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张铭也不打算再多打扰了,毕竟此处也仅仅是他旅途路上的一个小小节点而已,跟欧阳一家的相遇,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再说,此行他也并非一无所获……
回去路上,张铭也同欧阳元清提起,说明日一早便准备收拾行装离开。
欧阳元清自知就算留他也无济于事,大家于江湖分别,必然于江湖再见!也无须再多挽留,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邀他共赴酒宴,今晚再好好杀他一顿,明日养好精神好上路。
张铭愉快地答应了,有酒有肉的日子,对他这种漂泊客来说,可遇不可求啊!他又怎会拒绝?事到如今,彼此也都熟识,用不着拘谨,就是把欧阳元清吃穷了也不会不好意思!
“当家的,张某这段日子,过得很是舒畅!多亏遇见了你们呐!”
“张少侠哪里的话?少侠尽力为我欧阳家排忧,到头来却落得个枉负罪名!欧阳某还心中有愧呢!招待不周,请见谅啊……”
“您方才不是还拿出了宝贵的‘武侯令’么?这已经是对张某莫大的荣助了!”
“说来,倒还得给少侠赔个不是!”欧阳元清顿了顿,“那块令牌真是真,只是早已无用!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现如今,聚众叫人哪里还用得跑腿通传?早被响箭、烟花之类所取代咯!”
“哈哈哈……时代变化之快啊!”张铭大笑三声,昂首望着天边紫红色的晚霞余烬。“……欧阳当家的,多谢了!”
“为何道谢?”欧阳元清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对此,张铭一笑带过。
……
黄舒朗回到黄府。
今日他于街上奔走一天了,腿脚累的仿佛要断掉,这个妹妹、可真他娘的会使唤人!
就前几日,她便曾同他解释说:“此人既已居住欧阳府,那么想必同其家人关系亲密,此时如若传出不利于此人的谣言,欧阳家人必然出面!若是能引诱衙门出手,那便能将此次行为正当化!你不是说此人武艺超群,能一敌百数么?我就给他百数人!只不过,这百人将全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在此局中,他会扮演那个扰乱民生的罪魁祸首!当他的自诩正义与民众的呼声相逆时,我倒想看他会如何应对!是逆大势而行,继续用拳头捍卫尊严?还是甘愿背负罪名,也不愿连累欧阳家呢?”
黄永慈知道父亲好与江湖义士结交,此次行动若成,一可挖走欧阳家重要的江湖关系,二可将此人作为送给爹爹的见面礼,博他老人家欢心!一石二鸟!
之后,她便吩咐黄舒朗随意去街上乱晃,最好在欧阳府附近露脸,尽可能显得可疑一点,如若顺利,那个隐藏于欧阳府大院的高手,就会自己露出马脚!
起初,黄舒朗还不信这样有用,但后来,他发现真的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戴着抢眼的紫色面纱跟踪于他,看那身肮旧的白衣,约摸就是他了!
于是,他按照妹妹的吩咐,将他引到了一处无人之所,之后全权交给老爹处置……然后他就回来了。
“结局如何?”黄永慈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所布置下的结果,揪着黄舒朗的臂膀问道。
“没如何,这块墙角忒硬了!没挖成……”
“怎么会这样?”竟真如欧阳黎明所说,她失败了。
“你不了解爹的个性,他太崇敬这些江湖浪子了!人家随口一句话他能当成名言谨记!这种事,对方要是说一个不字,老爹基本不会强迫他!就像刚才,老爹只是让他跟黄陵打了一场,承诺打赢就放他走!他老人家别的没有,倒是一诺千金挺实在。”黄舒朗深深地灌了一口茶水,他太渴了。
“原是、如此……”黄永慈垂低眉头,目光愣愣地望着地上,脸上逐渐绽出笑容,只是脸色异常熏红,表情愈发痴醉,笑容也逐渐呈现出病态……“欧阳黎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黄舒朗愣了倏刻儿,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坠入爱河’的陶醉模样,执杯的手微微颤抖……
“……什么?我不同意!”
随后他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来自妹妹的第一个巴掌。
……
欧阳府。
为张铭送行的临别宴上,欧阳元清久违地祭出深藏酒库里的宝贝好酒,众人饮得痛快,彻夜长谈,一顿晚食仿佛能吃一个通宵。
二公子欧阳少明最为豪爽,动不动就跟他撞杯豪饮,哪怕喝的两颊涨红,豪气也丝毫不退,张铭喝了酒,也跟三位弟妹吹嘘起了自己跟黄陵的那一战,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欧阳少明闻之,连连鼓掌助兴,一个劲地夸耀吹水!随即又嚷嚷着要敬他十杯!张铭也不拦他,倒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大小姐欧阳惜阴起初只敢淑女小饮,到后面,基本也同欧阳少明无二,放声大笑、大碗豪饮起来,见状不禁感叹:这姐弟二人确实是将其父的嗜酒如金遗传得分毫不差!喝过酒后欧阳惜阴又翻出老账,要跟欧阳少明猜拳定输赢,输的罚酒,二人又醉醺醺地玩得不亦乐乎。
平日滴酒不沾的欧阳黎明也破了戒,学着兄长姐姐那般,小口小口地抿起杯中腥烈的琼浆,最初尝试着喝一口,登时眉头皱成一团,直辣得泪水花花!耷拉着舌头,一双大大的眼睛汪汪泉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但是渐渐地,他也喝得两颊醺红,目光迷离无神。
“少侠大人行李可都备齐了?需不需要增添些什么?我让林山明儿一早去置备。”他突然将脑袋靠在了张铭肩上,说话变得奶声奶气……
“哎!不劳费心不劳费心……在下其实也是两手空空而来,两手空空而去即可!”张铭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随后轻轻将他的脑袋推开,拿起筷子夹肉往嘴里送了一口。“哦对了,我放在库房里的物件可在?这个可不能忘!”
“少侠且放心,某全都安置得好好的,一柄长剑一对八卦刀,都叫人放在宿房里,少侠明日要走时即可带上。”欧阳元清道。
“多谢!”张铭举杯,与欧阳元清对饮,以示谢意。
喝完一杯,张铭再往空杯添酒,倒酒时却忽然顿了下:“嘶……怎么老觉得还有什么忘了?”
一旁的欧阳惜阴大叫起来:“哦!我忘了,张先生的那两件药草!钱已换来,放在我房里,待我去拿来!”说着,少女匆匆忙拉起被欧阳少明压着的裙子起身,小步蹒跚地跑出去,不久便提着一个绣花的小钱袋跑回来,将其交给张铭。“这钱袋是妹妹亲自绣的!先生莫嫌弃!”
“哎哟!哪能啊?我一定视如珍宝……”张铭掂了掂钱袋,又打开看了一眼,“三、十钱?”
“是五十钱,大夫说品相虽好,但已经缺少保养,叶子发皱了,所以就开了个五十钱!我也不懂他这个怎么看,也不敢反驳……”欧阳惜阴戳着手指头,有点没底气地道。
“没事没事!这个、小事情!小事情……”个屁的小事情啊!王大夫是吧?你走着瞧……丫的五十钱打发要饭呢?!靠!
“不过我好像还是忘了点什么?是什么呢?”收了钱,张铭还是暗自嘟囔,不知所然地挠头。
……
与此同时,糯米拖着疲惫不堪的四只小爪子和瘫软无力的尾巴,总算爬到了欧阳府门前。【这个人!!我一定要吃他一年份的馅饼!!居然就这么把人家丢在那里~~好饿啊……】
松鼠也算是奔忙了一天,此时只想回自己的树洞里好好吃一顿,然后一觉睡到大中午!多么惬意的生活啊!为什么要跟那个混蛋到处乱跑,枉费力气还被抛在那个园里,若不是中途探头看到他跟主人的爸爸一起走了,她连忙跟着马蹄印追上来,否则现在还回不来呢!
以后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啦!讨厌的家伙……
糯米钻进自己树洞内,感受到那股柔软的触感,很快便放空了心思,沉沉睡去……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树。
欧阳黎明找来桌椅垫脚,站在树洞口朝里望了望,不满地说:“怎么还在睡啊?都睡一天了!我放桌上的饼也不吃!快起来!有你最喜欢的朥饼哦……”
糯米一动也不想动,内心全然烦躁不已。【走开啦,不吃了!我减肥……】怎么连睡个觉都一堆麻烦事儿呀~!活着好痛苦啊~!
松鼠内心哀嚎着。
……
翌日清晨。
张铭悄无声息地起了床,收拾好行装,将长剑负身后,双刀别于腰,整装完毕便早早出发了,除了看门的两个大汉以外无人察觉。
不辞而别有时不是不敬,而是随时都能再见,亦无须道别的意思。
直到最后,他也没想起自己到底忘了啥事。
与他一样起得很早的,还有欧阳黎明。
黎明将早已收拾完的包袱背上,起身前往父亲的寝室。
他是去道别的。
至于为何?
让我们回到昨晚……
那时众人都已准备回房休息,唯独欧阳黎明留了下来,林山应他要求煮了一锅醒酒汤来给欧阳元清。
手执碗勺,他为父亲舀了一碗汤,并双手呈上前予他:“爹,喝点,醒酒!”
“噢?黎明越来越懂事了呀?哈哈哈……”欧阳元清笑嘻嘻地接过汤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脸上醺色稍稍减退,随后将碗放于桌上,抬头看着儿子:“……说罢?想说什么?”
欧阳黎明知道父亲看的出他心事,无奈地以笑待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爹啊……”
“诶!是你先拿醒酒汤来献殷勤的,怎可能一点事都无?”欧阳元清指着他笑道,“说罢,让我看看你如何决定。”
“我想跟少侠大人一道而行!”欧阳黎明说出这句酝酿已久的话语,目光没有丝毫偏移。“没有目的,只为去见识这广阔天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少侠大人也曾这么跟我说过……我也想像他一样!成为行者,磨砺心猿!”
“……”欧阳元清愣了许久,像是睡着了一般低头不语。“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少年坚定地点头!
欧阳元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副熟视无睹的面容五官,同八年前第一次相遇的那张病弱的面孔逐渐重叠,仿佛转眼间,那个当年精瘦干瘪的小男孩就已经长成如此落落大方……变化之大,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你、也十五岁了!是个当之无愧的男子汉,离上次过生辰还不过一月之遥……为父也不知究竟如何是好啊!就算为父不让你去,想必也无济于事吧?”欧阳元清眼眸垂怜,神情显得有些哀伤,不经意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男儿生来就是要去征服天下的!你爷爷,为父的父亲,小时是跟为父这样说过,他是一个将军——其实也当没多久的将军,你爷爷便战死沙场,英年早逝了!”
“身为独子,为了赚钱养家,我后来去从了商,大老远从南方跑到宜安……其实为父也算是个行者呢!年少无知时也曾有过闯荡江湖的梦,只是后来,迫于生计不得不到处寻找落脚扎根处,从商也是如此,原以为这辈子会一直奔走于东西两端,行路行到死去的那天,没想到在你娘这儿伫足之后,便再也走不动路了!我们在宜安定居,有了你哥哥姐姐,再之后,你也来到了我们家……可能这就是宿命吧?”
宿命么?就连欧阳黎明也很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也相信这个词汇的真实性,若不计欧阳黎明的过去,单看他如今的境遇,若都是宿命所致的话,那他其实可以说命很好了,能够在此等绝境遇到欧阳家人,让欧阳黎明活下去的,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也不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恰恰是人心的温暖,让他得以存活下去!
“黎明,你是我们的孩子,同时也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想必、你停留的也够久了!”欧阳元清言至此处,眼眶已是通红。“物事记得置备足!尽量多带点钱,也别跟少明和阴儿说罢,说了的话,估计你也走不了。”
“嗯。”简练地回答后,欧阳黎明单膝跪在父亲身边,精瓷似的小手轻搭在其膝上,目光深远地望着父亲,琥珀色的眼瞳泛起粼粼波光。“……爹,谢谢您!”
……
“……今后,保重。”这是爹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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