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贫民窟寒冷、寂静。
雨点打到地面上发出“滴滴”的声音，
弹起一朵水花。
淋湿了本来就没有避雨之处、穿着破烂、在墙角苟且偷生的一群贫民。
大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
没有叹息，
没有哭泣，
甚至没有……
灵魂。
只是就这样不能称之为活着地活着，
千百年来，一成不变，
死了一批，再来一批，
从来没有变化。
少女撑着白色的雨伞，穿着白色的貂皮大衣，白色的皮靴，
雨水顺着伞骨滑向四周，连成一株水串。
举世震惊的容貌高贵不可侵犯。
目光淡淡扫过两旁的贫民，偶尔有人抬头看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不屑，羞愧，自卑，猥琐，惊艳……
一切可能的情绪都有，唯独没有高傲。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少女左右观望，不时黛眉微蹙，轻声南妮：“看样子还真不好找啊！”
少女慢步向前走着，经过一个巷口，似乎是心生感应，愣愣定在那里。
雨水打湿了她漂亮的皮靴，顺着向上蔓延渗透，但完全没有在意。
在转头的一瞬间，似乎是发现了世上最为珍贵的宝物，眼神中有不可思议的惊讶，惊喜，惊叹……
漆黑的巷子里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就是这黑暗中，两个明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冰冷的光芒，像是被冰封的火一样：
忧郁，愤怒，悲伤，不甘，
以及一丝隐藏得极深的难过。
“终于找到了！原来还真的存在啊！人类可真是有趣！”
少女轻声说，一步一步向那对明亮的眸子走去。
终于看清这双眸子的主人了，少女再一次惊叹。
瘦弱得几乎只剩一张皮的身躯，**裸地坐在雨中，靠在墙上。
纵横的伤疤，新老的伤口，早已经腐烂，流出脓水。
几只老鼠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啃着这副瘦小身躯。
若非这一双令天地胆寒的眸子，即便是少女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活物！
到底是什么让你活到现在呢？
又是什么让你还不肯死去呢？
是不甘，愤怒，还是悲伤？
少女很好奇，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生物，却看不出可所以然来。
片刻后，少女蹲下，珍贵的白色貂皮大衣拖在地上，很快被雨水和地上污秽的水打湿弄脏，老鼠受到惊吓四散开去，发出“吱吱”声。
少女将伞举过那人头顶，面带微笑盯着他，久久，似乎是在等着那人有所反应。
但那人一动不动，甚至，至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少女无奈，问：“想不想重来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良久，那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缓缓转头，看着少女，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又消散，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盯着少女的眼神像是在诉说着重生的渴望。
少女轻笑，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渴望和急切，说：“已经虚弱到没有办法说出话来了吗？没关系，只要你的心愿意就好。”
那人眨了一下眼皮表示愿意，悲伤又孤独。
此刻，即便是少女也略感悲凉，当然，更多的是惊喜。
生或死，本身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但当本已死亡的心再次决定从来的时刻，可怜的你啊，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少女不禁在心里问。
少女起身，突然间，无尽的光华自少女体内涌出，刺破黑暗，驱散寒冷，照亮十米，二十米，最后席卷整个小巷。如同一轮明日一般，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芒，印入白光中的绝美身影，此刻，竟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飘渺！
明亮却不耀眼，温暖却不灼热，那人也忍不住微微惊讶。
一圈圈血红色符文自少女体内涌出，围绕着少女旋转徘徊，额头上一个鲜红的月牙形印记慢慢浮现，双目变得火红，发出幽深的光芒，风撩起少女如雪一般洁白的头发，宛若天仙一般，风华绝代，美丽无双！
大自然造化的究极形态，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少女轻抬右手，额头上月牙形印记光芒大盛，幽深火红的双眼像是包含了整个宇宙一般，让人肃然起敬。
随着少女右手抬起，那人脆弱的身躯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了一样，慢慢漂浮在空中：“汝命系于吾身，汝心归于吾用，今日，吾赐汝身躯，赐汝血肉，吾为汝之主。”
说完，食指对着那人额头点下，像是有巨大的吸引力，无尽光华涌进那人身体，额头上的月牙印记同时在那人额头上留下烙印。
那人眼睛猛然睁大，汗水瀑布一般涌出，本来就无人色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像是承受了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干枯的皮下，像是有无数条细小的蛇在游走一样，脆弱的皮肤没能承受住这般暴动，裂开一条条口子，鲜血渗出，但很快血管跟着根根爆裂，片刻工夫不到，那人就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血尸一般模样。
早已忘却的痛苦，不曾体会到过的痛苦，这一刻，如同为了弥补过去几十年的缺席一般，以近乎残暴的方式涌入那人体内。
折磨着他的肉体！
侵蚀着他的理智！
仿佛是来到了一个为痛而存在的世界，四周都弥漫着剧烈的痛苦。
“脱胎换骨的过程异常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够忍受。叫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一点。”
看着那在痛苦中挣扎但就是不出声的男人，少女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宝物一般，双眼泛出光芒，说之为垂涎都不为过。
当年她接受这样的传承的时候，惨痛得好几次晕死过去。可眼前的这个男人非但没有因为痛苦而晕倒，更是连喊叫都没有叫一声，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你这般漠视自己呢？
骨骼的断裂与愈合，血肉的粉碎与再生，少女盯着眼前的男人承受着这一切，在略微惊讶的同时，被深深地吸引住。
被他的漠视吸引……
被他的清冷吸引……
被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过去吸引。
好久都没有碰到过这样有趣的人了，除了当初那个拥有着同样甚至是更胜一筹的冰冷视线的人外，还是第一次碰到。
真是太有趣了！
就在少女以为那人会因此而晕死过去时，那人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像是在笑一样的脸，再一次俘获住少女的心。
他在笑！
他居然在笑！
久违的痛觉，梦寐以求的痛觉，让男子再一次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再一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好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一个时辰过后，光华散尽，男子真正的面貌出现在少女眼前。
俊朗的容颜，飘逸的长发，高大的身材，特别是那双充满忧郁和孤独的眼眸让少女移不开眼睛。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淋到他强壮结实的身躯上，洗净身上残留的血迹，美丽至极！
他的一切都堪称完美！
男子捏了捏拳头，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似乎是在为再次消失的感觉和痛觉感到烦恼，以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说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他俏皮一笑，说：“谁叫你那么迷人呢。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一切听我的命令，知道了吗？”
“主人？哼！”男子冷冷一笑，寒冷的杀气毫无征兆地一瞬间弥漫了周围的空间，在少女万分惊愕的目光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重重地往墙上一按，巨大的力气让墙面都生生塌陷！
突然的变故让少女大惊，想反抗，但那只宽大的手掌已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丝毫动弹不了。更让少女无法相信的是，那只手不但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还越来越紧，似乎就是要这样掐死她。
他真的会杀死自己！少女一瞬间确认了这件事情。
少女脸色慢慢由红变青，绝美的脸庞上浮现与这张精致的脸毫不相称的脉络，眼睛死死盯着男子，不解又似乎有些愤怒，一口鲜血忍不住吐出，染湿男子的手掌，艰难地说：“为……为什……么！？”
明明救了他！
明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心狠？
男子脸色平静，眼眸冷淡，静静地盯着少女，像是对待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样冷漠，手一点一点地收紧，说：“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这句话是真心的！谢谢你重新给我一次机会。但就算如此，就算是你，也别想成为我的主人！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当我的主人，因为我不介意认死人当主人！”
少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原……来……如此！你啊，真是……太……有趣了！”
“咔嚓！”
少女话音刚落，男子就发力，没有任何犹豫地扭断了少女的脖颈。
看着手上已经渐渐失去生命力的少女的尸体，男子似乎是有些不解和矛盾，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杀了这个少女的缘故。
真的就这样死了！
竟然就这样死了！
男子突然很想笑，随手一甩把少女的尸体扔到脏乱的巷道上，洁白的衣服，洁白的头发，绝美的容颜此刻都沾上污秽，男子对待这个给自己脱胎换骨的少女毫无怜悯，只是有些惆怅地说道：“真的这样轻易地死了！”
男子带着疑惑转身，大步离开，既然已经死了，就没有任何注意的价值了。
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可男子刚走出四五步的样子就停了下来，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
身后，一阵衣物的摩擦声响起，脖子都被扭断了的少女竟然慢慢爬起来，揉了揉刚才被扭断的脖子，语气中略带不满地说：“你这人，无情无义也要有个限度吧。我怎么说也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再生父母，你就是这样报答恩情的吗？”
男子转身，静静的看着少女，眼神上下打量，久久说不出话来。
能将处于垂死边缘的自己就回来，或许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可以做到，但起死回生，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会出现！
虽然出手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猜想变成现实时男子却有些无法接受：“果然死不了吗？”
“看样子你是知道了我是不死之身啊！”少女略微惊讶。
“只是猜测罢了，为了验证就想着实验一下。”
少女轻笑，撑起掉在地上的伞，把身上的那件已经弄脏的貂皮大衣脱了下来扔给男子，让他包裹**，说：“你还是第一个刚被我授予能力就要杀我的人，我对你的期待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也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是我主人的人，大家彼此彼此罢了。”男子强装镇定。
“你这样凶的仆人我可不敢要，要是真的想认主的话还是另寻他人吧，我是消受不起。”
“虽然知道你不会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换一种说法就是，你有什么目的？”
“我还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喜欢大帅哥难道不是充足的理由吗？你该不会对自己的容貌没自信吧！如果是的话你从进往后就不用担心了，我这个绝色大美女都已经看上你了，就足以证明你长的很帅！”
男子第一次轻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中充满惆怅，突然之间如一阵风一样，用身子把少女压在墙上，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看着少女，两人都能够感到对方呼吸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既然你说自己已经看上我，那这样如何？”男子对着少女的嘴唇慢慢压上去，眼神嘲讽地看着少女，想从她脸上找出一声羞愧。
但很明显，男子注定是要失望了。少女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羞愧，反而还慢慢凑近男子的嘴唇，一副很配合的样子。
男子无奈摇头，松开了少女向前走：“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少女气得连通红，一边跟着男子一边反驳：“我是真的看你长得帅才救你的，喂，你别不理我啊！”
“女人，你真的很烦，不要跟着我。”
“别用那么奇怪的称呼叫我，我叫雪霁。”
“太麻烦。”
“这么好听的名字你居然说麻烦，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你就叫我冷夜吧。”
“冷夜，好名字！诶，你等等我，我们接下来去哪？”
“愚蠢的问题，当然是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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