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时军事法庭的两人 02
我试图用凶狠的目光直瞪过去，而注意到了之后的神夜也还以颜色。
深邃的蓝色。
尤利乌斯是个内陆国，而从来没看见过大海的我，此刻不争气的觉得神夜的双瞳如同大洋之中纯净而闪耀着的深蓝色。
虽然我们现在是身处军事法庭的原被告两端，我还是要认可她作为女人的外表。
即便是口吐恶语但是嘴唇开合的动作似乎是在说情话。
即便是规矩的军装，穿在她身上也不会阻碍若隐若现的身材。
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用修长的手肘靠着扶手，头轻轻歪向一侧，纤细的脖颈上系着一根黑色系带。白皙的脸颊被右手撑着，按出了粉红色的印痕。
“错在哪里了呢……”
我不仅摇了摇头。
“李犬你的出生就是个错吧？”
“现在说的不是我的错！话说我才是原告吧，现在是不是可以真正的回到案件中来了呢？里弗斯裁判长！”
“案件的中心就是你只会打优势仗，然后漂亮的邀功吧？”
神夜开始失去了耐心，头也不抬的检查着自己指甲的涂装。
“就算当时我们处于优势，但是操作机体一下子跳进对方的主力一侧，然后一句‘剩下的都交给你了’是什么意思啊喂神夜！！”
“这难道不正是李犬上士立大功的机会么？毕竟我们很少有胜仗打呢。”
“我虽然目前是个炮手，但是你不控制机体移动我怎么打啊！”
“我还以为李犬大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影响你的英勇表现呢。”
天使的脸果然和恶魔的内心是绝配。
我用手重重的敲击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仿佛是在落下要求肃静的重锤。
但是，
似乎企图用这次申诉来重新获得优势的我被完美的看穿，至高无上的军事法庭正中央，负责本次案件的裁判长已经不见了。
“里弗斯大人？”
我像个走失的孩子一样四处寻找着家长的帮助。
“一定是觉得无法和李犬相处超过三分钟而走掉了吧，这是常识。”
神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家里通过电视看跨年烟火一样，大半是无聊并且带着看热闹的心理。
“三分钟？我们协同作战三年了吧？神夜小姐！”
“和你相处的时候，每隔三分钟我都会在心里杀死三分钟前的自己。”
“你说的什么……生理和心理上都是不可能的胡扯吧！”
我通过通信终端又呼叫了两次，而不紧不慢的裁判长在一刻钟之后，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重新返回正义的公堂。
“我在你们吵架的时候去翻了一下你们以前的电子卷宗，截止今天，209次上诉，其中78次不受理，106次驳回，剩余的是口头警告。你们两个，好歹要尊重一下军事法庭吧？就这么想要解散你们的这个组合么？这次你们两个想让我怎么解决？”
里弗斯双手交叉，平时严肃认真的他此刻仿佛像个生意人一样提出了诉求。
而我和神夜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当然是把我和他分开。”
“当然是把我和她分开。”
————
Targa，
是一种由尤利乌斯国制造，专门针对奥斯帝国的Berserker突击型八爪机体而设计的四肢作战机甲。
和可以在复杂地貌中快速推进的奥斯B型相比，尤利乌斯的T型舍弃了一半的肢体带来的稳定性，换来的是更灵巧的身形以及更快速地移动能力。
当然，四只机械脚移动所伴随的还有更高的操作要求，简单来说就是Targa移动系统和火力系统之间的无缝配合。
也就是同时处在一台Targa里面的两位驾驶员的配合。
在整个尤利乌斯投入的所有第一，第二和第三级作战部队里面，真正可以把Targa的设计优势发挥到极致的人，差不多都在第一级部队里，而且就像应援美少女歌姬一样稀少。
或者根本没有。
就算真的有这样美少女歌姬，她们现在也全部围绕着尤利乌斯首都的王室打转吧？
毕竟前线没有任何应援的价值。
Targa性能的理论值是Berserker的三倍。
可因为没人能发挥出Targa本身的设计优势，
我们的前线在节节败退。
——“尽管如此，我们王国英勇的部队尚能维持目前的事态，绝不会让尤利乌斯有任何倾覆之危！”
如果T型有奥斯的B型一半好用的话，伤亡会是现在的1/4，我们也不会被他们连下几城，一路高歌推进到了尤利乌斯国遮羞布的最边缘。
瓦里安那城。
也就是‘尚能维持’到‘倾覆之危’之间的这条线。
离皇都仅有数百公里，曾经富庶的经济中心，无论是Targa还是歌姬的持有量曾经都是最多的大城。
可是现在城里只剩下了一支小小的第三级部队。
“明天就是106部队在瓦里安那的总突围了，今天下午所有的人都在备战，在写信给家人，在相互鼓励。”里弗斯法官对着面前的木桌敲了一锤，震得装咖啡的杯子地震一般摇晃着，这也似乎是他的意图所在，他继续说道：“你们没有一些一定要在决战前做的，更有意义的事情么？”
“对面可是三支部队联合作战，每一支都是我们三倍的军力，更不用说补给和增援了。如果相互鼓励有用的话，对方今晚也在三倍相互鼓励哦。”
“瓦里安那已经被奥斯围成了270度，我也只有在小时候去皇城观看新皇登基大典的时候才可以这么热闹吧？提示一下，同样会有好看的烟花炸开。”
我和神夜不约而同的否定了里弗斯的正能量动员。
这让法官看起来十分头痛，不得不用手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而至于为什么我们会随便找个理由来解除我们这个作战单元，
谁知道呢，
临死前大家都会有一定要做的事情吧？
说不定彼此分开活下来的几率更高一些。
或许不想看到对方最后一面是血肉模糊。
还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组合，
本来，
就是个巨大的错误，掩盖在了另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上面。
————阿犬，你要保护小神夜哦。
脑内循环着，循环着，这句话似乎从残破的教堂屋顶传来。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钟表，时针无情的右旋着，仿佛把我们一点一点推向前线。
推向等在瓦里安那城外一望无际，密密麻麻的Berserker蜘蛛阵列里面。
推向我们的死亡。
再不分开就来不及了。
“李犬，神夜，我判决这次诉讼理由不充分，驳回原告李犬上诉，我会在这次战役结束后通知你们的上级来处理你们干扰军事法庭的问题。休庭！”
里弗斯最后嘬了一口咖啡，认真的整理好自己的卷宗，径直穿过我和神夜向这个临时法庭的门口走去。
如果明天早晨奥斯帝国按照原定计划向东推进，今天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判决了吧？
夕阳下他的身影就像是一个两足的战机。
“看来今天没机会了啊。”
我望向了神夜，而她此时却并没有看过来。
似乎我太过专注，现在才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哟，果然在这里啊，你们两个。”
玩世不恭的瘸腿烟嗓中年大叔，
用来形容我们身后出现的这个男人，尤利乌斯王国第三级106部队司令林奇来说再贴切不过，画面感和普通的中年老兵并无二样。
里弗斯所说的上级来了。
“亏你们还能在燃烧着的瓦里安那城里面找到这样一个教堂。仪式感真强啊，牧师有了，大战之前交换定情信物？需要证婚人么？”
“司令！”
“哈哈抱歉，我不是有意来开玩笑的神夜，请收回那个要抹杀我的眼神好嘛。”
中等偏上的身高，
破旧的军装自然是没有任何扣子，
胡子上依稀还挂着上一根香烟留下来的烟灰，有些地方还带着烧焦的痕迹。
没有魁梧的身材，
没有第二级部队和第一级部队那些司令们的腔调，
只是一个生存能力比较强的老油条而已。
“里弗斯哟！难为你了呢。”
“林奇……你怎么……”
“火烧屁股了，你还要维持我们至高无上的军事法庭的荣耀。我很尊敬。”
林奇一瘸一拐的走进门来，左摇右晃的迈下了楼梯。虽然副官建议给他配一根拐杖，但是他觉得配了那种东西浑身不自在。
————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连接在一根木头上？
而正因为自由的态度，所以行动上也有了诸多限制，就像T型本身一样。
“你现在怎么能一个人过来？！今晚不是还要制定突围作战计划么？”里弗斯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觉得我们明天应该认真对待的人吧？他眉头紧皱着，一边伸出手扶向了林奇。
“抱歉了老伙计，”林奇右手向自己裤子后面的口袋摸去，巧妙地躲开了法官伸出的手，掏出一个没拆过封的新烟卷，“如果不是做李犬和神夜大婚的牧师，我可能要先请我们的大法官先回避一下了。我有事情要和他们说。”
他指了指我和神夜，又将我们三个人的目光引向了西面窗外的不远处，停泊的一辆黑色高级军用越野车上面。
“怎么了，司令？”
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卷。
“我们好像碰上了一件麻烦事。”
“哦？还有比外面一千台B型团团围住更麻烦的事情么？”神夜站起身问到。
“啊有哦，所以才叫麻烦事啊。”
林奇不开心的啧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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