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市中都存在着流浪者,这里也不外如是。流浪的人没有家,仅是有一块土地供他落脚就可以心满意足,而那块土地通常被冠以栖身之地,藏身处这样的名字。
两位并不和睦的流浪者的容身处,现在风平浪静。
不过平静的天空也难免会有雨滴落下,所谓无常大抵如此。
两人的栖身之所在旧城区的一栋公寓内。需要先走进漆黑的弄堂,在无路可走时右拐,无视在自己家中开的黑网吧的房东一家径直向前,登上建在被油烟熏得发黑的墙壁旁吱呀作响的生锈楼梯行至顶楼,那就是自称莫兰的医生在前段日子里找到的新家。
不过,用家来形容这栋公寓和似乎不太妥当。流浪者没有假的概念,在只有两人的世界里尽管有家的构成要素却没有在一起生活时同甘共苦的实感,这让彼此间有些紧张的关系显得更为奇妙。据在楼下做小本经营的房东太太所说,她们经常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
“那两个租客在吵架时不留情面,但出门总是形影不离,是对要好的朋友呢。”
偶尔也有类似于上文的评价,姑且不去考虑房东太太会错意的可能性,她们似乎在努力构造一种互相妥协的平衡。尽管价格低廉,但能在这栋公寓常住下来的租客并不多,能让一向挑剔的房东夫妇口中说出褒奖的话,大概也是对两人友好关系的赞许。
言归正传,让视线重新专注于二人的生活。这是一间典型的青年公寓,不大的屋内摆满了前任租客们没能来得及带走的物件,从褪色的沙发到设计精妙的毛巾架,或是修修补补尚能运转的咖啡机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投影仪。用莫兰的话讲,这些都是名为先人遗产的财富,但在白发少女看来,她们就像是两只盘旋在被野狗啃食过的尸体上的秃鹫。
秃鹫们的晚餐是从附近不远处的快餐厅里订的披萨,多少也算的上是奢侈的选择。习惯了家常菜馆的白发少女迫不及待地想换换口味,她在餐桌前翻阅着过期的杂志等待回来后就一头扎进洗手间的莫兰回到餐桌,手边还有因为怒气被揉成一团的当地报纸。只是餐前洗漱未免花掉了太多时间,她无聊地注视着杂志夹层中的广告盼望着能快点结束这一切早点出门。
“能先帮我拿一罐啤酒出来吗,太冰的话我会觉得不习惯。”
淋浴间的门拉开了一条缝,莲蓬头传出的水声和莫兰的请求一起传到了白发少女的耳中。
在饭点洗澡有够蠢的,她在心中暗念室友的不靠谱,一边走向自己并没有用过几次的冰箱。越过倒在地上的书堆,凭借依稀的记忆打开了冰箱上层,从堆满了啤酒的夹层中取出一罐放到桌上。
合上冰箱门的那一刻,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让她警醒,自己确实有在广播中听到关于台风过境的消息,当拖着疲惫的步伐关上窗口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飘落细雨。白发少女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网吧的学生惊惶着出门又被絮絮叨叨的房东夫妇拖回店内,若是雨势不再好转,今晚莫兰或许不会允许她外出,但前两天的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她需要去一探究竟。
趴在窗前的白发少女像是被巫婆囚禁在尖塔里的长发公主,但她需要却不是能带她出门的王子,而是排的上用场的助手。
可笑的是,一个得力帮手比王子要稀缺的多。
浴室的门被打开,热腾腾的蒸气从门内涌出进到屋内。披散着头发的莫兰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空气中还弥漫着柑橘味洗发水的清香。
“不是说过在里面换好衣服再出来吗,为什么提醒了这么多次都没用。”
白发的少女忍不住对莫兰发火却不敢转过头去看她的身影,在她心中莫兰似乎缺乏一种自觉,如果说面对危险慌然逃窜的人是懦夫,那看到陷阱便忍不住闯入的莫兰简直是天下第一的蠢货。
“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能麻烦开一下暖气吗?”
莫兰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见对方久久不去回答,只好亲自动身从缩在沙发角落的少女身旁拿出遥控器,按下开关,伴随的应答的声响,从餐桌的盒子里扯下一块披萨。在她看来自己的舍友就如同梅雨季节的天空一样阴晴不定,而与之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无动于衷。
但晚餐还是很重要的活动,况且这还是难的一买的14寸披萨。莫兰好心地把披萨从餐桌上拿到电视机的桌子前,硬塞了一块到口中念念有词的舍友手里。
白发的少女咕哝着说了“谢谢。”缓慢咀嚼的模样让她想起自己养过的仓鼠。
世界的奇妙之处可能就在于此,莫兰有时无法相信这个妄自尊大的少女居然会表现出腼腆害羞的一面,或许这是她的演技而已,毕竟她以亚兹拉尔作为假名时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只要当做演技就好,这样对她的监视也心安理得。
“想看电视吗,也许你期待的消息就藏在里面。”
莫兰知道她愤懑的理由,原因就在于前些日子里的预言没能应验。她在对方点头前就自作主张地打了半旧的电视机——不知道是哪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显像管古董,熟练的转到当地节目,主持刻板的播音引起了咀嚼着披萨的少女的兴趣。
“依然没有关于死者的消息吗?”
“听也知道吧,只有电影的宣传铺天盖地。”
“那些报纸和新闻,作为信息的传播工具罪该万死。”
白发少女看着机器人样默默念稿的主播,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垃圾,全都是垃圾,由文字、声音、图像构成的毫无价值的信息垃圾。只能知道它想让我们知道的新闻,只能得出它想让我们得出的结论,引导视听者的逻辑而让他们免于思考,人类终会被这些垃圾所吞没最后自取灭亡。”
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她在心中暗暗加了一句,但对现状无可奈何。
相对于白发少女义愤填膺的发现,莫兰倒是再考虑别的事。
她心中的怨恨犹存,但这个嘴边常挂着不知所谓台词的白发少女无法引起她厌恶的同时反而在缓慢解开莫兰的心结,关于自己过去的种种,都随着她的解释而感到释然,最近甚至有想把她当做朋友看待的冲动。
如果能明白彼此间的想法,大概又会互相指责对方不近人情吧。但所幸彼此的心思都暗藏于心,本该发生的争执也还是没有到来。
“所以今天是不能出去吗?”
“这么恶劣的天气也亏你想的出来呢。”
只是毛毛雨而已,用不着多虑。虽然白发少女很想这么解释,但外面大作的风声还是让她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但那天的巷子中绝对有命案发生,空气弥漫着的死亡气息从不会骗人,可没有证据的事莫兰不会相信,就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
另一方面的莫兰倒是觉得没有命案被报道还真是谢天谢地,在她心中白发少女的形象已经和自己追逐着的死神相去甚远,除了相貌以外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她喝着从铝罐上滴下露珠的啤酒,一边听着播音员小姐的碎碎念。最近在网络上引起话题的水果店想着扩大宣传效应,甚至特意购买了广告位,看来确实是生意兴隆。
“要去看看吗,传说中能贩售幸福的水果店。”
“怎么了,之前不是有说要限制我的出行范围吗。”
“只是觉得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有些乖僻的普通女孩,当作犯人看待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伤疤忘了痛吗?”
“不,只是觉得你与我记忆里的那位死神不尽相同。”
莫兰回想着当年与白发死神的一面之缘,尽管有着相似的容颜,但与那如坠冰窖的恐怖相比,眼前的少女称得上是平易近人。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却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唯一能肯定的是,你绝不是她。”
“现在可不是去什么网红水果店的时候,我能预见的死亡不过是个开端。如果媒体不能提供具体的情报,那就由我亲手来找出。”
白发少女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自由,唯有跟随线索找出那家伙才是心愿之所在。
“没有什么凶杀犯罪,也许你有确切的证据,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都被媒体的宣传所缚,但还有机会证明我所说的并非虚言。”
“听着,我宁愿相信没有人死去。”
莫兰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但她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过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议之事,或许与这个少女的相遇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想说服我,那就告诉我理由。”
“那重要吗?”
“不重要,但能让我相信你。”
白发少女看着嘴角含笑的莫兰,大概可以确定对方的意识正逐渐朦胧,要想被完全认同,报上那个滑稽可笑的名字似乎还远远不够。她把瘫软在沙发上的莫兰扶稳,小心翼翼地不去弄下她的浴巾,然后在对面正襟危坐。
“莫兰的职业是医生吧?”
“确切的来说,曾经是。现在只是个偶尔爱去医生里闲逛的怪人而已。”
“医生依靠经验和知识来诊断病情,发现别人常人所意识不到的恶疾。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神乎其技,但你们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外行人鼠目寸光罢了。”
白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香波的味道倒灌进肺里意外的有些舒爽。
“同理,一个仔细观察着周边事物的人能做到什么呢?空气、杂谈、气味、脚步声、喘息的频率、说话的分贝......信息的载体数不胜数,而能从中获取信息加以整合最终得出结论的人就和预言家无异了。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在细节中隐藏的信息又岂止一斑?”
莫兰开始混沌的大脑一时无法接受她口中所说的理论,但隐隐约约却摸到了些边际。
“这就是死神的真相?”
“这就是我的能力,通过观察来预言事态的走向。这场雨将会下到明天清晨,而过不了多久房间就会因为雷击断电,连天气都在我的计算之中,预知一个人的死亡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这些,我看天气预报也能知道。”
莫兰不想打击白发少女的自信,但她所说的实在离谱。
“人为加工过的信息,根本就不可信。”
“那请问,我们该如何冲破垃圾信息的桎梏呢?”
白发少女轻笑着指向雷电交加的窗外,头顶的灯泡挣扎着不想熄灭。
“用双眼。”
“你一定是疯了。”
“啪”,楼下的学生骂骂咧咧的走出网吧,头顶的灯泡也不再有反抗的力气,屋子陷入了黑暗,传来了拿起钥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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