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春的艾尔宾斯曼与其他季节唯二的不同:城中的乡绅贵族抽着闲暇时光,三五结群地来城郊踏春,企图以自己的金字招牌在这转瞬即逝的春的画布上署以鼎鼎大名。阔绰的上流人士、投资家、工厂所属者,趾高气扬地坐在马车里,对城郊道路上那些低矮破烂的平房不顾一屑。这片地区唯一入得了他们法眼的,只有艾萨因.弗雷宾曼牧师所主持修祠的教堂和,令人赏心悦目的咖啡馆Saxino’s Café。
第二,战争的升温使得更多的流民涌入这片地区。欧布里斯坦的军队在南方战线吃了很多败仗,可是指挥官仍旧是一意孤行。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政权体都热衷于战争,每个国家都在这台惊天的歌剧中读着自己的台词本——哪怕这台词有多有少。欧布里斯坦的统治者野心很大,妄图吞并南方十三国的虎狼之心暴露无遗,只是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所谓强大的军事实力到头来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窗外小雨淅沥。透过落地玻璃窗上的金黄色花纹照入进来的光线原本冷清,却在踏入这金色空间时温暖了许多。咖啡杯与盘子碰撞的声音错落有致,来来回回。高跟鞋与厚底靴交呈而至,安静的少女们,淘气的少女们。偶尔莺歌燕语,偶尔谈笑欢颜;偶尔打情骂俏,偶尔醋意绵连,空气弥漫着奶香味,混合一些丁香花与紫罗兰的芬芳。克莱斯代守着吧台,出神地注视着咖啡杯中的倒影。锃亮的杯底在反光,几经波折,一束温暖的光芒照射进她的眼中。
壁炉烧的很暖,噼里啪啦的炉火不需要人保养,也把自己收拾的光彩耀人。从某个角度,映入克莱斯代眼里的火焰变了形,成了一团冻火,她的皮肤只会越来越冷,冻伤任何企图触摸她的人。她用手合抱住咖啡杯。陶瓷没有温度,但是她的手比陶瓷更加冰冷。她呼出的每一口吐息,都在与这懒洋洋的溢着暖气的房间作对。
在这个房间的那个角落,嗯,让法师们大惊失色之物、远古奥秘、一切混沌的起源,正穿着人类文明的礼服,行着人类社会的礼仪,招待着人类世界的客人。这一幕让克莱斯代略微地不自在。她假装无精打采地盯着咖啡杯底,眼神却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瞄过去。一个容颜诱人的少女,展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已有数个客人因她成了回头客,更令人奇异的是这些客人无一例外都是女性。新晋的女子爵、优柔寡断的散文诗人、挤奶工、流浪者……她的魅力向外无保留的辐射,让克莱斯代陷入了某种漩涡之中。在看到那么多平素尚未见面过的女性,以所谓的“一见钟情”之名挥霍着没有结果的爱情时,她开始怀疑,心里的这份感情是否真实。她虽然与那些女性有所不同,但她终究仍是人类,难道所有的人类,都逃不过那股弥漫的紫罗兰香的把控吗?
“您要的白咖啡,请慢用。”
她轻车熟路地给客人端了盘。米萝学得很快,短短的几天内就已经从一个门外汉进化成了优秀的服务生。坐在靠窗座位的同样是一位容貌姣好、身形瘦弱的少女。她头戴一顶纯白色的遮阳帽,脸色却苍白地煞人,仿佛是从牛奶中筛过千百遍,使得那令人羡慕的美白精华,成了一种变态的渗延浸透。她已经连续来了好几天,若不出克莱斯代所料,她已经,“爱”上了米萝。
“那个,那个……”她开口时吱吱呜呜,很没有底气。她低头看着裙摆,握住钢笔的手止不住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从克莱斯代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只是在无规律地涂抹着一些线条,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不安,真可惜,被线条不慎抹去的那条诗句令人惊艳。她也许刚失去了一个令自己在文坛上声名鹊起的机会。
“怎么了吗,客人小姐?”米萝歪着头,倾斜着身子问道。
这孩子通身的白。从那席毫无生气的白色长发到白色的肩部肌肤,从不见血色的面部到白色的长裙。她看上去如此的弱不禁风,仿佛只需要稍稍的一用力,她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破的粉碎。而现在,在破碎的边缘,这孩子自投罗网了。克莱斯代很好奇,米萝会有怎样的反应。
“服、服务生小姐,我、我是安莉瓦.特莱茵普拉纳。这、这里是我为你写的一首诗,想、想赠与给你……”少女诗人手颤抖地仿佛是在历经只穿了单衬衣的寒冬,可Saxino‘s Café 里明明足够温暖。安莉瓦,这名字倒确然不是耳生的。本地刊物上的文学专栏里,这个名字是常客。克莱斯代读过她的几首诗,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没有大肆笔调地讴歌青春,却在迷惘和惆怅中感慨生命的脆弱与卑微。所以,当克莱斯代无意间看到她记录在那个笔记本上的诗词里,诞生出一股与以前的诗词相比从未有过的笨拙的喜悦之时,她便知道,她确然是恋上她了。
“嗯,我看看。”米萝倒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客人的赠予。她对人类的文学什么的还是一窍不通,但即使这样她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礼。她向少女诗人微笑,然后鞠躬,然后在微笑中将诗词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我是个外行,也不太懂诗什么的……不过,写的很好,特莱茵普拉纳小姐。而且呢,这也是第一次呢……第一次收到了别人为我写的诗。诗的结尾的隐喻,我读出来了哟,不过,想要知道我的名字的话,直接问也是没问题的。是米萝哦。”
“喜欢吗……太好了,米萝小姐。”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少女诗人松络许多。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面色也在与米萝的相互而视之中起了些血色。她看上去终究不再像是个行将就木之人了,只有此时此刻,她才拥有着与常人相类的红润的面色。
但是,还没结束吧,安莉瓦.特莱茵普拉纳。她还有着难言之隐,因为此时她的右手仍然下意识地拿捏着裙摆。她欲言又止,左手提起咖啡杯,很勉强地喝下苦涩的咖啡。桌上的水晶瓶中的清水如玻璃般反着光,滋润一枝海岸雏独自绽放。咔哩钪啷,叉子与盘子发出不算悦耳的声音,扑通扑通,又是哪家的少女迷了魂。
去聆听的话,自然会去聆听得到。但是,心跳的回音只属于自己。
“说起来,这是海岸雏呢……”凝视着桌上花瓶里淡蓝色的花朵,安莉瓦生硬地转换着话题,“海岸雏的话,虽然来自海边,但是并没有特别浓郁的香气。或者说,和康乃馨的清香、月季的延绵、紫罗兰的迷惑相比,海岸雏的香气,完全,没什么特点呢……”
“是这样的吗,感觉,好高深的样子呢。”
“是、是的……”又开始吞吞吐吐了,是因为要到正题了吗,“因为,在现在的话,完全感受不到海岸雏的香气,现在我闻到的,只有紫罗兰的气息……”
“诶~”米萝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稍微坏笑着,不让安莉瓦察觉到,“紫罗兰的香气,是从我的身上传出来的,对吧?”
安莉瓦没有回答了。她低着头,盯着咖啡中回往荡漾的倒影。克莱斯代忽地对这女孩产生了些许好感,兴许是这同样的动作激发了她的共鸣。
“那,特莱茵普拉纳小姐,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没、没什么,就、就只是……”
她走近了,在她的身边。米萝低下身子来,两手端着盘子,盯着她。紫罗兰的迷惑性又一次铺展开来了,就在这无言的消解和眼神的逃离与追及中。气息,令人欲罢不能的气息,稍纵即逝却如痴如醉的气息。直到最后,受不了这难熬的沉寂的少女诗人开口了:
“很香……想更多地,闻……”
真是不避讳啊,诗人小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按理说是最不应该直抒胸臆的,好歹,需要一个意象和比喻吧。至少,与她一贯的文风里流露出的不同。少女说完便宕了机,整个脑袋都低进了衣领里,仅仅拿帽檐阻挡她与米萝之间的目光。
“……很抱歉,我表现得如此失态……”她怅然若失,露出尴尬的笑容。她慌乱地去收拾桌上的纸与笔,像是犯了罪诚惶诚恐的逃犯。那看似虚弱的身体在难熬的关键时刻终究还是燃烧起了能量。她仓促起身,向金色的门那边逃离——
“等等。”
她抓住了想要逃离的她。
“那个,特莱茵普拉纳小姐,咖啡还没喝完哦,”没费什么力气,她将她拉回到桌边,“需要带走吗?”
“……不、不用了……”少女诗人吱呜地回答着。米萝有些不舍地、放开她,任由她落荒而逃。白色的幽灵般的少女逃到门口,回头又朝米萝望过去,宛若这情丝未绝。紫色的妖精用紫罗兰香气做诱饵,用笑容的陷阱捕获了年少纯情的少女。
“请再来哦~”米萝向她挥手。
这句话触动了少女身上的某个机关。就像是故障的机器突然恢复运转,齿轮不再卡壳,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少女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下一次眨眼的时候,落地窗外的视野里就已经没了她的影子。
克莱斯代笑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米萝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啪叽啪叽地跑到吧台来,二话不说就如同一条鲶鱼一样黏上了她——
“米萝,看来,你又收获了一名追求者。”
“嘿嘿,没办法呢,我的魅力好说话的嘛~反倒是姐姐大人,原本还想看到你吃醋的表情呢,结果完全没有……哎~”
“要动摇我的情感,可需要更多努力的。她写的那首诗,给我看一看吧。”
“嗯,看吧~”
克莱斯代打开那封用金边镶饰的信封,目光扫过大半。整首诗全然不像是安莉瓦固有的风格,这首诗的写作风格更贴近于安特歌莉娅的新文化派。令克莱斯代大失所望,这首诗只能算是平庸,与她平时在报刊上发表的那些大师级别的诗句相去甚远。整首诗唯一的亮点,也是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一句诗,是在如下:
“在青石与板栗的森林里,我邂逅了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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