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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曾以为,自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第三章 我曾以为,自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我们都决定一起报考离家稍远一点的一所私立高中,在互相勉励的学习之中,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

从与其他同学并不熟悉的中学毕业之后,和新的高中同学站在同一个起点之上,我们的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广阔。而且成为高中生之后,我们之间那淡淡的感情轮廓一定也会变得更加清晰一些吧

我们一定会有一天对彼此说出喜欢你之类的话吧,我不由得期待起来。我与周围的距离和与纱由里之间的距离,一定会逐渐变得接近起来。我们今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为了我们之间的未来而奋斗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拼命地交换知识,也许是因为互相之间早就有迟早会失去对方的预感吧。虽然没有明显的预兆,虽然在心中一直祈祷着能够永远在一起,但是如果她再次转学的话这种不详的预感依然给自己带来一丝恐惧

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最珍贵的朋友,至少也要交换一些关于她的片段,保留彼此更多、更多美好的回忆

结果,纱由里和我还是分别去了不同的高中,那是在中学三年级秋天某个夜里,我从纱由里打来的电话之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我很少和纱由里通电话,尤其我们还就住在隔壁,打来的电话更是少见。所以,当妈妈告诉我是纱由里打来的,并把电话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千月君,很抱歉”纱由里细小的声音从电话的听筒中传来。紧接着传来的是我完全无法相信的话语,是我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

“不能和你一起去那所高中念书了”纱由里说道

“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我们要搬家到东京的小镇去,今晚就要走了”纱由里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起来。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忽然变得炽热起来,而头脑里面却一下子变得冰冷。纱由里在说什么?为什么在对我说这种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

“那,西高怎么办?好不容易一起考上了”我终于勉强挤出了一句话

“父亲已经通过关系帮我安排到当地的高中了,所以对不起”从电话的听筒中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纱由里应该是在公共电话亭给我打来的电话

虽然我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但仿佛能感受从电话之中她身边那寒冷的气息传到自己的手指上来,我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的膝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拼命地寻找着应说的话语

“不,纱由里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但是我们可以...”

“我和家里人说过要借住在附近的叔父家,继续留在这里念书,但是爸爸说我现在还太小了不同意”纱由里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忽然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用强硬的语气对纱由里说道“我知道了!”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在电话另一端的纱由里惊讶的表情,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停止我的话语

“已经够了!”我坚决地说道,已经够了当我再一次重复的时候。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经过十几秒的沉默,呜咽着的纱由里艰难地挤出对不起三个字,我拼命把电话的听筒按在耳朵上面。即便把电话从耳朵上拿开之后,仍然无法挂断电话。刚才在电话之中我的话一定深深地伤害了纱由里,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那个时候的我,还完全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和纱由里结束那最后一次令人悲伤的通话之后,我一直抱着自己的膝盖久久无法平静

这房子仿佛开始空荡荡起来了,我有些无言,似乎连空气中都染上了浓重的悲意,像是深秋山林飘零的落叶,一寸一寸的将凉意滴在地面

在那之后的连续数日,我一直都在异常沉重的心情之中度过。但对于比我怀有更大不安的纱由里,连任何温柔安慰的话都说不出的我,感觉到十分羞愧,我就带着这种别扭的感情与纱由里分别了,从此再未碰过面

对于当年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我来说,忽然被那么强大的力量夺走了一切重要的东西,任谁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吧。即使只有十六岁的纱由里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我也依然无法适应这样的离别

但会导致我如此情绪激动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时候我对自己的无能与懦弱感到十分的憎恶和羞愧,继而转嫁给了无辜的纱由里,如果那时我再有勇气一点,提出随她搬到东京一起生活,或是跑过去对大人们恳求她寄留在我家中,或许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责备她就这么的离开,讽刺的是明明我连挽留她的勇气都没

还没来得及收拾起自己破碎的心情,新的高中生活便已经开始了,就算我讨厌也好,却不得不去面对那完全还没有习惯的新生活。应该和纱由里一起念书的高中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虽然渐渐结交了一些新朋友,而且还出人意料地参加了足球部开始了体育运动,虽然和中学时比起来每天都变得非常忙碌,但是对我来说这样反倒显得更好一些

因为每当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以前与纱由里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接着心里便会一阵阵地隐隐作痛。于是一旦有空我尽量都和朋友们呆在一起踢球,减少自己独处的时间,避免胡思乱想

纱由里一定也在新的地方、新的学校里过着同样忙碌的日子吧。希望她能够在那样的生活之中逐渐忘记我的事情

我也应该忘记她,我和纱由里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应该学会遗忘

接着就在夏天的炎热逐渐开始的时候,我收到了纱由里的来信

当我在公寓的公共邮箱之中发现那封薄薄的粉色信封,知道它是纱由里的来信的时候,在感到欣喜之前却先感觉到更多的困惑。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来信,我想道

在这半年间,我明明拼命地使自己适应在没有纱由里的世界之中生活。可是现在却收到了她的来信,失去纱由里的寂寞感,再次向我袭来

是的,结果我越是想要忘记纱由里,却对纱由里越发思念起来。我越是结交很多的朋友,越是发觉到纱由里对于我来说的重要性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地、无数次地阅读着纱由里的来信。即便在上课时也悄悄地把她的信夹在教科书中偷偷地看着。反复的阅读,甚至能够背下其中的每一个句子

藤原千月君,纱由里的信是以这样的敬语开始的。令人怀念,纱由里那整齐的笔迹

好久没有联系了,你还好吗?我这边的夏天虽然也很热,但是比起你那边就要好得多了。不过现在说起来,我还是更加喜欢那炎热的夏天。那好似热得要融化掉的柏油路,炽热阳光下的高层大楼,还有百货公司与地下铁站里的冷气空调

好像在很有大人样的文章之中画上了小小的图画一样(太阳、蝉还有大楼什么的),我不由得想象起还是少女的纱由里渐渐成为大人的样子。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近况的简短来信。搭乘公车去公立高中念书,为了锻炼身体加人了篮球部,出人意料地剪短头发露出了耳朵。在她的信中并没有提起因为与我的分别而感到寂寞,而且从信中所提到的事情也能够看出她对新生活也渐渐地适应下来

但是,我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纱由里想要与我见面,想要与我聊天的寂寞心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便不会给我写这封信了。因为,我也有和她几乎一样的感觉

从那之后,我和纱由里以每月一封的频率互相通信。有了与纱由里的书信往来,我明显感觉到生活更加快乐了。比如说无聊的课程,现在我终于能够很清楚地告诉自己那很无聊了

而且自从和纱由里分别之后所参加的辛苦的足球训练,以及前辈们过分的要求,还有很多痛苦的事情,现在也都可以坦白地认识到那些痛苦

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我越是这样想越是发现这些痛苦的事情反倒更加容易去面对了。我们虽然没有在写给对方的信中发泄对这些日常生活的不满与牢骚,但是知道在这个世界之中有另外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使我们都变得更加坚强起来

就这样,高中一年级的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来临了。我十七岁,这几个月来身高增长了七厘米,体格也比以前健壮,不那么容易感冒了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和世界的距离,正在逐渐贴近。纱由里应该也已经十七岁了。我时常望着身着学院制服的女同学,想象着纱由里现在的样子,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

在升入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约好一起考上东京的一所大学,我仿佛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开始"努力"起来,然而事实却是...我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没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然而残酷的真相是,真正学习起来,荒废了那么多宝贵时间的我发现再努力也跟不上同学们,更别提大都市的那些尖子生们了

毫无疑问的,我落榜了...是的,那时的我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像我这种既不努力又没天赋的差劲家伙,世界上多的数都数不清,而我,就活该被困在这个破败的小乡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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