绿谷市。因为洞口就开在绿谷市,只不过换了一个洞口边缘而已。大前天要返回下层界的草结和瑶贵前往了原进入点。顺便一提师傅她们是在绿谷市隐宵区。与尚文区隔有不短的距离。所以两人似乎途中休息了一晚,在离开的第二天到达尚文区。紧接着像被埋伏般遭遇了神邸。
“两人现已摆脱追捕,和葛饰会合并隐身。两人不同程度受伤,种子力量无碍。”
昨天粟落的话依然萦绕耳际。
“瑶贵失去了所有魔导士的能力,总算保住了一命。草结身中一剑——”
“什么——?!”
“现在已无大碍。”
听到草结胸口被刺时,火澄浑身不寒而栗。
同样在场的芒阵则惊喃“简直不敢相信”。
“瑶贵小姐竟然…那么瑶贵小姐现在、那个、没关系吗?”她会这么问是因为,粟落和瑶贵都是巨人族的混血。瑶贵使用巨人族的能力驾御魔导士石珠,完全失去魔导士能力的话,不会对巨人族的身体产生奇怪的影响吗——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粟落看了她一眼回答,“情况已经稳定。”
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早上好!”
“啊,早。”
春辅提着书包放到身后的桌子上。转眼间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班会时间快到了吧。就坐后春辅立即从后探来脑袋,“听将之说你今天一早就醒了真难得!明明昨天死气白赖的拖不起来!”“哈哈,我偶尔也会早起的。”昨晚听到那种事,就算是火澄也不可能再睡得香甜。而且之后还听说草结两人逃脱神邸时,受到鸥协助的消息。不是别人,是草结亲口说的——那个罪魁竟然现身了!“鸥非得种子力量消失不可,他不能让其回到神手里。”昨晚粟落如此表明。
“为什么?”
粟落摇头,“不知道。”
如果游戏是为了作乱上层界,那鸥的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事到如今提早种子力量的回归制造壳,为的是带走制造石珠和虹桥的种子力量——但如果是想要残渣,也不必要种子力量消失。利用迷诺打开的洞口残渣,还捡了白桐当解说员,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一定是在图谋什么才对。
“真不知道脑筋好的家伙都在想些什么。”
“嘿嘿,的确是啦。”
春辅立刻接上火澄的自言自语。
叶良则大拍火澄肩膀,
“怎么,和会长闹矛盾了?女人心海底针嘛!这也是当然的。”
“谁在说翔羚的事啦?”
“哦哦,翔羚啊~~~”
“你这是在现给我们看吗?”
“你们两个,人家明明认真地在沉思!”
去去地赶开光会起哄的两人,火澄再次往窗外撇开脑袋。烦心事一件接一件。草结两人遇袭、游戏制造者现身,再来是让神邸行动的人——虽然好象已无须多言,但又不能干脆接受事实。鲸让草结受了危及性命的伤——这个事实…!火澄摇摇头,将鲸亲手刺穿草结胸口的想象从脑中赶开。虽然事到如今自己未免太拖泥带水,但忍不住怀有一丝希望——通风报信的不是鲸就好了。
“喂!进来吧!”
因为光顾着沉思,火澄慢一拍才发现梁华已站在讲台上。同时耳边漏过一句耳熟的台词。下一刻,当看到走进教室的人,
“噗!”
“啊?”
“恩?”
“诶诶?”
各种叹词不断——火澄喷出、春辅和叶良为他的反应惊讶、周围的同学则为了两天前已经上演过的景象骚乱不已。何谓灵魂出窍的感觉,火澄总算感受到了。他甚至闭不上张大的嘴。沐浴在各种气氛中的人物,却仍一脸若无其事。漆黑的头发及眼瞳,眼中寄宿着机敏和超出比例太多的嫌麻烦情绪。平均身材包裹在一身纯白的立领制服里。没扣上的制服底下,一柄插在裤带上的白色日本刀隐约可见。
为——什么会在这里?!火澄就差这么大喊了。
对方似乎也不太乐见事态发展至此般死心地抖了抖肩膀,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说出了第一句,
“我是由于家庭因素从赤川市转来的,草结。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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