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天脊般的光柱破土而出,陆续捅击火巨人的下盘,攻击速度迅不可及,火巨人根本无法躲开。光爆中气流分裂,扬起的沙尘与烟雾将亚历山大的视线蒙蔽得几乎一无所见。他闭上双眼,以极轻微的幅度摆动右手,手掌上的光之眼灵精敏锐,他的视角已切换至战斗地的上空俯视角。从该视角他看到的,是一片沙霾中依旧明显的人形火光。
「果然没这么简单…」
突然,一阵足以烫伤肌肤的沸风迎面而来,亚历山大一记光闪击瞬移至侧后方40米外区域,而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被烈焰缠绕的巨大双刃斧猛然挥落,将大地击得粉碎。扬起的劲风彻底将沙霾掀开,震飞的数十坨土草块如箭雨般纷纷坠落,火巨人四周火点斑驳,如同众星捧月。
没有时间停歇———无论是卢翁还是亚历山大。一排钻筒状的火矢骤然间电掣而至,并带着高速的螺旋运动,亚历山大埋头向前,撩剑掀起,十面盾状的光壁雀然筑就,将一众火矢拦截下来,火矢熄,光壁碎,轰鸣声声,山崩地也裂。
卢翁的眼睛对亚历山大释出的光已十分敏感,就像装上全自动追踪系统,只要一瞄到光痕身体就会自然运动起来。巨斧狂花乱舞,挥动开万千火花,但每一次极具破坏力的攻击总是棋差一着,在速度上落了下风。亚历山大并没有用瞬移的伎俩,但他本身的速度就已十足迅捷,相比之下,庞然大物的火巨人发起的攻势就显得和慢动作一样了。
但是,这种猫捉老鼠式的追逃游戏早就在卢翁的预料之中,对方能用光速移动,某种程度上讲自己根本不可能击中他。落空的攻击并非毫无意义,卢翁对自己的战法成竹在胸。
「为何明知打不中我,他的攻势却依然千篇一律?」亚历山大闪转腾挪之余不禁心生疑惑,当他回顾火巨人每一击的落点时,心弦一凛。
若将每个落点连成线,正好是个圆!
亚历山大停下飞奔的脚步,像是礼节性的谦让,火巨人也随之收手,隔着那几层透明的火焰甲,置身其中的卢翁那张诡计得逞的狡猾笑脸极具挑衅意味,一道扼杀夜色的火筒业已筑就,将火巨人与亚历山大困居其中。
“你可以冲撞试试,保证把你熔了。”卢翁给了一个危险的建议。
亚历山大没有理会,他环视这个底部半径约有二十米的、完全封闭的圆筒结界,除了斩杀卢翁,他别无他意。但是包裹在火巨人身外这层厚厚的火甲,有那么轻易击碎吗?
卢翁将大量高纯度的魔力在一瞬间进行变形处理,成象为火巨人,变在火巨人表层加固防守,这样惊人的技巧,恐怕当今世上能做到的人不超过十人。毫无疑问,一般程度的攻击无法对卢翁造成伤害,魔力的凝聚与攻击点的正确选择将成为致命一击的必要条件。亚历山大需要时间做准备。
当然,他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对付卢翁:那就是纯走位躲避攻击,拖到卢翁魔力耗尽再行反击———毕竟搞出这么夸张的东西需要消耗非常大量的魔力与精力,考虑到卢翁年事已高且身上有伤,也许他支撑不了多久。但纯粹的逃亡是武人的耻辱,亚历山大不屑于这种做法。而且从他和卢翁大打出手的那一刻起,敌人的援军就已经上路了。
他开始了光的疾舞。
尽管火圈的布成极大限制了亚历山大的活动范围,但卢翁的攻击依然招招落空。从两人遭遇至今的二十多分钟里,卢翁没有一次攻势能波及亚历山大,而火巨人已遭受五次重剑劈砍,虽然也没有形成实质性杀伤,但在卢翁看来,自己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不可饶恕,忍无可忍。
这个老头可是大陆上最强大帝国现役惟一的五星上将,是已经载入历史的传奇名将,是历代昂斯特君主最为倚重的顶梁柱。但现在,这个了不起的老头像个傻子似地追着那个低等种族的年轻人跑,被溜着圈儿戏耍。
“呜啊啊!老夫受够了!”
火巨人在他的愤怒驱使下变得异常暴躁,飞转的火焰齿轮从肢干间卸下,如回旋刃般向亚历山大飞射而去,其速之迅,并附加着巨大的气旋,亚历山大知道光靠脚步很难躲开,使一记光闪击瞬移至位于火巨人背后的半空中,向着那烈焰鬼神刺出一簇巨大光箭。崩然一响,光火两向,火巨人巍然不动,亚历山大戛然而坠。
「外皮居然这么硬。」亚历山大颇感意外。
“就是现在!”
下坠之时,任你如何翻转舞曳,动作幅度也无法改变多少。卢翁算准了亚历山大落地的点,并认定他无法再次使用瞬移的招术。
任何需要消耗魔力的魔术都需要酝酿魔力的时间,时间长短取决于所需要的魔力量多寡,而同样的魔术,使用者的魔力纯度越高所需要的量也越少。当魔力酝酿结束后将魔术使出,下一次要发动同样的招仍需在此酝酿,这个酝酿时间人们通常称之为冷却时间。
亚历山大刚刚瞬移绕背竭力一击,这是极其冒险的举动,他停留在半空进行攻击,如果不能一击克敌,落地时几乎必定会受到卢翁的攻击。而瞬移技才刚刚用过,其间只过了几秒,面对卢翁毁灭性的攻势,他有办法躲开吗?
「他死定了!」卢翁嘴角上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巨大的双刃斧呼啸而落,炼狱的獗红染赤了茶色的眼瞳。亚历山大静静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烈焰斧刃,他双手攥紧大剑。
突然,一声像是小孩子的无邪呐喊。
“光爸爸!”
突然,一阵像是要将天地颠旋的毁灭的风。
一团气流,一团强烈到呈现出奔虎图腾的气流山呼海啸般驰涌而至,重重地撞击在火巨人身上。烈风席卷苍茫大地,一抹光束如沙漏流沙般消逝,躩起的妖火寂然熄烟,奋勇的死士轰然倒地,不服老的暮年烈士口吐鲜血面色惨淡,他浑身麻痹冰冻,但屹立不倒。
“天啊…真是该死。”
卢翁瞥向远端的矮丘上,亚历山大在虎风余劲中如山般凛立。
“这一瞬的迟滞,你就能用那招了?”卢翁问道。
“瞬息之间,刚刚好。”
“唉…”
卢翁垂头丧气,又瞅了眼另一边笑嘻嘻、风尘仆仆的德科·泰格,无力的愤怒与屈辱感化作一声苦笑,他又看着自己因肋骨尽断而凹向内部的身体,感受到被恐怖力量碾压的绝望。
“这就是白虎之力啊。”
“哦,是老将军啊,”德科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光爸爸之间有第三者插足,不禁面带嫌恶之色,“是白虎之力啊,怎样?”
“你妈死了。”卢翁笑骂。
黎明的曙光披照在他被焦土与鲜血淋溅得狰狞肮脏的白头上,权当给他来了次时髦的染发。在逐渐昏暗的视线余角,沐浴在晨曦之下的亚历山大如同上帝般光鲜明亮,那是熟悉的身影,却更甚于前人。
苍空,狼烟,疾风,焦土,还有渐冷的血,他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矮小的身躯砰然倒下,伴随着碎骨碰撞的干脆声响。天亮了,天也黑了。
(篇目三,“山崩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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