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操场讲台的西侧等待室里，埃尔文正背对着我，向调查兵团的几位干部们交待着什么，当他注意到有人闯入的时候，原本细微的谈话声彻底消失了。
“这么晚了还在开作战会议吗？看来这个时间不太凑巧.......”我继续大摇大摆地走到埃尔文的身后：“相信史密斯团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毕竟在这城墙之内，托德分队长可以在任何时间进入任何地点而不需要敲门........”
埃尔文一语双关的回答让我觉得更加不爽了！他对自己面前一位双手抱着纸卷的调查兵轻声下令道：“佩特拉，现在传令利威尔，命令调查兵团特种作战班立即护送艾伦回到旧兵团总部驻地。另外，不要走大路！”
“是！”叫佩特拉的橙色短发女孩的鼻梁不高，但金黄色的眼睛和细长的眉毛却显得十分惹人怜爱。她大步走向门口，我则伸出左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宪兵团的长官找我何事？”佩特拉扭头面对着我，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佩特拉.拉尔.......”我小声默念着胸牌上的名字，眼带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调查兵。“你也是调查兵团特种作战班的成员吗？”
佩特拉回望着埃尔文，似乎在征询团长的命令，埃尔文朝她点了点头。
“回托德长官！我是调查兵团的二等士官：佩特拉.拉尔！现属调查兵团特种作战班编制！”言毕，佩特拉即刻转身打算离开，然而我的左手却仍旧挡在她的面前。
“像佩特拉这样的小姑娘.......到底何德何能加入特种作战班？”我不满地向埃尔文质疑道：“调查兵团就是这样履行看护艾伦.耶格尔的重大使命的？！”
“你.......”佩特拉怒视着我，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嗔怒的神态越发显得可爱起来。
埃尔文开口解围道：“拉尔士官确实资历尚浅，但她也确实是因为出色的能力而被利威尔指定成为调查兵团特种作战班一员的。”
“出色的能力？是装可爱吗？还是用撒娇的方式制止巨人的暴走？利威尔这种选人的方式让我很不放心啊.......”
“是出色的猎杀巨人的能力。”埃尔文补充道：“入团一年半的时间，参与墙外调查5次，无伤撤回。巨人讨伐数：10头~~讨伐助攻数：48头，不知这样的能力是否可令托德分队长满意？”
“嚯哦~~这还真看不出来嘛！”我稍稍弯腰把脸凑到佩特拉的面前：“真是对不住，其实我知道不能以貌取人这个道理......但看护艾伦这个重大的责任和隐藏的风险.......实在不应该由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背负才对.......在利威尔的看护下取得的过往战绩未必能代表你的真正实力呢.......”
“托德长官！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您继续无端质疑、侮辱我的话.......”
“你就怎么样？”我无理地打断了佩特拉的话，故意疑惑地问道：“如果你和艾伦同时遭遇危险，利威尔到底会先救哪个呢？”
“我会先救艾伦，因为我完全相信佩特拉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身后传来了利威尔那熟悉的冷淡语调，标志性的死鱼眼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只是关爱地看着佩特拉，仿佛在安慰自己倍加珍视的部下。
“难怪你们这么慢，原来是这样......”利威尔双手在胸前自然交叉，向埃尔文问道：“你的命令呢？艾伦都已经等得快要睡着了。”
“命令特种作战班立即走小路护送艾伦回到旧兵团总部驻地。”
“明白。”利威尔伸手把我拦在佩特拉面前的左手压了下来：“佩特拉，我们走。”
橙发女孩那金黄色的眼睛闪动着感激的光芒，快步跟着自己憧憬的英雄走出了房间。
埃尔文继续对身边的几位分队长下令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我和托德分队长有些话要说。”
韩吉.佐耶向埃尔文低声抱怨着什么，在明白抱怨无效的情况以后，稍显低落地走了出去。
而米凯.萨卡里斯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凑过来嗅了嗅，回头对埃尔文说道：“埃尔文，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没问题的，现在托德分队长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视野开阔，操场上空无一人。
“现在清净多了！”
埃尔文关上了门窗，轻声问道：“提尔，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你多！”
“我说的【收获】是指关于潜伏在兵团里的敌人的线索。”
“我说的【收获】是指新招募到的士兵！”
“104期的新人确实很了不起......说实在话，刚才那些训练兵们勇气与恐惧并存的神情和富于牺牲精神的敬礼，让我不禁回忆起刚刚加入调查兵团的时候........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埃尔文正面对着我，但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情景与我完全无关。
“是么？没机会从正面得以一见此景，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挺可惜的。”
“我倒是很希望知道：你从那些训练兵们的身后又看到了什么情景呢？”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除了那些可怜的训练兵们颤抖不止的背影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说是这么说，此时我的脑海中依旧只能看到克里斯塔那带泪的侧脸、颤抖的双肩和纹丝不动的双腿，我的耳边依旧回响着尤米尔轻声对克里斯塔所说的话：“既然都怕得要哭了.......还是快点走人啦~！！”
克里斯塔.......为什么你要这么固执啊~~！！
埃尔文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个心潮澎湃的时刻，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对我说道：“提尔.......你知道吗？当我对他们说：‘欢迎在场的诸位成为我们调查调查兵团的新成员’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某种久违的感动........”
“切......着急送死的傻瓜们的自娱自乐吗？”
“虽然这场征募活动的大部分环节都是在演戏......但在最后，我很高兴能把自己的真心话全盘托出：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敬礼！献上你们的心脏吧！”
“难得史密斯团长还有点自知之明！起码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善于演戏的高明的骗子啊！！”
埃尔文激动不已的情绪总算被我给浇灭了，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总之，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勇敢而优秀的训练兵了.......”
我愤懑地龇牙吐了一口口水：“勇敢优秀个鬼啊！不过是被你故意透露的那个叫做地下室的希望之光吸引过去的傻瓜们！”
“吸引......既然你用了这个词，说明有人改变主意了对吗？”
“确实如此。”
“提尔，能告诉我改变主意的训练兵具体是谁吗？”
“可以，但作为交换，我需要调查兵团的一个承诺。”
“只要这个承诺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誓死守住这个承诺。”
“真是可悲.......现在我居然不得不相信一个善于演戏的高明的骗子的承诺......”
“在听到承诺的具体内容之前，我就干脆利落地直接答应下来......这种情况下得到的承诺听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埃尔文居然主动把我心中的疑虑给直接说出来了，这反而增强了他话语的信服力：“可以理解的顾虑，但我的承诺是郑重可信的，如同当年答应不向韩吉或者其他人透露你的事情一样。”
“关于一个月以后进行的墙外调查........请史密斯团长务必避免让新兵们直接与巨人交战，这就是我想要的承诺！”
“关于这次墙外调查，我无法保证任何事情，托德分队长应该知道的.......如果我的猜测属实，这次墙外调查很可能会让调查兵团损失惨重！！”
“所以你不打算给新兵们任何的特殊照顾？”
“是的！除了艾伦以外，我打算让新兵们全部加入索敌支援班，安排在【长距离搜索阵型】的最外层！”
我惊讶地回想起了当年在调查兵团里的短暂时光，惊讶地说道：“长距离搜索阵型？就是.......从前你向沙迪思团长建议的那个？”
“是的，通过尽量避免与巨人交战，有效扩大调查兵团的活动范围。”
“我记得.......沙迪思团长明确拒绝了你的建议，他的回答是：‘等你当上团长之后再说吧’........”
“所以啊，我当上团长以后的首次墙外调查就实践了这个长距离搜索阵型，从实战效果来看，这个阵型确实可以大幅降低战损率，同时让调查兵团碰触到了前所未见的远方。”
“应该说......是大幅降低【整体战损率】才对吧？”我恶狠狠地问道：“最外层的索敌支援班的战损率并不会显著降低，没错吧！”
埃尔文低着头，遗憾地回答道：“不愧是曾经驰骋在墙外世界的人.......没错，最外层的索敌支援班的战损率并不会显著降低.......从某种程度来说，反而会提高一些........”
“然后！你个该死的~~刚才居然说要把新兵都安排在长距离搜索阵型的最外层！？”
“从军事指挥的角度来看，当面临无可避免的重大牺牲之时，被首先牺牲的必然是资历最浅的士兵.......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更何况，还能顺带起到减少嫌疑人数量的作用.......”
“可恶！！”我猛地将埃尔文推到墙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恶魔！！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提尔......你杀的人未必比我要少.......不用如此激动啊！”
“我杀的人都是人类的敌人！罪犯！逃兵！暴民！而你呢？！埃尔文！你杀的都是将生命托付到自己手上的战友和伙伴！！”
“是吗？中央宪兵只会杀人类的敌人？！”埃尔文用力掰开了我的手掌，“什么时候开始，我那个乱说话的以教书谋生的父亲也成了人类的敌人了？！”
一时间，我无言以对。
埃尔文重重地吸了几口气，缓缓开口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提尔.托德试图守护的什么珍贵的人刚刚加入调查兵团了啊.......”
“切！”我实在无法否认，即便否认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他或者她，是谁？”
“无可奉告！”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妹妹。”
“据我所知，104期训练兵里可没有姓【TOD】的士兵。”
“要你管！”
“如果要我优先选择牺牲调查兵团的老兵们，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得到什么？”
埃尔文异常郑重严肃地直视着我的双眼，恶魔一般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我的心灵：“第一：中央的全力支持！”
“例如？”
“例如，改变了心意的训练兵都有谁.......再例如，调查兵团此前向工厂都市提出了一些专用军事设备的设计制造要求.......但是交货时间和所需资金还有很大缺口.......”
“哦~~关于改变了心意的训练兵，待会我会仔细说明。至于专用军事设备，你们原本申请了12套对吗？”
埃尔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提尔.托德......你怎么会知道的？”
“城墙之内，没有我们中央宪兵不知道的事情！”我果断地答应了第一个要求：“中央按时会给调查兵团36套专用设备，多二份备用！资金的问题也不劳史密斯团长操心！”
“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是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请讲！”
“中央将不会阻止调查兵团获得耶格尔家地下室之中的巨人的秘密或者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我惊讶于埃尔文提出的第二个奇怪的要求，“这个要求......请恕我无法代表中央给出任何承诺。”
“那么，至少【提尔.托德】不会阻止【埃尔文.史密斯】获得耶格尔家地下室之中的巨人的秘密或者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知道这些虚妄之事？！”我实在搞不明白埃尔文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这个恶魔坚持到今天的呢？！
埃尔文茫然地坐了下来，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二个深呼吸的时间以后，他如同忏悔一般说道：“我曾经无数次想要一死了之，但那个梦想却支撑着我！前进！前进！不惜代价地前进！！”
震惊之下，我愣在原地，背后冷汗直冒.......
埃尔文.史密斯.......这个家伙对梦想的执着程度甚至比凯尼.阿克曼还要坚定、残忍！！
“你们这些恶魔.......你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提尔，你在嘀咕些什么？我的第二个要求，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用力摇了摇头：“不会阻止你的，埃尔文.......我根本阻止不了你......”
“这么说，交涉成立了。”埃尔文站了起来，宣誓一般说道：“我会把今天晚上加入调查兵团的新兵们安排到长距离搜索阵型的中部传令班，他们负责和预备的军马一起推进，同时负责传递消息。一般情况下，他们不至于第一时间遭遇巨人。”
我有些不满地问道：“阵型最安全的地方不应该是中间的马车运输护卫班吗？”
“负责阵型中间的士兵.......除了利威尔班以外，全部都是845年以来坚持到现在的士兵.......我想托德分队长应该明白这个安排背后的深意才对啊。”
“是么，明白了。中部传令班就中部传令班吧.......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别傻了！”埃尔文无情地提醒了我：“这个世界上没人是绝对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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