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凶器,生而为杀。
这是世人对剑的印象。
一剑破万军,千里不留行。
这是世人对剑最高的想法。
天子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诸侯剑,上顺三光,下顺四时。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
庶民剑,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
这是庄子对剑的分类和评价。
而荆轲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剑呢?
他想起盖聂的剑,三年前,那时他正意气风发,打算凭着自己的剑术去说服卫灵君,于是他先去拜访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剑客盖聂,想为自己增加一些名气,可盖聂一个眼神便令他胆寒,吓的他不辞而别,一剑破万军,他的剑跟他一样霸道至极。
荆轲踏上了旅途,但他已没有目标,他想起了盖聂便打算再去拜访一次盖聂,他想他已不再是三年前的他,他也想知道三年后的盖聂剑法又到了何种地步。
可是荆轲他已经没有剑了,一个没有剑的人要去找天下第一的剑客论剑,这真像是一个笑话,可荆轲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盖聂不会没有剑,借他一把总是有的。
盖聂,出生于剑术世家,自幼便开始练剑,到加冠之时他的剑法便已无人能出其右,而立之时,他已不需要用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吓退的前来论剑的人。随着他的剑法不断精妙,他心中的困惑也与日俱增。
剑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
他发问却没有人能给他回答,因为他已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的问题一日无法解决,他的性格也越发暴戾。剑上的血气跟着与日俱增。
终于,直到那日。
那日,他看到一万秦军。
一万秦军追着一个人。
他不似荆轲那样的弱小,一个强大的人理所应当可以决定他人的命运。
于是,他拔出剑来。
一万个人,从日落到日升,杀不尽。
盖聂已是伤痕累累,可他依旧拿着剑。他的杀气也未尝减淡一分。
终于,被称为虎狼之师的秦军崩溃了,他们丢下同伴的尸体逃跑了。
当最后一个秦军狼狈的消失在盖聂视线时,他终于放下了剑,但他的眼神他的杀气并未因此削弱,而是更加浓烈,他转过身,死死的盯着身后的那个人。
那一个人,他没有恐惧,没有移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静静的拿起筑,轻轻的击筑,直到盖聂挥完最后一剑。
然后他站起身来,他的言语是那么的轻柔。
“你没有必要对我虚张声势,因为我是一个瞎子。”
接着他又说道。
“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客盖聂对不对?”
盖聂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累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要他说一个字,他的身体便会倒下去。
“而且现在你已累的连话都说不出了,现在即使是我,一个瞎子,也能要你的命对不对?”
“我...”
盖聂刚一开口,说出一个字,一口鲜血便涌上喉咙,接着他连剑都拿不住了,他将剑叉进地面,艰难的支撑着自己。
“你又何必逞强呢。”那人走上前,俯身摸着盖聂的脸轻轻说道。
“听说你一直在追寻着剑的最高境界?现在你明白了剑的最高境界了吗?”
“啊!!!”盖聂拼起最后一口气,一剑朝那人挥去,可是他已实在没有力气,剑挥一半便掉在地上。
盖聂跪在地上,汗水淋漓,他的身体已到极限,他的表情痛苦不堪。
“没错,剑的最高境界便是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拿起剑,剑就是使人能活着才诞生的。”接着,他又话锋一转。
“可是,现在你的剑能让你活着吗?”
没有任何回应,盖聂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的意思尚存,身体却已完全沦陷,他收起了他凌厉的眼神以及杀气,因为他知道对眼前的这个人来说完全没用。
“哎。”那人轻叹一口气,又开始击起筑来。
那筑声包含了太多声音,所有的声音汇集起来,正好是一千零二十四响,代表着被盖聂所杀的一千零二十四个秦国士兵最后的声音。
那一千零二十四个秦国士兵,每一个,他们生命中最后的那么一瞬间,都与盖聂相关,可是盖聂他在意过吗?他的内心此刻又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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