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人在濒临死亡之前会感觉到什么吗？
你知道人在生命危急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吗？
你知道和死神擦肩而过后，内心如潮水涌动一般的那种后怕和紧张吗？
在救下梦雏的生死一瞬，我清楚地感受到了在死神面前，一己之力的渺小和无力。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扑过去的我抱住梦雏，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飞驰而来的汽车就在身后破空而过，如果当时我再犹豫一秒，或者动作再慢上一分，我和梦雏肯定就不是只在地上滚几圈这么简单了。
在跑上马路的那一瞬间，梦雏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跑得太着急，根本都没有注意路上是否有驶过来的车辆。而等她注意到那辆车子，后悔着再想避开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晚了。
她的眼中满是惊恐，就连待会儿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像是放弃了挣扎似的愣在原地，直到被我奋力一扑抱在怀里滚到路边上。
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感让梦雏很不好受，仿佛是一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昏昏沉沉的，随时都有可能要吐出来。可比她更难受的其实是我，不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就连那几下冲击力极大的贴地滚动，也一直是竭力控制着由我自己来承受。
“神经病吧你们，不要命了啊？”在二十多米外的地方，司机终于把车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没有出什么事后，又骂骂咧咧地把车开走了。
我强撑着疼痛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梦雏安然无恙，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
“爸爸，你没事吧？”灵羽连忙从马路的另一侧赶过来，把我和梦雏都扶了起来一边帮着我们拍落身上的尘土，一边焦急地检查我们的伤势。
“我没事。”我费劲地站了起来，来不及检查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梦雏，看着她外表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沾染上多少，这才放心下来，关切地问道：“雏儿，你没受伤吧？”
梦雏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的眼眶中早就已经噙满了泪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要决堤似的。
看到梦雏只是受了些惊吓，一点事情都没有之后，我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刚想伸出手擦去梦雏眼角溢出的泪水，她却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步，躲开了。在我讶异眼神的注视下，梦雏很是认真地向我深深一鞠躬，似乎是在感谢我对她的救命之恩。
“谢谢，谢谢你……叔叔。”梦雏强忍着泪水，还没来得及转身，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了，就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哗啦啦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叫我……叔叔？
望着梦雏一边哭着一边跑向杨元提的娇小身影，我心中的那种失落和无力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心头。
梦雏是担心我会以救下她一命的事情作为条件，要挟她来换取那个徽章吗？还是她担心自己内心太过内疚，会忍不住地把徽章再次交到我的手中？
可是救自己的女儿，需要条件吗？需要回报吗？
我当时内心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冲上去赶紧把梦雏救下来，什么徽章、什么车速、什么成功率、什么生死，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我从来没有想着凭借救下梦雏的这一功劳换得她的徽章，可梦雏却只是认认真真地对我表示着她的谢意。
越是客气，距离越是遥远。
不仅如此，梦雏还改变了对我的称呼，即使她的声音很轻，即使她的眼泪很委屈，但我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那两个字——“叔叔”。
梦雏扑进了杨元提的怀里，劫后重生的后怕促使着幼小娇弱的她放声哭泣，她把自己的头埋进杨元提的胸膛中，就像是骆驼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沙漠里，不愿意出来。
而杨元提则是一边轻柔地安慰她，一边微微笑着拍打着她的身体。
要是不明所以的路人经过这里，可能会在心里不由地感叹，这么温柔细致地哄着怀里哭泣的女儿，这个男子一定是个非常疼爱孩子的好父亲。
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温和，就像是冬日悬挂在天空的太阳，明亮而且温暖。无论是安慰的言语还是神态，他的动作总是这么绅士，似乎一举一动都能让女孩子感受到他的性格魅力，对她倾心。
就是这样一个有钱又温柔的体验师，获得了梦雏的“芳心”，在我这拿回了那颗记载了我和梦雏难忘回忆的小雏菊徽章。
杨元提和梦雏走了。司机开着一辆低调的宝马将他们接上了车，驶向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京华中心体育馆。而我则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的车子都消失了，这才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失落完全掩饰不住。
“爸爸好像很伤心的样子。”灵羽看我满脸颓废的神色，问道：“爸爸不想着去帮一帮雏儿吗？”
“帮她？”我苦笑着说道：“她的一天过得这么幸福，有什么需要我去帮助的？”
“可是雏儿过得并不高兴，爸爸没有发现吗？”灵羽没有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给我各种提示，而是直接告诉了我她心中的想法：“快要出车祸的时候，爸爸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可是杨元提却什么都没做，就连到最后雏儿已经被救下来了，他也没有向着这边走过来。没有向爸爸道谢，也没有安慰雏儿，难道爸爸不觉得这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杨元提根本不关心雏儿？”
“对于他们这些有钱人来说，我们这些孤儿院里的孩子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我们出了车祸，他也能用钱摆平一切，毕竟他经常给孤儿院捐钱捐物，少了一个孩子却能得到一大笔钱，院长、阿姨她们一定也不会不满意的对不对？”
我被灵羽的话吓到了，猜测地说道：“所以说，杨元提虽然表现地非常温和善良，但他其实是有目的的，他带雏儿去各种地方，也只是为了……”
灵羽直截了当地说道：“徽章！”
“……”我看着杨元提和梦雏刚才所站的位置，回想着他脸上总是悬挂着的绅士笑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然而，此时在我的心中更为震惊的却是灵羽的推理能力和观察能力。只是刚刚路边相遇那一个照面，灵羽就把事情背后的真相推测出了大半，这种高智商的小丫头，实在是太罕见了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讶异地问道。
灵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觉得雏儿是被杨元提用软暴力威胁了，不然雏儿和爸爸关系这么亲密，不会乖乖地听从他的话，把徽章要回去再给他。”
“软暴力？”我无奈地笑了，可笑容却是那么疲倦，那么无力。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钱没权，我有什么资本去和杨元提抗衡，就算梦雏真的如灵羽所说的，是处在软暴力的情况下，我又拿什么去拯救她？
灵羽想了想，说道：“爸爸这几天每天都要带不同的女儿，肯定很忙，也没有时间去调查这件事情。如果羽儿能想办法在雏儿那里把事情的经过问出来，爸爸愿意帮助我们吗？”
“当然，如果杨元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的话，我一定会向养成体验馆举报他的。”想到梦雏带泪的眼角和低落的心情，我的拳头也不由攥了起来。
于是灵羽拿出了手机，和我交换了号码，留着备用，说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羽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果然是聪明到让人害怕，难怪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了。”我忍不住地说道。
“咯咯。”灵羽忍不住偷笑起来：“所以爸爸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呀？和羽儿在一起的时候，爸爸明明也没有特别害怕呀。”
“那是你的聪明没有针对我。”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你今天是为了过得开心一点，刻意装的像小孩子那样吧？”
灵羽可爱的小脸蛋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哼，羽儿本来就是小孩子的啦，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又不是没看见。”
一听灵羽说道这个，我又不免有些脸红，连忙扯开话题：“好了好了，那我们先去学校看看吧，不然等天黑了，可就真的不好进去了。”
夏季的太阳落山很晚，但是天色虽亮，路边一列列路灯也依旧是按照设定的时间一起亮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盏盏挂在低空的星星。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漂浮在空中，观赏着这座华灯初上的城市，便会发现点点星光逐一亮起，不一会儿就把整座城市点缀成了灯光的海洋。
下了公交车后，我牵着灵羽离开主干道，七拐八拐地穿过好几条街，这才到了我们最后的目的地——湖西小学，也就是我和可儿小时候所读的那座学校。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湖西小学已经由原本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工小学变成了京华重点建设的特色小学，无论是师资条件还是硬件设施，比起当初来说都有了很大的改善，而校园面积更是扩大了两倍，修建起了新的教学楼和体育馆。
漫步在校园里，我一边感慨着母校的变化，一边和灵羽介绍着教学楼的分布情况。从她眼中闪烁着的明亮星光可以看出，灵羽似乎对上学这件事抱着极大的兴趣。
“爸爸，如果我读了小学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去学校的图书馆啊？”灵羽摇着小脑袋跟在我后面问道。
湖西小学的图书馆经过几次扩建和修整，外面都刷上了一层崭新的暗金色，整个图书馆外表看起来非常漂亮，即使是在校外便能一眼看到，站在图书馆下面抬头看去，就显得更加精致了。
灵羽本来就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在孤儿院里就把那里面的书基本看了一遍，现在看到图书馆更是看到了宝藏一般。对学习一直保持着极大的热情，难怪她年纪小小却如此聪明。
我回答道：“是可以天天去图书馆啦，不过学校外面也有很多图书馆啊，爸爸家外面的那条街就有一个小型图书馆，虽然没有这么大，但是也是可以免费看书的。”
第一次感受到宽敞校园的灵羽羡慕地说道：“可是羽儿想读小学。”
“额，不合适吧？”
于是灵羽便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呀？读小学不好吗？还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不可以和大家一起读书。”
“不是啦，我是说你太聪明，老师教不了你。如果不管你的话，你会让老师很头疼，如果管你的话，你又不会听老师的话。”
听了我的解释，灵羽更是困惑了：“为什么管我的话，我会不听老师的话，这两件事好像没有关系耶。”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社会经常是唯成绩论。如果一个学生成绩非常好，那就代表他很优秀，老师也会把更多的心血和资源倾斜到他的身上，但是相应的，这个同学的话语权也会提高，有的时候成绩太好了会很自满，然后就不听老师的话。”
这下灵羽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爸爸小时候一定很听老师的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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