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琥？
两人皆是错愕，不知莱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这么晚了来找谷雨。
谷雨咳了一声，轻声道；“进来吧。”
莱琥推门而入，一身素衣外裹轻纱，妖冶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哀伤神色，倒有几分楚楚动人姿态。张星然嘴角勾起，微笑道；“怎么？不会说是前来暖床的吧？”
莱琥抬起头，同样微笑道；“如果主人不怕现在被我割了脖子的话。”
谷雨微愣，倒是没有想到莱琥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不等两人答话，莱琥便继续道；“我听说，在人类世界中跪拜是最大的礼仪。”
说完这句话，莱琥便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头深深地低下去，沉声道；“主人，我深知我的处境，我会从此效忠于你，永不背叛，只求主人保留我的性命。对此，我愿意签订天道契约。”
话音未落，一股莫名的道韵从天而降，莱琥道；“我愿从此效忠谷雨，若有忤逆，万劫不复，此身、此心、此魂，皆奉献于你。”
她话说的斩钉截铁，甚至没有给谷雨和张星然反驳的机会，一切就已经完成，天道契约成立。谷雨立刻便感觉自己和莱琥有了一种奇异的联系，仿佛自己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而在她心中这么想的同时，莱琥的脸上突然发现出淡淡的不自然红晕，连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声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主人，请不要……”
谷雨这才注意到她的神色，立刻收回想法，看了一眼张星然，两人通过心迹，已经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按照莱芜的想法，我们会在这条路上的某一个阶段斩杀你，但同样，以你的实力，你会反抗然后逃走，从此消失于大陆。你只是拿我们当一个混入人族的挡箭牌。”
在今天白天，谷雨和张星然已经彻底认识到了伐妖入海政策的厉害，在鱼欢人的口中，妖族不仅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更是他们发财的利器，对于妖族，他们不会有着丝毫的怜悯。
“我明白。但我更清楚，我现在是身不由己。”莱琥轻声道，“我害怕，我害怕你们会随时杀害我，这很有可能，而哪怕这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允许它出现。”
“我还有要做的事。我要杀了莱芜。他杀了我的家人，还毁灭了我的未来，我必须要杀了他！”
谷雨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莱芜曾经说过，莱琥是他之前的妖帝的后人，而他是因为莱琥年龄尚小所以才将其收留，而显然，莱琥保留着这段记忆，并且深深地恨着莱芜。
“我可以死，死在杀莱芜的路上，我无怨无悔，但我不能莫名其妙地死亡，我要记住杀了我的人的那张脸，哪怕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莱琥面容扭曲，道，“但您不同。”
“我已经了解到了您和莱芜之间的恩怨，您和莱芜之间终有一战，您和我的立场相同，那么，我效忠于您，只要最终能够杀了莱芜，哪怕付出一切，我也愿意。”
张星然有些沉默。谷雨轻声道；“你多大？”
莱琥愣了一下；“十四。”
十四，比谷雨还要小得多，至多只是和丝塔利亚一样大小的年龄。但在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血海深仇。
“妖帝在我的身上同时还留下有烙印，通过这个烙印，它能够知晓这边的许多事情。我会清除这个烙印，但现在不能，这会让莱芜产生怀疑……”
“我接受你的效忠，莱琥。”
听到谷雨的话，莱琥抬起头，露出激动的神色，谷雨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击杀莱芜，而我能够做到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准备一个战场。”
“一个能够让你实现愿望的战场。”
莱琥走了。
确切的说，之前她还想要留下来服侍谷雨，但却被张星然狠狠拒绝了，并且以不承认契约为威胁。
夜还长，谷雨和张星然躺在床上，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为什么喜欢她？在和张星然成为恋人关系后，谷雨思考了这个问题很长时间，殊不知，张星然亦是。对于这位魔王来说，恋爱也只是初次体验的感情，每次思考，她就会想起当初阿利斯和瑞恩之间的结局。
为什么喜欢她？
谷雨想了很久。
张星然也想了很久。
最终，她们确定了，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没有常理。
“雨，你睡了吗？”
谷雨转过头来，看着她，没有答话。
月光下，张星然双目迷离，黑色的双眸中，秋光荡漾，令人为之神伤。
“星然，我……”
谷雨渐渐靠近过去。
“谷雨，睡了吗？”
就像是故意破坏气氛一般，门外传来白仪的声音。
两人皆是愣住，张星然眨眨眼睛，无奈道；“还真的是会挑时间呢。”
谷雨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旋即披衣而起，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白仪和莱琥，白仪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枕头，莱琥歉意道；“主人，刚刚他，他说他太害怕，就来找我，还说什么漫漫长夜本需佳人同赏，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他带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妨碍……”
“当然有啊。”谷雨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分不开心地道，“到底什么事？不然小心你下面那个人间蒸发。”
一旁，冷月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走廊上的几人，目光中带着疑惑。
白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自觉地并住了双腿，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您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白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到栏杆前，招了招手，示意谷雨过来。谷雨看了一眼张星然，无奈走了过去。
他们的房间位于二楼，从这里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景象。谷雨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只见白天见到的老板、老板娘、跑堂伙计，甚至可能是其他房间里的住客，此刻全都站到大厅的玄关位置，对着外面的月亮叩首。
“拜月神教？”谷雨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拜月，他们拜的是南方的祖灵河。”白仪轻声道，“而且，你看他们的眼睛。”
“哦？竟然能看见，你视力不错啊。”谷雨定睛看去，甚至运转些许神魔虹力，只见下方的那些人双眼空洞无神，只能看见一片纯白，不知在看向哪里。
谷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见到白仪的后怕神色也没有在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想是碰到祖灵教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传教。”白仪道，“而且，谷雨，你有没有听到一股奇怪的声音。”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仪还抱紧了手中的枕头，露出害怕神色。
“不管奇怪不奇怪，你怕鬼？”
白仪到了翻白眼：“在下这是怕因果报应。”
谷雨不去理会他，收缩精神上的防御，果然听到了阵阵缥缈空灵的歌声，听着那歌声，谷雨仿佛看到了一条涓涓小河，小河不宽，但却连接了万里，横跨了万年，载满时光的厚重。
祖灵河。
谷雨沉吟一声，说道：“那这样吧。白仪，我们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星然，你和冷月莱琥就留在这里，有异常情况的话，我会立刻传达给你。”
冷月和莱琥点了点头。
“不要勉强。”张星然轻声道。
谷雨笑了笑，戳戳白仪的后背：“走吧。”
“其实在下是想留在客栈。在下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很容易出事的。”白仪抱怨道。
“放心吧，我会把你当成娇嫩的花朵，不让你吹着寒风，行了吧？”
两人下到一楼，小心翼翼地避开玄关处人们的视线，找到后门溜了出去。
大街上到处可见人影晃动，他们和先前谷雨见到的信徒一般无二，对着南方行着臣服的礼仪，夜风吹来，宛如群魔狂舞。
白仪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小声道：“果然在下很害怕，想回去。”
“走。”谷雨懒得说话，在后边又戳了几下白仪的后背，不断催促着他。
离开客栈之后，谷雨立刻辨明了方向，向着白天张星然指的地方走去。这些信徒都沉浸在自己的仪式中，反而没有人注意到谷雨和白仪。
“说起来，祖灵教究竟是什么？”
“在下也是今年才刚刚下山行走，所以知道的不多。”白仪声音有些颤抖，“只听说是一个邪教组织，所过之处，不仅吸食人的脑髓，还把他们的钱财全部骗走。”
谷雨翻了一个白眼：“你这等于没说。”
白仪咂咂嘴巴，无话可说。
转过一个角落，谷雨猛然抓住白仪，两人立刻躲到了一个阴影角落，借着这里的摆设隐藏起身体。
另一边，隐隐有人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阴森森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就在这边，好好找找。”
然后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应答声，谷雨微皱眉头，天御回旋中有一部分关于气的描述，与其说这声音有气无力，不如说更像是不自然发出的声音。
就像被控制一样。
声音消失，白仪正要出去，谷雨连忙拉住他，只见两名戴着红鬼面具的甲士慢悠悠的从两人身边行过。
而此时，其中一名猛然扭头，红鬼面具下，一双毫无生机充满死意的眼睛看向了谷雨和白仪隐藏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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