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霞红的天空下,我们漫步在旧城的废墟。
熟柿状的夕阳在残垣的断面上投下不规则的阴影,裸*露的砖块中有细小的孔洞。
搀扶萍琪的人换成了我。
风挤过破败街道,
扬起的尘土,远方的隔离墙显得有些模糊。
暮暮与崔克西走在前方,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
从后备箱拿出的工具包足有半人那么高,鼓鼓囊囊。
暮暮头顶泛着淡淡的紫光。
工具包就这样凭空浮在她与崔克西的头上。
路况不好,我告诉萍琪,哪里抬脚,哪里不要。
“软糖的家乡……”
——嗯,我的家乡。
“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吗?”
——硬要说……他们和我比较像,不可以又当爹又当娘。
“我说的是能力呀。”
——啊,能力啊,那没有哦,据我所知一个也没有。
稍微动动脑筋嘛,怎么可能有人跑得连眼睛都捕捉不到。
那个世界的短跑记录仍然停留在“电视机前的我盯着屏幕想诶呀给我二十年我也可以做到”。
“所以你来这边,是第一次见到像我们这样的人?”
——没错。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惊讶啊?听云宝说你甚至没问过她关于能力的问题。”
眼罩上光滑的弧面映出稍显扭曲的远景。
很难判断萍琪的表情。
在她们看来我“一点都不惊讶”么。
——才不会,当然惊讶了,只不过惊讶没什么意义。
“意义吗?”
——就算是我原来的世界,厉害到让我懒得计算差距的人也多到感官麻痹。
——一个一个都去在意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这样看来,你们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在做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也有这种角度啊。”
萍琪若有所思的颔首。
——而且。
我扶稳她的肩膀,提醒她不要踩进下陷的路缝。
——而且我发现你们周围的同学也不怎么在乎啊,很自然的坐在一间教室里,所以我想,可能是常态吧。
萍琪笑了起来。
虽然我不认为刚才的话有多么幽默。
“那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保护法呀。”
——保护法?
“其实是保密法,写着却是保护两个字。”
——那是什么法?
“……一些人写的呗。”
萍琪不想谈论它。
而我对这两个字带来的句式与条例也不感兴趣。
立法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呢……
咬着笔头望着天花板,看着架在烟缸上的烟匆匆飘上。
“暮暮说一百多年前还没有我们这样的人。”
一百多年啊。
是嘛。
我想了想那时候的地球——
拉格洛夫在打字机上写骑鹅旅行,莱特兄弟拿木头和布料拼了飞机,一个意大利小伙在英国用风筝试验无线电发明,信号在短短一秒穿越近万公里,而那时没人能想象电话跟手机。
科学就像一条越游越快的鲨鱼,得了严重的颈椎病,只能朝它以为的前方疯狂行进。
——总之一百年能改变很多事情,足以让所有旧习被新的覆盖过去。
……
“软糖。”
萍琪的脚步忽然停了。
——怎么?
她抬手,旋松眼罩的扣带,把整个装置取了下来。
“啊……”
脱开眼罩的瞬间,她像被外力击中般扬起脑袋。
她皱起脸,痛苦的揉着两鬓。
抿紧的双唇,脸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僵硬起来。
我看到一条并不愉快笑纹。
她快速眨动眼睛,努力适应。
再度迎接为她带来无尽烦恼的能力。
——这是干嘛,戴着不好吗。
“也没有不好……”
她吐词。
——那就一直戴着啊。
“不知道,我就觉得,”她拉起嘴角,一点不像在笑,“好没安全感。”
她抓住我的手腕。
已经不需要被搀扶了,她还是抓住我的手腕。
“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都这样活下去啊”
到这里——
萍琪的语速已经接近了我所习惯的状态。
她小心的盯着暮暮的背影,用不会被前面听到的声音——
“就算我们逃出去了……我还是会一直这样吧”
捏住我手腕的小手使上了力气,颤抖与温度透过皮肤,在血管中传递。
我的心被攥紧了。
“不要告诉暮暮”
——嗯。
“我只是偶尔想想而已”
我握拳。
——相信暮暮吧,她会保护你的。
我挤出这句。
没有勇气,也没有实力把话里的暮暮换成我自己。
……
天色转暗。
地平线上,夕阳在隔离墙顶端描出的橘色光边逐渐缩短。
对于人们生活的市区,这里已足够远离。
尽管如此,还是能听到施工的声音在某片空中轰鸣。
我问暮暮,为什么崔克西在这里。
“她有她的用途。”
A班班长闻言扭头,露出得意的表情。
“笑什么啊……你可是被明目张胆的说成工具诶。”
哼——
贴紧腰身的长款冬衣下露出一圈轻飘的布料,一直覆盖到脚。
“我的能耐很快就会揭晓,凡·人。”
凡人被用念外文姓名那样的语气分开、强调。
她也提了包,容量上远比暮暮用能力拎着的小。
应该是错觉——
从刚才起就见不到任何飞鸟。
或许是类型电影看多了,总以为废墟就该配上野狗杂草以及食腐的鸟。
……
我们跟着暮暮,在像被哥斯拉啃过的楼群中穿行。
其实我完全理解哥斯拉的心情。
打翻按顺序摆好的东西,一种纯粹而美好的破坏欲。
不如说那些发明推土轧路打桩起重还有液压破碎的人,只是想躲在高效拆迁的名后享受扮演机械哥斯拉的心情吧。
明明这么有趣,却没有一个孩子会说自己将来的梦想是驾驶动力凿石机。
他们觉得那是工人才做的事情。
有“工”的职业听起来不好。
……
暮暮停在一处标牌掉落的建筑。
落满自然灰的前厅遍布或清或浊的脚印。
——她们并非第一次使用这里。
这处废置的公寓。
我们走过前厅,到达中庭。
原本的土壤早已干掉,依次铺好的踏脚石板被尽数掀起,码在一旁。
扯开盖在空地中央的巨大防雨布——
卷在轮轴里的线圈、马达外观的蓄电仪、还有——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超过二十桶的油漆。
中庭四角置有便携式的照明。
也可能是我会错了意,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照明——
灯头太小,灯颈上又分别套着形状不一的聚光罩。
能发出光亮的方向全部朝向天上。
顺着灯头的仰角——
是四方形的天井。
天空被切割成整齐的四方形。
人类用形状把天空囚禁在这里——
随着四面公寓的墙壁以重复出现的窗为单位不断朝高处延伸,方形的天空在视野中逐渐缩小、远离。
长时间盯着这种地方会让人产生静止的图案在不断移动的假象。
……
嘭。
暮暮将一直“拎”的巨型工具包扔到地上。
下落的重量让落点的周围腾起一圈雾状的灰土。
我想我是看错了。
但我没有——
就算刻意忽略掉。
——那个工具包,或者说包里的东西,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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