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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黎明手托着那张纸条,反复翻看,却始终看不出一星半点的门道。
“钱赚足,囊袋满,在下上路去。令暂代七尺,待石现归还。”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欧阳黎明不断地去思考这些字下的涵义,因为他写的表面实在是、太像一个阴谋得逞而沾沾自喜的骗子了!故此他不愿去承认这等‘事实’。
“爹爹!这下该如何是好?张先生人也不见了,就是想问个清楚也……”欧阳惜阴搀着父亲的臂膀,眼里不由得湿润起伏。
欧阳元清背着手,望着门外的天空长叹一声,“……阴儿莫急。老李!”没有过多地说明什么,随即叫来了李管家。
“老爷!”李贞忠上前一步,静候指令。
“先去打发前堂那些人!就说……恩公今日不见人,若是他们执意报官,就任其报去吧!记住,架子摆大点!”什么?!欧阳黎明瞪大了眼,事情分明还没个准信!为何要报官?难道爹也不信少侠大人……
“慢!”欧阳黎明着急得喊住了李贞忠,“爹!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少侠大人他不会是……”
“老李!马上去!”欧阳元清喝令一声!李贞忠也顾不上小少爷了,忙向欧阳黎明匆行一礼后转身快步离去。
“爹?为何不信?少侠大人绝不会是如此苟且之人!他没有理由拼了命救下我等,就只图个幌骗钱财这么肤浅的小事!”
“黎明!”欧阳惜阴目露担忧之色,双手轻轻地搭在爱弟肩上。“我虽没对你说过,但……葛大娘他们所说的确有其事!运营咱家客栈的王掌柜去日有提起过,张少侠曾去过栈里推销药材,在医馆取药时,他也曾向我提过此事……我当时以不懂识货为由暂时推却了。”
“那又如何?这不足以说明他就是个……”欧阳黎明突然噤了声,他不知该如何描述接下去的话,或许是有些害怕,害怕将其说出口来,这话便会成真。
父子三人站在张铭所暂住的西厢房门口,相互间无言以对,场面一度安静了许久。
“唉……黎明!你说说,从那份张少侠留下的纸条中,你能看得出什么?”欧阳元清率先打破宁静,问道。
“……”欧阳黎明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双眸已经逐渐泛起了浑浊,失去了从前的光华和通透……他沉思了许久,想定开口道:“后两句‘令暂代七尺,待石现归还’比较容易理解,意思是暂时将剑代为保管,等到石头出现再来取回——这说明,少侠大人还未离开!这是他将会再回来的宣言!”顺带一提,所谓七尺是张铭一直贴身携带的一柄长剑,以破旧布帛层层包住,张铭失踪前放在了欧阳家库房内,林山收拾东西时发现的,但没人敢去动。
“此外呢?”
“此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写自己钱赚足这种话,这根本是没影的事情!”或许是接受不了现实,欧阳黎明激动地将话语夺口而出。
欧阳元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几分,随即转过身背着手,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傻孩子……他若真是‘钱赚足,囊袋满’,那为何不走?还留下书信告知我等?甚至还留下一柄剑于此?”
“……您是说?这段话所写的内容都是假的?”欧阳黎明还是听得一头雾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算知道他并无这类行为,哪又如何?他为何要不辞而别啊?这样岂不更显嫌疑深重么?
“黎明!还需多些历练啊……”欧阳元清这时候居然笑了,他望着脚底,缓缓踱了几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就此时,林山跟另一个仆人拖着厢房里那柄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抱怨着。
“老爷!剑拿来了!这玩意儿——重得跟石头似的,拿手称着,得有个百来斤!”
“辛苦了!”欧阳元清指着身后的库房,“暂且放在此屋,莫染了灰尘。”林山二人纷纷点了点头,提高了袴腰接着干活。
随后,欧阳元清走进屋内,站在横置的长剑前,伸手轻触长剑,虽然隔着布帛,但还是能从触碰的手感中感受到那份大山般的沉重和深渊般的冰冷,令人不禁感叹,此乃世间之宝器也!
“剑乃兵之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少侠既信任我等,将此宝剑交由我们保管,自不会是奸邪淫盗之小人……此外,‘钱赚足,囊袋满’——谁赚钱赚足了?谁的囊袋呈满了?我不知,想必张少侠此刻也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谓何人?又作何打算?只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下上路去’——我先走一步!去哪呢?去路上!夜贼逃窜于街市,仅仅少日之犯不足以令百姓愤起而群攻,为达目的,他必会再犯!而此时,除了我们以外,还暂无其他人知道张少侠人已经不在府中,那么如果贼人故技重施,那么等天入了夜,他必会二度光临府内!张少侠是想靠一己之力捉拿此贼,以为自己正名!”
“‘令暂代七尺,待石现归还’——宝剑暂由我们保管,等到水落石出的那天再来取回,明白吗?张少侠之所以不辞而别,是知道自己深陷泥潭不得自拔,遂、不想拖我等趟这脏水啊!他自然知道,只要此时销声匿迹,必会引起重大嫌疑,百姓迟早会行报官处理,假若到那时,查出欧阳家与他交往颇甚,自会引火烧身!”
欧阳黎明惊呆了,短短数字,居然被父亲解释得如此剔透明了,而且跟少侠大人的一贯作风也都对的上!他料到自己会蒙冤,但是自知单凭一张嘴是斗不过群众之怒的!他纵使能以一己之力当持刀歹人百数,却是难以一人之言当百姓民众十人——荀子曾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就是一国君王也需忌惮民众之力三分,何况张少侠区区一届散侠行者?因此,他离开是为了躲避风头,撇清跟欧阳家的关系,以剑为押,是向他们证明自己的清白。
……居然连这些都想不到,他确实还是太嫩了!有那么几次他竟然还想着如何为少侠大人洗脱罪名,现在转念想想,如此这般的话岂不正好反向承认了少侠大人真的只是届江湖骗子吗?
“父亲说得对,是黎明太着急了……”
“我们现在还放松不得!张少侠独自一人在外,也无个线索可寻,只能等入夜后再静观那贼人如何行动……虽然张少侠一意孤行惯了,但我们也不能真的坐以待毙!”欧阳元清背着手走远,身旁儿女忙急着跟上前者的脚步。“先加强府内的戒严,以防贼人二度光临吧。”
……
直到被一桶水浇醒之前,此人还不知自己是如何昏阙的,他最后还记得的就只有抢篮子的时候,本来他已经挣脱那女人的魔爪了,后不知因何,脑袋被砸了一下,便就不省人事。
而现在……他手脚都被绑缚在木椅上,衣裳湿了半身,而四下周围却环顾无人,那方才浇醒他的水又是从何而来?
“醒了?”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不见人,原是这人故意不想让他看见!而且听声音是个女儿家,嗓音柔软滑嫩,出语却成熟老套。
“当街抢女人的首饰……没追求、没尊严,情绪化、不具自控力,说是个任欲望驱使的野人都不为过。”黄永慈一字一句地徐徐道来,语气中有些不耐烦,有一个原因是此人浑身臭烘烘,惹得她呼吸都成困难,故此惜字如金。“可你是个怕死的人,怕死、想活,有这两点就够了!”
“你想干什么?!”
“掌!”冰冷的一句落毕,黄陵随即走上来,狠狠赏了他一记巴掌。这掌力之深厚,疼的他脸颊像火烧一般灼痛,若是接连挨上几掌,说不准会当场死在这!“不该开口,就不要开口,做人要聪明些……”黄永慈昂着头,出言时,口齿间仿佛寒气四溢。“现在,你为我办事,若成,一百两起底,事后保你无恙出城,从此远走高飞,不会在衙门留下名录,若败,你的寿命也到此为止,县衙的白饭也不必吃了,反正死个小贼,县衙不管你的死活,人们知道也只会拍手称快。”
“……办什么?”
“这就是你该问的!往后可记住了……”黄永慈狡黠地笑了笑,手拂着袖沿慢慢走到他后侧方,这个位置他仍然看不到自己。“很简单,去做你最擅长的偷盗,只是这一次,你要偷的,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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