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蒂尓法推开位于布鲁伊斯红灯区的一件不起眼的杂货店的木门，仿佛步入了一个被时光遗忘在中世纪的空间——壁炉的火烧得热乎，墙上的老吊钟嚓嚓轮转，木桌上油灯的火因卫队长推门激起的气流而摇摇欲灭；紫色的沙漏无声地紧随着时光的流逝，屋内弥漫着一股早已绝迹的异香——
当然还有一位身着补丁满满的围裙的和善老头，他额头上的皱纹诉说着的，仿佛不是岁月的沧桑，而是岁月的仁慈。
“阿伯，请问有那个卖吗？”蒂尓法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布置，就将目光紧锁在了这个老头身上。
“那个是指？”听到客人的询问，老头下意识地转身去娶身后柜子上琳琅满目的货品，但发现没有一个货品的标签能对应上“那个”这两个字，这才恍悟过来，奇道。
“就是那个哦。”蒂尓法挤眉弄眼地凑近老头。
“那到底是哪个呢？”老人家完全没有脾气。
壁炉中木柴迸溅出的火星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但这在墙上吊钟八点报时的喧嚣中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蒂尓法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老人家几乎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而老头一动不动地保持笑意，害得蒂尓法几乎产生了尊老爱幼的想法。
不过，蒂尓法终究还是蒂尓法……
“康斯坦丁·拉布扎多维奇·伊卡因……”平静有力的吐字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但这丝嘲讽分明不是让老者的眼仁从间不容发瞬间变成铜铃的缘故，但蒂尓法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打住：“……还是该称呼您为‘破碎之痕’呢？”
“咔嚓。”
伸手，拔枪，制敌，一切都仅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原本沉睡在柜台下多年的那把漆黑的三统火枪现在稳稳地抵住了蒂尓法的咽喉。不过，看到这曾经令无数豪强望之胆寒的晶武“破碎之痕”积满了厚厚灰尘的、显然缺乏保养的现状，蒂尓法心中还是生出了“它会不会一开枪就卡壳呀”的侥幸——当然，这是骗人的。
“我数三下，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被称作康斯坦丁的老人家在此很完美地诠释了“反差萌”的含义，凶神恶煞地叱道。
“抱歉哦，老头，我可以用跑的吗，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滚得比跑还要慢一些。”
“别逞口舌之利！老子好多年没拿枪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失了准头后果自负。”
蒂尓法忽然哈哈大笑，以口喷薄荷气息的爽朗神态说道：“要不是拆别人的养老院不是我的作风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在布鲁伊斯的街头拿着个破碗在乞食了。”
“臭小子，你——！”
“嘛嘛嘛，老人家，您别生气，跟我这个后生小鬼又何必着恼呢，坐下来，慢慢谈，万事好商量嘛。”蒂尓法伸手慢慢拉开抵在自己咽喉处的破碎火统，一副阳光好青年的模样劝道。
“滚！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这样啊……真是没办法呢……”蒂尓法看上去颇为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刺猬头，然后再次跟老人家玩起了心跳：“如果说，我能帮你把你的女儿依杜莎救出来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看着康斯坦丁脑门上凸起的青筋，蒂尓法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突然脑血管破裂然后一命呜呼什么的，所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康斯坦丁怔然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把握许下这样的承诺。”
蒂尓法以“嗨，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表情耸了耸肩道：“你还是先听听我的要求为好，毕竟龙肉再好，也得有一副铜齿铁胃才能享受嘛。”
“口齿伶俐的小鬼，你老子我吃的晶弹都比你吃的饭多，快说！”康斯坦丁拉起自己污渍满满的衣袖，露出依旧坚实的手臂，而上面全是晶弹痊愈后的坑洞。
“倚老卖老的你已经竖起了死亡的旗帜了。”蒂尓法毫不示弱地回敬道，然后风轻云淡地举起左手，做出手枪的姿势，对准前方的虚空道：“目标，塔克拉维奇·万·布鲁伊斯，噗嗤——”还拟声出爆头的声音。
当然，康斯坦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绝对不是因为这可笑的举动，而两人最后一同相视大笑的缘由自然也是绝对不同的。
“要是能‘噗嗤’掉那只该千刀万剐的肥猪，老子还会坐在这里听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拽得不成人样吗？”康斯坦丁双目赤红，暴怒之情溢于言表。
“那么，你没能‘噗嗤’掉他的缘故是什么呢？要不，我们来交换情报。”蒂尓法饶有兴致地问，完全没有顾忌老人家又在气头上的意思。
“没什么好交换的，拜尔加的人都知道，那只**养的肥猪已经待在他的猪窝里好几年不挪窝了。”康斯坦丁哼了一声道。
“那么，作为交换，我的情报是，那只养他的**早已经死了百八十年的肥猪在明天就会滚出猪窝透气。”桌案上的沙漏在这时刚好滑落了最后一粒晶末，蒂尓法以目力无法捕捉的动作将沙漏掉了个头，让它继续无休止且无意义地见证着时光。
康斯坦丁正要说话——
“接着。”
一颗麦子大小的漆黑晶石被康斯坦丁牢牢抓在手里其中所蕴含着的能量，象征着的毁灭让他感到心悸：“这是——你疯了，你想干掉的不止是塔克拉维奇吧？”
“不，这只是佣金。”蒂尓法对因自己的考虑不周而再次激起老人家已经硬化的心血管的大幅舒张而深感抱歉：“这个，才是屠猪的用具。”
深邃地近乎墨色、但其中又氤氲着浓厚的紫意的晶石凭空出现在蒂尓法的掌心。但康斯坦丁却并没有接住这平平飞来的晶石，只因为他的目光从蒂尓法一出手就深深地陷进了那颗晶石的内部，以至于让这颗价值连城的珍奇落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紫极·路西法？”紫晶系中唯一以人名为名的绝世晶石，有关它的传说实在太多太多了，最著名的一则是第一次水晶战争中，克里斯通的女战神贾拉妮用这颗晶石为与卢拉苏无敌明王帝照天的终极之役画上了句点。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它都比蕴含毁灭一切威能的黑晶系的晶石更为珍贵，但它确实被划分在了紫晶系，这也是无法动摇的事实。
拥有绝对且无法挽回的贯穿一切之力，湮灭的只是个体而不是一切——体现了自然的最后仁慈。
“那么，我走啰。”蒂尓法摆了摆手，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是丢了个废纸球罢了。
“等一下，臭小子！”康斯坦丁咬牙切齿地拾起了紫极·路西法，一把拽住蒂尓法的衣领，锁好店门就向里间走去：“给老子好好打下手！”
说完，里间的床板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康斯坦丁一甩手，蒂尓法被丢了进去。
“哼，还敢骗老子说自己跑得比滚的快？”毫不理会蒂尓法的惨叫，康斯坦丁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
“哇！”
地下室的事物亮瞎了蒂尓法的“真红眼黑帝君”之瞳。
打磨、冲压、熔铸、淬炼……一整套的炼金术装备！
“嗷呜——可咧哇……可咧哇……这里真是本帝君的宿命之地啊！”
刚沿着通道下到地下室的康斯坦丁听到了这谜样的发言，不由一个趔趄——“这小鬼该不会就这样摔傻了吧？”
事实上，他只是眼罩摔掉了，然后，中二全开——
“哦呵呵呵呵……如此完美，如此精致，如此巧夺天工，这不就是本帝君的万年前在神罚之井不慎遗落的御座吗？当时光之女神的讨伐大军就在不远处的十万里云海里追赶而至，本帝君眼看就要被她的‘审判之光’射得形神俱灭，就是你在千钧一发之际为本帝君抵挡住了那一击啊……啊啊啊，这道伤痕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吧……”
“喂喂喂，那是淬炼台啊。”康斯坦丁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最后，康斯坦丁总算是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捡回了眼罩重新套了上去——
“啊啊啊……本帝君还会回来的……”大吼大叫之后，蒂尓法·蒂尓法·蒂尓法回来了。
“老头，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放尊重点小鬼。”
康斯坦丁取出紫极·路西法，放到了打磨器上面，透过上面的棱镜，可以看到路西法里面深邃地流转着的晶脉回路。
“当真是鬼斧神工的存在啊！”康斯坦丁自认为见识过了无数珍奇的晶石，也将它们铸造成了最强大的晶弹，但是当他此刻看到这等传说之舞时，还是忍不住赞叹造化之神奇。
“快点啦，人家很赶时间啊。”来到这个美女如云的国度，居然和一个糟老头同室共处这么长时间，简直是罪不容诛！
“给我安静。”也许是下意识地觉得说“老子”两个字会耗费多一丁点的时间而导致鉴赏路西法的时间减少，康斯坦丁第一次用了“我”字：“将那个固定器拿来。”
第一步要做的是打磨，除去多余的晶脉回路，以保证主回路有更丰沛的晶力流转，也增强副回路的支持和保护作用。
虽然打磨路西法的安全性比起打磨黑晶不知高出了几个几何级，但是稍有不慎，还是会引起可怕的反应，康斯坦丁可不敢冒险，放弃了自动打磨，亲自操刀，目视棱镜，一刀一刻，手法圆润，手劲利落。
蒂尓法从刚开始的不耐，直到专注，最后沉迷。看来古法炼金术的博大精深让他这个中二少年感到了震撼——这应该不是骗人的。
打磨之后是冲压。这一步可谓是将原晶转化成晶弹最危险的一步。一颗拇指大小的绿晶系原晶里面至少有几十条回路，而紫极·路西法作为最最接近黑晶系的绝世晶石，里面光是主回路就有几十条，副回路更是多达千条。冲压理论上要将回路之间的间隙无限压缩，使其在作为晶弹出膛之后能有更高的速度，更可怕的旋转，在命中目标之后能有更强劲的贯穿力，能产生更致命的爆裂反应。间隙越小，反应的威力自然越大。
但过度追求小间隙的后果，往往是炸膛或者在入膛之前就已经报废。而间隙过大，则会成为哑弹——可见，晶弹的炼制，绝对是一门处于象牙塔尖的技术活。
一名优秀的晶武射手，往往都是一名优秀晶弹炼制师——比如说眼前的这位“破碎之痕”康斯坦丁，再比如说克里斯通永恒的传奇，女战神贾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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