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这么做吗?”
残留在简英记忆中的光景,那一年他还只有十几岁。
杂草丛生的碎石路,衣服被伤口流出的血渐渐染红,少年捂着受伤的手臂,在杀手们的围攻下亡命奔逃。
就连杀手都不禁发出灵魂追问,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群西装革履,手持致命武器的人,围攻、猎杀一个受伤的少年,本应激荡在胸中的鲜血,此刻却不停因撕裂的伤口而洒在地上。
尤其,这是一段令少年无比熟悉的道路,这是故乡,从云层透出的光芒,指引他朝向湛蓝如海的晴空。
主宰落星城最强大的家族,接到了灵使议会的指令,要求他们陶家立刻集结力量,去夺走一个少年的生命,理由是为了所有人的幸福。
“他应该是死了吧……”
由陶家组成的杀手沿着湖边堤坝搜寻,不肯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中了那么多枪,铁定是没命了,继续沿着湖岸去找吧,他的尸体应该就在附近。”
杀手们交谈的声音传进耳朵,简英蜷缩着身体,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因剧痛而发出呻吟,他努力回忆一些美好的景象……
为了克制想要投降,寻求解脱的冲动,十几岁的简英不停在心中重复,活下去,无论以任何方式……
自己或许还有机会见到那位少女。
——第八章 故乡
结束活动以后,简英将秦梦音送回了家,少女还是没有完全摆脱心事,纯白如雪的她显得有些无助。
返回别墅,简英倒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端给秦老爷子。
老爷子拆掉了绷带,别看他七十岁了,身体还特别结实,腰板笔直,双腿微微分开,坐姿简直是一副军人派头。
青年把之前在街上转角遇到爱的遭遇告诉了他。
喝下一口咖啡,简英说道:“还是熟悉的配方,我指的是陶家,不是您的环太平洋速溶咖啡,这也太好喝了吧!”
“……原来陶家这么快就与你接触了。”
“近距离接触。”简英双手摊开,比出三十多厘米的长度,“不由分说地派出杀手,陶家维护尊严的方式还是那么暴躁。”
“你了解他们?”秦老爷子问道。
“岂止了解,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跟陶家有过一段孽缘,他们把我驱逐出故乡。”
秦成益面露难色,他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血鸦大人既与陶家有仇,有什么我能效力的?”
“都是一些陈年往事,我早就不再恨他们,何来有仇一说?只不过,他们又在作死的道路上来了一段冲刺。”
秦成益自然明白,简英指的是陶宁,不过站在秦家的立场,老爷子只能实话实说:“在古代,落星城曾经是陶家的封地,他们的血统很古老,也从未在站队方面出过失误,如果追溯起来,秦家在百年前也曾向陶家屈膝,毕竟我们都是……”
“肃灵使家族。”简英代替老爷子说完了那句话。
如今世人已经渐渐忘却「肃灵使」,但他们的存在感始终没有磨灭,只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掌控财富和资源的大型家族。
数千年前,一支种族借由裂空之门来到人类的土地,最初他们自称「乌灵」,低级的乌灵缺乏智慧,依靠捕猎动物和人类为生,它们是前所未有的威胁。
高级乌灵种族则逐渐融入人类社会,这些异族以灵源作为力量根基,很快征服了全部人类王国,可由于数量稀少,高级乌灵不断与人类进行通婚,很快被人类所同化,形成大小数百个家族。
随裂空之门而来乌灵在这座星球不断繁衍,站在人类一方的乌灵为对抗昔日同胞,形成了一支名为「肃灵使」的职业,最初的乌灵也逐渐被人类唤做「恶魔」。
守护人类王国的混血乌灵与纯血统乌灵发展成二元对立的形式,延续至今。
根据继承的力量体系,肃灵使之间也分为许多派系,例如秦家,他们是肃灵使中的「狂醒」一派。
狂醒是最接近乌灵的原始力量,通常是将四肢恶魔化,提升攻击力的手臂魔化、迅捷行动的双足魔化、立体作战的魔化羽翼、最高级别的头部魔化,这些都是狂醒一派的战斗技艺,然而秦梦音的问题却更加复杂。
她的天赋百万中无一,只有最强的狂醒肃灵使才能完成全身恶魔化,拥有这种实力的肃灵使无一例外会被载入灵使议会的文书,可问题是,上帝相当于在倒叙发牌,一开始就达到王牌顶峰的秦梦音,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作为肃灵使家族,秦家早已式微,家主秦成益对孙女的恶魔化束手无策,如果她的情况被灵使议会掌握,那么极大可能性是,秦梦音会被当做恶魔处理,因为她的力量不能自控,对普通人构成致命威胁。
“我唯一的儿子,曾经选择了成为肃灵使。”
追忆故人,秦成益眼眶有些红润,他告诉简英:“因为他的妻子也是肃灵使,许多年前,他就站在这间客厅,向我宣布要让秦家重新回到舞台。”
“……”
接下来的故事,简英多少能猜出一些。
“在对抗恶魔的伟大战争中,他们夫妻双双战死,他们为人类而死,无比荣光,最后留下一个孩子由我抚养,也就是秦梦音。”
从秦老爷子的言语中,简英体会到强烈的意愿,他绝对不想孙女也踏上肃灵使的道路,所以像普通人一样教育她。
即使“成为偶像”这种梦想,秦成益也毫不犹豫地为她完成。
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这句话说来轻松,但灾难终究降临到了秦家。
“或许我们是被诅咒的……”
黄昏残留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染红了客厅地板,秦成益望着自己苍老的手背,言语却前所未有地诚挚:“血鸦大人,老夫年事已高,再激不起什么波澜,唯有这个孙女令我放心不下,若我不在了,你能否代替我照顾秦梦音呢?”
要发下这个誓言,对简英来说也并不那么容易,他讨厌发誓,因为血鸦是言出必行的男人。
“秦老爷子,我的寿命可能不比你长,而且我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但是……好,我答应你,在我存在的时间里,秦梦音一定会平安无事。”
秦老爷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他说:“老夫指的是更深层次的关系,你似乎对秦梦音有些感情,不知可否考虑……”
“喂!那我跟陶宁还有啥区别吗,您这不是把我当成陶家老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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