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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雨

第十四章 雨

技师们正挥汗如雨,用铆钉固定好机翼上的一片片蒙皮。士兵们也在一旁,穿着汗衫,或观摩学习,或上前帮忙,一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

相比之下,眼前这位身着正装的年轻人不论是打扮还是请求都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顿卡航空队一等飞行员,塔沙卡·罗伊斯。”

塔沙卡正立正站好,对着面前的这位高级军官敬礼。

站在他前面的是基地指挥官卡尔玛,他个子不高,对士兵们要求非常严格。不过在训练之余,能够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不像其他高级军官那样天天拿等级说话。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但是他已经在士兵中有了挺高的人气。

“外出探访吗.....塔沙卡,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了解。”

“正因如此,所以你才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请求吗?”

卡尔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每当他说出一句话,年轻人眼神都更加地坚定。

“才跟你们处几天,就知道我好说话了啊。唉行吧,但是记得。从侧门走别给其他士兵看到,天黑之前必须返回基地,明白没有?”

“是!”

卡尔玛拍了拍塔沙卡的肩,然后离开前往停机坪。

塔沙卡看了看手表,然后迅速跑了起来,直穿跑到,从紧闭地侧门翻越出去。没有人注意他。唯有章刃海与卡尔玛两个人,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翻过那道早就锈迹斑斑的铁门。

“谢谢你。”

章刃海坐在一架刚刚装好的波列克斯的机翼上,对卡尔玛说道。

“没事,就算你不提前跟我说,我也会答应他的。”

“哦?”

卡尔玛坐在机头下,用布擦拭自己的假肢。

“谁还没几个心愿,你们马上又要奔赴前线,总不能让你们带着遗憾去吧,我跟那些大官不一样,我也是从普通士兵上来的。”

“所以,你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是吧。”

章刃海边说着,边爬向驾驶舱。

“算是吧。”

卡尔玛把假肢装回自己的右腿。然后起身走向机尾。

“试车!”一旁的技工大声喊道。同时章北海也跳进了驾驶舱。随着带着火星的热气从发动机两侧的散热器喷出,活塞发动机的啸叫再次笼罩了这片天空。

同往常一样,薇薇安搭理好自己的衣服,悠悠哉哉地走出宿舍。

虽说是战争年代,但前线连绵不绝的硝烟似乎被学院那长满爬墙虎的墙壁所抵挡,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战争的氛围。篮球场上的男学生依旧像往常一样挥洒汗水,女学生们成群结队漫步在学院大道上。图书馆旁的绿地上,热恋中的情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夜莺为他们的故事送上祝福。

薇薇安停下脚步,隔着篱笆看着远处的情侣,看着他们的嬉笑打闹,看着他们无视旁人的目光紧紧相拥,内心深处的某段记忆似乎也被眼前的光景唤醒。

“那个白痴……”

她心里默默念叨着,低着头继续走向图书馆。

“说是要一直互相写信,一打仗一点消息也没有。”

薇薇安没有往其他的方向上想,她既不愿意也不敢去想,只是用女孩子最简单的小心思去抱怨两句。

“那个笨蛋……啊。”

突然,她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什么,手中的书撒了一地。她双手捂住额头,人也差点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上。

“唉疼疼疼……”

她小声咕哝着。

“对不起对不起……啊,你是……布雷兹同学?”

面前的男人捂了捂被撞的胸口,吞吞吐吐地说出她的名字。然后弯下身去捡起洒了一地的书。

“啊……是我。你是……你是。”

薇薇安突然震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

“米歇尔先生!”

她马上弯下腰,对这个刚刚还向她道歉的人鞠了一躬,然后蹲下身来捡起刚刚散落一地的书。

其中有一本厚厚的学术论文集最为扎眼,上面署有作者的名字,唐纳德•米歇尔。

“您您您知道我啊……先生。”

“当然,新闻系每个学生的名字我都记得。”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和蔼的气质,与他年轻的面庞不成正比的成熟气质。米切尔虽是博士,但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他的学术造诣很大,他出版的新闻类书籍和刊物在新闻系学生当中几乎人手一本。同时,米歇尔本人也非常有亲和力,再加上拥有其他老师无法比拟的年轻外表,他在学生眼中的地位非常高。

“好厉害,我连我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

“那也很正常吧,毕竟你们又不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上课……唉?这本书是……”

“啊这个,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呢,我一直想看来着但是又没什么时间出去买……”

薇薇安抱着刚刚那本掉到地上的米歇尔的专著,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最近在看的过程中,也有了一些小问题,也一直想要找您谈谈,但不知什么原因近期您都能来上课,于是就……”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都会尽力解答的。不过同学,我也有个请求。”

“唉?”

“我本人呢只有在行走的过程中,思维才是最敏捷的。所以,布雷兹同学,你介意与我一起散散步吗?”

说话的同时,米歇尔很绅士地向她伸出一只手。

“这幅光景……”

薇薇安心里默念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变成了令一个人,向她伸出一只手,调皮的说道,要一起到哪里去吗?

“塔沙卡……”

这个名字似乎理所当然地从嘴中流出。

“那是……某人的名字吗?”

米歇尔眯着眼睛,微笑着问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对对对不起老师……”

薇薇安突然涨红了脸,连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

“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我这个请求似乎也挺过分的。那么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在我明天的课上提出来,我会尽力解答的。”

说罢,米歇尔往前走去。

“等等等等老师……”

薇薇安也跟了过去。她刚刚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可能也有一些自责,觉得刚刚对老师的态度不大礼貌

“果然还是现在请教老师比较好……刚刚对不起,我可以和您一起散散步吗。”

“谢谢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尽力回答的。”

“嗯……”

在那之后,两人共同游览了学院,学院很大,即使走一整天也走不完。薇薇安对米歇尔的作品有不少想法,每当提出一个问题,米歇尔的话匣子就合不上了,一直不断的向她解答。可每当提完一个问题,薇薇安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进去米歇尔的解答。

“那个……老师……”

“唉?”

薇薇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稍微有点累了,我们坐一会吧。”

凑巧的是,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旁边正好有一把长椅。

两人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老师,也变得沉默起来。气氛就像是今天的天空一样,阴沉沉的。

“对不起,布雷兹同学,我刚刚好像说的太多了,一时间可能不太好接受吧……”

终于,还是老师打破了尴尬的空气。

“啊不不不不,可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吧,我今天精神不太好……”

“这样嘛……对不起。精神不太好的时候,应该去休息,或是……做一些能打起精神的事,比如说……去运动什么的?”

老师咧着嘴尴尬地笑着,用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头,不过薇薇安依旧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

突然,一阵风刮过,她那顶塌下的白色帽子被卷起,落在了旁边的草坪上。

“我帮你捡回来吧。”

米歇尔起身,去把帽子捡了起来。

“那顶帽子……”

风把少女的帽子卷向半空中,在危险的石砖悬崖上,少年跳了起来试图要帮她从风之魔王那里夺回被抢走的帽子。

“真没办法了啊……待会下去,我给你再买一顶吧。”

少年挑选了一定白色的……睡帽?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你让我逮着这顶帽子上街去?”

少女的头微微低下。

“有什么不好的嘛,我感觉很可爱嘛,超适合你的哦。”

少年为少女戴上了帽子,一瞬间。少女的脸变得通红。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头,有些不明的透明物从眼角流出。

“塔沙卡……”

“一样的名字呢,那个人是谁,你的……恋人吗?”

米歇尔给薇薇安戴上帽子,然后眯着眼微笑的看着她。

但是薇薇安眼中的,却不是这个和蔼的老师。

眸子中似乎闪现出了一个人,他身着海军军装,站在门前的樱花树下。他的眼中充斥着悲伤,与她的眼光对视后留下勉强的笑容。

“那是他吗”

薇薇安心中默念道。

“消失了……”

她回过神来,他好像并不存在。

“布雷兹……同学?”

米歇尔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刚刚你看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对,一定是他。”

薇薇安心里默念道。

“啊啊啊啊谢谢老师那那那那我还有事我我我我我先走了!”

薇薇安突然起身,向着门前那颗凋谢的樱花树跑去。

“一定是他。”

她心里默念道,一路上跑着,推开旁边的事物,一直跑着。

“喂,你小心点啊。”

“不长眼吗?”

“你装到我了,回来!”

她不理会其他人的声音,除了……

“你看到刚刚那个男生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是个士兵吧?看着超帅的!”

“唉,估计又是被哪个大小姐甩了吧,真可惜。感觉他头上都顶了片乌云唉”

“完蛋了,他不会是……”

薇薇安心里变得非常地急躁,她拼命的跑,她的头顶似乎也出现了一朵乌云,很快乌云越来越大,笼罩了整片天空。六月的天空中下起来了小雨。很快,小雨变成了磅礴大雨,薇薇安全身都已湿透了,终于她跑到校门口,那棵快要枯死的樱花树。

“他不在这。”

“嘿小姑娘,下这么大雨,快回去吧。现在已经是门禁时间……”

保安的话还没有说话,薇薇安就已经跪在了雨中,大哭了起来。

“那个笨蛋……我也是个大笨蛋。”

“我是个笨蛋。”

“我是笨蛋……”

“我最讨厌你了!”

“讨厌……”

“为什么啊,这三个月你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

“为什么啊……这也是我的过错吗,刚刚你都看到了吧,你心里会把我当做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我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为什么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做了这么蠢的事。”

“你不会原谅我的吧……你不会……”

薇薇安跪在大雨的中央,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蒸发的水汽,与她无关,她一人默默无言,跪在水中,心里却荡漾着无限的波澜。

她眼前一黑,倒下了地上。

意识不知飞到了哪里,周围都是白色的虚空。不过在虚空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被什么背着,自己正缓慢移动着。一个人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这里是她的宿舍。

“是……梦吗?”

她看着外面还在下着的大雨。

“这,不是梦。”

旁边的室友跑过来,把她紧紧抱住。

“呜呜呜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啊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你,有人告诉我你晕倒在门口。”

“嗯,然后我是怎么回来的……”

“有个男生把你背回来了,好像是个军人。”

听到这里,薇薇安的心脏像是被电到了一样。

“军人……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别的事……”

“啊……那倒没有,他把你送回来就离开了。啊对!他留了一封信给你。”

“信?”

薇薇安把视线投降四周。桌上有一着一份信,它的一角有点湿润,上面压着一颗军需巧克力。

薇薇安把它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撇了一样这封信的署名。

“塔沙卡•罗伊斯。”

致 薇薇安

贵安。

很久都没有给你写信了呢,对此我也十分的苦恼,我想即使是在再忙再混乱的时候,这种时期也不能落下的吧?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礼。

你在学院里过得还好吗,没有哪个混蛋小子敢欺负你吧?从你寄给我的信中,我感觉你现在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呢,恐怕现在后面追着你的男生应该不是在开你的玩笑,而是在想着如何去讨好你才对吧?真羡慕他们呢,可以每天计划着第二天以什么样的方式向你致以问候。

我想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开心吧,学院里每天都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吧。我就不行了,军营里还是蛮无聊的,每天除了打仗就是打仗,连给你写信,连想念你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也很担心,以后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偷偷给你写信。或者说,能不能再有那个幸运与你相见。

不过好像有传言,说我们之中的某些人会被调回本土去修整,真羡慕呐不知道有谁这么幸运能够回去。好像......上面有我的名字呢,如果我真的可以回去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见你一面呢。如果我真的去了的话,我一定要想办法去见你一面,到时候请你不要感到意外喔。

如果我还有这个幸运的话。

塔沙卡·罗伊斯

泪水从眼角慢慢流出,沾湿了信封。

与之不同的是,窗外的雨似乎已经停歇,阳光透进了宿舍的窗户,金色的光侵染了世界的一切。打在薇薇安眼角的泪水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谢谢你,爱丽丝。那么,我出门了。”

“唉?刚醒过来就出门吗?真的假的。”

“那还用说吗?”

“你要去哪?”

“这个,恐怕我不能告诉你。”

薇薇安快速地穿好新衣,戴上那顶还没有干透的衣服,向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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