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埃里克来说是如同梦幻一般的场景。
今天晚上,老埃里克、苏珊还有自己,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从埃里克能记事开始算起,这样的场合不会超过五次。
“苏珊,前天你还说你在非洲……”老埃里克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呵呵,听说了我们的小埃里克通过考试的消息,我可是立刻办了回国的手续,坐专机跑回来庆祝的哦。”苏珊脸上久违地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嘿,我亲爱的小埃里克哟,让我们为你闪耀的未来干杯!”
“……老妈,别想蒙混过关!你不可以喝酒。”埃里克一把拿走了苏珊手里的酒杯,换了一杯橙汁到她手中。
“什么嘛……小埃里克真是的,今天就高高兴兴地庆祝一下不好吗……”苏珊假装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埃里克。但埃里克只是白了一眼苏珊,无动于衷地喝起了自己杯子里的果汁。
然而,三个人在用餐的时候,却意外地都十分安静。埃里克心里有些愧疚,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本来对他们想说的话应该堆积如山才对,但是怎么会……
眼看晚餐即将结束,埃里克红着脸站起来,对苏珊说:“话说……再过几天就是你32岁的生日吧……”
苏珊诧异地看着埃里克,然后说:“啊?是不是呢?我也不太在意……”
“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不在家啊……大概你明天就要走了吧,所以我现在就把礼物送给你。”
埃里克拿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链,递到苏珊面前。“来,戴上吧。”
苏珊欣慰地笑了,点了点头,然后取下了脖子上的吊坠,说:“站着干嘛,不亲自为你妈戴上吗?”
“啊?好……好的……”埃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苏珊身后,为她戴上了项链。
“怎么样?”苏珊微笑着问道。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很适合你。”老埃里克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子也蛮有品味了啊。”
“真是的……埃里克啊,这种礼物,不是更适合送给你的女朋友嘛~”苏珊坏笑着对埃里克说。
“女……女朋友?我才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难道说,你想让我来当你的女朋友?那可真是大胆啊……”
“喂!才没有那回事!”埃里克急红了眼,“别再逗我玩了!”
苏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埃里克也在一旁忍俊不禁,然后假装没事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老爸你也笑我?”
“哈哈哈,看着你我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苏珊就是这种性格的人,那时我可没少因为她而吃苦头。”
“啊,是……这样吗。我以前一直以为她还挺阴沉的……”
“真是对不起啊,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有机会,会让你多了解了解我的……”苏珊给了埃里克一个拥抱,轻轻地亲吻了埃里克的脸颊。“谢谢你的礼物,我亲爱的埃里克。”
“嗯……不客气。”
“那这个东西,你就来为我保管吧。”苏珊将刚取下的吊坠交给了埃里克。
“这是……”
“这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苏珊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埃里克,“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我们……”
“苏珊……”
埃里克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他抓住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回过神来,自己和克拉尔正在往下掉。
“没办法了……埃里克……我飞不起来。对不起,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没必要道歉,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们绝对不会在这里结束的!”埃里克牵起克拉尔的手,靠在她的耳边,对她说:“你还记得奥维尔说的话吗?”
“他的话……?”
“‘你的魔法,转化效率达到了蝶发动能力所需的最低要求。’这就是你飞不起来的原因!”
“我的魔法……”
“奥维尔能发出魔法,依靠魔法发光的灯笼也亮着,只有你发不出来。也许,你换一个效率更低的方法,就能飞起来了!”
“我,我想想……”
“快点!我们马上就要……”
“咕,只能这样了……”
下一个瞬间,埃里克突然感到身体变重了,自己和克拉尔正处于减速状态,像是在刹车一样。黑暗中,埃里克感到什么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唔……这样的话就……”
他们停在了离坑底两米处的位置,然后像失去支撑似的掉了下来,克拉尔压在了埃里克的身上。
“真是好险啊,哈哈哈,克拉尔。你好重啊,快起来啦。”
但是,克拉尔却并没有回应埃里克。
“克拉尔?”埃里克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克拉尔的样子,想要推她起来。但是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流到了他的胸口,染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一股不愉快的味道弥漫开来。“是血?”
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受伤,那只能是克拉尔了。埃里克一个激灵坐起来,抱住了克拉尔,她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无论埃里克怎么叫她,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不远处,一束亮光朝他们射来,那是奥维尔。
“果然,还是出此下策了吗。不过老夫本来就相信克拉尔不会就这样完蛋的。”
奥维尔不紧不慢地向埃里克走来。借着灯光,埃里克看见克拉尔的左手几乎完全被血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埃里克想着肯定不是摔伤,似乎她在释放魔法的时候就已经在流血了。
“还没明白吗?她没有用魔晶石释放魔法,而是用了其他的东西……这样可以降低魔法转化效率,但是产生的残渣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埃里克这才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他紧盯着奥维尔,后退了两步。
“克拉尔的伤很严重,如果这样放着不管她可是会死的啊。我们的计划需要克拉尔,所以,能请你把她交给我吗?”
“这……!”埃里克当然不想把克拉尔交出去,但是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愿意吗?反正不会魔法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与其痛苦地挣扎,不如乖乖接受自己的命运吧。”奥维尔手中一颗魔晶石开始熊熊燃烧,“那就用这个简单的魔法,以三倍音速击穿你的脑袋吧。”
毫无还手之力,埃里克感到这次可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奥维尔也不由分说地对准了埃里克进行射击。
只听“咻”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埃里克的耳边飞过,将埃里克身后的墙壁打出了一个大洞。一个熟悉的身影降落在了他的前方。
“罗莎!”
罗莎对埃里克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说:“一收到克拉尔的危险信号我就下来了,看来是赶上了。”
“喔,真快啊,果然不能小瞧信使呢。”
“老头子,就你这种三脚猫的魔法水平,还是乖乖投降比较好哦。”
但奥维尔没有丝毫慌乱,他扔掉了灯笼,手中又燃烧了几颗魔晶石。
“我还打算为加雅小姐报仇呢,信使又如何,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罗莎感受到了不寻常的魔力波动,她开始慎重起来。
“蝶,请赐予我更强大的力量吧!”奥维尔手中的光芒变得异常耀眼,连埃里克也感到了不寻常的威压。蝶?蝶究竟在哪里?埃里克环顾四周,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岩石坑,除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其他生物存在。
“不自量力的老头子,难道利用那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就以为自己有多强大了吗?好好看清自己的斤两吧!”罗莎嗤笑着,也拿起一颗魔晶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了奥维尔的手中。
“什么!?”
轰隆隆——
奥维尔预感到危险,但是没来得及逃离,自己就被自己手中的爆炸给炸飞了。
“这样就结束了。”看了一眼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奥维尔,罗莎匆匆赶到了克拉尔身边,熟练地为她包扎伤口。
“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这里啊……”
“你来得真及时,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可恶,上面的人为什么都不下来救我们?”
“是我用信号告诉周围的人不要下那个坑的。”
“诶?罗莎,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你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罗莎看了看昏迷之中的克拉尔,抬头对埃里克说:“你觉得,你降落在地球的那一天,我们是碰巧才会在那里发现你的吗?”
“啊?我记得你说你们的任务是要调查奥维尔……啊,不对,你们为什么要来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难道说……”
“事实上,那天我原本打算调查的地方,正是这个坑洞。”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蝶’的存在了吗?”
“可不要小瞧‘信使’的情报搜集能力哦。虽然这样规模的白雾还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革命派一直在密谋着的事情,我们肯定不会不注意的。我那天带上克拉尔,正是因为听说‘蝶’的能力似乎与魔法的转化效率有关。但是那天与你相遇之后,因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立刻更改了计划,于是决定先去抓捕奥维尔。说实话,我差点以为你就是蝶的……不,算了,总之,‘蝶’的存在暴露给一般民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你明白的吧?”
“嗯?啊,我,我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埃里克看着罗莎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时,克拉尔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罗……莎……”
“安静,克拉尔,你又调皮了。好好休息。”
“可是……埃里克,该怎么办呢……”
“埃里克的去留是吗……也对呢。”罗莎突然不怀好意地看向埃里克。
埃里克这才想起来,罗莎走前曾说过她们会讨论决定如何处置埃里克,刚才虎口脱险的喜悦让他完全忘了这茬。
“本来还打算来罗莎来之前逃走的呢……”
“喂,你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好吗?”
“所以,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
罗莎向上看去,说:“我们出去以后再谈这个事情吧。”
“那边那个人怎么办?”埃里克指着远处的奥维尔说道。
“他可是我们的贵宾啊,当然要请到警卫局里好好招待一番了。”
“呵呵呵呵……”突然之前,从奥维尔那个方向传来了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们……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罗莎,他的身体……”
奥维尔全身像着了火一样熊熊燃烧,但他却和没事一样,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的大小也膨胀成了原来的好几倍。
“啊啊!这也是……‘蝶’的力量啊!这不可思议的魔法的力量,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你们也来欣赏一下吧……代价就是,你们的生命!”
奥维尔随手抓起一大块岩石,那岩石像可燃物一样被点燃了,然后他用力地朝埃里克他们丢过去。
“这是什么!?”罗莎两手抓住埃里克和克拉尔两人,纵身向一旁跃去,躲过了攻击。
那岩石砸在地上,像燃烧瓶一样,他们刚才所站的区域成了一片火海。
“他这是,用普通的石头就能释放出魔法吗?”埃里克大吃一惊。
“你也看出来了?”罗莎的神情显得略微沉重,“看来是我小瞧他了,给了他准备的时间。那么,只能在这里把他消灭了。”
罗莎甩出了三颗魔晶石,径直朝奥维尔飞去。但奥维尔却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魔晶石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像烟花一样炸开了。
“他居然能加速魔晶石的消耗速率,让它提前爆炸!”罗莎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就算是她,也没见过有这样的操纵魔法能力的家伙。
“这里是蝶的领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我感觉继续战斗下去会很危险。得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埃里克感觉情况很不妙。
“但是带着你们两个,我飞不到一半就会被他打下来。不过……”
埃里克发觉罗莎又看向上面,他抬头看时,只见数十个人影从天而降。
“赛普拉丝小队,前来支援!”
“洛特丝下属特别行动小组一队和二队,前来支援!”
他们将奥维尔团团围住,牵制住了奥维尔的攻击。
“你刚才,一直在对上面发送信号?”
“这种情况下肯定要呼叫支援啦,我可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埃里克稍微安心了下来,但他发现好像有人不在。“话说洛特丝她自己怎么没来?”
“救出赛普拉丝她们后,她就回城了。刚刚发生了一起重要的案件,她要去负责调查。”
“发生什么事了?”
“革命派就是狡猾啊,我们一不留神,他们就到处搞事情。”罗莎无奈地望天,“我们处决了奥维尔的手下,但是运送她们的尸体的运尸车遭到了来路不明的袭击,就在通向凡尔纳城的北方通道。我之后应该也会去调查这件事吧……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时,奥维尔周围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面对数量众多的正规军,他居然不落下风,而赛普拉丝她们则开始出现伤亡。
“情况不太妙啊,罗莎,我们……”
“是啊,我们得赶紧出去。快抓住我。”
“啊?等一下,那她们怎么办?”埃里克指着那边正在苦战的人。
罗莎困惑地看着埃里克:“她们?她们不去牵制奥维尔,我们怎么出去啊?”
“不是,我是说,你让她们去送死,然后见死不救吗?”
“这就是她们作为士兵的任务啊。好了好了,埃里克,快跟我走吧。”罗莎背着克拉尔,牵住了埃里克的手,慢慢地飞了起来。
赛普拉丝被爆炸的石块击伤了腿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但是罗莎看都没看她一眼。
蜜蜂们在遇见危险时,会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刺去攻击敌人。但它们的刺勾住敌人之后,会把刺连同内脏一起扯出来,在这之后,它们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现实吗?埃里克才明白他自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逃避这个现实,无论这个世界看起来多么充满希望,但这不是埃里克所期望看见的。
奥维尔又举起了一块石头,瞄准了毫无防备的赛普拉丝,可是没有一个人打算去救她。
“克拉尔,这颗魔晶石借我用一下。”
“嗯?你……要哪个干什么?”
“对不起……克拉尔,罗莎,我……”
但接下来埃里克匪夷所思的举动令克拉尔和罗莎吃惊不已。“喂!埃里克,你,你要干什么!?”
在罗莎惊讶的注视下,埃里克挣脱开罗莎的手,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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