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为肖槐
这里要讲的是肖槐在江雾镇遇到叶云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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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槐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着超越人类存在的意识，通常称之为神。
不过，拜这些年私人家教所赐，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三观正常，绝不是什么电波族非主流意识流之类的。
事实上，即使是在这个唯物主义思想主流的时代，超人类的存在仍旧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典型的例子，宗教。不过肖槐并没有宗教信仰，他可不相信那些家伙会爱人类会带给人类幸福什么的，一想到那种被凌驾之上的感觉就不爽。
这种思想其实是在肖槐懂事前被奶奶灌输的。
那时候还小，对这些是没什么概念，只是想着「哦，原来是这样」，然后全盘接受。
即使是后来接受了正规的教育，也没有质疑奶奶的话，而是想着「大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说得有模有样真是太好玩」。
而他坚信奶奶告诉他的一切，是因为，他深深记得，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人。
奶奶告诉肖槐，那个人是守护世界的神，是拯救了他们家族的神。
在还是孩童的肖槐的眼里，虽然是一个服装外貌行为举止稍微和别人不一样的人，但并没有觉得很特别。不，唯一特别的就是，他讨厌那个人。
当时的他或许是觉得，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会穿着活动很不方便的衣服，明明看起来是男的却留着及腰长发，无论多少岁都不会变老，不用吃饭只要喝水就可以饱肚子，一天到晚没事就找别人麻烦，无论世界上的什么事都会知道......
发觉自己的认知和世界客观的存在有所出入，是在小学三年级老师给他们上自然生物课的时候，生物进化的理论对九岁的孩子来说并不怎么好懂，但隐约意识到了被奶奶称之为神的那个“人”，和大家真的不一样。
而现在，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那种“人”。
因为此时此刻，肖槐正面对着这样一个存在！
在院子里这片茂盛的花草中，他的存在使肖槐恍如置身于另一个空间。
身形很瘦小，一米五到一米六的样子，年龄看起来不过十来岁，也许更小。
少年的身形笼罩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微白光，身后落下稀薄的影子。
透过身体居然依稀可以看到他身后紫红色的夜来香！
他身上穿着的像是古装武侠剧的戏服，白衣长衫，蓝紫色花纹镶边，大概就是所谓汉服吧。
本来很普通的短发反而显得不协调，刘海稍长，几乎遮住了眼睛。再加上夜晚月光较暗的原因，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肖槐能感觉到，他正瞪着他。
隔着铁门站在院子门口，背着吉他包，手里拧着的皮箱在肖槐看到那个诡异的身影时手一滑倒在地上了。
正是皮箱掉在地上的时候那“啪”的一声惊动了那个身影！
本来应该是很凉爽的夏天的夜晚，肖槐也只是穿着印有一只带着耳机的黑猫图案的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突然感觉背上的汗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肖槐离家出走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已经是拥有身份证的成年人了。
应该说自立了。
嘛...没有工作没有收入...
回到曾经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过的江雾镇，准备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想着至少有个地方可以住。
房子样式古老红瓦红墙，稍显沧桑月光下，显得神秘幽静。
它是爷爷年轻时和朋友一起盖的，格局是那时候经典的中间一个厅堂，两边各一间居室，厅堂后面是厨房。
房子不大，包括前后院，被两米高的外墙所围起来的空间占地大概一百平米，到现在已经翻修过好几次，后来还在后院靠着主宅搭了洗澡和放杂物的两间小房子。
记忆中，前院在奶奶的打理下，一年四季都开着花，印象深刻的是春天的栀子花，夏天的夜来香，秋天的鸡冠花，冬天的腊梅。本来以为许久无人打理，现在估计是一片惨状。
看起来，这个未知少年一直有好好的照料这些花草。
现在他们应该是处于对峙状态，彼此瞪着对方，一动不动。
晚上十一点左右确实是容易招鬼的时间。
但是，肖槐的想法是，我可不是因为害怕吓得不敢动！我只是一时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是相信世上是有鬼神存在的，虽然小时候是有见过极有可能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神，虽然一向是处事不惊淡定自如，但是，小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在到达这里之前，可是步行了将近5小时，心里一直想着的是为了离开家而与父亲的争吵，还有回到小时候的家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无论什么事以后再说。
可是突然来这么一出！
这真的是让人完全措手不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肖槐以为自己是累了所以看到幻觉了。
最初发现院子里有人影也只是想着大概是流浪汉或小偷之类的看屋里没人想捞点东西。在乘着月光仔细打量后发现很不协调，最让人觉得不协调的就是人影的身体连同衣服是透明的。也只有衣服和身体是透明的，在他手上拿着的一把锈迹斑驳的水壶没有变透明显得更不协调。看来肖槐出现之前他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在确定了这个少年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于自己的视网膜上的时候，肖槐站在门口就盯着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他是谁？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和记忆里的那个怪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在我家？为什么照料花草？
对我有没有危险？
我接下来是计划住在这里的，我应该怎么跟他相处？
最关键的，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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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
现在是盛夏，今天是个大好晴天，万里无云。
此刻，叶云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洒水壶，仰望着夜空，完全被缀满宝石的深蓝色天幕所吸引。
『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呢~』
花园里，夜来香散发着阵阵淡雅芬芳，更是给这夜色增添了不少意境。
叶云曾经答应过屋主，会好好照料这里的花草。
隔天的晚上，就会到这里来看看，需要的话浇浇水除除虫。
这个位于山脚下的小区，居民本来就很少，过了11点后，基本上是没什么人在外面了。
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有和人撞见，避免了麻烦。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叶云主动避免了和别人的接触。
并不是见不得人，叶云五官还算正常，准确来说是往人堆里一站就分辨不出来的那种。也不是讨厌和人接触，他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任何人。
只是，他有必须去完成的使命---守护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能够普通的生活，他就无法过普通的生活，无法简简单单的去和不相关的人接触。
叶云并没有因为自己独自一人而觉得悲惨，一个人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和同龄人一起玩，也没什么朋友，这些都已经习惯了。
正出神，听到一阵轮子滚动和人走动的声音。
猛的警觉过来，急忙隐去了身形。这只是为了避免误会而习惯性的隐身罢了。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种荒凉隐蔽的地方来，叶云没有兴趣知道。
等滚轴声和脚步声停在门外，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声响，才让他转过头去。
这是叶云第一次遇见真实的肖槐。
「你想不想有一个兄弟姐妹?」曾经有人这么问过叶云。
『无所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吧？我是独生子。』
那人却自顾自的说：「那个奶奶的孙子，如果你遇到他，可以把他当做你的兄弟哦~」
『哈？』
「她孙子被带回去后，她很少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她是把你当做孙子了哦~」
『我还会来陪奶奶的，但这和她孙子没有关系吧？』
「嘛~不管有没有关系~总之，如果你遇到那个奶奶的孙子，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
『不要说得好像我一定会和人家过不去似的！况且，我还不一定会遇到他呢！』
然后，现在，那个奶奶---这个屋子的主人---她的孙子，出现在了叶云的面前。
叶云事先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里的这六年来，肖奶奶的家人都没有出现过。
这种偏僻的地方，就算卖了也不值几个钱。而且他们家也不缺钱。
叶云以为，这里早就已经被遗忘了。
在彼此视线相交的时候，叶云愣了一下。
叶云心想，我明明已经隐身了。
在察觉到有人接近这里的时候，就隐藏了身形。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异常的，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应该是看不见叶云的。
可肖槐盯着他的眼睛，很清楚的告诉他，他看得见他。而且，看样子似乎有点被惊吓到了。
叶云有点无语了，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叶云曾经有通过从那个人那继承来的力量，调查过奶奶的家人。他们家的情况基本上了解。应该没什么理由会让他们回到这里。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想起这里了吗？
不，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该怎么将现状应付过去。
怎么办？叶云不想干涉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干涉他。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然后离开？就让他以为是自己幻觉？
还是好好介绍一番，然后好好相处？像那个人说的把他当兄弟？
或者干脆装鬼吓唬他...吓跑他后以后就不会有人轻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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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场合，需要一方来打破僵局。
『我说，这儿啊，是我家的房子，从现在开始呢，我就住在这里了。』
肖槐非常简洁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嘛~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这做什么，总之，从今往后，我是这里的主人。』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实肖槐是很想说希望他别霸占着别人的地盘赶快消失。自己对这种不明生物没什么好感。但要是不小心惹毛了他，而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底细...
院子的铁门上锁已经是打开的状态。肖槐俯下身扶起行李箱，淡定的穿过前院，向正门口走去。
既然有好好照料这里的花草，肖槐判断这个“人”是无害的。其实是希望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虽然对现状有很多问题，但首要的还是夺下房子的所有权。要不就没地方待了！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肖槐似乎看到他皱了皱眉头。
「请等一下！」透露着还没有变声的稚嫩，是很符合他外貌的少年音。
肖槐停下了来。
心想，不会要纠缠我吧？
喂喂喂...我可是好心将你划到无害那一类哦~不要辜负了我的期待啊...
天气好闷，身上的汗一直冒个不停。
现在他们相距一步的距离。肖槐只要一回头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叶云的脸，即使是透明的。
然后内心想的是，我停下来绝对不是怕他！只是觉得不处理好这件事会很麻烦罢了！
「你叫什么？」
来了！肖槐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后脑勺，因为突然感觉到后脑勺刺痛刺痛的。也许是幻觉...
家里嘱咐过，名字是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更何况是本题不明的『东西』。
慢慢转过身。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刚刚那种透明飘渺的鬼影样，而是实体状态，已经无法通过他的身体看到他身后的东西了。原本透明的身体在实体状态下显现出来的是雪一样的白。头发，眼睛，皮肤，全是月光的冷色，或者说是没有颜色。逆着月光，银色的瞳孔，泛出妖异的光芒，看不出任何感情。
曾有人教过肖槐，在谈判的时候，气势很重要。要建立一种压倒对方的气场，让对方在开口之前就先从心理上畏惧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话说你又是谁啊？在别人的家里干嘛？』直视他的双眼，使出了以攻为守的策略。『放心，我不会报警，你实话实说没关系的~』
「我受屋主所托暂时照看这里，直到屋主的继承人来接手。」
『哈！那就简单了！我就是屋主的继承人，从现在开始没你事了。』
「你的名字？」他盯着肖槐的眼睛里似乎透露出一丝警觉。
『你管我叫什么！』肖槐有点讨厌这个小鬼了。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人，明明他自己才是可疑人物！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继承人？」凭什么乖乖回答他的问题呢？
『不需要什么证明，我说是就是！』就不信斗不过你个不明生物！
他无言的看着肖槐，似乎还叹了口气。「那你为何突然回到这里？这里，已经六年没有人出现了。」
『回自己的家还要理由吗？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这个小鬼看起来挺好对付的。
「你这家伙...」现在在他眼里我估计是个无赖的形象吧。
『在问我问题之前，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既然已经确定对方无害，那就好办多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肖槐是有猜到一点，很久没有见到那个被奶奶称之为守护世界的“神”的存在了，面前的这个少年，必然是和那个“神”有联系。那个“神”曾经在我家呆了一段时间，和爷爷奶奶关系很好，被拜托照顾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让肖槐好奇的是这个少年到底和守护世界的“神”有什么联系？记忆中的那个“神”又在哪里？
「我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果然！猜得没错！
他又开始问，「你的名字？」
『杨信逸。』算了，还是配合他好了。
不过，既然是守护神，那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根本不需要问吧？！
『喂！不对！守护神不是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吗？』肖槐开始怀疑了。从一开始就应该怀疑的！『我见过守护神，根本不是你！你到底是谁？』因为他看起来没有恶意，所以大意了！但是啊，这种非人的存在，怎么能用常理来推断呢？啊...衣服又有点湿了...
「你所认识的那个守护者本体名字是夏侯辰。他是上一任守护者。」他很坦然的回答了肖槐的问题。「而我，是这一任的守护者。」
还好还好，原来只是继承者。『那你的前任去哪了？』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那个前任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而肖槐，绝对会直接一拳打过去，为小时候被他欺负报仇！
「死了。将力量转让给我后，夏侯辰就慢慢衰弱了，不久就死了。」他没有表情的说出别人的死讯。该不会这个家伙也被那个缺德的守护神戏弄过吧？所以那家伙死掉其实很开心吧？
然后，他说道了重点。「我确实知道你的身份。我问你是希望你自己能确定自己的身份。」
『自己确认自己的身份？什么意思？我的身份我自己很清楚。』
「我所知道的肖奶奶的孙子，可是叫‘肖槐’的，而不是什么‘杨信逸’。」
『...』
肖槐，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爷爷和父亲都是姓肖，但肖槐现在却跟的母亲姓杨。据说这是外公极力要求的。
在入学前，是和爷爷奶奶住在这里，叫的是另一个名字，“肖槐”。奶奶说他五行缺木，而她很喜欢山里的那颗槐树，所以给取了“槐”字做名字。其实肖槐现在觉得这名字有点土...
在七岁左右父亲把他接回去上学，然后告诉他他正式的学名是“杨信逸”。之后很久，肖槐都没有适应。好几次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我为什么叫杨信逸，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不是自称守护神嘛？』他绝对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可是你呢？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名字的？」还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话说这种事怎么都无所谓吧！反正只是个便于区分和认识的代号而已。』
「是一样的吗？对于你来说，‘肖槐’和‘杨信逸’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是一样的吗？」他靠近肖槐，脸都快贴到一起了！肖槐后退了一步。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样啊！“肖槐”所代表的是奶奶的爱，是槐树的坚韧，是儿时的回忆。而『杨信逸』所代表的，是杨氏逸风企业继承人...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接下来的生活才是重点。『根本不重要。』
「曾经有人告诉我，‘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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