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压抑的沉默。
雨下得越来越大，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就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或许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谯线下了结论，摸到之前和自己一起被甩上来的包，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转过身要离开，不想多生事端。
他还没想好怎么跳下去，就听见沉闷的“噗通”一声，好似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回头看去，只见刚才使出惊人力气把他拉上来的年轻人此刻脸面朝下，趴在了水里，一动不动。
谯线：“……”
仿生人不会和人类一样做梦，他们休眠是完全脱离感知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
但安里看到了火，这是不曾有过的经历。
是燃烧的、炽烈的火。
变幻莫测的扭曲的赤橘色，红色，血色。
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让他莫名振奋，体内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想要冲破禁锢从他头顶和胸膛迸发出来，烧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那种东西，连余烬都不该留下。
突如其来地，一股强烈的电击感从脖子后面传来，震得他一哆嗦，下意识睁开了眼，眼前却被近在咫尺的强光手电照射得一片惨白。
一个声音轻描淡写地问：“醒了？”
手电被人移开了，他也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同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铁板床上，手脚都被半指厚的精钢镣铐锢在上面，动弹不得。
“啧，小心点，撞坏了就不好了。”他好心提醒拼死挣扎的安里，“你要知道自己很值钱。”
安里简直不相信人性能丑恶到如此地步：之前他还救过他一命，而转头这个人就要把自己卖了。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神色，青年笑了起来。
这个微笑让明明不太狰狞的面容、甚至可以说的上斯文的脸陡然添了几分阴森和诡异。
青年摘下戴在右眼处的修理目镜，取来显示屏，将屏幕对准安里的脸：“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人。”
屏幕里，左上角赫然是安里的照片，右侧硕大的红字映入他的瞳孔里：
“在逃
危险
仿生人
具有自我意识
攻击一名人类并致其死亡
已列入重点通缉名单”
“你看看这赏金，一，二，三，四……这么多零，谁不心动呢？”青年一挑细长的眉毛，微笑着说。
“滚。”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骂人。
“别生气，在把你送给他们之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青年说，末了又加上一句，“只要你不逃走的话。”他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抱歉，趁你休眠的时候，给了你一个小小的'礼物'。”
他故意把“礼物”两个字压得很重。
果然，安里监测到脖子处的温度和其他部位不一样。
“我在你的脖子上安了一个金属环，里面是烈性炸药。控制器在我这里，我不启动，它永远不会爆炸。”青年慢条斯理地向他解释，“但是也有例外，你离我超过五百米，它就会自动爆炸——boom！你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听到这里，安里的资料库里忽然蹦出了关于十区的一些事情。
因为经济落后，生存艰难，环境恶劣，这里的人唯利是图。只要能赚钱的勾当，他们都趋之若鹜。贩毒，黑市，拐卖……什么来钱他们干什么。
别区的异样眼光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在活下去这条路上，他们得拼尽全力往前爬。
人性是弹簧，不会折断，但压得越狠，越是扭曲。
于是面目丑恶无所谓，心如蛇蝎无所谓，口诛笔伐无所谓。
于是他的所作所为成了理所当然。
“你很可怜。”他说。
青年一直微笑着的脸几乎是瞬间冷了下去。
青年挨着他在铁床上坐下，俯视着他的脸，目光森然如刀：“你再说一遍。”
安里无视了抵在额头的手枪，一字一句道：“你很可怜。”
“我想智研所不介意回收残次品。”青年慢悠悠地说，“只要芯片完好无损，躯体什么的应该不重要。”
他的手指摸到了扳机：“而且我也不介意你先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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