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昏睡之中传来了兰宇的声音。
“唔……”我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但是五感却违反了我的意志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说啊，快点起来，我们要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了。”兰宇再次摇了摇我，“外面下起了奇怪的雾，可见度越来越低了，如果现在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虽然话说的好像是要火上浇油一般，但是语气却异常轻松。
况且，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比起不知道在哪里像是春游一样住两天，还不如在这里好一些。
比如说，这里有一些我非常感兴趣的事。
我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有着一块淡灰色的痕迹的墙壁，心里开始涌现出了今天收集到的情报。
这里发生过猎奇的杀人案件。
两个人一个是自杀一个是他杀——不过在明显是当场死亡的两个人的密室之中，却丢失了原本应该在那里的一个东西。
“大型地下水提取器控制台”，是一个被称作这东西的台式控制器。
不过那个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奇怪的是不仅是控制台，连控制台底下似乎也被抽离了一块圆柱形的水管——
不过，从那个圆形通道里并没有发现水，或许是干涸了的样子。
之后案件搁置了下来，然后非常突然的，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一切都太过自然和突然，像是事前安排好的剧本一样让人不可思议。但是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却是一种求知欲，以及对于这件事意外感受到的扭曲的艺术感。
“喂，我说你，不动一动吗？”再次传来了兰宇催促的声音。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不了，我会在寝室等你回来的。”
“哈……”身后传来了似乎有点轻松地笑声，“是这样啊，说实话我也不想四处折腾，正好困了，我也睡下好了。”
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嘛啊？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开始运动了起来，然后鼻子里突然传来了一股类似曼珠沙华的香味。
“兰宇。”我说道，“你喷香水了吗？”
“没有啊。”背后传来兰宇悉悉索索钻进被子的声音，“这种味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有了，好像是打扫卫生的时候喷上的吧。”
“嘿~？”我其实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要通过无聊的话题睡过去而已。
就结果而言，我是成功了的。
耳边响起了低沉的汽车马达转动的声音，然后没有半分钟就听不到声音了。
接着，寂静包围了我，兰宇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慢慢地，我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我梦见了廉一。
她是我今天第一次遇见的同学，应该是同样一年级的学生。
之后在我把行李送回寝室和兰宇结伴出门准备熟悉校园的时候又一次遇见了她，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起参观了学校。
拜其所赐，仅仅一天我就把学校的结构完全的掌握住了。
其实并不是多么复杂的地形，只要走上三遍左右认真看一下就能知道哪里是哪里了。
还有，今天在走到宿舍后面医务室旁边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墙角后面盛开着的一小束不知名的花。
它叫“曼珠沙华”。
而梦境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廉一、我和兰宇都盯着这不可思议的花出神。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开在这里？”兰宇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是似乎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疑惑的样子。
“大概……这周围偶尔有着类似的气温、适度以及土壤吧。”廉一也不确定的说。
我持续的沉默着。
之后我说了什么来着？我会想着。
我清楚自己在做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晚上做的梦都能回想起来并且全都明白，这只是梦。
但是没有一次做梦让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醒过来。
“这个是梦啊……”我轻声嘀咕了一句。
既然是梦，那就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嘴巴却动了起来，不受自己控制的接着廉一的话说了下去。
“嘿~这种花还真是独特啊，说不定这要成为第一个我看着就能认出来的植物呢。”
廉一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用她未成熟的脸看着我：“那个，你知道曼珠沙华的花语吗？”
“啊，我记得是关于爱情的什么的吧？”兰宇插嘴道。
廉一却摇了摇头，然后原本带着笑脸的表情覆盖上了一层阴霾：“这已经是第三次或者是第四次说了……于越。”她看着我，然后缓缓张口——
杂讯——
噪音——
混乱——
蜂鸣——
然后就在心烦意乱之中我醒了过来。
“哈……”缓缓地叹了口气，然后在意起了她在梦里说的“这已经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的这句话。
似乎，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禁质疑着自己的记忆。
在梦境之中的我并没有按照我的意志，而是以一种发生过的重放姿态对我传达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试想一下，如果这是真的……
不。
毕竟这是梦而已，只是大脑传来的残留的信号，没必要那么在意。
可是。
曾经不论什么时候，我的梦都没有无法控制过——
但是。
不停地否定和转换自己的思考，结果什么都没有想清我就爬了起来。
有必要找廉一谈一下，下定了决心的我刚想要穿上衣服。
“你醒了啊？”兰宇的声音从窗户旁传了过来。
我直到这时候才注意到，兰宇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已经穿好了一身衣服靠在窗户旁盯着手机：“手机没有信号了，寝室楼的电似乎也被切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是啊，真是不幸啊。”我透过兰宇的身体看了一眼窗外，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说起来，能控制电源的也只有寝室楼的那个管理员大叔了吧？还真是的，和他的长相一样不通情达理啊。”兰宇碎碎念一般的说，然后离开了窗户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哎……”我深深叹了口气，“这种天气如果出去的话，根本就是和抹黑一样啊。”看着外面良久之后我泄气的说道。
这种天气别说找到廉一了，就是想要去哪里都要摸一段时间。
“廉一的话。”兰宇低头说道，“她去食堂了。”
“你这么确定？”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但是却突然发现自己暴露了。
“啊哈，果然是在想廉一？啊啦，我和你说，那个妹子说不定是跳级上来的，虽然真实年龄或许真的和我们一样。”
我沉默着继续穿衣服，结巴的说了一句：“我……那个，只是有话想要问。”
“嗯……”兰宇歪着头，像是蛇一般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我，“我和你一起行动比较好，毕竟现在的可视距离只有三十五厘米。”
穿完了衣服的我从床底抽出了脸盆和毛巾：“哦？嗯。”
两个人行动会多一点效率？虽然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让兰宇跟着的理由。
洗漱之后的我和兰宇走出了寝室，来到了一楼的时候，宿舍管理员正坐在值班室里看报纸。
“喂。”壮年的男人冲着我们说道，“出去带着寝室钥匙，我可没空一直看着这儿。”
“嗯，知道啦。”兰宇爽朗的回答完之后就拽着我快步走出了宿舍楼。
“真是讨厌的家伙啊。”兰宇在我旁边唠叨着，似乎是很不满那个男人，“这就是更年期了啊，真是的，人类的更年期还真是麻烦啊。”
我没有答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四肢上的我只是听了个大概。
兰宇似乎完全没有看不到路的困扰，一直用肩膀贴着我的肩膀说个不停——当然，贴着肩膀这个是为了不走散，毕竟三十五厘米的距离，只要迈出一步就看不到了。
“你知道吗？”带过了一俩个话题后的兰宇说，“现在学校剩下的人只有九个，所以食堂也只配置了一个人。”
“一共十个人吗？”我回问道，但是并不期盼回答，毕竟和我没什么关系。
“不，是一共九个人。”兰宇说，“听说留在这儿的学生只有你我和廉一了。”
说起来，廉一竟然没有离开这里？似乎是太过后知后觉，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而且不知为何，我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廉一也好，兰宇也好，两个人都不会离开这所学校。
“倒是校长或者主任什么的都走光了呢……要不是我们三个在这里的话，或许连一个老师都不会留在这里吧。”
“嗯？”我的脚步似乎稍微踩空了一下，稳了一下之后我问道：“现在学校里还留着一个教师吗？”
“不，有两个。”兰宇回答，“是一对要在最近的长假就结婚的情侣。”
情侣什么的真讨厌……
大脑产生了这样的抗拒心理之后，我继续问话来消磨无聊的时间：“那么除了宿舍管理员、学生、教师和食堂值班人员之外还有谁？宿舍管理员也只留下了这一个吧？那么还剩下两个？”
“还有一个是警察。”兰宇脸上露出了稀有的厌恶的表情，“是为了继续调查‘那件事’。至于另外一个人大概是记者或者是实习教师吧。”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对兰宇的不信任表现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过是刚刚认识一天的人，他对我提供的情报我却完全不知道。
而且这并不是“以前的情报”，而是“现在的情报”。
“你在紧张什么啦？”兰宇也停下脚步，停在了距离我半步面前的雾中，“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知道而已啊。调查，推断，结论。简单的过程不是吗？”
他头也不回的这么说。
自大的话语，但是却有信服力。
但是能在一夜之间查出这么多消息，而且还是在这种行动不方便的条件下……
“啊，到了。”兰宇的话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似乎我们停的地方正好是食堂旁边。
“虽然可能会嫌我啰嗦，但是我最后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兰宇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就这短短的一步却彻底让我看不清他的位置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于越，请你从现在开始相信有恶魔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啊……”我轻轻地呓语着，但是纯白的空气中却没有传来回答。
从现在开始相信有恶魔什么的，对于一直生活在科学之中的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对牛弹琴，而且兰宇虽然有点神经质，但是并不像那种宗教狂热分子。
而且……
“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说呢……”我嘀咕着，然后没有再看兰宇的方向，而是缓慢的向着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食堂里亮着一半数量的灯。
太过小气了——一般人估计都会这么想，但是我却认为这种数量都是过于照顾了，毕竟在食堂吃饭的只有两个人。
当然，加上正无聊的靠在柜台的阿姨和站在门口的我一共有四个人在。
其中廉一就坐在靠门边不远的地方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炒饭；另外一个人隔着她一张桌子，也是个女性，虽然穿着是普通的年轻人穿着，但是只要稍微打量一下就能知道这个人比我们的岁数要大一点。
这个女人……如果是警察的话应该会穿着制服。
毕竟警官现在在这里是执行公务，应该不会穿这么松散的衣服。
教师也不大可能，因为快要结婚的人一天到晚都会想要黏在一起，她的周围没有男人， 也没有像是在等人的迹象。
这应该就是兰宇所说的不确定身份的人。
她戴着方框眼镜盘着头发，衣着虽然宽松但是却穿着严谨，连最高的一颗纽扣都系上了，吃饭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操作着什么一样。
在她的手边还放着口罩，以及一本不算薄的纸还有一支碳素笔。
“这个人是研究人员啊……”我挠了挠头，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更加让人兴奋的职业呢，但是现在的我却突然对这个人没了兴趣。
说起来兰宇连廉一能在食堂都算出来，但是为什么不知道这个人的工作呢？
我一边想一边把视线转回廉一那边，而廉一正好回头在看我，我们的视线一瞬交集在了一起。
“哎，年轻真好。”食堂阿姨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满脸笑容的转过了身子。
研究者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但是并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
当然，目前而言最难对付的果然还是眼前直盯盯看着我的廉一！总之，先打招呼。
“早，早上好啊。”我以差点咬到舌头的怪异声调说，“在吃早饭吗？”
问完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悔感冲到了脑子顶端。
在说什么啊我！难道现在不是吃早饭而是吃晚饭吗！？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的我差点就想要转身跑回白色的雾里。
但是廉一却轻微的歪了下头：“啊，刚刚吃完。”说完，她端着盘子站了起来，然后走向残食台把盘子放了进去。
“啊，那个，我正好找你有点事。其实只是想要问一个问题，那个，并不是关于那样的问题。”手忙脚乱的我不停的解释，但是结果我自己说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了，在感觉到大脑充血快要挂了的一瞬间。
“是吗？我正好要去一号楼，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廉一说完拉住了我的胳膊。
“虽然关系好没什么问题。”研究者口齿清晰的说，“但是作为现在的图书管理员来说，我还是要求你们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
“诶！？”我惊讶的叫了出来。
廉一抬头看着我，似乎并不理解我为什么发出这么惊讶的声音。
至于我则是再次混乱了起来——原来这个人不是研究者而是图书管理员吗！？心情复杂的我揉了下太阳穴，然后勉强对着管理员“嗯”了一声。
突然，手臂上的拉力增加了。“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廉一的话钻进了耳朵里，接着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廉一走出了食堂。
廉一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话之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就好像是身体以及神经都默认为她说的话、她做的事都是“真理”一样，虽然有想过要拒绝……不过因为也没有拒绝的必要所以都同意了下来。
昨天带上她一起去参观学校的时候我就发觉了这件事。
心理作用……吧……我在内心不停地叹气，最近的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会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事情。
“……说起来，你昨天说的天气转凉了果然是真的啊。”我对和我肩并肩的廉一说，“今天的气温真的降了不少。”
廉一偷笑一般的轻轻笑了一声：“嘛，我只是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来着。”
我抬起头，但是发觉这是徒劳的，原本气温下降就是因为雾遮住了阳光，现在去看天气什么的根本就是白痴的行为。
“然后呢，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廉一稍微凑了过来问。
“啊……”我搔了搔额头，开始整理语言：“那个，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大脑开始急速的飞转，然后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们，在别的不同的世界，是不是也经历过四五次……或许是无数次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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