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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往事

夜半往事

鹿伏蜀眉头紧锁,虽然早就知道这艘船有问题,但没想到这麻烦来的这么快,她急冲冲往二层去,温姝一看,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毕竟要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两人到达二层的时候,那琴与萧突然没声儿了,温姝站在鹿伏蜀后面不知所措,鹿伏蜀摸了摸下巴,走到书架上找到一支蜡烛,她点燃一支蜡烛,猛地靠近琴箫,蜡烛的小火苗差点给这突如其来的刮风给灭了,鹿伏蜀踹了一脚角落里的始作俑者,恶狠狠地对他们说:“再吵,烧了你们。”

鹿伏蜀虽然长相艳丽,但做出一副恶人的样子还是很阴森吓人的,尤其这烛火在她脸上摇曳,就算原来是个大美人,现在照得也像鬼见愁了,温姝却觉得此刻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鹿伏蜀,有点可爱。

那琴发出一声“铮”的一声,算是应了。

温姝心砰砰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当然,鹿伏蜀不算。身边有位大神,温姝心里也没多少害怕,她知道,这一路一定会碰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早做好准备了,只不过,刚登上船,这一晚上还没过呢,就遇上第一件事情,隐隐约约还是感到一丝不安,但现在她还是有些新奇。

刚要过去仔细看看这琴箫,鹿伏蜀一把抓着她的肩头,将人带出房间,“先吃饭。”

鹿伏蜀手劲儿又大走路又快,温姝被她抓的难受,忙说:“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等两人重新回到餐桌,天已黑了大半,圆圆的月亮挂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散发着盈盈的月光,围绕它周围的几颗星星,是一点也见不到了,桌上的菜也有些凉了,鹿伏蜀怕温姝吃不惯,想去热一热,温姝说没事,两人就继续吃了起来,旁边那一尺素绢被压在桌子上,也没有人注意它。

吃饱饭足,温姝摸了摸似乎圆了一点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她趴在桌边,嘿嘿的笑了起来,鹿伏蜀问她笑什么,“你做得饭真好吃啊。”

“没了?”

“唔,这里风景真好啊!”温姝抱膝坐在甲板上,抬头仰望夜空,不一会,又静静躺了下去。

天上散落着稀疏的几颗星星,浮动的风昂扬在海面上,吹在温姝身上像在夏日里泡在凉水中一般舒畅,船动的很慢,温姝觉得这个晃动刚刚好,像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在摇篮里,母亲轻轻摇晃,哄着自己入睡。

温姝想的很远,眼皮子越来越沉,似乎就要在星野之中熟睡过去,不顾一切。

“别睡着了,着凉了会很难受。”

离入睡就差临门一脚,耳朵里闯进去一句话语,这就像在寂静无声的旷野突然吹起了唢呐一般令人神清气爽,温姝浑身一震,彻底清醒过来。

她朝着鹿伏蜀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鹿伏蜀走过来,用眼神示意她干嘛。温姝朝她一笑,拽着她的胳膊要让她也躺下来,“你也躺下来,很舒服的!”

鹿伏蜀顺势躺了下来,双手枕于脑后,也学温姝那样看着天空,“你瞧这夜空,像不像一块黑色的破布。”

“为什么?”温姝不解。

鹿伏蜀悄悄把一只脚横在温姝腿上,一边说:“他遮住了晴空万里,可这刺眼的日光便透过布上的破洞,成了星星。”

温姝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解释,也觉得新颖,她夸赞道:“你讲的有道理诶,这么看来还真挺像的。”

鹿伏蜀憋着笑,回道:“嗯。”

温姝这才注意到某人的腿不知不觉挂到她身上去了,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悄悄抽出一条腿,挂到鹿伏蜀腿上去,为了让这看起来显得随意,她假装哼起了即兴发挥的小调子。

鹿伏蜀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故意等到她挂上腿的时候把自己另一条腿也挂了上去。

两个人的腿像个麻花一样叠在一块,场面有点滑稽,鹿伏蜀咳了两声,注视着温姝:“这调子挺好听的,叫什么。”

温姝也转过头看着她,刚想一本正经的瞎编一个,谁知道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鹿伏蜀也笑了起来,说了声“幼稚。”便起来收拾收拾碗筷,温姝也来帮忙,等一切搞完,两个人终于可以睡觉的时候,差不多是半夜了。

一张床上睡两个人还是比较勉强的,两个人只好紧紧贴在一块,耳边缠绕着对方的呼吸声,加上温姝今天也有点累了,所以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一条鱼,能在海里自由的游来游去,她充满好奇的探索这片未知的区域,耳边似乎有人轻声细语地在告诉她这里很安全,不知怎么她异常坚定的相信这一段神秘的话语,于是她游得更大胆了,甚至时不时地跃出海面,一片片鱼鳞泛着夺目的光彩,鱼尾上跳跃的水珠在朝阳的折射下形成一道小巧的彩虹。

周围静悄悄的,相比温姝睡得很香,鹿伏蜀只是闭了闭眼,仍然时刻保持着警惕。阴暗的角落有什么蠢蠢欲动。果然,那对琴箫开始淅淅索索的要弄出一点动静。

鹿伏蜀立刻睁开眼睛,随手给熟睡的温姝施了个昏睡咒,让她睡得更安稳些。她随手披上一件外套,粗暴地把琴箫带上去扔到甲板上,“有什么话,跟我说。”

她抽出附在琴箫上的魂魄,没有了魂魄的结合,琴与萧一下子就分开了,也没有了之前身上引人注意的气息,一眼看去,普普通通而已。

鹿伏蜀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双手抱臂,冷漠道:“有什么目的?”她更喜欢这趟能平平安安的把温姝带到京城,其他的,她根本不想管。

女人掩面哭泣,男人抱着她沉默地安慰她。鹿伏蜀没有这个耐心,面前的女子哭哭啼啼,半句信息都说不出来,“说!”

看鹿伏蜀越来越暴躁,女子这才从丈夫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微微欠了欠身,“这位姑娘,失礼了。只是我们夫妇太久才重见天日,心中澎湃……”

鹿伏蜀表示理解。女子便将他们的遭遇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离现在这片海域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渔村,村子里的人代代捕鱼为生,民风淳朴。费泽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驾着自己的渔船去捕鱼。

附近的大鱼基本都被捞光了,他捞了半天也只能捕到一点鱼苗小虾,还有破碎的分文不值的瓷碗的碎片。他看着别人船上的鱼虾蟹,再看看自己的这包垃圾,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张充满稚气的脸上弥漫着苦恼。

唉,这两天怎么回事啊,无论自己起的多早,都捞不到一条大鱼……

再这样下去,可就没饭吃了啊。费泽盘着腿,双手撑着下巴,羡慕的看着别人一次次大丰收。

正在数鱼的大爷见费泽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他也没有捕到鱼,他拿下头上的草帽,给自己扇扇风,对着费泽喊道:“小泽!今天又没捕到鱼啊!”

费泽沉默的点了点头。

大爷从自己的渔网里挑出几条体型偏中的鱼,“等一会回去,大爷给你送几条过去啊!”

费泽忙站起来,拼命地摆摆手,“不用了大爷!”这两天没捕到什么鱼,大爷每次都会给自己送几条,费泽挺不好意思的,他也想等自己捕到一条大鱼,好报答大爷,可是……

他看了看眼前的这片海,寻思着要不要把船开到更远的地方去捕鱼?

正思考着,大爷又发话了:“小泽啊,是不是,得罪龙王爷了?一会上岸了啊,大爷带你去拜拜!”

“好嘞!”

费泽是个孤儿,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大冬天的他被放在一个小盆子里,顺着河流漂着漂着,漂到了这片海里,让渔村里的人捡到了,他们看婴儿的襁褓里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费泽”,大家就把它当做这个孩子的名字。

村子里的人很好,再加上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这个渔村一下子就空了一半,剩下来的人有时候也会觉得空虚,所以在捡到了一个“海的儿子”之后,沉闷的村庄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小费泽就这么无忧无虑的健康长大了。

费泽从一堆垃圾中挑挑拣拣,也挑出了一两斤的小鱼小虾。

……

夜深人静,暖洋洋的风一阵阵吹过,有些蜷曲的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夜晚是夏虫的天地,他们在树上,在草丛里,激动地欢唱着,他们热烈欢迎盛夏的到来,激情四射的为熟睡中的人们奏响安眠曲,他们发自肺腑的热情响彻整个天地。

乌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天更黑了。费泽悄悄从家里出发,驾驶着他的船只晃晃悠悠的向大海深处进发,他把一盏油灯搁在船上,这样他能把这里看得更清楚。

船只底下时不时有黑影划过,费泽心里也是毛毛的,他不去想后不后悔的事,拿出大网,眼睛一闭往水下一洒,他的手心直冒汗,一时间他听过的鬼故事全部在脑子里一一重现,他感觉周围静悄悄的,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像打雷一样。

没等多久他的手中就传来一阵坠坠的感觉,看样子捕到了个大东西。他的手下意识收紧,再也没有什么恐怖的想法了,只想把这条大鱼抓上来。

奇怪的,这条鱼也没什么挣扎,难道又捕到一些垃圾了吗?费泽有些泄气的睁开眼,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的目瞪口呆。

他捞上来一个人!一个赤身**的女人!

他急忙用手捂住眼睛,结巴道:“对……对不起。”

那女子像是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睛吧小帅哥。”

费泽摇了摇头,脸上红红的,“非……非礼勿视。”

“我穿着衣服呢。”

“哦。”

费泽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女子果然穿好了衣裳,正站在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你是谁啊!”费泽不太确定,他没有在村子里见过这个人,而且这人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不会是碰上传说中吃人的精怪了吧!

想到这里,费泽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他密切注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霎时间,他又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

女人看费泽全身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掩唇轻笑,“小公子,我们精怪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吃人的。”

费泽点点头,“哦哦,那就好……”等仔细咀嚼完那句话的意思,“啊啊啊啊,你你你你果然是妖怪啊啊!”他又像只被拔毛的鸡一样尖叫起来。

睡梦中的人砸吧了下嘴,“再叫,再叫明天就拿你煲汤!”翻翻身,继续睡过去了。

女子双手叉腰,看着缩成一团的费泽,无奈道:“你别叫了,我不会害你的,我从小生活在这,是条好鱼!”

“对了,我叫润莲。”

“你叫什么。”

费泽不上当:“我才不告诉你呢,话本里说,要是告诉了妖怪自己的名字,会死的!”

润莲生气的扯住他的头发:“你现在不说,我让你现在就死!”

“你看你戾气这么重,还说自己是条好鱼,我看你就是食人鱼!”

润莲没话说了,又跳回水里,露出湿漉漉的脑袋,她双手扒住船,“我不会吃人的,我修炼成精从来没伤害过一个人!”每一个人都会误会:只要修成人形的精怪,都会害人,所以精怪就应该被诛杀在这世界上。

“你不相信我也好,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们肯定会来杀我的,我走了。”

水波荡了荡,终归于平静。润莲的每句话费泽都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对于鱼精的恐惧倒也没有这么强烈了。

他知道润莲说的没错,并不是所有精怪都会害人,刚才也不过是处于本能的保护。

润莲修成人形一定不容易,而且刚才她要害人的话,早就害了,也不至于跟他理论还逃跑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海面,呼唤润莲的名字,可是连水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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