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御？
谷雨扭过头，看见那张苍老的脸时，心中顿时一惊。
迟御微笑着，与谷雨并肩而立，可其他人，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别急，可还有些东西在这里呢。”
有些东西？
谷雨运起天眼秘术，神识笼罩，立刻就辩出了三位真魔首领的气息，可在隐秘处，似乎还有一些气息若隐若现，便连她也无法察觉完全，若非迟御提醒，还真要糟。
“你来这，是为了什么？”谷雨问道。
迟御笑；“见见老友，一叙旧话，毕竟我们，可是有几百年未见了啊。”
言罢，他拔地而起，腾云而上，挥手便招来漫天烟霞，没有半点声响，就这样向着地面压去。那真魔大帐中突然传出一道令人心惧的冷哼，下一刻，营帐顶部被直接撑开，一道血红色的身影直扑天空之上的迟御。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匹夫。不好好待在你的山里，怎么下来了？”天凶的身躯猛然膨胀，‘轰’一声踏在地面，令整个平原都为之一颤，双拳携风裹雷，向着迟御便轰了过去。
迟御微笑着，也不施展仙法，只是以普通的道法和符箓便轻松应付了天凶的攻击。这一刻，他的修为没有半点的遮拦，竟是能与天凶平起平坐般强势。
“这里太小，我们换个地方打。”迟御言罢，便直接向着远处的天罗山飞去。天凶瞪着他，也不拖延，大踏步奔行而去。但谷雨见这两人，总觉得不会真的打起来。
她再放出天眼秘术，就感觉里面那股奇怪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于元化三人趴在废墟里，大声咳嗽着，天凶那一跳不要紧，帐篷缺大半都被它所毁，也幸好其他的真魔子弟已经向着昆弥城去了，不然他们这一下子还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快点收拾一下。”漠风范子轩皱眉说道。
于元化和黄图飞点了点头，正欲施展除尘的道法，便听见顶部一道清晰的女声传来；“不必了诸位。”
女孩淡淡道；“到了地府，这种事就不便再劳烦操心了。”
“唔……”
东城天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欲裂，若放到从前，想必会惊出一身冷汗，可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再也不会流汗了。
似是听见声响，在外面的真魔问了一声，便推门进来了。
“东皇大人。”
“局势如何？”东皇已然披上红袍，将自己的身体藏了起来。
“范子轩三人已率领军队攻破昆弥城，如今整座城池，已经近一半落入我手，想必等到傍晚，便能万事休矣，绝了正道气运。”
“是吗？”东皇顿时沉默下来。
“大人，我们现在，要行军吗？”真魔子弟的眼中，隐隐有着期待的光芒。东皇手中的军队是绝对的精锐，他们只需半天的急行军便可到达昆弥城，同时也将会是压倒正道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再等等。”东皇淡淡道，“等到华天出击昆弥，我们便行军。”
真魔弟子虽是不解，但终究还是领了命，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仅剩东皇一人。
东城天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个房间，终究还是太大了，大的让人心中发慌。曾经在天师圣山上，却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可那个地方已经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了，漫漫的时光将一切都冲毁，就连他的名字，也曾一度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东皇钟赤溜溜的旋转起来，一道道绚丽的光晕萦绕在钟身之上，东城天的目光一时间迷茫起来；“是啊，还有你啊，谢谢了，一直陪着我，伴着我度过这么长，这么长无聊而乏味的人生。”
“早知如此，不如当个散修，痛快一生，放肆一生，也没有太多顾忌。”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要活下去，然后将你复活……唔……”
东城天的喉咙哽咽了，不，应该是理智在阻止他说下去。
但是，他总归要面对的。
“颜……郭旭颜，没关系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他深呼一口气，长身而起。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冰冷起来，这一刻，那个东城天已经消失在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天之东皇！
迟涯累了。
她从未有一刻，感觉这么累。
这个城市已经疯了。
到处都是杀戮，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所有人都红了眼，若非正魔分明，只怕会不顾一切逢人便杀。
迟涯突然想起了以前问迟御的话。她问迟御，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道。
那时，迟御思索了很长时间，最后告诉她，正道与魔道的界限，就是有无禁忌。皆为人类，皆为生灵，七情六欲一个不少，谁又能比谁差到哪里去。但又为何分成到正魔两道，就是因为，正道懂得克制，而魔道不知克制。
正道坚持理性，魔道任意感性。
正道清规戒律，魔道随心所欲。
正道附和苍生，魔道逆流而行。
所以，正为正，魔为魔。所以，正可以为魔，魔也可以为正，他们的区别不过一条再细不过的界限，就像一捅就破的薄纸。
迟涯听不懂，也就只好这么说了。
那时，迟御只是笑了笑，告诉她，等到她长大了，也就知道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这个世界最愚蠢的骗局，以及所谓的，真相。
魔不为魔，正不为正，现在的昆弥城中里，只有撕破了脸皮的人。
一群逐利的人。
“怎么了？这就忍受不了了吗？”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
谷雨撤去了万化起源，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张脸庞示人了，哪怕这几日与心锁独居时也是。
一只白蝶倏尔从谷雨的肩膀飞起，来到迟涯的脸前，轻轻点了点后者的鼻子。迟涯见过这只白蝶，当日天帝陵墓中，便是它从谷雨的心境振翅而出，那美丽的姿态甚至令一众正道人士心醉。
迟涯几乎热泪盈眶，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真真正正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不过数日，如隔千秋，上次东海城一别只是匆匆相见，现在，她才有了余暇好好地看着友人。
“你的剑，已经修复了啊。”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谷雨却认真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迟涯，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手，道，“站起来。”
站起来。
迟涯呆呆的看着那只手。
战争还没有停止。
她不能在此止步。
迟涯探出身体，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
谷雨顺势把她从地面拉了起来，仔细的将后者身上的灰尘拍去，又去整了整那有些缭乱的发丝，然后满意的拍了拍手，道；“很好，这下就差不多了。”
她转过身，淡淡道；“去吧，整合正道势力。现在的魔道已经是一盘散沙，想要击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迟涯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她站了起来，那双眼睛也充满坚定的光芒。
那是一个领袖应该有的自信与坚定。
这场战争，能坚持下去的人才是真正的胜者。她是领袖，天师教的领袖和顺位继承人，她要做的，只是打赢这场战争，成为胜者。
谷雨也察觉到了背后女孩那些微的改变，嘴角忍不住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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